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叶落无痕[刑侦]   作者:焚花煮锦   文案:   逸林市刑侦空缺多年的支队长位置,空降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谢悯。   万年老二副支队长年轻气盛的顾添,处处跟自己的新上司不对付,跟踪尾行花样百出……   每一次过招,谢悯从轻松化解到艰难应对,最后不忍下手……   顾添越战越勇,乐此不疲……   一只过百万的包掀开了多年前罪恶的冰山一角,一张无形织就的网笼罩在了这个海滨城市的上空。   难分胜负的两个人,在这张网下越靠越近,携手驱逐黑暗,守护光明。   在罪与恶的搏杀中,谢悯发号施令,顾添合格警犬,领导指哪他奔哪……   憋久了的小狼狗顾添最终造反,一口咬住了谢悯再也不撒嘴。   你是我的明灯信仰,指引我走向成熟成长。   我是你最忠诚的卫士,保卫你到天荒地老。   所有伤痛,都是我为你披荆斩棘的勇气。   谢悯受 X 顾添攻   阅读提示:   1.全文架空,从地名到制度到职场设置,管理架构等全是作者瞎编乱造的,请勿参考现实来说作者设置的不对劲。   2.没有官场阴谋,所有警察叔叔公务人员,全部正面积极阳光正直!   3.主线破案,副线恋爱,两个大龄单身男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添,谢悯 ┃ 配角:叶锐等等等 ┃ 其它:刑侦,悬疑   一句话简介:副支队长以下犯上   立意:惩恶扬善不放过每一个坏人 第一卷 无声告白 第1章   墨蓝如漆的夜空,满天星斗如银珠洒落玉盘,苍穹之下一方天地却是圆月银光都剪不开的黑。   呼啸的风穿过山川密林,催响了命运的号角。   黑暗里看不清景象的双眼同样辨不清未知的前路。   脚下的土地勉强还算平坦,只是双腿犹如绑了千钧重担,也许下一步就会倒下再也不起。   胸腔里的心脏依然跳动,急促有力提醒着陷入黑暗的人。   你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站在那里,不要动……”   身后一声呵斥,他不由站住了脚步。   “转过来……”   滋啦啦,信号不佳的无线电里传来了变形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晓的,只是你从来对我没有半分信任。”   “你撒谎!是你背叛了我的信任!是你不忠!是你利用了我的感情!!”   “砰——”和无线电一起断掉的是骤然响起的枪声,他在枪响的瞬间向后倒去,他以为他比扳机快了那么0.01秒。   胸口绽开了一朵鲜花,殷红的汁液冲向天空,又回落在冰凉干涩的唇上。   温热的,粘稠的,刚刚脱离他身体的血液,此刻却如死神的巨腕一片片撕碎生的希望。   耳旁风声鹤唳,身体极速坠落,意识逐渐剥离……   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无数个片段在眼前闪过。   冰冷的马路边草丛……   一双有力的大手……   一张张满分的试卷……   一份份奖状……   一枚枚功勋章……   太少了,太短了……   由不得他,一切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还好,他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他将要葬身于这片不知名的土地,至少算是死得其所……   “老谢!”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远处丛林里响起了不管不顾的喊声。   还好,他不会孤独的死去,不会在万千丛林里被野兽啃噬为森森白骨……   给他收尸的人来了!   ——   三十四个月后,逸林,中元节过,鬼门关合。   “今年第23号台风「海棠」,已经由强台风转为台风,一路向西南方向行进,对本市影响逐渐减小。未来四十八小时预计有中到大雨,提醒各位市民减少外出,注意避雨。”   坐落于望海大道,建成不到两年的金悦广场,经过暴雨台风的洗礼,此刻露天广场地面干干净净,除了水渍连片落叶都看不到。   因为刚刚过境的台风,周日本应该熙来攘往的购物店,每一家都门可罗雀。   五楼的咖啡厅里,这会只有一桌客人,坐在落地窗边观景最佳的位置。   窗外不远处是掀着巨浪的大海,灰蒙蒙的阴天给海水染上了郁色。   四人桌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人占了一边。   年轻的女子,穿着香槟色吊带长裙,披了一个白色貂毛小坎肩。   披肩长发烫着慵懒大卷,轻扫淡妆,明眸皓齿,朱唇小鼻,白玉般的脸庞,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只是这风景无人懂得欣赏,坐在一侧的男子穿着简单的翻领T恤,牛仔裤。   略长的头发用定型膏抓出凌乱的造型,生生把身高又往上拔了三厘米。   他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不断在手机上划来划去,耳朵里塞着耳机,注意力和目光一直在6寸多屏幕上,没有分给女子一星半点。   坐女子对面的男子,倒是全程和女子聊着天,不过他不断看时间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你几点的飞机?”男子再一次瞟了一眼时间。   “七点钟。”女子微笑着回答,眼睛如一汪秋水。   “那你该走了。台风刚过,航班恢复,人肯定不少,你别看现在还有四个小时,堵车啊,下雨啊,意外情况很多的。”   女子一直保持微笑的脸终于有了转瞬即逝的僵硬,她歪头望向玩手机的男子。   “帅哥,你皮肤真好,平时用什么护肤品传授下经验呗?”   男子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我们忙起来都不洗脸的。”   女子撇了撇嘴,不死心的拿起手机递到对方面前。   “帅哥,从您进来就在玩手机,既然这么好玩,咱们加个微信呗,回头带我玩啊。”   男子把手机揣进衣兜,面对套着粉红色毛茸茸外壳的手机视若无睹。   “抱歉,我社恐。”   女子莞尔,收起手机站起身子,主动伸出了右手。   “感谢这场台风取消了我的航班,又增加了一次相亲失败但是很愉快的经历……”   男子立刻起身伸出手握住摇了摇,语气满是感激。   “同乐,同乐……”   女子提着包风姿绰约的走了,玩手机的男子伸了个懒腰招呼服务员。   “怎么?你买单?这怎么好意思……”   “叶锐,要不要脸?我陪你坐了半天,咖啡都凉透了,只叫我干活不给吃的?”   叶锐嘿嘿一笑,一抬手:“你点,你点,今天所有消费我买单。”   服务生收走桌上凉透了的食物,重新上了热的咖啡,果盘小吃。   两个人不约而同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   “我说你也是,既然不想处,干嘛总是相亲,次次都叫我陪你来……”   “顾添,不是所有父母都像你爹妈那么想得开。我这已经是数次抵挡后的结果了,要不然天天能被爹妈安排够,就现在逸林成了这些有钱子弟的度假后花园这状况,我爸妈能连续一个月每天给我安排,一点不重样。”   叶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值得庆幸的是,今天这个姑娘估计也是经不住家里压力来的,正好大家都没看上,好过他狠心拒绝又要被念叨一通。   “不过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你真无情,又拒绝了……啧啧啧。”   顾添睨了他一眼:“我陪你相亲十次,有八次被人瞧出来和你没戏后,转来问我联系方式,我这是万年备胎?这些姑娘一个个的漂亮,性格温柔的,直率的,天真的你都看不上,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叶锐端着咖啡碟,嘴凑在杯子边缘笑得浑身都在抖,连带着杯底碰撞碟子发出噹噹噹的声音,他实在克制不住心中翻涌而出的笑意,重重放下了杯子。   “我要喜欢男的,我找你得了,咱两大学睡了四年,怎么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顾添战术性后仰了身子:“第一,你打不过我,第二,我直男我恐同……”   顾添和叶锐是大学同学,开学见面第一天,因为早已经想不起来的原因,狠狠的干了一架,差一点被学校记过处分。   许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打完一架关系却好了起来,一起上学,一起考试,一起报考到了逸林公安系统。   自毕业后一起来到逸林这个当年的穷乡僻壤,扎根于此再未离开,如今在逸林市刑侦支队已经待了七年有余。   “我不想找的原因纯粹是觉得耽误人家。咱们这工作,说不好听哪天就交待了,要是彻底点还好,半死不活不是耽误人?传宗接代的大任就留给我那可爱的弟弟吧。再说还有个小妹,实在不行,招个入赘嘛……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交过女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叶锐誓要把好兄弟拉下水,沉沦于水深火热的相亲大军。   “长腿,窄腰,平胸……”   前两个听着还靠谱,最后一个,叶锐差点喷了顾添一脸咖啡:“平胸?你是不是男人!男人谁不喜欢大胸?”   顾添虚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满眼不屑:“我是个成熟的男人,有自己的分辨能力,自己的喜好,不会随波逐流,没有俗世的欲/望。”   “切,那你找男人吧,那才叫不随波逐流。”叶锐放下杯子没等顾添怼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年初说那事是不是黄了?今年都又快过完了……”   顾添一耸肩,眼睛瞟向窗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年初时,局领导找他谈话,说是要新来一个支队长,他表示理解。   三年前他们的支队长调走了,一年多前他升职成了副支队长,因为上面没有正的,他基本行使的也是支队长的权限,甚至很多人认为他不久之后会搬正,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当时心里有些不痛快,后来也就接受了,他倒是接受了,但是人一直没有出现……   春节时,他父亲顾劭霖又给他专门说了这事,他才知道原来还没黄,而且都惊动他爸来说了,估计大家对他的反应都比较关注。   年后上班,他私下告诉了叶锐,两个人放平心态只等新官上任……   这转眼又过去了六七个月,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再也没有人提过这茬。   “能到这来做支队长的,估计资历不浅,但凡了解一下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背景,怕是不好来。”   叶锐的话,顾添没接茬。   叶锐自顾自继续说着。   “你努努力,立点功升上去,咱们都踏实。”   吃完东西,叶锐以来都来了,拉着顾添逛街。   金悦广场是逸林市,乃至整个望北岛最高端的购物商场,修法别致,分东西两翼,造型如雄鹰的翅膀,拥抱近在咫尺的碧海蓝天。   金悦广场一共十二层楼,层高七米,三四五层是停车场,入口在下沉式的露天广场。   广场里除了绿树鲜花,草坪,喷水池,额外在靠近商场正门入口旁划出了几个停车位。   金悦广场可以说,将逸林市乃至望北岛整个省的GDP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品牌这里全部都有,一线大牌的门头一家豪过一家。   两人平时不经常来逛,一个是工作忙,第二个呢叶锐来了不买总觉得亏,看他花钱的架势,顾添觉得头疼。   若不是今天要和富家小姐相亲,两人也不至于台风刚过就来这。   叶锐走进表行,定了一只接近七位数的最新款的手表,顾添嗤了一声。   “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一身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超过我工资了,回头你升不了职别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嘚瑟。”   叶锐搭上顾添的肩膀,对升职并不在意。   “我又没有需要注意影响的爸爸。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父母的血汗钱,花得理直气壮。”   两个人勾肩搭背走出商场,往停车场方向走,这会依旧没有什么顾客。   “抢劫啊!”   “抢劫!”   凄厉的女声刺破了安静的傍晚,顾添和叶锐循着声音看到了穿着短裙,高跟鞋的妙龄女子,举着手机指着前方站在原地不停跺脚。   两个保安从商场里冲了出去,前方一位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身手矫健提着白色包,一路狂奔到了广场边缘。   两个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追,等他们追到广场边缘,登时傻眼了,大马路上哪里还有抢劫犯的身影。   叶锐立刻摸出手机联系了辖区公安局,顾添站在原地观察地形,望海大道宽阔笔直,左右两头视线范围内没人。   他们所处的位置,再往前走几步并排着几条巷子入口。   他拍了拍顾添,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第一条小巷又通回金悦广场。   第二条小巷是条死路……   第三条小巷进去二十米有个转弯,两个人抬脚走进去,没走两步听到了说话声。   “老实点。”嗓音低沉伴着奔跑后的轻微喘气。   两人手扶着后腰放轻脚步,刚一转弯,和半跪着的男子眼对眼,男子带着口罩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被鸭舌帽檐遮挡。   顾添却觉得那双他没看到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秒。   “警察来了,你老实点。”   地上趴着一个人,身材瘦弱,个子估摸一米六多,他的前方地上扔着刚才他们看到的白色手提包。   说是白色,其实两侧有灰棕色的天然花纹,等看清了包,叶锐和顾添不约而同嗤了一声……   带着帽子,背着双肩包的男人并没有着急起身,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单边膝盖顶住了抢劫犯的背心,小腿死死压着他的腰部以下位置。   双手反剪被他一手握住,控制得严严实实。   顾添走上前,他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冲着抢劫犯的裤兜扬了扬下巴。   “你们检查下,裤兜里可能有刀。”   顾添伸手一探,果然从裤兜里掏出了锈迹斑斑的一把水果刀,两个人把抢劫犯鞋子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别的凶器后,帽子男示意顾添来控制他。   就这么一起一落的交换中,顾添瞥清了男人的穿着。   宽大的格子衬衫,袖口领口的纽扣系得整整齐齐,下摆却并没有掖进裤腰,长度盖过了屁股,看起来有些滑稽。   男人起身后没有停留,也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走。   顾添半跪着拷上手铐,一转眼人已经走到拐角一转,视线里只剩下了一双鞋。   灰绿色网面的运动鞋。   他脑海里闪过了那句广告词:“一条无尽延伸的路,我陪你勇往直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叶锐带着手套提起了赃物,又嗤了一声,顾添瞧了一眼包倒吸一口冷气……   包的正面数道颇深的划痕,底部一角掉了一块皮,应该是刚才被扑倒时在地上刮磨的……   抢劫犯被铐上双手,不吵不闹站在一旁,不知道多久没剪的头发盖过了眼睛。   顾添勾起他的下巴,一张有点脏兮兮的脸,稚气未脱,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   那双眼睛透着和外表不相符的深沉。   眼睛里黑白分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后悔,懊恼,惧怕。   顾添单手捏着他胳膊,有点膈手,就像捏在骨头上。   两个人再次回到广场,分局的同事已经到了,正在给失主做笔录,看到失而复得包,女失主一脸惊喜。   等人走进,看清楚状况,惊喜立刻变惊吓,伤痕累累的包……   “打开看看,有少什么吗?”顾添递过去,女失主忙慌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在。   不过就是一个钱包,口红,卫生纸,钥匙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分局的同事把没做完的笔录递到顾添面前,顾添撇了一眼失物价值。   “带回去,一起做个笔录,麻烦女士提交下价值证明。”   女失主看了一眼十分钟前还完美的包变了模样,咬牙切齿的瞪着抢劫犯,说了个好字。   顾添和叶锐亲自把少年押上警车,车门打开,哗啦一声似惊醒了少年的梦境,他猛地回头望向广场方向,叶锐摁住他的头往车里轻轻一推。   “走吧,违法犯罪没有自由了。”   手铐一带,警笛一响,尘世繁华从此与你无关。   交接完,顾添和叶锐坐上了停在商场门边的香槟色奔驰轿车,等到开出商场,叶锐才问了顾添。   “那包是真的吗?”   顾添撇了撇嘴:“你说呢?”   “我看,十有八九是真货,看失主能不能拿出购买凭证之类的了。不得了,我们这是什么手气,出来相个亲都能碰上这么大的事……”   说到这,叶锐忍不住拍了下方向盘。   顾添回想起那包的伤痕,还是忍不住的肉疼。   顶级奢侈品的限量鳄鱼皮手工包,如今新货都难寻踪迹,二手店里如果出现。   无论多高价格都会有人出手,如今的价值比照官方发行价早翻了两倍……   “那包维修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钱?”叶锐忍不住又问了句。   “我妈有个类似的,我记得好像是扣坏了,返厂维修半年,花了几千块吧……”   “嗤……那要是真货,这么一修不得几万啊?我去,这抢劫的图啥?包里还没值钱的东西,他就算跑了,这包出手就会被抓,还不如抢手机呢。那姑娘手上那台手机也得一万多,抢那多合适……”   “嘿嘿嘿,人民警察说什么呢?”顾添出声打断了叶锐的胡乱发散。   晚风裹着雨滴拍在落地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顾添夹着香烟坐在阳台上看着大雨在海面上织成了一片厚纱。   他又想起了下午的那次抢劫。   那个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见面几分钟就说了两句话,没有确认他们的身份,就这么把抢劫犯交给了他们,也没有向他们讨要任何表扬感谢。   而仓促之中,他忘记了说谢谢,也压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只记得是个比自己矮一点的男人,还有那双鞋。   那双鞋在国内并不多见,他恰巧认识,不过是十几年前,他给亲哥送成人礼加出国留学礼物,亲哥喜欢跑步,他选来选去走进了这家店。   当时全国只有一家专卖店,恰巧在帝城。   从来不缺零花钱的他,在当年并不能深刻体会四位数的一双跑鞋有多贵。   涉世未深听进去了柜姐天花乱坠的吹捧,刷卡抱回了那双鞋。   柜姐的话语,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很清楚。   “咱们牌子这个跑鞋,全球独创脚掌支撑系统,跟那些打广告吹出来的运动品牌不一样。就算双脚受伤废掉了,只要穿上这鞋也能健步如飞。”   年幼无知的他就这么贡献了两个月零花钱,还好后来他哥说这鞋跑步挺舒服,好歹他没成为绿油油的韭菜被割得连根不剩。   翌日,周一。   顾添一大早手指转着办公室钥匙走进了市局大楼,刚一条腿迈进办公室,刑侦支队稀有生物,女警黄玲玲给他播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头儿,王局让你到了立刻去他办公室?”   “什么??”顾添瞧了一眼时间。   八点四十五,并没有迟到。   他心里犯着嘀咕,转身去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秘书坐在门口的办公桌边,看面前摊开一堆的架势,想必也来了不短时间。   她看见顾添,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顾添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谁在里面?”他小声问了句。   秘书翘了翘嘴角,拇指朝里指了指。   顾添轻轻推开办公室门,通过巴掌宽的一道缝,瞧见王局笑呵呵坐在椅子上。   王局笑得一脸慈祥,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不过是别人家的那种,这种慈爱跟他大抵是没关系的。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浅蓝色制式长袖衬衣的人,看不清楚脸,漏在外面的一双脚上穿着一双灰绿色的鞋子。   顾添眉头渐皱,他不认为能巧合到不超出二十小时,见到两个不同的人穿同一双鞋。   “顾添来了?站外面干嘛,等我亲自来请你吗?”王局的语气里一点慈爱的意思都没有。   顾添几不可查的撇了撇嘴,推开门大步走到办公桌前,那个人坐得笔直,脊背挺得板正,没有回头看不清容貌。   他的肩章上两杠,三枚四角星花,比顾添还要多一颗……   “顾添啊,来认识下,这是新来的刑侦支队长,谢悯。”   “老谢,这是顾添,你的副手。”   谢悯站起身子侧向顾添,伸出了右手,那只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昨天单手擒住了抢劫犯的双手。   两只手掌完成了短暂的热源交换,谢悯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憋出来一句。   “我只是过来报个道,你们工作如常,有我没我一个样。”   顾添一愣,这话要是说客气也太过虚伪了吧?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能是有没有一个样?   “你们回办公室继续吧……”一大早接到谢悯电话说要来报道的王局,这会把人交出去,困得不行,想着赶紧把两人打发了,他好给上面复命。   谢悯提过黑色的双肩包一背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走进电梯,顾添还没来得及伸手,谢悯已经按了四楼,他干脆把手揣兜里,继续刚才的话题。   “领导,以后的工作靠您带领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别叫我领导,叫我老谢或者谢悯。”   电梯门开,谢悯丢下这句话先走出了电梯,顾添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跟了不到十步路觉察出了不对劲。   谢悯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刑侦支队办公室,笔直的走到了最角落的隔间里,空置了三年的原支队长办公桌。   从他进来开始,本来吵嚷嚷吃着早饭的各位同事,只瞟了一眼他的肩章,条件反射坐直了身子,目送他沉默的走到了里面。   叶锐两步过来摁住了顾添的肩膀压低嗓门:“这是?”   “对!”   一个字回答了所有,叶锐深吸一口气,好日子恐怕到头了……   顾添走进里间,谢悯已经摆好了笔记本,键盘敲得啪啪,他偷偷瞟了一眼,桌面有个内部通讯工具的对话框,不知道和谁在说话。   他第一次萌生了,下班要把办公桌搬一下的念头。   最初里间隔出来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是对着摆的,后来前支队长调走,他们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块成了小会议室。   再后来,他升任副支队长,两张桌子摆得开,平时开会放资料设备东西也方便,就一直这么坐着。   而现在谢悯来了,意味着他两成了同桌,他是不好意思去管领导干什么的,但是他要上班摸个鱼,谢悯可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他连开电脑的兴趣都没了……   “领……谢队,今天周一,除了出外勤的其他各部门人都在,要不我带您去熟悉熟悉?”   谢悯头都没抬,一脸严肃盯着显示屏:“不用,以后对外打交道还是你来,你们以前怎么工作现在还是怎么工作。”   差不多的话语又说了一遍,顾添开始琢磨,谢悯是不是来这边挂个闲职,混一两年就会调走,但是下基层挂闲职,也没谁挂到刑警队啊。   “您看,下午要不召集大伙开个会,认识下。或者您有别的工作安排吗?”   顾添这会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伺候这位新官,但是理智告诉他,以后这人是你的顶头上司,不管怎么样都得伺候明白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谢悯终于停下了打字的手,转过头看着顾添。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刚好打在谢悯的侧脸,白皙的脸庞,细腻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顾添的右手动了动。   他居然生出了想去摸一下,看看是不是比自己皮肤还滑的魔鬼心思……   谢悯眨了眨眼睛:“昨天那个小孩审得怎么样了?”   “啊?”小孩?顾添短暂的空白后反应过来谢悯问的是谁。   “交给辖区公安局了,他们那边负责。”   谢悯皱了皱眉头,似有不满,又有不甘的说了句:“哦-我以为交到你手上,就是你审……”   顾添差点一个脏字出口,他估计谢悯以前待得地方要么太小,要么人手不足,胡子眉毛一把抓。   “谢队,咱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下面还有刑侦大队,基层派出所。一般来说除非特别恶劣的案子不会到我们这。”   “哦?特别恶劣?什么算特别恶劣?”   “死了两个人以上,涉案金额超过六位数,死者身份特殊等等,案情特别重大复杂的。”顾添随便说了几条。   “一百多万的包?还不算特别重大?”   谢悯这句给顾添生生噎住了,他以为谢悯是真不懂,现在一看,又好像不是?但是昨天那个抢劫案,证据清晰,监控完备,根本算不上复杂,要是他这会因为新官这把火,就让下面把人送上来,以后的工作没法开展了。   “谢队,还有别的工作吗?”   “我建议你把他弄上来自己审,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我来。”   谢悯说完这句转头继续敲字,敲了几个字,大概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补了一句。   “下面的,问不出什么……”   顾添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这人有点看不起人…… 第3章   叶锐整理了一些需要签字的资料,捏着刚走到小隔间门口,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脑子里电光火石一瞬间,想起了昨天那个帮他们抓住抢劫嫌疑犯的人。   他不确定两个人是不是一个,如果不是一个人,这个新官消息未免太过灵通。   这是刚来就要开始烧火了?他往后退的身体坚定的往前迈开了步子,走到顾添面前放下了文件。   “顾……副支队长,麻烦签下字。”   顾添瞧了眼要求签字的地方,打印的是部门负责人,他往旁边甩了下头,叶锐从善如流拢好了文件,放到了谢悯手边。   “支队长,麻烦您签下文件。”   谢悯拿过文件一份份看了一遍,从背包里摸出一只黑色签字笔,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写的很快,每一笔都连在了一起,本就笔画略多的两个字龙飞凤舞。   在谢悯签文件的空档,叶锐看似给顾添说,其实是讲给谢悯听。   “我问了下区公安局,失主今天把证明价值的官方文件交过去了,他们正在有序开展工作,应该不超两天就能结案了。”   谢悯手里一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叶锐,那一眼里面没有讽刺,没有嘲弄,但是很明显带着一言难尽……   叶锐立刻被看炸毛了……   “支队长,有什么意见吗?可以提,我们改进。”   谢悯说了句没有,旋即埋下头继续签字,每一张都得签,写字写得他有些烦躁。   叶锐不太爽,紧接着说:“支队长,我有些意见不知道该提不该提。”   谢悯嗯了一声,示意他说。   “不知道支队长以前的工作流程如何,逸林这两年因为成为新的经济特区,情况变得复杂,我们需要加强和基层的合作,培养基层的能力。”   叶锐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说完谢悯的字刚签完,递给他文件时说了句“很好。”   意味不明的两个字,叶锐一口气憋的脸都要红了,顾添看了他一眼:“文件该交的赶紧交了。谢支队长这边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   叶锐说了半天,总算知道新来的头姓氏了。   叶锐走后,隔间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安静是谢悯的安静,双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频率一直保持不变。   从开始到现在,打字不快不慢的样子,似乎周遭发生了什么事,谁说了什么话都不能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诡异是顾添的诡异,刚才他故意没拦着叶锐,没想到的是,谢悯好像根本不为所动,生气都没有!   他望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发呆。   黑色屏幕反光映出了谢悯的侧影,坐得笔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之上五官一片模糊。   平时没事的时候,一上班,总有几个人轮番跑进来,打开窗户偷偷抽烟,顺带吹牛打屁。   市局办公楼全面禁烟,要抽烟得去楼下单独的吸烟室,于是不听话的刑侦,禁毒们,就猫到窗户边抽,对着窗外喷,甚至还有过分的用塑料袋套上烟雾报警器……   没有瞎扯淡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顾添硬着头皮摁开电脑,打开内网,把什么办公室纪律,工作准则,刑警出外勤报销流程……   能翻到的文件,全打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一遍……   表面看似专心看着,余光不停扫视右侧,而谢悯全程当他空气,压根没给他任何注意力。   难捱的时间终于过去,电脑右下角时间变成了11点59,按往常,这会办公室里早该嚷嚷开中午吃什么了,要是再过分一点,可能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今天外面鸦雀无声,顾添不用出去看都知道,所有人必然纹丝不动犹如钉在了板凳上。   顾添站起身:“谢队,中午一块吃饭吗?”   “你们不用管我。”谢悯的关注度依然在电脑上。   顾添不知道他和谁聊天,聊了这么久,不过他不关心,他等得就是谢悯这句话。   顾添一点客套都没有,长腿一迈走出格子间,吆喝大家去吃饭。   哗啦啦,推桌子,拉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唯独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市局位置极好,处在望海大道的另一头,和金悦广场隔着三四公里,远能望海,近能逛街。   吃饭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顾添和叶锐最近两年几乎就没吃过食堂,出市局大门走不到五分钟,大店小店什么口味类型的餐馆都有。   今天两个人却十分有默契的,抬脚去了办公楼后面的市局食堂……   市局食堂这会人多口杂,两个人端着盘子排了十分钟队还没轮到他们。   等到打上饭菜,两个人找了个小桌坐下闷头扒饭,谁都没有聊天的欲望,食堂的饭菜不仅算不上难吃,味道还算不错。   两个人不想来吃的原因主要是排队烦人,而且聊起天来也不方便。   饭快吃完,叶锐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和昨天……”   叶锐话没说全,即使旁边有人听到了也不明就里,但是顾添听懂了。   “嗯,一个人。”   “我去,真没看出来啊!”叶锐昨天从看到两个人,眼睛就被包吸引了,压根没注意到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是啥样,只知道是个男人。   当然谢悯裹成那样,他即使看了也认不出。   “诶,他昨天为什么在那里?太巧了吧?”   “大概就是这么巧吧……”顾添耸耸肩,总不至于是跟踪他们两吧……   吃过饭,两个人匆匆走回办公室,其他人都没回来,估计要么楼下遛弯,要么在别的办公室扯闲篇。   顾添走回隔间一愣,旁边的桌子干净得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是去吃饭了?还是就这么下班了??   顾添的疑虑在下午得到了解答,谢悯走了,没和人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下班了……   上班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旁边的人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添走出去关掉了办公室的大门,斜坐在最前面的办公桌边,一手揣在裤兜里,清了清嗓子。   大家自觉的坐直了身子,他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市局刑侦支队人不多,满打满算加上实习警察,二十几个人都坐在这里。   几乎所有人都是比他和叶锐后来的,曾经的老刑警大部分要么因伤转岗,要么申请调去了其他部门,只有他和叶锐还坚持着。   他们目前的配置,用不了两个支队长,所以他还需要坚持多久也说不一定。   他开口,语气里颇有些悲壮的色彩。   “今早大家都看见了,我们新来了一位支队长,姓谢。大家以后合作愉快,好好配合,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大家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不要有压力,也不要瞎想……”   顾添说完,鸦雀无声,他知道突然空降领导,下面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揣测,忐忑不安是肯定的,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如果谢悯天天不来的话,那么确实有他没他一个样,对于下面人来说……   对于他来说,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顾添起身叮嘱了一句:“这是小小的人事变动,不影响任何,所以你们也别出去瞎打听……”   顾添走回格子间,许是刚才的语气有些严肃,一下午没人进来找过他,他打开了内网,输入了谢悯两个字。   弹出来的页面干干净净,名字、警号、联系电话等基本信息都有,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现任职务:望北省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   年龄:32岁。   学历空白。   毕业院校空白。   曾任职务:空白……   所有代表过去的信息全是空白。   头像的标准照穿着淡蓝色的制式衬衣,没有肩章看不出警衔,而照片上那张脸比现在除了肤色深了至少两个度,眉眼皆年轻不少,完全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   稚嫩,青涩,眼神清澈,整个人气质干净。   这是顾添看到照片的第一感觉。   顾添点开个人菜单看了下权限,他依然是支队长权限。   并没有因为谢悯来了,给他降级权限,他不死心的又查了楼上禁毒支队长的资料,和之前看到的毫无二致。   也就是说谢悯的资料不是对他屏蔽,而是真的就是很多空白……   这种无法掌控,甚至有些失去掌握的情形让顾添很不舒服。   他提起话筒拨通了分局刑侦大队,张口就问昨天那个抢劫犯审的怎么样了。   接电话的是刑侦大队长,汇报的情况让顾添哭笑不得。   失主今天送来了包的护理记录,证明了此包是官方正品,不说现在市场价,按官方发售价配上购买年份折旧,算下来都是不小的数目。   女失主不知道是不是品牌VIP,她昨天就发了几张照片给品牌,今天已经有专人给她报出了修复价格。   超过六位数……   而面对这些证据,抢劫犯反应非常平静,除了问他是不是你抢劫的,点头。   其他问什么都不回答,非常平静。   这眼瞅着抓回来24小时了,他们连个名字年龄都没问出来……   这个大队长最初也是从支队出去的,年龄不小,在顾添刚过来时,带过他一年半载,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直接随意,完全不担心办案不力被问责。   “你们今天再试试,要是还是撬不开嘴巴,明天上午送过来,我来试试。”   大队长对于顾添的提议,一点犹豫没有,甚至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那个案发现场的视频监控你们拿到了吧?传一份给我,我先看看。”   金悦广场的监控堪称无死角覆盖,昨天下午一点过,雨刚停,少年进入了广场进入监控范围。   他穿着和商店品牌氛围极不相符的深蓝色T恤,牛仔裤,不像一个逛街的顾客,更像是到处瞎走打发时间的初中生。   他漫无目的走进了靠近商场入口的店铺。   金悦广场的停车服务分不同的VIP等级,年消费过百万的客户,有资格停在商场入口的停车位。而年消费过300W的客户,可以享受商场提供的免费代客泊车业务。   换言之除非客人要求或者特殊情况,只要年消费超百万,就在商场入口停车位拥有一席之地。   而三四五楼偌大的停车场,根据远近方便程度依次划分了几等,为之匹配的当然就是商场的年消费积累。   少年显然是知道这一点,他每一次进出商铺,关注点一直望向商场入口的停车位,对于走过的其他客人,他根本不看一眼。   他在靠近门口的商店里来来回回逛了几个小时,四点过,他走到了正对停车位的花坛边蹲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商场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下车把钥匙抛给了服务生。   他站起了身子,看清楚男士手里只捏了一个手机后又蹲了回去。   期间不断有拿着夹子,扫帚的清洁工走过,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质疑,他蹲在一旁除了起身让一下别人清扫,眼睛一直盯着商场方向。   直到开着敞篷跑车的女失主出现,她没有开车直到门口,而是自己开进了停车位,少年站了起来朝着车走过去。   关上敞篷,下车,又耽误了几分钟,少年停在距离车子十米的位置。   女失主下车,提着包走向商场大门,少年突然发力猛地冲了过去,他的手并没有伸向手提包,而是伸向了女失主的手臂。   两相接触不到两秒,包落到了他的手上,而女失主呆愣了片刻,等回过神少年已经跑远,她立刻大声呼救。   顾添看到了他和叶锐出现在了影像里。   他按了暂停,一点点拉动鼠标回放。   少年搭上了女失主手臂,手上的动作没拍清,但是女失主的拎着包的手一下松了,他左手刚好接住提着就跑。   换做别人可能奇怪发生了什么,顾添看到少年搭的位置一下明白过来了。   他捏了女失主手臂的麻筋,所以女失主控制不住的松了手……   目标精准,训练有素……   顾添把进度条拉到最初,再扫了一遍,谢悯没有在镜头里出现过。   甚至少年消失在摄像头摄像范围最边缘,谢悯都没有出现过……   顾添回忆了下金悦广场的地形,谢悯没出现在监控视频里,说明谢悯不是从商场里出来或者正要进商场碰上,他极有可能在外面的大马路上。   马路上有监控,他也不可能去找市政部门要监控看谢悯在哪,如果抢劫犯没抓住他倒是可以调取,现在明显师出无名且时间紧迫。   要说就真的是太巧了……   “啪嗒-啪嗒——”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   顾添起身关掉了玻璃窗,楼下停车场只剩下两三辆汽车,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过了。   外面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伸头一看都走光了。   他再次打开内网调出谢悯的资料,拿着手机踌躇半晌,发了条短信。   “明天你来吗?”   短信发出后,长久的沉默,他等了十五分钟没有任何回应,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屏幕上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顾添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警情通讯系统,只要他在对话框里敲下指令,他要传达的信息会立刻送到谢悯的各个客户端:手机APP,电脑软件,短信,邮箱全部覆盖。   他要不要发这条信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雨越来越大,处于市区繁华地段的城中村是喧嚣都市最后的「净土」。   在这里除了直面银行卡数字以外,你绝对感受不到一点点金钱的气息。   本地土著修葺的自建房,通水电带独立厨卫,遮风避雨,租金低廉,给众多打工者提供了庇护之地。   相对应的则是糟糕的排水排污系统,无管理可言,居住人口复杂各种潜藏的安全隐患。   这里是城市监控的盲点,不过以房租为生的包租婆,包租公们为了让住户有安全的感觉,自掏腰包装了监控。   虽然质量效果良莠不齐,好歹能够震慑罪犯,让犯罪者三思而行。   恶性案件不多,小偷小摸,入室盗窃不少。   只是这些小案子虽然上不到市局刑侦,倒是让底层忙活得够呛。   谢悯这会正在穿越这片「城市净土」,他要去的是附近的「失落的文明」。   被遗弃的准拆迁片区。   环境更加糟糕,人烟稀少。   席天慕地的大雨倾盆浇下,他停留在了某个低矮的屋檐下,脚下踩着几块砖,勉强让鞋子没有泡在水里。   他穿着黑色的雨衣,背着包,大半个身体露在屋檐外。   有屋檐遮挡,有雨衣保护,他背上的双肩包干干净净,一滴雨水都没沾上,这让他安心的在这里继续站下去。   这一站就站了快要两个小时。   谢悯习惯性的摸了下裤兜,空荡荡,手指一顿,舔了下嘴唇,太久没抽了,可是习惯性动作却仍然改不了。   背上的双肩包,沉甸甸。   里面除了有资料贵重的笔记本,还有下午医生给他开的一大包药片,以及叨叨叨了十分钟的医生的悲愤化作的遗嘱。   他叮嘱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虽然他知道回去肯定又会忘记。   大雨哗啦啦,揣在衣服内袋的手机轻轻震了两下,这是再次提醒他有未读信息。   这条僻静的小巷子没有人烟,两边的房屋也没有灯光,他眼睛盯着斜前方的一处屋门,一直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回来。   这样的大雨,大概回不来了,会在外面歇息吧?   这是正常人……   他等的不是正常人,最喜欢被黑暗和恶劣天气掩盖的不正常人。   他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脑子里回忆着今天医生说的话打发时间。   “又剧烈运动了?我干脆给你开个死亡证明得了,一了百了。”   “没抽烟了吧?”   “嗯,你还是怕死的……”   “有天天游泳吗?大海那么蓝又不要钱,下去浪啊!”   “你不就喜欢瞎浪吗!”   谢悯回忆起不少,如果能够录下来下次放给医生看和听,医生一定会气得跳脚。   因为谢悯想起来的全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一个没记住!   每次见面,那位头发斑白的老医生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犹如完美复制粘贴,次次都一模一样。   要说他这么久还能坚持按医嘱去复诊,有点风吹草动就去见医生,大概就是总想看到那张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脸。   像极了一位凶恶的父亲,面对熊孩子束手无策。   十点过雨停了,他没有走的打算,雨衣的兜帽还是那么套在头上。   巷子里偶有人经过,看到他总忍不住打量着加快步伐,每每此刻,他低下头往后缩了缩身体。   凌晨一点,那扇门依然没有开启,也没有任何人在附近停留。   雨停了这么会,气温上来了,不透气的雨衣有些闷热,他拨掉兜帽,顺手用食指关节抵着颈阔肌沿着下颚骨反复滑动。   十分钟后,他掏出兜里的口罩套脸上,手揣在裤兜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回到简陋的出租屋,谢悯脱下雨衣挂在窗边,窗户拉开巴掌宽的缝,又合严实了窗帘。   拿出一套一次性牙具走进了卫生间,电热水器里的水打开还是烫的。   天气热就这点好处,电热水器烧开后,存储的水够他用两三天。   冲完澡他没拿浴巾擦干,就这么大剌剌光着走了出来,打开风扇,风呼呼吹向墙壁,带着温度反弹拂在身体上。   谢悯坐在没有开一盏灯的房间,摸过了手机。   “逸林市局刑侦支队长:联系不上你,回电我。”   看到发件人谢悯一愣,切掉界面,再次进入APP,没错,内网通,不是普通短信,不是诈骗短信。   他啧了一声,这肯定不是自己给自己发消息这种傻事,那就是正经的支队长挂着副支的顾添了。   他抽过电脑打开,进入内网查到了顾添的手机号,他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顾添没有问他是谁,很快回复了一条信息:“资料里联系电话改一下。”   他打开自己的资料,才瞧见上面的手机电话居然是十几年前入职时所填,他捏了捏鼻梁,不知道说自己大意还是说这系统太人性智能,更新迭代数次依然保持着他最初的资料。   他迅速修改了个人资料,短信再次亮了起来。   “明天来办公室吗?”   谢悯毫不犹豫回复了三个字:“不确定。”   清晨的阳光不到8点洒进了房间,唤醒了沉睡中的谢悯。   他起身洗漱完毕,将牙刷扔进了垃圾桶,背着双肩包,提着垃圾袋走出了门。   昨天医生开了个检查,让他今早空腹去做。   租住地距离医院不远,走着三条街,他溜达过去刚好。   医院是个二十四小时都门庭若市的地方,在医院躺了一年多,出院后还在不断进出的谢悯深有体会。   城市的工作日还未正式开启,这里已经喧嚣吵嚷,他戴着口罩鸭舌帽混着人群走进了大厅,再被人潮推上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轿厢里充斥着消毒水味,药味,还有很多不好的味道,他皱着眉头竭尽忍耐。   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急需转移注意力的他掏出了手机,是一条没有名字的短信,看号码尾数是昨晚上那人。   “人我带回来了,下面不太好办,我看了看准备放了,一瞧就是没满14岁……”   谢悯望着轿厢顶明晃晃的大灯吐出了一口浊气。   ——   市局四楼刑侦支队办公室。   叶锐翘着二郎腿坐在隔间里,朝着握着手机的顾添扬了扬下巴。   “怎么个意思?”   “意思就是,你今天老实待着,多半有事安排……”   顾添按下发送键,心里默数着数字,刚好数到9,手机嗡一声。   “等我。”   顾添提起座机按了重拨。   “有进展吗?”   “送上来吧,还是我们去接?行,我安排。”   顾添挂了电话,安排叶锐去分局提人,带回来直接送审讯室待着。   叶锐诧异:“他要求的?”   “不,我要求的。”   十五分钟后,谢悯步伐平稳走进了刑侦支队办公室,坐在靠近门边位置,兼职支队首席秘书的黄玲玲开口便问。   “先生,你找谁?”   谢悯脚下一顿,眨了眨眼:“我是谢悯。”   黄玲玲不由自主被带着也眨了眨眼,福灵心至:“谢队早。”   “早。”谢悯一点头走进了里间。   黄玲玲长舒一口气,昨天人穿着警服来的,她看到肩章就吓死了,比他们那个白面阎罗王还多一颗星。   吓都吓死了,哪还顾得上看脸是什么模样,昨天来了后一直办公室里待着,她一面都没见到,幸好没得罪新领导。   叶锐还没回来,顾添恭恭敬敬叫了声:“谢队,早啊,人在审讯室呢,您有什么安排?现在审吗?”   他可真的怕谢悯说走,往哪走?叶锐还堵在路上呢……   这一走,他骗人不就露馅了?   还好,谢悯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去联系法医,给他做一个声带神经检查,看是先天性哑还是后天性的,然后测下骨龄确定年龄。”   顾添脸色都变了,下面干警只说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说话,从头到尾就嗯了一声,确定是自己抢劫的。   谢悯什么都没问,却直中关键,他再一次确定当天谢悯出现在那里绝非巧合。   谢悯埋头打开笔记本,没听见顾添回应,转过头补充了句:“你亲自带着人去,别交给其他人。”   “前天你为什么在那里?那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吧?”谢悯对这个抢劫犯的关注了解超出寻常。   哪知道谢悯一点辩驳都没有,手伸到他面前的桌上摊开。   “要不,你抽点我的血顺道验个DNA?”   顾添一把握住谢悯的手指给他摁回了掌心:“这就不必了……”   谢悯手没动,任由顾添握着:“我是说认真的,你提醒了我,顺道给他验下DNA。”   温热的手指诱出了掌心的汗意,就像昨夜的大雨,潮湿密集,割不断挥不去。   顾添站起身丢下一个好字匆匆走下了办公楼……   谢悯一回头刚好看见香槟色的奔驰缓缓开进了市局大门,他嘴角一挑当没看见转头继续折腾电脑。   谢悯要求的检查,市局里并不能做完,顾添和叶锐带着少年先采样本,然后在法医陪同下去了最近的市局定点医院,省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有专门的对接人,带着他们开检查单,安排初诊,忙活完一圈接近中午,拍片验血抽样的结果最快下午才会出。   不过他的哑巴倒算是被谢悯说中了,听觉正常,语言神经表面看发育完整,声带和嗓子有旧伤,具体造成的原因需要要等检查结果。   所以他的一言不发不能完全算负隅顽抗,而是真的说不出话。   回到市局,两个人安顿好少年,正好饭点。   按平时,两人肯定转身就走,出去找吃的,但是今天他们得先回去复命。   在一楼大厅,他们意外遇到了出差刚回来的禁毒支队长段振鸿。   段振鸿一眼瞧见人群中高个子的顾添,手往肩膀一搭把他带到了一边。   “听说你们来了个新头?”   这种外部门或好奇或八卦的打探,顾添早就料到,只是市局里恐怕除了段振鸿,没人敢问到他跟前。   段振鸿比他大几岁,功勋颇多,调来这里不过三年,本地禁毒工作成绩斐然,两人数次合作,可以说他带给了顾添不少帮助,顾添也沾光得到了嘉奖。   对这个亦师亦友的同事,顾添不玩虚的,直接嗯了一声。   那声嗯鼻音颇重,段振鸿听出了明显的不满。   “怎么?不太好相处?”   段振鸿说起来是禁毒支队长,但在官场这条路上,他只能算是入门级别,上面管他的人多了去了,好相处不好相处的也接触了不少。   顾添说起来背景不小,不过从来不拿自己的背景做挡箭牌,平时也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很少情绪外漏,能让他生出如此不满的,想必是个不小的人物。   他不禁起了要见一见的心思。   “带我见见去?算认个门……”   “我看他不太想见人的样子……”叶锐话没过脑子就秃噜了一句,收获了顾添的一记眼刀。   段振鸿当没听见勾上了顾添的肩膀说着走走走。   午饭点,电梯装满了饥饿的劳动人民,每一层停得时间还不短,顾添干脆带着段振鸿走了楼梯。   三人走上四楼,走廊里安安静静,每个办公室里都空荡荡,包括刑侦支队办公室。   顾添带着段振鸿走进里间。   谢悯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却没有看走在前面的顾添,目光全数落在了段振鸿脸上。   顾添一回头,段振鸿在门口停下了步子,双眼里有震惊有意外。   “老谢?”   谢悯嗯了一声,顾添就看着段振鸿跨大步子走进办公桌内侧,给了刚站起来的谢悯一个大力的拥抱。   “你来也不说一声。”段振鸿松开谢悯一扣他的笔记本。   “到点,吃饭了,食堂有粥,你能吃的,跟我吃饭去。”   段振鸿不由分说,拉着谢悯就走,路过顾添身旁拍了拍他肩膀。   两人见面后的状况,完全在顾添和叶锐意料之外,段振鸿不是个轻易对人热络的人,他很多时候的热情是表演出来的,就像顾添表现的淡然冷静。   而刚才明显不是演,而且一路上顾添甚至忘记了告诉段振鸿,新来的支队长的姓氏。   顾添拉着叶锐又去了食堂,人依然很多,段振鸿一个人排在他们前面几个位置。   顾添环顾食堂,在角落里找到了独自坐在空桌边谢悯。   段振鸿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除了自己的饭菜另外放着一碗白粥。   顾添随便打了几个菜跟叶锐坐在了距离谢悯几张桌外,谢悯拿着勺子搅弄着碗里的白粥,搅弄得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才一点点往嘴里送。   段振鸿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谢悯脸上露出了两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顾添皱着眉头,胡乱往嘴里塞着菜,叶锐几次转头后忍不住问。   “他两好像很熟?一早就认识。”   “那是肯定……”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段振鸿和谢悯比顾添早吃完,一起离开了食堂。   顾添不知道他两去了哪里,因为回到办公室,谢悯不在,不过他的笔记本,包都在,看来今天不会提早下班。   到了上班点,谢悯回到办公室,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添汇报了上午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说到少年的嗓子可能是后天药物致哑,谢悯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   “其他报告医院那边说加紧,保证今天出来,但是可能会很晚。我会等到结果出来。”   顾添估计送嫌疑犯去检查这事,谢悯都要叫他亲自去,等报告这事估计也跑不掉,与其被他安排不爽,不如干脆自己主动应了……   谢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连句辛苦,感谢都没有。   “你和段队很熟?”顾添忍不住问。   谢悯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认识。”   “我去法医处看看结果出来哪些了。”顾添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办公室。   进了电梯,他按了往上。法医鉴定在二楼,禁毒支队在六楼。   段振鸿叼着烟坐在窗边,似乎等着顾添来,看到他一笑,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顾添拿过段振鸿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一抬头看见禁毒支队办公室顶上的烟雾感应器全被塑料袋套上了。   “还是你们嚣张,王局要是每天来你们这层楼走一圈,估计血压永远别想下来。”   段振鸿又笑了笑,不等顾添开口,主动说起了谢悯。   “老谢那个人,挺好的。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真心换真心,很简单。不耍花样,用你本心去交流,不会有障碍。”   “为什么你们都叫他老谢?”王局是,段振鸿是,而谢悯年纪才三十出头比段振鸿还小那么两三岁。   段振鸿一张嘴立刻又闭上了,差点出口的话语在嘴边转了几转,再出来必然变了。   “这个涉及到他的过去,最好由他亲自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聊天,我们从不谈过去。”   段振鸿捻灭烟头,看顾添还可劲琢磨的样,笑了笑。   “顾队,别琢磨了,你的未来是康庄大道,所有的都不会变。我保证老谢和你接触过的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一样,你不必有任何担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把精力可以完全放在工作上。”   是挺不一样的,接触到的新调来的谁也没有上班第一天就翘班的啊。   顾添心中腹诽,并没有因为段振鸿的话语释怀半分心,这种蒙着一层纱的感觉很不好,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谢悯的过去,只有他不知道。   而且所有人还默契的不提,而他必然不可能去问。   他去了法医处,少年的DNA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他总算可以拿着一份东西回去圆谎。   法医已经在系统里比对过,没有任何结果,说明这个少年并没有前科。   他带着结果回到办公室,谢悯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连上了全国打拐系统吗?查查有没有匹配的父母。如果没有的话,录入一下。”   顾添又是一愣,谢悯的思路似乎并不是单一的在这件抢劫案上,而是在这个抢劫犯身上。   结果并没有意外,打拐系统里没有少年的任何相关信息……   六点过,顾添在他们的闲聊群里说了句,安排两三个人留守,其他人下班吧。   法医处打来电话,说医院检查的结果估计一小时后能出来,问他等不等,他说等。转头叫叶锐打开外卖软件给大家点餐。   “谢队,我们准备点晚餐,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管我……”谢悯说完从书包里摸出来一罐八宝粥,走出隔间找了个平时打水擦桌子的小水盆,倒进去了半盆热水丢进去了八宝粥罐。   滚烫的热水很快把马口铁的罐身浸得滚烫,谢悯却不着急拿出来,而是等水没有热气了才取出来。   热水泡过的效果卓越,一掀盖子热气蔼蔼,谢悯像中午那样,并不着急吃,而是拿着勺子不停的搅拌。   顾添总觉得自己端着大鱼大肉在一个吃粥的人旁边有些不人道,听到叶锐说饭买回来了,干脆走出了隔间。   外面留下了两个人,叶锐和黄玲玲。   三个人沉默的吃着饭,黄玲玲点开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谢队就吃一罐八宝粥?”   顾添嗯了一声,黄玲玲拿起手机又想敲字,顾添说了句:“赶紧吃完饭,去法医看看报告出来没。”   黄玲玲置若罔闻依然敲了下一句:“你怎么不给你的新领导点个十全大补粥?”   顾添一瞥黄玲玲,对叶锐说:“这份饭钱记得找她收,我不掏了……”   黄玲玲吃的正香的海鲜焗饭瞬间不香了,扯过收银单看了眼价格,45一份……   一周的早餐钱啊!   果然白面阎罗说翻脸就翻脸。   大大小小的报告在办公桌上摊开来,谢悯一份份看过去。   声带是药物和腐蚀性物质导致,可以尝试治疗,但不保证效果。   骨龄和身体发育度测试,少年生理年龄估计在15岁半,误差不超过三个月。   “准备审讯。”谢悯把报告拢在一起。   “现在就可以,您要亲自审?”顾添问。   “我和你。”   好几年没做过记录员的叶锐再一次坐在了电脑前,正襟危坐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   说是两个人审,谢悯一进去就掌握了完全的主动权。   他扔出第一句话,少年一直平静无波的双目有了变化,直愣愣的看着谢悯。   不光少年意外,顾添和叶锐更意外,他们可没这么审过人。   “你是不是想坐牢?”   谢悯的问题,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除了眼睛里的情绪变化,若不是顾添阅人无数,可能也不太看得出。   “你没满16岁,监狱不收……”谢悯敲了敲骨龄测试报告。   少年垂头丧气的耷拉下了脑袋,顾添皱起了眉头,这是明显的失望和失落……   “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可以把你送进少管所。我们国家专门关押未成年人的监狱,戒备森严,作息规律,每天都有警察带领你们学习生活,只要遵守纪律就可以获得安稳的生活,一日三餐营养均衡,你也不用去抢劫,根据你抢劫的东西,怎么也要判个一两年吧……”   叶锐听得忘记了敲键盘,顾添完全顾不上看少年,侧转头盯着谢悯。   谢悯脸上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两片薄薄的嘴唇翻飞,如果不是监狱两个字,那样子跟卖房中介,旅游推销毫无区别。   多好的度假生活圣地啊!   “想去吗?”谢悯问。   少年抬起头没点头没摇头,但是脸上的漠然和抗拒明显没有了。   谢悯拿过纸笔推到少年面前:“会写字吧?”   少年拿起笔写了一个「会」。   字体很大,每一笔之间的缝隙很宽,很丑……   “名字,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父母名字,电话。”   谢悯说了一长串信息,少年只写了两个字:“孤儿。”   谢悯拿出了五张照片,上面有不同的编号,举在少年面前:“认识吗?”   少年指着4号点了点头。   “昨天你做了什么?”   “在金悦广场抢了一个包。”少年写的很急,大字体更加丑。   “几号照片的包,写清楚。”谢悯摇了摇照片。   等少年写完,他接着问:“为什么要抢劫?”   “以为里面有钱,卖包。贵,有钱。”   少年写得非常简略,谢悯手指指着字句:“慢慢写,写清楚。”   白皙圆润的指尖盖不全一个字,就像一位班主任正在检查作业……   审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并不是多复杂,而是少年书写的速度并不快,写一写想一想。   审讯结束,回到办公室,谢悯背上包准备下班,离开前他难得叮嘱了顾添。   “判决下来前应该羁押在看守所,但是未成年人和成年人需要分开羁押,望北省整个岛没有少年看守所和监狱,最近的需要过海。你安排一下,走一下流程尽快把他送过海,送去少管所分开羁押。”   谢悯说完不等顾添回答就走了,顾添砸吧嘴,好像全程没自己什么事,自己仿佛成了工具人……   当了刑警这么多年,第一次一个涉案金额超过六位数的大案,他完全没有发挥余地,每一步都有人给他安排好了……   审讯之后,谢悯又消失了两天,从早到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周五中午下班前,小哑巴的批复下来了,上面同意将他提前送去大陆的的少管所等待法院判决。   按常理来讲,顾添安排两名干警定个火车票就送去了,但是这次他直觉要问下谢悯。   而谢悯已经第三天没出现了,他拿着手机犹豫着是问他来不来,还是告诉他上面批复的结果,外面响起了黄玲玲脆生生的喊声。   “谢队好!”   他搁下手机,谢悯刚好走进隔间。   “上面同意将小哑巴送过海去羁押。”   “小哑巴?”谢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谁去?”顾添接着问。   “我和你,越快越好。”   “今天?”   “可以。”   周末过海的车票并不好买,黄玲玲联络了不少时间,终于订到了晚上七点过的一趟慢车,顾添家就在公安局旁边,他趁着午饭时间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提着一个小手提包走回办公室。   几天没出现的谢悯一点不过问工作,坐在办公室桌前慢条斯理喝着罐装的白粥。   顾添忍住了问他要不要回去收拾行李,他没问,谢悯也没说,直到下班,叶锐进来说车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谢悯背起双肩包架势很明显,立刻走。   列车长提前接到了通知,给他们协调了一节硬卧车厢位置靠里的两个下铺。   三个人提前上车,谢悯问小哑巴要坐还是睡,小哑巴爬上床,谢悯解开了他的手铐,把一只脚铐在了床的金属架上,顾添仔细检查了里里外外,确定没有异常物品后,坐在了对面铺位。   而谢悯拿被子搭在了小哑巴脚上,他坐在床边,刚好遮挡住了小哑巴被拷住的脚。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本书扔给小哑巴:“不困就看书,看累了就睡觉,一会车开了咱们吃饭。”   旅客陆陆续续上车,安静空旷的车厢里吵嚷声越来越大,列车启动,顾添松了一口气,他们这组铺位暂时没有其他人上车。   车刚开出去不到半小时,炊事员推着小车开始售卖晚餐,谢悯看了一眼都是盒饭,问有没有白粥。   “白粥啊?你去餐车看看吧,我这只有盒饭。”   顾添瞧了一眼没啥胃口,拿了一盒递给小哑巴。   “你去餐车吃吧,我暂时不饿,我在这守着。”   谢悯嗯了一声起身离去,顾添抻着脖子看到谢悯消失在车厢那头,立刻摸出手机装模做样的打起来电话。   “嗯,车刚开。”   “下一站下车?为什么?”   他举着手机余光瞟着小哑巴,刚挑了一口米饭进嘴的小哑巴果然停住了筷子。   “有人拿着手续要求保释?你们查验清楚没啊?”   “行吧,我问问,下一站也没多远……”   顾添手机往兜里一揣,看了眼车厢那头,转头压低嗓门。   “你是很想进去吧?现在有人要来保释你,我可以带你回去,也可以送你继续去少管所……”   “如果你想去少管所,不想回去,那么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要是骗我,你知道的进去了出来不难的。”   小哑巴哪里知道这中间的规矩,明显被顾添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表情都变了,嗯嗯嗯不停点头。   顾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   “把你在逸林的住地写下来,谁带你来逸林的也写下来。”   小哑巴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字迹更大更丑,写下了地址,最后写了两个字:被拐。   那个地址就在市公安局背后不远的地方,看路名是城中村,不像作假,顾添揣好纸条拍拍小哑巴的肩膀。   “好好吃饭,然后早点睡觉,明天下车,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小哑巴哪里还吃的下饭,放下筷子望着窗外发呆。顾添兜里的纸条还没揣暖和,谢悯就回来了。   “吃了吗?”顾添问。   谢悯摇摇头,餐车没有白粥,也没有清汤面条,他只能先忍着一会看看再买罐八宝粥充饥。   他瞧了一眼,少年的饭盒就扒拉了一个小坑,问他为什么不吃。   少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扭头看向窗外。   “他说不饿,晚点吃……”   列车再次停靠,又上来了新的乘客,他们所在的上铺来了两个旅客。   列车启动,乘务员推着小车再次开始新一轮的盒饭兜售。   少年转眼看着顾添,顾添指了指饭盒。   “吃啊,明天我们上午才下车呢,你要饿到那会吗?”   少年如梦初醒拿起筷子,快速扒拉已经凉了的盒饭,谢悯似笑非笑看着顾添一挑眉,顾添摸了摸后脑勺,脑袋转向了窗外。   “你们这是上哪去啊?带着孩子呢?”住上铺的两个中年男子,收拾利索坐在了走廊的板凳上主动找他们聊天。   顾添以为谢悯不会吭声,谁知道他一扭头看见谢悯朝着那人笑了笑。   “带孩子去看看病。”谢悯说的自然又轻松,仿佛是真的一般。   “哦-啥病啊?”中年男人忍不住撇了一眼半躺在床上,搭着被子的少年。   顾添抱着手臂靠坐在下铺上,饶有兴致看着谢悯,谢悯张口答了一个名字,挺长挺绕口。   顾添还没反应过来,谢悯已经说完了。   “哦,听名字挺复杂,麻烦吧?岛上治不好?”   “嗯,岛上的医生建议我们送出去看看的。”   “诶,我听说省第一医院近两年弄了不少退休老专家过来,也没办法嘛?”另一个男人插话。   “对啊,我听说政府部门,还有市公安局定点都在那里,挺厉害的啊。”   “是吗?没听说呢,家里没人吃官家饭,完全不知道呢。早知道弄过去问问,这一趟出去费不少劲呢。”   谢悯一脸失落,好像真的错失了什么重要信息。   两个中年男人是话痨,和谢悯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聊了不少时间,顾添全程未发一言,手托着下巴看谢悯嘴巴一张一合。   谢悯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很亲切,没有距离感,觉得这人很好相处的笑。   但是顾添知道,那笑是假的,那脸也是假的……   真的谢悯才没这么和蔼可亲且话多。   顾添脑子里飘过了一行字:老艺术家表演大师谢悯先生……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顾添眼神太过炽烈,引起了中年男人的注意。   “你们是亲戚?”   “不是,朋友。”谢悯代为回答。   九点半,中年男子掏出烟盒递给谢悯:“来一支?”   谢悯摆摆手:“谢谢,戒了。”   两个人结伴去了车厢链接处抽烟,乘务员走过来挨个放下窗帘,收拾杂物,指挥旅客将乱放的东西归置好。   两个人去了不短的时间,回来已经接近十点,两个人刚回来来还没走到铺位,谢悯爆发了剧烈的咳嗽。   止不住的咳嗽声吸引了其他旅客的注意,谢悯起身匆匆走向车厢的另一头。   “兄弟咋啦?”中年男子指着谢悯的背影问顾添。   顾添鼻翼微动闻到了两个人身上浓重的香烟味。   “车上太干燥了。没事。”   谢悯回来已经过晚上十点,车厢熄灯了,他坐在少年脚边,用自己的身体遮挡,解开了少年的脚铐。   “去洗漱。”   顾添和他一左一右夹着少年去了盥洗间。   弄完了回到下铺,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谢悯让顾添先睡。   “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你先睡吧?”顾添觉得刚才他表演了那么几个小时应该也挺累的。   听到两个人的商量,上铺又伸出来一个脑袋:“你们怎么还轮班啊?一起睡不就得了。”   “怕孩子半夜发病……”谢悯回答。   “哦哦。”中年人不好意思的又躺了回去。   顾添怕继推让下去,再次引起旁人的关注,躺回了对面的下铺。   谢悯抱着手臂,盘着腿坐在少年的床铺上,少年倒是轻松,不到一会打起了鼾声。   顾添睡得并不踏实,睡下没一会,列车到了海边,要拆开运上大轮船过海。   拆解过程中,车厢一会前进一会后退,铁轨的震动通过车轮无缝传递到下铺,他合上眼稍微有些睡意,哐当一声立刻清醒。   折腾几次之后,他干脆坐了起来抱着手臂和谢悯大眼瞪小眼。   “上船了就稳了,你可以继续睡。”   轮船启动,车厢随着轮船很轻微的晃动,就像躺在摇篮里,只是越摇顾添越清醒,坐在他对面的人,眼睛对着他又好像没有看着他。   似乎没有聚焦,就这么目空一切的平视前方。   船舱内的照明灯透过窗玻璃打在谢悯的脸上,亮度不高,刚好看清楚五官那种。   如此暗淡的灯光下,谢悯的皮肤依然表达出了很强烈的白。   顾添摸了摸自己的皮肤,护肤品泡出来的白。   干警察风吹日晒,他这些年就没见过比他还白的,现在看见了。   谢悯的肤白却和他不一样,毕竟男人,怎么都会带点黄调,而谢悯的白是雪白,冷白。   就好像……   好像医院的墙壁……   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一丝生气……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睡,谢悯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接近中午火车抵达了目的地。   谢悯给少年带上手铐,用自己宽大的外套反披在他的身上,揽着肩膀捏着胳膊,在两个热情的中年人早日康复的祝福语中走下了火车。   警车停在了站台上,双方互查手续,证件后,一路闪着警灯开到了市郊的少管所。   所有申请,手续都已经提前弄好,不过就是核验身份,签字。   狱警带少年离去,跨过那道铁门时,少年转过身朝着谢悯张了两次嘴,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顾添怎么看那口型都像谢谢。   谢悯像没有看懂,挥挥手:“好好待在这里学习,接受教育,以后出去了还年轻,堂堂正正做人。”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顾添问谢悯接下来怎么安排。   “定最快一班列车回逸林。”   最快一班列车两个小时后经过这个城市,没有卧铺只有硬座,两个人不用押送犯人,无座都可以。   “车票定好了,要吃点什么吗?”顾添问。   谢悯摇摇头说不饿……   谢悯不吃,顾添也不好意思说吃饭,两个人坐着公交车直奔火车站。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整个城市,谢悯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顾添坐在硬硬的塑料板凳上,膈得难受。   第一次出差这么勤俭节约,他出差从来不在乎报销不报销,经常连酒店都懒得报,所以自然不去考虑什么标准。   只要不是押送犯人这种事,去别的城市,市区交通几乎都是打车。   这次算是重新感受了人民警察的苦逼出差生活了……   上了火车,两个人的位置刚好是个连一起的双人座,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的顾添,根本顾不上挑剔火车盒饭。   乘务员推着车刚走进车厢,他忍不住举起手晃悠起来。   “你吃吗?”   谢悯依然摇摇头,背着包起身走去了车厢连接处。   可能是饿太久,顾添第一次觉得火车盒饭没他想象的那么难吃,风卷残云吃完一盒米饭,谢悯手里捏着保温杯走了回来。   他抬手看了下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分钟,这点时间,谢悯不足以解决任何形式的餐食。   所以这人还是没吃。   他忽然好奇,这一趟车是不是谢悯依然不吃……   硬座的人比卧铺的人多且嘈杂,安全因素也低很多,乘客的关注点基本都在自己的行李上,在没有像昨天的两个中年男子一样,拉着陌生人瞎聊半晌。   谢悯安静的坐在内侧的位置抱着手臂,顾添吃饱了一宿没睡的困劲上来,头一点一点。   谢悯拍拍他肩膀,站起身,示意他坐里面去靠着窗睡觉。   顾添也不客气,两个人换了位置,他靠在车窗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再次睁眼窗外黑尽,除了孤零零的铁道灯,没有一盏烛火。   他抬起手看了时间,晚上十二点。   坐在旁边的谢悯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他醒过来,谢悯也没有转头看过他。   “你睡会吧。”   “不用。”   “你吃了吗?”   “不饿……”   两人一路无话,一路上,谢悯又没吃东西,下了火车谢悯说了句先走了,匆匆汇入了如海的人流中。   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样两天过去了,不出顾添所料,第二周谢悯又没有出现。   他已经不去关心谢悯旷工的日子去哪了,他好奇的是,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担心领导们查岗?或者领导就如此放任?   当然他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午饭后,叶锐拿着一枚U盘走进了隔间。   “你让我去弄的东西,弄好了。”   U盘里的东西,按理说交给图侦技术分析部门,出来结果大概就一两个小时,很简单的东西。   但是顾添只能自己做,毕竟这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U盘里是处理过的市政部门的监控记录,位置分别是金悦广场外案发当天的大马路,小哑巴提供的居住地附近的案发前一周的官方监控。   “叶锐,带着电脑进来。”   他把之前下面大队提交过来的关于小哑巴抢劫的监控扔给了叶锐。   “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异常,除了小哑巴。”   叶锐将监控视频放到最大,自然而然的掏出了裤兜里的香烟盒。   顾添睨了他一眼:“要抽烟去吸烟室。”   叶锐手一顿:“咋的?被王局点名了?还是被人打小报告了?”   当初可是顾添带头在这吸烟的,还说这些规矩就是拿来破坏的,比起禁毒那帮人,他们已经很守规矩了。   今天怎么转性了?   “都没有。年纪大了,没以前那么叛逆了,以后你们抽烟都乖乖去吸烟室,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叶锐看顾添的表情不像受了批评的,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顾添突然转性,不过他还是把香烟盒揣回了裤兜。   顾添先打开了大马路的监控,他拉过大半,终于看到了谢悯从马路上一个露天咖啡馆的玻璃房子里冲出来的影像。   那个咖啡馆的位置正好在停车场的上方,坐在里面可以将金悦广场入口以及下沉式广场的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监控是从早上10点开始提取,顾添不断前后拉动进度条,12点45,小哑巴先出现在监控范围内,顾添待小喇叭走到金悦广场楼梯处按下了暂停。   他趴在电脑屏幕上,仔细寻找。   终于在马路对面,找到了停在横道线等待交通灯的谢悯。   他继续播放,谢悯过了横道线,直接走进了咖啡厅,叫了一杯饮料,端在手里坐在了玻璃窗边的高脚凳上,帽子遮挡着他的脸。   顾添知道,他的眼睛肯定一直盯着下面。   印证了谢悯不是从天而降,他却并未因为自己猜中而自豪,他关掉了马路的监控。   小哑巴居住的地方据叶锐去探查后回来告诉他,很糟糕。   全是平房,污水沟臭水沟横七竖八,路面的污秽就没干净的时候,那片地方前几年本来有开放商看中要拆迁。   哪知道中间几户坐地起价,要上亿的拆迁补偿,开放商后来干脆放弃了中间那一小片。   现在周围都有了崭新的高楼,而中间那一片除了还通水电,连完整的排污管道都没有,厕所也得走好远去公共卫生间。   所以租金便宜,住在那里的都是最底层的打工者。   那样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哪个房东去装监控。   七天的监控看完,顾添没有找到小哑巴的身影,也没找到谢悯的。   只有三个可能:1.这个地方不是小哑巴住的,他又被骗了。不过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极低,因为当时小哑巴的惧怕不是假的。   2.小哑巴很多天没回这里了。   3.小哑巴躲避监控,走了盲区。这个可能很大。   谢悯就不用说了,肯定躲着监控走的……   “诶,有情况。”叶锐小声说了一句,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不像消费得起的样子,而且他的心思明显不在逛街上面。”叶锐压低嗓门,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的男子。   这份视频顾添之前反复看过几次,所以对小哑巴进过哪些店有印象,而现在这个男子进的店铺明显都是小哑巴去过的。   而他的眼睛从未在橱窗的商品上停留过,总是匆匆而过,进出都很匆忙,时不时还走到广场上观察下四周情况。   若是平时,商场人多,没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但是那天是台风后,除了着急买东西的和来办事的,估计没谁愿意顶着可能再次降临的暴雨出来闲逛。   “嗯,我再看看,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下班了,你走吧……电脑放着,我要用。”顾添叮嘱叶锐。   顾添再次打开大马路上的监控,很轻易发现了这个男子跟在小哑巴身后不远处,而小哑巴像没发现他一样,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金悦广场。   他打开小哑巴家附近的监控,在头天晚上的一段监控里,发现了这个连衣服都没换过的男子。   所以这个男人头天晚上就在小哑巴住地附近找他了,第二天小哑巴出门被他跟上,一路跟到了金悦广场。   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顾添从桌子里摸出一个U盘,把几份视频拷进去后设置了几重密码,又把电脑上所有存档记录清空。   做完这一切,一回头,窗外天已经黑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小雨很快把路面打湿。   他套上银灰色的软壳冲锋衣,顶着雨走出了市局大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黑黢黢没有照明灯的小巷,滑唧唧的路面,偶然入耳的淫/声浪/语,空气里弥漫的湿哒哒的异味。   这是真正的贫民窟的味道,是顾添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观摩过无数次,却从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墙壁上黏着层层叠叠的小广告,白纸黑字在夜晚也十分醒目。   开锁配匙,疏通下水道,诚信办/证,安装打孔,信用卡套现……   钉在墙壁上的蓝色铁皮清晰印刷着门牌号,借着远处高楼偶尔扫过这片的射灯,顾添找到了拐角处的小屋子。   左邻右舍这会都关着灯,雨越下越大。   顾添站在门侧,竖起耳朵听着门里的动静。   除了雨水哗啦啦的声音,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左右望了一眼,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小铁片,伸进简陋的锁孔里左右拨弄两下打开了门锁。   他半推开门没敢贸然进去,借着墙壁掩护,高楼扫过的灯光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光束流转,屋内外再次陷入黑暗,他闪身进门,刚关严房门,第一口气还未吸完,后脑勺迅速滋生寒意。   他抬手格挡和脑子里的反应几乎同步。   小哑巴已经离开七天,最近连续下雨,房子里的阴冷潮气,无人居住的生气此刻很淡,房里有人!   他挡住了劈向他脖子的手掌,对方立刻出拳向他心窝砸去。   他抬起膝盖一顶,顺势一踢,踹中了对方的腰部。   对方侧身一闪,脚尖擦过侧腰,一转身抬起右脚准确的踹中了顾添的膝窝。   顾添腿一弯,干脆蹲了下去一个利落的扫堂腿。   对方轻盈一跃抬腿居高临下狠劈下来……   两人连过七八招,刚进门的匆忙应对,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陌生环境导致顾添渐渐处于下风。   对方的招式带着顾添熟悉的套路,像是正统擒拿格斗,但是并非完全正统,更有着经过无数实战的狠戾。   他一分神,被对方抓住一个漏洞,擒住手腕被反扣在了墙壁上。   下一步肯定是身体压过来彻底制约住他,脑子来不及反应,顾添冲口而出。   “警察。”   对方迟疑了0.01秒,就这么松懈的0.01秒,顾添后抬腿,准确的击中了对方下三路。   这是一个非常无良缺德的攻击路数,野路子的人都不屑于用。   不是因为没用,而是太有用……   有用得只要力道控制不好,废掉对方一瞬间……   但是此刻的顾添已经无暇顾及这招有多么阴损缺德,出现在嫌疑人家的陌生人,等着他进来瓮中捉鳖,他的提前探查小心谨慎全部失败,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不管他是谁,他如果不想下半生交待在这里,必须奋力反击!   脚后跟的触感让他分辨出对面是个成年男人!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捂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双眼终于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模糊中看到对方脸上有遮掩,他挥拳直击面部,对方只是仓皇偏头,却并没有反击。   他来不及思考对方态度的诡异转变,果断出手扯掉了对方脸上的遮盖物,顺道拍开了屋里的开关。   啪!对方紧接着出手关掉了刚亮起来的灯光。   ……   就是那么一瞬间,对方五官彻底暴露,顾添收回拳头,提着手里的面罩。   “谢队,解释解释,你怎么在这?”   “私闯嫌疑人居住地,可是不合规矩的事儿啊。”   “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立刻通知王局。”   顾添掏出手机,手指放在屏幕上,大有立刻外拨的架势。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谢悯抹了抹嘴。   “打吧,顺道告诉王局,你是私闯嫌疑人住所,用非正规手段开锁,然后和我撞见了,然后踹了我JJ,我以后断子绝孙了得算工伤……”   ??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谢悯说的第一个长句,但是顾添并不想听。   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到了谢悯的裤/裆处,湿哒哒的泥巴还蹭在上面,是他踹的没错……   “对不起,你去检查检查吧,要是出问题了,我负责到底……”   顾添道完歉,清了清嗓子:“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我刚到,你确定我们要这样站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吗?”这是谢悯说的第二个长句,说完他掏出了一个灯光微弱,电力不足的小手电。   手电的光勉强照清楚30厘米以内的一小块区域,顾添望了一眼入户门,那边完全没有任何光源漏过去。   他跟在谢悯身边,两个人在房间里挨个摸索。   房屋没有窗户,就一张床,一把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床上只有一条床单,没有被子,没有枕头,两件体恤一条长裤叠放在床头代替枕头。   仔细翻了所有东西,一无所获。   “是有人来过了?”顾添疑惑。   “没有,走吧。”谢悯走向大门。   “要不要联系房东……”   谢悯回头笑了笑,“你认为他会用真实的身份证租房吗?”   “小哑巴真名是什么?究竟是谁?你两究竟什么关系?”顾添把连日来盘桓在心中挥之不去的疑云全问了出来。   “要不,你去问问他?”谢悯连头都没有回。   走出门,雨已经停了,谢悯站在黑乎乎的巷子里,等着顾添锁好了大门,低声说了句:“我现在要去医院检查检查,你就不用跟着了。”   “你明天来上班吗?”顾添问。   “那要看我伤得重不重……”   “你还讹上我了是怎么的?”   “顾队,可是您说的有问题负责到底啊,怎么,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了?”谢悯说完摇了摇手,走了。   顾添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的小巷走去。   走进小巷,顾添停了下来,躲在边上看着谢悯拐进了另一条路,迅速跟了上去。   谢悯走的方向明显不是往医院走,也不是往市局走。   走出这片低矮的平房区,来往的人多了起来,顾添所有的关注力全在谢悯身上。   而谢悯不仅没有回头,连步伐的大小频率都没有变过,他就这么跟了谢悯十几分钟,在一个分岔路口,谢悯转了弯。   顾添心中一紧,拔腿冲了过去,一转弯,一条违章占道形成的夜宵一条街展现在眼前。   三轮车改造而成的食摊,一个挨着一个,炒面炒粉,烧烤,麻辣烫,小龙虾什么品种都有。   雨刚停一会,食客并不多,就这么一眼望全的地方,谢悯凭空消失了……   顾添不死心,放慢脚步一个食摊一个食摊找过去,走完整条街,连根谢悯的头发都没看见。   带着厨师帽,穿着油污布满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小跑着和顾添擦身而过。   他小跑到第四个炒面摊,接过锅子。   “老谢,谢谢啊,又麻烦你帮我炒面了。”   老谢摘下油腻腻的帽子和肥大的雨衣放在一边:“没事。多喝水,多上厕所,你的肾结石不能憋久,我回家了。”   “诶,要带份炒饭吗,我请你?”老板挥了挥勺子。   谢悯瞧着前面二三十米处顾添的背影,嘴角上翘:“谢了,我吃不了上火的。”   他朝着前方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小路。   顾添走完整条街没找到谢悯,他不死心又回转身,走到炒面摊前,他脚步一顿,转过身子。   “老板,炒饭炒面来一份吗?”穿着油腻腻厨师服的中年男子挥舞着手里的勺子。   “你刚才去哪里了?”顾添明明记得刚才站在这里掌勺的人,穿着雨衣,带着帽子和棉线手套,冲天的火光遮住了五官。   “上厕所啊,怎么了?”   “那刚才谁在这炒面?”   “我朋友,怎么啦?炒的不好吃?不可能吧,他技术不赖。”老板眼睛在顾添空空如也的双手上巡视了一圈。   顾添一撇嘴,心里暗骂一句气冲冲的离开了宵夜摊。   第二天一早,顾添早早到了办公室,第一个踏进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他坐在位置上等到了九点,十点,旁边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掏出手机想问问谢悯,究竟有没有去检查,有没有后果。   昨天那一脚,他早已经记不清自己控制了几分力道,在看清楚是谢悯的脸时,他慌的一逼……   隔间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迅速揣了手机。   “你……”一抬头,叶锐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悻悻的转过头看着电脑,掩饰着脸上的失落。   “你等谁呢?跟个望夫石似的。”他脸上的表情,眼睛里的落寞可没逃过叶锐的眼睛,两个人好歹相交十年有余,这点掩饰不堪一击。   “什么望夫石,别特么瞎说。上班时间瞎晃悠什么,闲是吧??”   顾添噼里啪啦数落一堆,叶锐一愣,指了指桌面上多出来的那台笔记本。   “我来拿这个。今中午哪吃饭?”   “吃……”顾添张口又要怼,一个字出口觉得不妥,憋了半晌。   “吃食堂……”   叶锐抱起笔记本说了句:“你今天火气忒大,喝点清火茶。”   三点过,系统内发了一条通知。   内容和每次大年小节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取消所有休假,然后各部门抽调人员配合基层完成走访,突击检查等工作。   顾添望了眼旁边的空位,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三点一刻。   大办公室里,众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合计什么,隔了会叶锐走进来问顾添要不要开行动部署会议,一般这种通知下达的当晚,他们就得开始干活。   逸林娱乐产业发达,每天查几家,半个月都未必能查完,别说还有接到群众举报,线报等计划外的状况。   “不急,等等。”   叶锐看了眼时间:“都这会了,不会来了吧……”   “没准……”   “谢队好——”   顾添看了眼电脑,三点二十五……   谢悯还是那身打扮,深色的翻领T恤,笔挺的休闲裤,脚下配着那双可能永远不会换的跑步鞋。   他进来屁股还没落在板凳上,顾添已经把通知内容复述了一遍。   谢悯又变成了那个惜字如金的人,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领导,您有什么安排啊?给我个指示?”   谢悯这次回过头望着顾添,似笑非笑。   “你安排就好……”   “那你去吗?”顾添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这人办公室都不来,更别指望他出外勤。   “我……就不用了吧?”谢悯的语气似乎带着商量,但是还是表达了不太想去。   恰巧即时通上段振鸿的头像跳了起来,他也就没继续和谢悯掰扯。   段振鸿给他发了一张位置图,还有一个行动部署,让他分几个人出来,晚上一起和他们去三个娱乐场所检查。   顾添回了个好,起身招呼大家开会,他把叶锐和他带的徒弟卓一鸣留了下来单独安排,其他的按老带新的方式分成了几个组,每组挑一个分局,配合基层去走访或者突击检查。   “老规矩,大家都知道怎么做,我就不赘述了,刚才没点到的人,晚上跟我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去吃饭,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   没点到的人包括谢悯,所以其他人以为谢悯和顾添一起行动,还嘀咕怎么两个人不分开……   开完会办公室里人就散了,叶锐估计谢悯晚上不跟他们一块,心里不太舒服。   挂着支队长的名头,好像啥都不干,顾添的工作并没有因为来了领导而轻松一些,反而更忙了……   比如那天那个抢劫少年犯……   他知道以顾添现在的处境肯定是忍,他作为多年哥们必须有当炮灰的良好自觉!   他溜达进了隔间里,自己拉开椅子坐在了顾添对面,斜冲着谢悯。   “谢队,您今晚去哪组?”   “你们人不够?”   谢悯反问一句,叶锐又推了回去:“刑警永远都缺人,公安系统就没有人够的时候。”   “嗯,是这么个理……”谢悯点点头。   这人脸皮好像有点厚?叶锐刚要继续说,外面响起了段振鸿的声音。   “我说还有人吗?”   叶锐立刻回身走了出去:“都安排妥了,该吃饭吃饭,吃完其他人去基层,我和顾队跟你们走。”   禁毒临检刑侦有时候也做,有独立去的,有配合禁毒支队去的,反正流程简单,操作容易,易学上手。   但是如果是段振鸿找到顾添这边来专程安排的,一般都是有更重大的事宜。   比如他们接到了线报……   段振鸿走进隔间,看见谢悯扬了扬下巴:“老谢,今晚跟我们走吗?”   叶锐抱着手臂在后面,看着谢悯,看他怎么推托,结果谢悯嗯了一声。   他手臂一下松了,瞪着顾添,这是什么意思?   段振鸿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暗流涌动,拉开椅子坐在了谢悯对面。   “我专程过来请你的,要你不去啊,我抬都要给你抬去,你也来看看逸林的生态环境,顺道检查检查我工作。”   谢悯搓了搓脸:“这个言重了,别对我抱希望,我就跟着你们去见见市面,摸摸鱼……”   “你摸的肯定是鲨鱼,说定了,今晚跟我走。我上楼安排别的去了……”段振鸿起身指了指谢悯,大有他今天敢放鸽子,他就绑起来的架势。   谢悯一笑点了点头,顾添第一次从谢悯脸上看到了不好意思……   谢悯答应了晚上一起出外勤,叶锐准备好的戏码没了上演的必要,拉着徒弟去了食堂。   夜幕降临,逸林市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拉开了序幕。   各大娱乐场所门口,站着一排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和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年轻男子,摇着手里的荧光棒卖力地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各种浓得熏人的香水味,空气清净剂味道混着荷尔蒙的骚动极速扩散在逸林市的夜空。   一行人着便装,由禁毒支队新来的干警打头阵,举着工作证进入了大门。   黑漆漆的室内闹哄哄一片,彩色灯光在舞池中旋转。   三名干警把守住门口,其他人散开直奔各个包间,这会刚开始上客,大半包间还空着。   有人上去摁掉了大厅音乐,拿过话筒通知众人:“警察临检,麻烦配合。”   段振鸿和顾添走在最后,段振鸿有意遮挡住了谢悯,带着鸭舌帽的谢悯站在他们远一点的位置,看着人群由吵闹一秒变得鸦雀无声。   接着就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流程,男女分开进厕所,接受尿检。   一个多小时后,检查全部结束,所有尿检都是阴性。   带队的人一挥手,大家赶赴下一个目的地。   重复的场景又在两间酒吧上演,走出第三间娱乐场所的大门,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半。   大伙上车后,行驶的方向并非市公安局,段振鸿也没有说行动结束。   作者有话说:   等个榜单看看,周五更。   如果上榜涨的多会加更,现在有三十几万存稿啦,不会坑的,放心入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海边的马路上,这次段振鸿走前面带着大家走向了海边停靠的一首大型游艇。   叶锐的小徒弟卓一鸣跟在最后小声问叶锐:“这是私人游艇吗?”   “不是,这是报废游艇改建的,不定期搞派对,基本每次都会被查。”   顾添跟着段振鸿来查过一次,场面颇为壮观,违禁品没查到,限制级画面看了不少。   走上游艇,门口看守的人仿佛已经认熟了禁毒支队的脸,什么话都没说,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游艇内设和酒吧区别不大,中间一个舞池,舞台上一男一女搂在一起跳着贴面舞,周围一圈四五个全包围的卡座,高高的沙发背直通天花板,不撩纱帘看不清里面在干嘛。   段振鸿一个个撩开,里面的场景和顾添上次来看到的差别不大。   卓一鸣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羞红了脸躲在后面。   禁毒干警见大家都这么放得开,也不用考虑游艇上厕所小的问题,原地开始尿检。   段振鸿撩开最后一个卡座的帘子,说是卡座,更像一个大包间。   中间的玻璃方桌上摆满了洋酒,几盒安全套扔在上面,甚至还有两盒伟/哥,一看就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沙发上散开坐着四五个年纪不同的男子,只是每个男子身上都跨坐着另一个人,或男或女,正动得起劲。   顾添忍不住回头避了下,却看到站在后面一点的谢悯,虚着眼饶有兴致的看着里面的运动场面。   坐在正对入口的男子手里夹着雪茄,看见段振鸿甚至扬了扬手:“警官同志,辛苦了,你们随意,我这不太方便停下。”   段振鸿一挥手,两三个干警上前挨个搜查,耳边充值着不断的呻/吟,喘粗气的声音。   顾添听得心慌意乱,又一次瞟向谢悯,这次谢悯也在看他,嘴角一挑,似乎是笑话他。   他立刻撤下了假装搓额头的手,硬着头皮看真人表演。   谢悯手揣在裤兜里,晃悠悠走到男子跟前,伸手取下了他夹着的雪茄,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接着捻灭,撕开外层,把里面的烟叶全抖了出来。   “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闻不得烟味,看不得A/片,差不多够了吧?”谢悯声音一落,旁边一个正忙活起劲的男人,一把推开身上半/裸的年轻男孩,站起身草草提上裤子就要冲过来。   顾添先一步挡在了谢悯身前,小小的包间里顿时剑拔弩张。   谢悯的眼睛在男子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凶器上巡视了一圈。   “你若是以后还想用,现在就好好坐下,局子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别急。”   谢悯转头目光如炬盯着坐在跟前的男子,他摆了摆手:“没事,警官随意,尽兴。”   谢悯朝着段振鸿一伸手,段振鸿立刻从兜里摸出一双手套放在了他的掌心。   谢悯拿过手套,慢条斯理套在了手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有一定的弹性,很好的包裹着每一只手指。   谢悯拿起来了玻璃上的一盒安全套,耳边哼哧的喘气声低了一半。   谢悯撕开玻璃纸,倒出了一整条铝箔纸独立包装的小方块,谢悯提起来手指一点点捏过,停留在了其中一包,两只手指夹着包装反复揉捏。   哗啦一声撕开,黏糊糊的油性液体泡着的乳胶制品中间,赫然是两粒透明塑料膜封好的绿色小圆片。   包间里鸦雀无声,谢悯一笑拿着撕开一半的袋子扬了扬。   “现在的安全/套厂商真是贴心,还带助兴的药物,包装这么精致,想必效果不凡。请吧……”   十五分钟后,支援部队从四面八方赶来。   半小时后,游艇里所有人被押上了警车,他们每一个人的尿检都是阴性,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兜里都有几片安全/套。   那些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押出来的时候,谢悯站在远一点的位置,一个个看过去,每张脸都看得很仔细。   “老谢,我就知道你出马必有收获。”段振鸿声音里满是兴奋。   “说笑了,我今晚不来你一样查得出来。”   “那不一样,就算我查出来,肯定没你这么直中关键。”   “你为什么知道套有问题?”在旁边看完全程的顾添忍不住问。   “如果那个男的没起身想阻止我,我还不会那么快发现。”   谢悯说完,估计细节顾添看得并不太清楚,毕竟他们可是正经公安干警同志,谁没事往人下三路瞅。   “他没带套……”   “而且他们这种人,如果要讲究的话,一般喜欢自备,这玩意就像香烟,谁都有喜欢的品牌型号,又不是喝酒一瓶大家分着喝。   所以放那么多大盒子在桌上本就有些蹊跷,再加上那男的那么危险的行为都不带,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么这个东西肯定就是另有用途了……”   闪烁的警灯照得顾添的脸有些红,段振鸿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原来也不好意思看这些,咱们是正经人,谁没事就往人下三路招呼?”   顾添听到最后一句,条件反射看向谢悯,很不巧谢悯也看着他,还做了个口型。   “你啊!”   “老谢,这个地方你怎么看?”段振鸿说完,又把这里之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个地方就是个分散你们注意力,试探你们动向的靶子。你可以安排人盯着,但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里就是个鱼缸,绝对算不上池塘,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他给池塘发射信号……送上门的东西,不用白不用,这个怎么用,你比我懂……”   谢悯说完伸了个懒腰。   “没我事了吧?我回去睡觉了,年纪大了总是犯困。”   “谢了,我安排人送你。”   “你忙吧,我自己打车走。”谢悯说完走向马路边,一挥手刚好一辆空车停在了面前。   车门关上的瞬间,段振鸿让顾添也早点回去休息,谢谢他们的支援。   换以前顾添还客气一番,等到收拾利索了才走,今天他是一点犹豫没有,说了句应该的,一溜小跑到路边跳上一辆空车,指着前方。   “跟上那辆车。”   今晚是个不错的天气,干净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满天繁星竞相争辉。   凌晨空旷的马路上,视线极佳,身经百炼的城市赛车手出租车司机,在平整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疯狂炫技。   不到两分钟,他不仅追赶上了前车,还刻意隔了两个车位。   “你看,我这样吊着他,不会被发现。”   刚才这人是从一票便衣警察和闪烁的警车中跑出来的,上来就要求跟踪,出租车司机大概以为他在追捕嫌疑人。   两辆车保持着一样的频率前进,出租车司机嘴巴不停。   “同志,你看我车技怎么样?”   “挺好……”   “同志,下一个十字路口有个拐弯,你猜他左转还是右转?”   顾添……   “我猜他不转……”   顾添盯着前车,心想不废话么,又没变道又没打闪光灯,对于惜分如金,挣钱辛苦的出租车司机这是要违章转弯吗?   “因为右边是单行道,左边他没有变道,你看你看你看……他直行了……”   十分钟后,前面的出租车停在了一条小巷口,后车缓缓停在了马路对面。   顾添掏出钱扔给出租车司机,司机却不着急接。   “同志,您觉得我车技如何?”   车门打开,谢悯走下车,顾添急了五十块钱塞在司机手里:“挺好,不用找了。”   “好叻,下次你们系统招司机通知我啊。”   顾添说着好好好,赶紧下车,前面那辆车已经开走,谢悯走进了小巷。   顾添过马路,贴着街边关闭的店铺走到了巷口,他没来过这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他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把手机边缘伸出了一点点。   最新款手机,摄像头强劲,夜视功能极佳。   幽幽小巷里并不是顾添以为的一团漆黑,而是安装了路灯,隔一段距离一盏,照得路面的石子都在镜头里清晰展现。   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里,此刻没有一个人影。   顾添拔腿走进小巷,空旷的巷子实况无差展现在眼帘,他拔腿便跑。   一路狂奔,余光扫过两旁视线,均是毫无变化的红砖墙,这就是一条没有任何铺面,出入口的巷子。   他一路不停跑到小巷的另一头出口,大街上的车流,鸣笛声,照明灯撞入眼帘,他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四分钟。   作为公大男子千米跑步最快记录保持者,他上学时的最佳成绩,平均成绩至今未被打破。   这条巷子长度超过一千米,他从看见谢悯下车到发现谢悯消失了,不超过两分钟!   谢悯除非是哪吒,孙悟空投胎转世,否则不可能这么快跑出这条巷子!   他回转身,慢慢走慢慢看,打开手机电筒,仔细照着墙根。   在入口二三十米的位置,他看到了扔在墙边的半块残砖,他助跑几步轻松攀上了高度不到三米的墙头。   在墙的那一边是一片开阔地带,看起来像是城市小花园。   他蹲着的位置,下方水泥地面上似有字迹。   他拿手机电筒一照,和刚才那块断砖断裂缝一致的另一块残砖放在地上。   旁边是用它画出来的大字。   GOOD NIGHT!   晚安……   晚安你大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顾添猜到自己可能被谢悯发现了,但是没想到谢悯不仅发现了,还耍了他……   他在那头狂奔时,谢悯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轻松松给他道晚安……   生怕他发现不了,还故意留了半块砖在那边。   太欺负人了!   顾添狠拍一把墙头:老子迟早会知道你的每一步行踪!   第二天一早,顾添走进办公室,有几个同事已经到了,叽叽喳喳说着昨晚遇到的各种幺蛾子。   他打了个招呼,没阻拦这帮人的讨论,大家都有谱,涉及案情的都不会说。   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比如某酒店碰上打小三,正房捉奸之类的。   顾添揉了揉太阳穴,他有时候吧真觉得自己不是刑侦支队副队长,更像个居委会主任。   他跨进隔间愣了,常年空置的位置上坐着人,谢悯端着一碗白粥带着耳机,小口小口喝着,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讨论热火朝天。   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8点50……   也就是说谢悯很早就来了,在所有人之前,而外面这些人不知道谢悯在,所以疯狂放飞自我。   他在犹豫在,要不要大声叫一声谢队早啊,和阻止外面的交谈之间摇摆了两秒,沉默的走到了座位。   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策略。   九点,外面的讨论安静下来,他压低嗓门问谢悯。   “谢队,昨晚睡得挺好啊,今这么早就来了!”   谢队扔掉空盒子,舔了舔嘴角的白饭粒,点了点头。   “顾队,睡得不太好?”   “好!好得很!”顾添咬牙切齿。   谢悯点点头,大早上的交战算是告一段落。   上班没一会,叶锐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香烟晃悠悠走向隔间,还没走到入口嘴里已经叨叨开了。   “我说,今谢队是不是又贵体欠安呢?”   隔间不大,他说完就看见了里面坐着两个人,谢悯没搭理他,顾添瞪着他。   “我说过了,抽烟去吸烟室,不许在办公室抽烟。”   “黄玲玲,记一下,叶锐违反纪律,办公室抽烟。”   叶锐拔下嘴里没点燃的烟,心说这人可真够腹黑的,早就来了,猫在隔间里听墙角呢?幸好他们没人说坏话,要不然怎么得了。   “谢队,您今来的够早啊,比我们都早吧?难怪我没瞧见你呢。”   他说这话声音很大,大到外面刚才几个聊得起劲的干警这会连呼吸都暂停了……   谢悯还是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叶锐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还是忍不住又张了嘴:“谢队,最近我们外勤有点多,您可得注意保养啊。”   谢悯难得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一眼叶锐,又看了一眼顾添。   顾添心里叫着要遭,果然谢悯张嘴就没好话。   “谢谢提醒,不过如果没遇到连踹带踢的暴力反抗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听的叶锐一头雾水,顾添可是听明白了,这话里话外都是说他呢!看昨天那翻墙头的架势,必然没事,但是这茬是过不去了。   “昨晚的行动总结写了吗?每个组都交了吗?愣着干嘛,难道还要我来写?”   顾添目不斜视,几不可查的扬了扬下巴,示意赶紧滚。   “行,我现在就去写。”   叶锐一走,隔间里再次恢复清静,出乎顾添的预料,谢悯之后每一天都到办公室报道,有时候会迟到,但是基本上午就会出现。   每晚上出去干活,谢悯也不会再推三阻四,而是都会跟着出去,只是顾添不放心他带队,总是把他和自己分在一组。   大假前,逸林市所有娱乐场所,酒店完成了一次彻底的排查,有部分重点区域甚至突击检查了三次,四次。   收缴违禁物品不少,挡获从事非法交易的违反乱纪份子数人,算是给国庆交上了一份不错的答卷。   他们仍然没有假期,只是不用每晚都要安排外出检查了。   这天下班,难得放松的大伙几乎是一个犹豫没有,不到五分钟办公室里人去楼空。   稀奇的是,谢悯坐在位置上,还在跟谁聊着天,一点要走的意思没有。   “谢队,今要加班?”顾添故意问。   谢悯来了将近一个月,除了小哑巴那个案子,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工作交流。   平时出去排查,谢悯也不提任何意见,除了那次和段振鸿一道,他出手抓出了藏匿的违禁品,其余时候,他像个路人猫在最后不言不语。   “嗯,有点事。”   “那我先走了。”顾添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他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拔腿上了禁毒支队的办公室。   六楼和他们办公室一样,空荡荡,不过都是出去干活去了。   里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亮着灯,传出来噼里啪啦的敲字声。   顾添意思意思敲了下门,走了进去,段振鸿看见是他招呼他先坐。   “我这聊会事,你等我下。”   段振鸿噼里啪啦打完了很长一段话,抱着茶杯喝了口水。   “和老谢处的怎么样?”   「还行」顾添语气淡淡,他上来呢也没啥正事,不过就是段振鸿的办公室跟他方向一致,正好有窗户能够看见市局大门。   市局只有一道门,停车场就在办公楼前面,人车都是一块走,除非谢悯又干翻墙下班的事,什么时候走他一定能发现。   被对方摆了两次,最近他没干跟踪的活了,不过还是没有全然放下。   他直觉今晚谢悯会有动静,他想看看这人究竟要干嘛。   “老谢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你们下面可能不知道,咱们这层楼都传遍了,就那晚老谢那一系列的操作,是真的牛逼。”   顾添点了点头,他们确实没有任何人提及谢悯那晚的表现,和禁毒口的人出去,不论做什么,他们绝对不会把行动中任何一个事情透露,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在路上踩死了一只蚂蚁这种小事。   禁毒工作可比他们刑侦风险高多了,虽然逸林市经侦刑侦还没分家,但是面对提着脑袋赚钱的亡命之徒,危险性不可同日而语。   没有谁知道,他们以为的小事,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   段振鸿见顾添毫不动容,继续说着老谢:“不是我谦虚,换做我,我可能都没那么高效率。一环扣一环,那不是他的计划,那是他的本能,什么环境做什么事。”   本能,顾添看了段振鸿一眼。   说的没错,本能。   就像那天在火车上,他面对两个不相干的话痨,侃侃而谈,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人吃官家饭,不了解公安局,政府……   这些都是他的本能。   所以他耍我,是不是也是本能?   天色黑尽,段振鸿终于彻底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双手。   “顾队,怎么着,要请我吃宵夜吗?那我可不能奉陪了,明一早我就得出趟差……”   办公楼外墙立面的大灯把停车场到大门这一段照得透亮,背着双肩包,穿着黑色长袖T恤的谢悯正在走向大门。   顾添蹭地站起了身子:“那等你回来再吃,我走了。”   顾添来不及等电梯,气喘吁吁跑出大门,还好,谢悯虽然走远了但是没有拐弯,他远远的跟了过去。   ——   谢悯跟着出了好些天外勤,逸林市的大半娱乐场所都去了,但是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或者相似的情景。   每次行动结束,他坐在不开灯的屋子里反复回忆细节,在今天他终于想通了。   他们去的地方太过热闹喧嚣,太过普通平价,和他想要找的人不太符合。   他又查了查逸林市的高端娱乐场所,顺道和段振鸿聊了聊高端场所的生态环境,出乎他的意料,逸林市的高端娱乐场所非法X交易不少,但是涉及违禁品的还真是不多。   他相信段振鸿的能力,所以说不多,那就是确实不多。而不是因为能力不足,导致错过。   不过他还是想要去看看,黄/赌/毒不分家,只要有一个出现就有可能。   天虽然黑尽,不过时间尚早,才九点过,那些张牙舞爪随时变身的怪兽们不会这么早出来。   十点半差不多开始吧……   虽然目的地较远,不过他决定走着过去,顺便逛逛这一路的夜景。   台风过去连着下了几天雨后,天气复晴,温度颇高,马路上到处是穿着短裙热裤身材火辣的女子,穿着长袖长裤的他和这些路人格格不入。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后背浸出了薄汗,他习惯性一撸袖子,扣得严严实实的袖口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了眼,手伸到袖口往手掌位置又拉了拉。   顺手抹了一把脖子,干燥冰凉……   十点过,他站在了极乐宫车道入口处。   在网上查了照片还不能体会网友评价的壕无人性,身临其境,他都忍不住喟叹。   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主体建筑板式结构,高八层,每一层楼二十几扇玻璃窗,外墙用了新型照明技术,看不到独立的灯泡和光束,整体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犹如夜明珠。   大门修在二楼,门高两层,门前是两条圆弧型的车道,一左一右/倾斜而下,而从大门前到地面是斜着修建的喷水池。   一只只通体闪亮的带着喷水孔的海豚装饰,自下而上错落有致排列,直到顶端。   最高处是一个坐在水雾中的金色美人鱼雕像。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此刻一排排的豪车堵在极乐宫前右侧的车道上,等着开到门口下人。   似乎这里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人走路前来,除了车道,根本没有楼梯之类的供人步行上去。   谢悯视力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看见了门口守卫的人,查验了每个人的手机才开门请他们进去。   所以这里是需要预约的,今晚看来他想走正道不能进去了。   他知道员工通道在大楼的背后,他左右看了看,正想找地方过去,余光里走来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   “你干什么的?”   他大脑里快速转动,人还没走进,右边又传来一声招呼。   “小谢?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过头,穿着珠光宝气的房东阿姨,从对面走了过来。   他还没回答,肩膀一沉,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不是叫你在那边等我吗,你到处跑干嘛?”   他一扭头看见了笑意盈盈的顾添,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房东阿姨上下打量了顾添:“小谢,你朋友啊?”   “不是,我领导。”   保安走近继续盘问谢悯,“你一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怎么,这写你家名字了,不让站?他在这等我不可以?”顾添气势汹汹,保安收敛了些。   “这里是我们的车道,你们要说话站旁边去,碰上了麻烦。”   “哎呦,小谢啊,你们工地上班的怎么都这么白净呢?你领导比你还白呢……”房东阿姨手里提着个小包,不断打量顾添。   “啊,我们安全帽遮阳的。”   保安还想说什么房东阿姨吼了过去:“怎么,不能站,欺负人是不是。有钱了不起?”   “赶紧走,撞坏了车子你们赔不起。”保安一挥手走了。   房东阿姨拉着顾添看了又看:“小伙子,有对象没,阿姨给你介绍个。”   “阿姨,我结婚了。”顾添张嘴瞎说。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我还说给你介绍个姑娘呢……”   “阿姨,我们先走了,还有工作,您是要去哪?”谢悯问。   “哦哦,我刚打完麻将出来,正要回家,我还说和你一道呢,那你去忙,注意身体啊。你们这工地上的工作也太忙了。”阿姨提着包晃悠悠走去了马路边拦出租。   顾添勾着谢悯的肩膀紧了紧,把他往旁边带:“工地上班?你是画图的还是搬砖的?”   “看大门的……”   “啧啧啧,想进去玩玩?”顾添指了指落在身后的极乐宫。   “我听说里面好玩的可是很多的,男男女女都有,你想玩什么?”   谢悯绷着脸,依然是毫无表情:“什么高兴玩什么。顾队,这不犯法吧?”   “花钱的叫非法X交易,你要有本事一分钱不花白/嫖,那不算犯法,但是你不能收钱,这性质很严重!你要真想进去玩玩,我请你!”顾添拍拍胸脯。   谢悯一把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谢了!”   第二天下班,大家都自觉待在位置上没动,因为顾添没说可以下班,那么他们就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九点过,顾添走出大办公室宣招呼大伙开会,谢悯放下手里的事,走出隔间靠站在墙壁上。   “接热心群众举报,本市娱乐场所极乐宫怀疑存在卖/淫/嫖/娼等非法交易,局里临时决定,今晚由我带队进行突击检查,此次行动完全保密,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现在立刻马上出发!”   谢悯……   顾添从他身边走过还生怕他不能理解他的用心,故意压低嗓门。   “谢队,感动不?我说请你去,就请你去,说到做到!今晚全场消费我买单……开心吗?”   这个时候的顾添哪有半点人民警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败家子……   谢悯从来平静的一张脸终于有了裂隙,他睨了顾添一眼,压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我看你怕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就这一眼,顾添仿佛吃了兴奋剂:“哎呦,你复制粘贴的表情,看来今天用完了,居然变脸了……”   十点,极乐宫门前一如以往车流攒动。   闪着警灯的车队从下车道逆行而上,堵在了门口。   警车排了一排,从大门口排到马路上还没完,又靠着马路边上停了一溜,谢悯下车往后扫了一眼,长长的望不见头的车队不下二十五辆车。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段振鸿昨天说的。   “查极乐宫这种地方,人力消耗太大,光协调就要费不少事,多部门联动,所以没有准确有价值的消息,他们不轻易出动。”   顾添倒好,不到一天时间,什么都搞定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出像极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而他除了性别不对,和祸国妖妃褒姒差不多了,希望今晚有所收获吧,要不然这检查报告得他来写了。   叶锐走最前,掏出警官证:“警察临检,麻烦配合。”   保安拦住门不让进:“我们需要请示领导,你们没有预约,我们也没有接到提前检查的通知,你们这样严重影响我们的经营秩序。”   “临检还要通知?通知你们跑路吗?你当这是消防演习?有问题就投诉,现在我们必须进去。”   保安手背在身后,后面厚重的玻璃门严丝合缝。   玻璃门上有一个掌纹锁,只有拥有开启权限的人手掌贴上去,门才会自动打开。   很明显,今晚拥有开启权限的保安,就是手背在身后据理力争阻止他们的人。   顾添慢条斯理摸出钱包,掏出一张黑卡拍在保安脸上:“这里面有我毕生积蓄,赔你们这扇玻璃门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保安捂着脸,声音有点变了,他是没想到今天碰上的是硬茬,不像警察像流氓。   叶锐扫视一圈,一指放在车道边用作隔离的金属礼宾杆。   “砸!”   几个年轻的干警冲过去提起了礼宾杆,慢悠悠走过来。   “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门口站了七八个保安这会都围了过来挡在了前面,冲突一触即发。   谢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前两步,拽住保安的手一使力,提着他的手怼在了感应器上。   “哗……”   厚重的玻璃门应声而开,谢悯抠下贴在对方脸上的黑卡递给顾添。   “血汗钱留着给老婆花,别乱洒,小心跪榴莲。”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大门,大门口那一幕,吸引了里面不少人来看热闹,这会端着托盘推着酒水的服务员鸟兽散。   仿佛进来的不是警察,是会吃人的魔兽……   顾添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临检,一进来,后面跟着的干警有序分成几组,奔向不同的楼层,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堵住了各个出口。   顾添丝毫不顾及形象揽着谢悯的肩膀走进电梯,按了最高楼层。   极乐宫的消费按楼层依次递增,楼层越高,消费越高,私密性越好。   电梯门开,幽深的走廊彩灯闪烁,包间里的鬼哭狼嚎时不时飘出来。   顾添推开第一扇门,包间里几个穿着正经的男子坐在沙发上正在喝酒,旁边机麻上坐着四个人正在玩牌。   顾添一把拍亮包间里的大灯:“警察临检,麻烦配合。”   跟在后面的干警迅速检查了桌面的物品,都是正常酒水,没有违禁物质。   顾添拉开了机麻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顾添带上手套抓起来扔在桌上。   “豁,这都用上外币赌博了。按今日汇率给他们算算这多少钱了。”   立刻有干警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查。   “按今日参考汇率,台面金额一共2W2,人均赌资超过五千。”   四个人立刻认错:“警察同志,我们都认识的,熟人,随便玩玩,小了不够刺激,所以玩得大了点,我们说好谁赢谁买单的,真的不是以此为生的。”   “行了,认罪态度良好,但是也违法了,参与大额赌博,跟着下去吧,好好配合。”顾添一挥手,上来两名干警将四个人带了出去。   顾添接着走下一个包间,走了三四个,倒是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顾添很不爽的说了句:“哎,时间啊,还是太早了,可惜……”   走廊一转弯,尽头一扇双开门的包厢门引起了顾添的注意,那扇紧闭的包厢门旁边有两个服务生,看样子是专门等候在那里。   两个服务生一人抱着一部手机,盘腿坐地上正在组队打游戏……   三名干警上前控制住了两个人,顾添一按把手,门没有反锁,两扇大门推开,里面的声音伴随着顾添熟悉的异香传了出来。   这是个超过八十平米的超大包间,十几名一丝/不/挂的男男女女站在茶几上,台子上,随着强劲的音乐胡乱扭动。   旁边的沙发上,已经有人啃起来了……   对于突然闯入的人,他们毫无反应,该干嘛继续干嘛,身后干警拿起对讲机叫楼下派人支援。   顾添没着急开灯,也没呵斥,他看了一眼谢悯,站在身后的谢悯隐藏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   那双眼亮晶晶,不断在沙发上坐着的几个男人脸上扫过,其中一个抱着男子的男人甚至挑衅的冲着谢悯勾了勾手指……   小跑的脚步声从那头传来,他们的支援到了。   顾添一把摁开灯,几步走到刚才勾搭谢悯的男人面前,一手提起他的肩膀。   “警察临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男人嘴角一挑:“哟,警察叔叔呢,我说怎么味道不同,那么辣,那么带劲呢。”   谢悯手揣在裤兜里慢悠悠走过来,擒住男人的下巴抬起来左右晃了晃:“这淫、乱/派对是你组织的吧?”   他握住谢悯的手揉了揉:“警察叔叔,怎么叫淫/乱/派对呢?我们这叫释放天性,追求自我。”   顾添捏住他的手腕逼迫他松手:“行了,你认就行。”   作者有话说:   顾添:我是遵纪守法好青年,我发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请人民群众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损害他人财产!如果他们没有被吓唬住,我就……我就把谢队推出去!   谢悯:呸!   ——   源自百度百科;   烽火戏诸侯,指西周末年的历史事件。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点燃了烽火台,戏弄了诸侯。褒姒看了果然哈哈大笑。幽王很高兴,因而又多次点燃烽火。导致诸侯们都不相信烽火,也就渐渐不来了。后来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幽王。幽王的儿子周平王东迁,开始了东周时期。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凌晨一点,针对极乐宫的特别行动终于结束。   他们开来的几辆小面包在挡获的违法人数面前不值得一提,又临时调来了一辆大巴车,终于载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归去。   谢悯站在门口看着警灯闪烁,闻风而动的媒体高亮度的闪光灯,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把好像玩得有点大……   天还未亮,新闻快讯已经发出。   “昨夜,接热心群众举报,本市展开了针对极乐宫的特别排查行动,缴获各类违禁物质共计六十五克,抓获从事非法X交易的男性三十五名,女性十五名。参与非法赌博的社会人员二十三名……”   早上八点五十,市局九楼,局长办公室。   “顾添,你要造反啊!!”   “这就是你昨天给我藏着掖着,要我特事特批的保密行动!!”   “干个极乐宫,用这么大阵仗吗!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国庆了,你把整个逸林市公安系统的人都抽光了!”   王局的唾沫星子无差别喷射到顾添和谢悯的脸上,谢悯抹了一把脸,刚要张口。   王局一指他:“你别说话,我知道这都是他的主意,跟你没关系……”   谢悯……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就查出来这点东西,你好意思管这叫特别行动??你是刚入行吗?还是舒服日子过惯了,这点东西就满足了?”   王局的手指不停戳在办公桌上,笃笃笃,笃笃笃。   谢悯扶着额头,虚遮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红通通的食指,他挺怕突然听到咔擦一声……   戳断了……   “哪里都抽光了,一个部门也就出了几个人配合,抓的人也不少啊,这可是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检查极乐宫。他们都以为咱们检查结束了,这种出其不意才效果啊。”顾添手一摊,完全不在乎王局的暴怒。   “而且下面士气高涨,这么大个藏污纳垢场所,在我们这些年的大力执法震慑下,没有出现严重犯罪行为,这是对我们公安系统这些年所做的成绩的肯定!”   “滚滚滚,就你有理,死的都跟你说成活的!”王局气的端着茶杯猛灌了半杯茶水。   顾添起身就要走。   “啪——”王局往茶杯往桌上一拍。   “谁叫你走的!坐下,事情还没说清楚,你跑什么?心虚吗?”   坐在旁边纹丝不动的谢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顾添又坐了回来,只是坐姿还是那么不规矩,双腿大咧咧岔开着,手掌交叉松垮垮搭在肚子上。   “你们昨天是警察临检,还是黑/社>/会》收保护费!!你居然要砸人家玻璃!都投诉到我这里来了!!我跟你说,要是这事你不跟我解释明白了,我就给你调宣传口去,你天天去和媒体打交道擦屁股!”   “执法记录仪您不是都看完了吗?砸了吗?没有啊!”顾添一摊手。   “那是老谢解决了,要不你……”   “王局,我可真没打算砸啊,你不能污蔑我……”   “你们家伙都抄起来了,要是当时保安没被你吓住,老谢不在,那你砸不砸!我就问你砸不砸!”王局声音越来越高,吼得谢悯耳朵疼。   “他们肯定能被吓唬住的!退一万步讲,我不是提前都付了赔偿费了嘛,要是真不行,砸了又不是不赔钱……”   “退到你姥姥家也不行!”   王局起身,手指着顾添戳戳戳,眼见着就要戳到他鼻头了,谢悯一把握住王局的手指,起身虚扶着他坐下。   “王局,别生气。年轻气盛理解下。不过顾添还是有先有后都想好了的,违法乱纪,影响警察形象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王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咔吱一声。   “他想好个P,拿着一张屁钱没有,额度还特别限制,名字都是你老妈的黑卡,你糊弄谁呢……”   “你要砸了,我是打电话找你妈要赔偿,还是打电话找你爸给你恢复正常额度??”   谢悯眉角抽搐,转眼看顾添一脸平静,一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   “卡虽然是我妈的,我爸怕我乱花限制了额度,但是我还是可以往里打钱的……”   “走走走!别让我再看见你……”王局喘着粗气,靠在椅子上瞪着顾添。   “好嘞。”顾添起身便走,谢悯刚起身,王局出声叫他留下。   顾添一回办公室,叶锐几个人就围了过来。   “怎么样,挨批了?”   “嗨,老三样,没事……”   “不对啊,以前批你就算了,现在你也是有领导的人了,干嘛指着你骂?难不成领导甩锅了?”叶锐对谢悯的三不政策十分不爽。   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领导的样,顾添不仅没有被分担工作,甚至还多了更多的风险。   “他还在王局那?不会要参你一本吧?”   “不至于,好好工作,没事。”顾添拍了拍叶锐的肩膀。   顾添隐隐约约觉得那天晚上那一脚,他好像踹破了他和谢悯之间的一层隔阂,虽然谢悯现在对他还是大部分时间面无表情。   但是他就是觉得,谢悯变了,毕竟谢悯都没找他要过医药费,要谢悯是那种人,肯定会趁机对他穷追猛打……   下午上班点谢悯才回来,顾添刚想问,王局有没有为难你,他手机嗡嗡作响,他翻开是一条短信。   “九楼小会议室。”   他瞟了一眼发件人,揣上手机匆匆走出去,跟叶锐招呼了一声,有急事打电话,头也不回的走去了楼梯间。   九楼是领导办公室,会议室,行动指挥中心,还有监控室。   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这层楼安静得很,走廊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这种刻意的静谧有时候会没来由的让人心慌,比如现在的顾添。   他推开局长办公室旁边的小门,里面是一个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空间。   说是会议室,更像是接待室,当然有时候也能充当「审讯室」,只是审的是他们内部的人。   这会里面只坐着一个人,穿着浅蓝色的制式衬衣,短袖,肩章上没有星花,只有橄榄枝包围着的一枚国徽。   他关掉门,轻声叫了声:“爸。”   顾劭霖嗯了一声,合上笔记本,扬了扬下巴。   顾劭霖长居帝城,因为公务出差到这里,一般会提前告知顾添,这次突然而来,加上上午刚被王局训了一顿。   他这会有点虚……   “出差路过,顺道来看看这边工作,你和老谢处得怎么样……”   顾添有点不太爽,为什么是个人都要问他两处得怎么样?又不是相亲谈恋爱结婚过日子,处不处得来,区别并非很大。   顾添的沉默,在顾劭霖眼里就一个答案:“不好。”   “对老谢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任何看法……”顾添不用经过思想,脱口而出。   这个人,他到现在连来路都没搞清楚,他能有什么看法?   “你查过他了吧?有什么结论?内网查的?”   知子莫若父,顾劭霖说完不等顾添回答,翻开笔记本噼里啪啦一通敲后,翻转屏幕推到了顾添面前。   “看,随便看。”   顾添遮着双眼,嘴里推让:“不看,不合规矩。”   话这样说,他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隙开了一点点缝,有光透进来,但是还是看不清屏幕。   “让你看,你就看。”   顾添撒手,屏幕上谢悯的资料摊在面前,和他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到顾劭霖这个级别都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只能说明谢悯系统里的资料就是这样。   顾添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劭霖神情一顿:“你跟踪他了?”   “没有。”顾添条件反射否认。   “呵,是不是自己从小引以为傲的跟踪分析天赋遭遇了滑铁卢式的失败?”顾劭霖的语气不像生气,非要深说,倒像是幸灾乐祸。   毕竟这个儿子让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保密习惯遭遇了滑铁卢。   顾添上初中那会,顾劭霖的官位还没这么高,在帝城公安局工作,经常参与重大案件的指挥调度,时长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有一次顾劭霖从初秋走了一个多月,顾添可能是想爸了,当然那会他不会说,现在更不会说。   他去房间翻了衣柜,发现夏装都在,顾劭霖没带棉服走。这个重大发现让他意识到顾劭霖走的可能并不远,撑死了周边邻省。   他没事就去公安局晃悠,以前经常跟着顾劭霖上班,连门卫大爷都认识他,门卫也不可能知道顾劭霖的行踪,以为在办公室呢,就随他进出。   某次他爬进了某位干警的后备箱,然后一路开了两个小时,到了和帝城接壤的邻省某个小县城的招待所……   面对突然出现的儿子,顾劭霖惊了……   问是谁带他来的,理直气壮,我藏后备箱来的……   一问谁的后备箱,顾劭霖确定是顾添不认识的。   当天晚上,两父子做了典型,反面的……   顾劭霖自我检讨保密工作不到位,没能严防死守住亲近之人的信息泄露,让顾添交待怎么摸过来的。   当时他父亲的顶头上司,也是现在的正职笑着说了句:“你家这小子,不干刑侦可惜了。”   “你要是能成功跟上老谢,达到你的目的,那现在王局的位置就可以给你了……”   顾劭霖合上笔记本,嘴角上挑,难得能找到打击儿子的机会。   “他究竟是谁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这话顾添早就想问,只是除了顾劭霖,他不会问任何人,他也知道顾劭霖不大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想要知道老谢的所有,得取得他的信任,由他亲自告诉你。”   “那可太难了……”   “一点都不难,还有个法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顾添坐直了身子,专注看着顾劭霖的脸,看了三秒,肩膀又垮了下来。   “偷他的权限,剁了他的手指通过系统指纹验证,登上他的账号看……”   “算了,不想了,这事没这么重要。他干他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   顾添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确实这样想的,不管谢悯是谁,他现在都不好奇了。   顾劭霖的出现,还有这一段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侧面证明,谢悯不需要他过分关注,谢悯也不会是什么潜藏的黑警内鬼,至于其他的什么会不会挡了他的仕途他不在乎了。   十三岁的顾添认为只要我敢想,全世界都是我的。   快要三十岁的顾添开始相信命运,就像他的父母恩爱却最终离婚,都是命运。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在当下未必能分出好坏,未来无论好坏都是必然。   “顾添啊,你们两兄弟,你呢最像我也最不像。你这个冷情冷性的调调要改改了,和人打交道没有温度可不行。老谢是个好同志,好搭档,你可以在他身上去学习如何取得人的信任。”   “信任?我可以信任他吗?”顾添反问。   “你可以信任我吗?”顾劭霖反问。   答案不言自明。   “老谢这个人呢看似面硬心冷,其实心软,他吃软不吃硬。我对你就一条硬性要求:不要去干涉老谢的任何决定。不管是看起来违规的还是不违规的。如果你实在吃不准,你可以找王局,甚至可以找我。但是绝对不可以干涉……”   “为什么?”   “这个你目前不需要知道。最近有见你哥哥吗?”顾劭霖转移了话题。   “网上有联系。”顾添有个早他几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哥哥顾增,两兄弟除了模样相似,爱好,性格天差地别。   顾增目前经商,未来很大几率继承母亲的企业,而他大概就在刑侦这条路上走到底了……   “我来之前刚和他吃过饭。你有空跟你哥多学学,怎么取得人的信任,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一点,你还差得远……”   “回去吧,自己琢磨琢磨,有任何问题可以找我。”顾劭霖打开了笔记本,顾添嗯了一声离开了小会议室。   顾添回到办公室,谢悯人不在,不过电脑和双肩包都在,他电脑开着,没有锁屏,什么东西都摊在那里……   顾添一眼瞧见了没有最小化窗口,只是挪在了右下方的内网系统。   哪用什么剁手,偷密码账号,要看现在就可以看。   这一句话仅仅是在顾添脑子里出现那么一刹那,然后他像没看见任何有用的东西一样,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他打开网页版微信,顾增刚好给他发过来信息,说是自己定了护肤品,刚好给他定了一套,地址是不是还是没变。   两兄弟,要说他随父,那顾增绝对是随母。   他们的母亲是个精致的美人,顾增就是个精致的美男……   青春期的男孩子,连刮胡子都还没学利索,顾增已经学会在刷题的同时敷面膜……   母亲忙生意,父亲忙破案,两兄弟在十八岁以前,算得上相依为命,所以这些年分隔两地,感情并没有淡化。   “哥,怎么取得陌生人的信任?”顾添手快过脑子发出了这么句话。   咦?谈恋爱了?想追人?男人还是女人?   顾添不知道空白的这么一分钟,顾增那边已经输入删除了无数句话,最后发过来的就四个字。   这很简单。   “对我来说,好像有点难?”顾添走出小会议室的这么一段路,他琢磨了下,要说算得上完全和陌生人建立信任关系,身边只有叶锐。   但是他和叶锐是狠狠打了一架,他不能逮着谢悯打一架吧?   哦!打过了!   但是没用……他还差点要为谢悯的后半生的性/福负责……   若他涉世未深,就带他看尽人间繁华;   若他心已沧桑,就带他坐旋转木马;   若他情窦初开,请为他宽衣解带;   若他阅人无数,请为他灶边炉台。   汉语博大精深,他字可以用于指代男女,在不确定性别时统一用他代替,这是顾增的认知。   他并不十分确定弟弟的性向,所以用了他,想着反正这些男女都适用……   顾添:爸说的果然没错,哥就是哥,什么都没问,连性别都知道了……   人间繁华:给他花钱?   旋转木马:娘们唧唧的,不合适。   宽衣解带:伺候生活起居?   灶台炉边:不会做饭,但是会点外卖!   民以食为天,万变不离其宗,顾增开始慎重考虑,只喝白粥的谢悯,是不是需要每天来一碗十全大补粥……   谢悯中途回来了一趟,收拾了笔记本和背包,顾添意识放空,正在神游。   谢悯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他一直在琢磨怎么灶台炉边,有没有比外卖更合适的方式……   没等到他琢磨过来,王局给他发来了地址,晚上有个非工作聚餐,叫他自己过去。   地址就在市局斜对面的一间餐厅,装修精致,消费不算高。   顾添走进包间,里面坐了四个人,有去出差的段振鸿,然后是王局,顾劭霖,谢悯……   段振鸿看见他进门,立刻招呼他坐下,然后让服务员上菜。   小包间六人桌,他们五个人刚好,顾劭霖旁边坐着谢悯和王局,王局身边坐着段振鸿,还有两张空椅。   一张在谢悯旁边,一张在段振鸿旁边。   他习惯性脚往段振鸿身边抬,走了两步生生停住,拉开了谢悯身边的椅子。   顾劭霖看着他的眼里似笑非笑,而谢悯端着茶杯对他的选择毫无察觉。   王局端起茶杯,先声明这是私人聚会,不是公务吃喝,今天不谈工作,大家随意。   王局不说,顾添也看出来了,几个副局,还有其他部门负责人都没到,段振鸿是王局早年亲传的徒弟,费尽心力从其他省挖过来的。   “顾部的行程保密的,没有对外宣布的,所以大家就当没见过哈。”王局又嘱咐了一句。   菜是一早就点好的,这会不过十分钟,所有菜上齐。   顾劭霖一转圆盘,将一小盆银鱼羹转到了谢悯面前。   “老谢,今天的菜都是段振鸿点的,都是清淡软和营养好的。”   “你可要多吃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虽然能吃的东西不多,量还是要足。”   谢悯端起碗,说完谢谢,朝着段振鸿一点头感谢。   段振鸿笑得很肆意:“能为你点菜,荣幸之至啊!”   段振鸿那样的笑容,顾添见过,次数不多,不仅是充满自信,而是骄傲和自豪……   段振鸿居然知道谢悯的饮食喜忌,这一点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伸手夺过了谢悯的碗:“我来帮你盛。”   给谢悯盛完,顾添干脆起身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再是私下聚会,这一桌不管明面还是私底下,官衔都比他高,年龄都比他长。   说不谈工作,几个人真的只字不提工作,聊吃聊喝,聊天南海北的趣事,什么都聊。   谢悯偶尔插几句话,大部分时间端着碗小口的吃着东西。   顾添给他盛的银鱼羹,他晾到没有热气才开始吃,顾添都吃了两碗了,他才刚下去半碗。   而其他三个人,不断转玻璃圆盘,给他推荐别的食物,顾添用公筷公勺帮他每个夹了一些。   碟子里都堆满了食物,他挡住了顾添又要起筷的心思。   “够了,我吃不了了,这些吃完差不多了,不能浪费。”   这是两个人非工作时间外,说的第二次长句,但是又是拒绝……   “老谢啊,最近老赵总跟我告状,说他一世英名就要被你毁了,说你十分不听话,但是态度十分配合。他是真拿你没办法……”   顾劭霖笑呵呵说完,话锋一转。   “不过我也告诉他了,这就是刑警本色,态度良好,就是不改……”   “谢谢顾部。”谢悯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   坐在旁边的顾添眯了眯眼睛,这是在这个人身上第二次看见不好意思……   老赵,他觉得听起来很耳熟,但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吃完饭,顾添悄悄去买了单,算达成了第一次灶台炉边,但是他和谢悯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这顿饭改善多少。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字数完成啦,等下榜单,看看周四春节榜单情况。还是那句话,不会坑,存稿三十几万啦,只是想要尽量顺V。   所以跟着榜单情况更新,不会坑哒,放心收藏哦!专栏还有很多完结文都可以食用哒,没有坑的!放心放心!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   顾增我打算另开一本,他是主角攻的文,《继承家业后小少爷渣了霸总》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   小少爷候厚年少出柜被豪门亲爸爸流放海外多年。   21岁那年候厚正在赛车场边摇旗呐喊,天上砸下来两个噩耗。   亲大哥被亲爹赶出家门,他要回去继承家业……   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少爷,回国先HIGH起来。   当晚候厚在酒吧喝得晕乎乎,勾着一个模样都没看清的人走进了房间……   转天醒来,浑身青紫的候厚扶着快要断了的腰,趁着对方洗澡,留下一笔钱拔腿溜了……   只要没看见脸,他就还是个猛1。   一周后,商务合作的会议桌上,顾增从桌下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候厚的猛1梦碎了一地……   后来,继承家产是假的,猛1也是假的,只有顾霸总是真的。   伪天真心机攻 X 有心没胆戏精受;   1V1,攻受差八九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回到家的顾添右手捏着可乐罐,左手夹着香烟坐在阳台上,远处一轮明月挂在斜空,银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近百米的高度隔离了大路上的喧嚣,海潮的声音偶尔轻挠鼓膜,顾添不由想起了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顾劭霖的郑重其事,声色俱厉。   顾添大一开学报道后,还有两三天才进入正式学习,那是新生最后的快活日子。   他和叶锐打了一架后,同处一个寝室有些尴尬,他在犹豫要不要回家,顾劭霖却主动叫他回去,于是他兴冲冲的跑回了家。   以为顾增出国了,母亲出差了,父亲一个人在家寂寞,叫他回去陪伴。   他打开家门,兴奋劲还没来得及收敛,迎面撞上了面色铁青的父亲,从小到大虽然顾劭霖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是从来没有如此怒气外露。   他当时能准确感知到顾劭霖是怒气。   顾劭霖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就是打了次架,也没有惊动老师,就被他爸知道了,而且还差点搞到学校要给他下处分。   当时他的沉默不语被顾劭霖视作消极抵抗,顾劭霖说了很长一段话,直到今天他记得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   “你作为我顾劭霖的儿子,注定了你会得到放大镜一般的注视,任何小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想做警察,先规整自己言行,不是不犯法,而是不犯错。不要期望我会给你庇佑,你的任何错误我只会要求从重从严处罚,有的错放在别人身上是小事,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是大错。回去给被你打的同学道歉得到原谅,或者接受记过处分,二选一。”   其实叶锐并没有被打多厉害,毕竟叶锐从小也是练家子,虽然比起顾添还是有差距,但是不至于单方面挨打,顾添制服他之后就收了手。   叶锐输了和叶锐被他打了,当时的顾劭霖并不在意其中的区别。   入学就被处分,和服软认怂之间,顾添不想选也只能选后者。   好在叶锐不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面对顾添的道歉第一反应是,这人还想揍自己一顿……   虽然道歉了,顾劭霖依然断了他三个月的零花钱以示惩戒。   在公大里,除了吃饭,花钱的地方并不多,且他小金库十分充盈。   所以这个行为并不能真正的制约他的消费,但是心理上的难受远高于此。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心中对顾劭霖很不满,以至于,那一个学期直到放寒假他才回家。   回家见到父亲第一面,顾劭霖问他:“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不公平?”   他梗着脖子,消极抵抗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顾劭霖笑了笑,一点没生气,好言好语对他说。   “你生在我们家,作为我的儿子,你母亲的孩子,你哥哥的弟弟,你拥有了良好的成长环境。你对格斗有兴趣,可以跟着专业的教练学习。你喜欢枪,别的孩子还在看书看资料,找电视节目了解,你可以听专业的讲座,甚至可以摸真家伙。对于其他孩子来说,这是公平吗?这也不公平。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但是你得到的资源不是让你肆意妄为,坐享其成,甚至伤害其他人,这些资源是让你有能力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表面看你活在放大镜下,你的错误会被放大,你的优点会被父母兄弟的光芒暂时掩盖。   但是你只要够努力,在瞩目之下所有人都能看见,都会认可。而很多人,甚至比你更优秀的人因为没有放大镜般的瞩目,他们可能终其一生不断努力,需要比你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关注。”   “你十八岁了,我希望未来无论在学校还是公安系统,所有人提起你是:哦,顾添,顾劭霖的儿子。而不是,顾劭霖的儿子,顾添。希望有一天你明白其中的区别。”   在顾添记忆里,这是他父亲正式和他谈话的最后一次,之后大部分时间,顾劭霖要么轻描淡写说两句,要么就是你决定了行。再也没有这样可能引起年轻人叛逆的说教。   顾添摇了摇空了的易拉罐,觉得今晚想得有点远,有点多。   谢悯的出现,好像成为了一个他必须要去攻克的「难点」,那种为难就像当年顾劭霖要求他必须去给叶锐道歉。   虽然今天顾劭霖没说必须之类的,但是他知道,顾劭霖是希望他和谢悯好好相处,至少要比现在更和谐。   他叹了一口气,扔掉了空罐子,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   遥远的E国,此刻已经是大雪纷飞是隆冬时节。   黑车加长林肯停在了一处矮山脚下。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羊绒长大衣的男子,带着黑皮手套的右手撑开了宽大的黑伞。   他举着伞踩着积雪一步步走上山坡,踏过一段阶梯,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   一个个十字架整齐排列,地面上镶嵌着一块块尺寸材质类似的大理石板。   他穿过十字架,走到了唯一立着的石碑前。   风刮的更猛烈,卷着雪花在黑色羊绒大衣上留下了白痕。   墓碑上有一张年轻英俊的照片,站着的男人和那张照片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摘下手套,白皙的手指轻抚过照片:“弟弟,我会把他带到这里向你认罪。”   “这是他背叛我们的代价。”   ——   没过两天就是国庆大假,除了公安系统,其他单位都是在家休息。   考虑到刑警平时并没有正经的休息天,顾添排了个值班表,每天留两个人值班,其他人不可以出省,机动候命。   顾添把排班表拿给谢悯审核,谢悯眼皮都没抬,说了句:“你安排就好,我都没意见。”   谢悯没意见,所以他只知道顾添把他安排在了一头一尾,并不知道自己和谁一起值班…   因为顾添告诉别人都是,你和XX值哪天,而跟他说的只有你。   他也没有太琢磨,毕竟挂着支队长的名头,不能一个人值班都干不了吧?   国庆第一天,他早早到了办公室,关上了办公室门并且落了锁,准备享受一天的独处空间。   其实他还是喜欢上班的,特别是坐班,比起那个状况不佳的出租屋,这里舒服很多。   若不是还有没完成的任务,他恨不得申请转个后勤岗,天天叹空调。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是没有领导建议过他转岗,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了……   今天一个人在办公室,可以完全放松,不用紧绷神经,他拉后椅子,把有些麻意的双脚抬上了办公桌。   赵老头经常说,他要高抬腿,缓解下肢血流不畅,但是他上哪去高抬腿,现在床都没了床尾,睡觉想找个地方搭都不行。   今天正好,趁着值班没人看见,遵一次医嘱。   这次赵老头又给他调整了药,昨晚上吃了第一次睡得还行,他吃过早饭吃了次,这会困意翻涌,不知道是昨晚上没睡够,还是这药的作用。   他琢磨过几天得去问问,要是药的作用,那得换,刑警一言不合就必须睡怎么得了。   他还没想明白,头一歪睡了过去……   顾添踩着点走进办公室,四楼里静悄悄的,办公室大门紧闭,他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里没开灯。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谢悯连值班都翘吧?   他走进隔间看到的就是以为没来的谢悯双脚搭在桌上,椅子抵着墙壁,头歪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他第一反应不是叫醒他,而是摸出手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然后退回了办公室门重新走一遍……   这一次他拨弄了门锁,加重了脚步,走到隔间,谢悯头歪了歪睁开了眼。   睡意朦胧的双眼半睁不睁,定定看着他,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意识放空的眼睛。   因为没有平时的冰冷和镇定,所以带着些许柔弱,顾添看得心生一凛。   谢悯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睁开,又恢复了清明,他清了清嗓子,拿下了双脚,连句敷衍和遮掩都没有,重启了冷淡克制的模样。   面对正襟危坐在电脑前的谢悯,顾添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下来。   他刚才重新进办公室一遭,心里都帮谢悯想好了台阶:值班没什么事,放松一下没关系,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没别人。   这些漂亮话全都没用上……   刚才的一切若不是他亲眼目睹,说出去,肯定旁人都以为是他睡着了做梦。   到了饭点,顾添友好的询问谢悯午饭吃什么,今天食堂没有开,他是准备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我不饿,你出去吃吧,不用管我……”   “你确定不吃?今天下班是六点半,万一……”后面不吉利的话顾添没说出口。   “嗯,没事,你去吧……”   谢悯没好意思说,昨晚上吃的有点撑,消化缓慢,早上为了吃药,他逼迫自己又吃了点东西,这会是真的不饿,要是饿了……   饿了再说……   大假,游人如织,作为矗立在繁华地带的市局,顾添几乎是一出门就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息。   他们平时当食堂的饭馆家家爆满,好不容易有一家接待看到他,认出他立马给安排了犄角旮旯一个位置,要不他真怕今天的午餐就只能路边买个面包啃了。   点餐时他扫到了菜牌上有砂锅粥,这是他和叶锐绝对不会关注的点,他指着问服务员份量有多大。   “两人份。”服务员比划了下大小。   “这样吧,给我点一份砂锅粥,一份肉末蒸丝瓜,打包,麻烦快点。”   半个多小时后,顾添提着新出炉的砂锅粥快步走回办公室,办公室又是关着……   他满怀激动的放轻脚步,轻推开门争取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春节有榜,会更新,快过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最近几天缘更,大年初一开始日更。   隔壁双开连载《初闻不识曲中意(娱乐圈)》马上完结啦,孩子想求个完结V,各位看看有兴趣收藏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卷 桃色迷情 第14章   顾添悄无声息走到隔间门口,谢悯坐得端端正正,一手放在鼠标上,一手放在键盘上。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他有些失望,把袋子杵在两个人桌子中间的空处。   “这家砂锅粥不错,不过我一个人吃不完,买回来正好一起,你不嫌弃吧?”   “谢谢……”   谢悯拿着碗先给顾添盛了一碗,然后自己盛的时候,勺子在里面转来转去,顾添看着他的勺子完美避开了丰盛的配料。   虾,螃蟹,干贝……   最后舀进碗里的只有葱花,香菇,还有一些煮烂了的干贝丝,蟹肉……   “你胃不好?”顾添问。   “年纪大了,总有这那的毛病,正常……”谢悯没有正面回答。   昨天吃饭段振鸿和顾劭霖的特别照顾,很明显谢悯的身体状况除了他以外「人尽皆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在不久之后,他会知道是他想不到的可能……   谢悯还是吃的很少,吃了一碗粥,夹了两块软烂的丝瓜吃完放下了筷子。   顾添端着粥喝的唏哩呼噜:“你这食量也太少了。有女朋友吗?”   “嗯?”谢悯没明白吃得少跟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你比人姑娘吃得还少,哪个姑娘好意思和你处对象?一吃饭就显得人不够文静秀气,所以为了你得终身大事你得多吃点。”   谢悯皱着眉头,没明白这两者怎么就扯上关系了。   “我找个比我吃得多的不就行了……”   “姑娘吃得多也不好意思吃啊,跟你一块饿肚子多难受。”   “姑娘不行,我找个小伙不就行了……”谢悯完全顺嘴一扯,顾添说的他压根就觉得是胡扯,反正值班就两人,他就随便胡扯呗。   “噗……”   顾添嘴里最后一口粥喷回了碗里,呛得喘不上气。   谢悯看他反应实在有点大,找补了一句:“我就开开玩笑,你别当真。”   顾添比了了个暂停的手势,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水,捋顺了气,嗯,不能干预谢悯任何不合理的决定。   “其实你有这个想法没什么,人嘛,一辈子总要各种体验,尝试,只要不违反道德没什么的。”   谢悯点点头:“好的,有机会我会尝试,不过你就别试了……”   你是结了婚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不能瞎搞……   一下午的时间,顾添都在琢磨,为什么谢悯觉得他不能试?他凭什么就不能试了?瞧不起人没有经验是不是?还是觉得他陈旧古板?   接近下班,他终于忍不住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叶锐的对话框。   “上次,区大队收缴了一批非法印刷音像制品,我记得,你说过里面有些和以往不同的。”   “对,有基佬的,还有百合的,怎么的,你想看?”   “给我弄点来,我见识见识,跟下面就说我们拿来做教学素材……”   “你要哪种啊?”叶锐搞不清楚顾添的突发奇想源于什么,但是他可记得顾添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直男,还说自己喜欢平胸,那里面的都不适合哇。   “平胸的,你悄悄去弄,别说是我要……”   叶锐啧啧啧,就这还直男??   第一天值班,办公室的电话一次都没想过,也没人来串门,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顾添下班时没说下次见,他想看看,最后一天谢悯会不会还是睡成那样……   ——   “你这个黄脸婆,霸占着名存实亡的婚姻有意思?”   “他多久没碰过你了?你们起码一年没做/爱了吧……你想吗?你想也只能忍着,你男人的身体和心都不在你身上了……”   “看到没,这是他在我床上的样子,他好厉害,一整夜我们都可以不睡觉,你呢?是不是很自卑?你要是要脸就赶紧走!”   “你占着也没用,你看他的人你守不住,他的钱你也守不住……”   ……   午后热辣辣的太阳洒在逸林每一寸土地,湛蓝的海水翻滚着白浪,自海天尽头滚滚而来,一次次向海滩岩壁发起猛烈的冲锋,转眼只留下几尺高透明的浪花。   临海高层公寓里,270度落地玻璃前的观景竹椅里躺着一个扶着肚子的中年女人。   凸起的肚子起码有五个月身孕,未经修饰的面庞还算紧致光滑,眼角的细纹不小心暴露了年龄。   她手摊在茶几上,旁边的手机一次次蜂鸣震动,麻意直抵她的心脏。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她毫不犹豫关闭了手机,暂时隔离和外界的联系。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起身理了里身上的白色的长裙,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向厨房。   “刘妈,今天晚饭早点准备。”   “诶,都准备好了,就差煮米饭,炒菜了。您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吧,别操心了……”厨房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回答。   她撑着后腰,就这么站了一会又是酸胀难耐,她慢吞吞走到一间紧闭的卧室,敲了敲门后推开。   地板上摊开的行李箱旁边坐着一个少年,正用鞋袋小心装着运动鞋,他的腿边还有两双雪白的篮球鞋。   “怎么收拾这么多?”   “周末要补课,回不来,我这次得带两个星期的行李。”   “行,初三了,我也不多说你,我刚给你的银行卡里又转了五千,吃饭要吃好,学习上缺什么告诉我,我要买不了安排人买了给你送去。”   少年抬起头:“妈,不用那么多,你开学给我的3000,我还没花完呢。”   “那么省干嘛,正在长身体,想吃什么就吃,我现在也没精力照顾你。”女人对于儿子的节俭颇有不满。   “妈,你留着自己花。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下次回来能看到他吗?”   “能吧。你爸工作太忙了,这国庆都不休息又出差去了。钱你别省,老娘有的是钱,不给你花难道……”女人突然刹车,止住了话头,松掉门把转身走了。   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激素变化,以前他住校回来忙着作业没觉得,这次回来家里住了几天,总觉得他妈妈的情绪变化有点诡异……   饭桌上,女人端着只装了一小坨米饭的碗望着眼前的番茄丸子汤发呆。   一片片红色的番茄随着汤勺滚动,就像照片里那暧昧不清的红色灯光。   那熟悉的脸,熟悉的身体像极了曾经她爱吃的肉丸,如今只留下恶心。   “妈妈,你不舒服?”坐在餐桌对面的儿子停住了筷子。   “没有,你吃吧,我刚才吃了点零食不太饿。不用担心我,一会饿了,刘妈会帮我做宵夜,你多吃点。”   女人举筷给儿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一顿饭,少年吃了两碗米饭,盛了一碗汤:“妈妈,你怎么不喝?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吗?”   “我不太舒服,你先吃吧。”女人匆匆离席,急步走入主卧卫生间,手撑在洗手台上,呕了半晌,什么都没有。   捧了凉水泼脸上,心中的恶心勉强压制下去,女人拿出口红,眉笔,仔细涂抹后,气色好了些。   少年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看见他妈正在门边换鞋。   “妈,我自己打车去学校就行。”   “司机放假了,我送你,要不不放心……”   “你不舒服就在家休息,我打车就可以了……”   女人不听儿子的劝阻,摸起车钥匙先一步走出了家门。   “妈,你的手机。”少年指了指茶几。   “送你去学校就一会,懒得带。”   夕阳在海的那一头缓缓入水,大海被染成了金色,宽阔的马路上,白色的宝马轿车飞驰而过。   “给你买个新手机吧?”女人瞟了一眼儿子手上陈旧的电话手表。   “不用了,能联系就行了,学校不让带手机。带也得偷偷摸摸的,发现了会被没收。我这个更方便。”   “行吧。你要是想要了告诉妈妈,给你买。你们提前两天开学,食堂开了吗?吃什么?”   女人时不时摁响喇叭,开出来不到十分钟,她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喇叭按钮。   “妈,你开慢点,不会迟到的。”少年轻轻拽了拽女人放在档位杆上的手。   “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要是爸爸没空我请假陪你去。”   “没事。你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妈妈有分寸。周末是两天都要上课吗?”   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这一次二十分钟开到,学校门口挤满了送孩子返校的家长,车子排了一溜,女人坚持下车送儿子走进校门。   穿着校服的少年消失在视线,女人深吸一口气,一路风驰电掣开回家,她走进门径自去了卧室,完全不管放在阳台的手机上已经关机了好几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距离国庆大假结束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顾添忍不住哼上了小曲,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可以下班走人。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安全度过国庆大假,本市没有恶劣案件发生,这就是普天同庆……   叮铃铃,办公桌上万年不响的座机发出了急促的铃声。   谢悯先顾添一步按开了免提。   “您好,市局刑侦支队。”   “您好,我们这里是110报警中心,刚才接到一位女士报案,因为涉案金额较大,所以麻烦你们这边跟进处理。”   “请讲。”   顾添和谢悯几乎同时拿起了纸笔。   “可能是绑架案,涉案金额5个亿,发生金额3000W。”   “5亿??”顾添一声惊呼。   谢悯冷静很多:“我重复一下,可能是绑架案,涉案5个亿,发生金额3000W。为什么是可能?有收到绑匪勒索信息吗?已经发生是怎么发生?给过赎金没见到人?”   “报案人情绪比较激动,口齿不清,接到了威胁短信,联系不上被绑架人。5亿是报案人推算的金额,她强调可能不准确,因为金额过高,所以直接转给了你们这边。”   “好的,明白,麻烦提供下信息……”   顾添听懂报警中心的意思了,报案人不能准确交流,所以说不定是报假案,但是这么高的涉案金额无论真假,需要他们去跟踪评估。   顾添记录下了地址,报案人信息,还没开口,谢悯已经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先不通知其他人,开私家车去到报案人家中,了解了情况再做准备。”   “那我回去开车……”顾添起身。   “你的车呢?”   “我就住旁边小区,走路上班……”   “那算了,打车吧,等不及了……”   ——   蔚蓝帝景3001房间,面容憔悴的女子坐在沙发上。   厚重的入户门缓缓打开,家里用了十几年的佣人领着两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她头对着大门,双目早已失去了神采。   “您就是报案人秦云婷女士吗?”   “是我……”   “您有收到绑匪勒索信息吗?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失踪者?”   秦云婷把手机扔在了玻璃茶几上:“信息都在收件箱里,你们看吧。2,3号开始联系不上人了……刚才我还打过电话,不在服务区。”   顾添打开收件箱,最顶端一个未储存的手机号码,在一众广告服务短信里,尤其显眼。   点开来,手指往上拨了几下才翻到第一条短信,发送于3号下午。   短信息起初只是辱骂,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意思,对你没感情了,还不离婚,自己让位吧。   秦云婷一直没有回复,从5号开始变本加厉了,发来了诸多床照。   从侧脸到正脸,从衣衫不整到全身赤/裸。   照片上,爱的痕迹在男人赤/裸的身体上如绽开的罂/粟花,虽然不多却是扎眼扎心。   顾添眉角抽搐,秦云婷看到这样的照片没有破口大骂对方已经是极好的修养。   他代入了下自己,如果是自己老公,那估计他得不择手段立刻定位对方,先找上门打一顿再说……   今天对方发来了一张购房合同和一张刷卡交易单,帝城一个新楼盘,总价3000多万。   这怎么看都是小三挑衅原配的戏码,只是为什么秦云婷会报警。   “秦女士,我能看下你的身份证吗?”谢悯礼貌提出。   “刘妈,帮我把钱包拿过来。”   被称为刘妈的女佣,很快递过来钱包,秦云婷将身份证递给谢悯,谢悯扫了一眼递给了顾添。   “你说的五个亿是怎么回事?”谢悯问。   “我们共同的物流公司市值估算,我粗略估的,没细算。如果他和我离婚,婚后财产分一半,但是这房子是已经花出去了……”   秦云婷这会的情绪平静了些,“可能这事,你们警察管不上,但是我很多天联系不上我老公了,所以我报警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详细说说你老公离开前有什么不正常吗?”   秦云婷的老公高升平今年38岁,9月29日上班前他告诉秦云婷他要回帝城谈一个合作。   如果顺利的话,大假后会回来,不顺利可能还要待个十天半个月。   他抵达帝城后给秦云婷发了消息,之后几天都有联系,但是3号开始没有联系过。   秦云婷收到挑衅短信,起初以为是谁发错了,或者是诈骗短信,恶作剧并没有理会。   她的沉默激怒了对方,发来了两个人的床照,她惊觉老公几天没有联系她了,拨过去电话一直是不在服务区。   6号对方又发来了消息,还有大量赤/裸/裸/的照片,她意识到这真的是老公的照片,不是合成PS。   她立刻联系高升平,但是依然未能联系上,他给高升平发了几条信息,没提收到短信的事,只是关心他事情办得怎么样,是否顺利,何时回来。   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今天午后,对方发来了房屋购买合同和刷卡单……   她气急了打了电话报案,怀疑高升平被绑架了。   “他如果不是被人胁迫了人身安全,是不会和我离婚的……”秦云婷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好笑。   谢悯还是很好脾气问了秦云婷为什么。   “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靠我,如果没有我,他还是个一文不值的穷小子,我们结婚就说过,如果哪天他背叛了我,净身出户。他如果不是被人胁迫了人身安全,他怎么可能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   “考虑到你老公已经失联超过了100个小时,我们先以失踪立案,我们这边会尽快利用技术手段尝试定位,你这边也不要放弃联络,如果这期间有任何人联系你,请你及时通知我们。”顾添通知了秦云婷后续安排。   秦云婷没有异议,谢悯却说话了:“稍后,我们会通知技术人员过来,给你家的电话和你的手机安装。这考虑到您说的绑架存在的可能性。”   秦云婷一愣,但是还是同意了。   顾添扭头望着谢悯,脸上一排问号……   “我们先出去联系同事。”谢悯说完拽着顾添走出门,进了电梯直接按到一楼。   “你先给王局汇报下这个事情,把报案人信息什么都提供全,然后让王局那边安排人来……”   “不是,虽然这个高升平的公司市值略高,无故失踪算得上异常,这也算得上重大案情。但是通知王局是个什么意思?”顾添嘴上这样说,还是摸出了手机。   “要不我来?”谢悯就只有这一句。   顾添撇着嘴很不情愿的把这个案情汇报发给了王局。   “谁?秦云婷?高升平??”王局的回复明显是莫名其妙。   顾添发了个对。他本想再发一句,谢悯叫我通知你,后来觉得这种整的跟打小报告似的,算了……   “你们原地候命,我通知技术,法医部门的头立刻过来,此事没有结果前,尽量保密……”   顾添满脸问号升级成了满脑子问号,还没来得及问,谢悯发话了。   “一会,技术到了,你先让他们分析那几张彩信照片,我粗略看了下那几张床照是真的,买房合同,刷卡单应该是假的。要么就是做好假合同,假刷卡单摆拍,要么就是P了别人的照片……”   床照是真的……你又知道了……   距离大假结束还有不到6个小时,市局法医,痕检,技术各个部门的头们提前恢复工作。   顾添拿着纸笔开始了久违的现场笔录,谢悯问,他记录。   “秦女士夫妻关系如何?”   “还行吧,结婚这么多年,也就那么回事,在这个事情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好的。”   “孩子几个月大了?第一胎吗?”   “五个多月了,二胎,老大读初三住校,还不知道这事。老大初中住校,听话懂事,我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再要个闺女,准备了好几年,今年才怀上。”   “照片里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是公司员工,也不是我知道的朋友圈子里的。”   “你确定这是高升平?”   “确定,肯定。”   “如果是绑架,你家的流动资金能拿出来多少?”   “没多少,没细算过,粗略的话一千来万吧……”   顾添眉角抽搐,没多少,一千多万,他瞟了一眼谢悯,一点意外都没有,就好像对方说的是一万来块钱一样。   在秦云婷家架好监听设备,留下了技术人员后,法医痕检带着采集的生物样本,以及技术从秦云婷手机上拷贝的信息回到了市局。   办公室里还没人,可能一会就会有人回来,顾添已经通知了叶锐和他的徒弟待命。   顾添手里翻着刚才做的笔录,看到那句轻飘飘的没多少,一千万,又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谢悯瞟了一眼,语气轻挑:“比起来,动不动就拍黑卡要砸人家玻璃的不遑多让。”   顾添大手一盖笔录:“工作时间别提别的。我倒是好奇,这家人有什么特别?我这看了半晌,除了特别有钱没别的。”   “退休商务部长秦桥……”   “啊?”顾添十分意外,这个姓氏不算特别,谢悯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而且王局的反应说明这真是一家人。   如果是这样的关系,那这事确实就有点复杂了……   “技术那边查到了一些异常,我通知叶锐他们回来开会吧,既然同意了立案侦查,就抓紧。”   顾添在警情通上编辑消息,谢悯在旁边说了几个点。   “我说的记住了吗?一会开会时,你讲吧……”   “不是,你什么意思?按疑似绑架案立案是你要求的,中间的一些异常也是你发现的,你让我说?”   “我说过了,一切保持不变……”   有我没我一个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顾添妥协,不是被谢悯说服,而是顾劭霖要求他无论何时何地,不要干涉谢悯的决定,就算是看起来不合规矩的决定……   因为王局要求保密,所以各部门除了负责人,调来干活的都是精兵强将,刑侦自然就是叶锐和他的徒弟卓一鸣。   技术给出了高升平手机号,最后一次在网连上的信号基站在逸林市内。   时间正是10月2日。   从9月29日离家后,他的手机处于关机,开机交替的状态,一直没有出过逸林市。   很显然他告诉老婆去帝城谈业务,是撒谎……   “也不完全是撒谎,我们查到他通过网络定了4号去帝城的飞机票,火车票。火车票取走了但是并没有成行,也没有退票。市内所有酒店没有他的入住记录。”   叶锐虽然到了没多久,不过已经把高升平的动向摸到了。   高升平虽然是物流公司老板,但是社会关系并不算复杂,技术用了一点时间,他最近的所有行踪都暴露出来。   他有计划去帝城,但是和自述不符,购买了车票却并未成行。   “给秦云婷发消息的是一个未经实名认证的手机号。目前是关机状态,这个号码和高升平的手机号码,我们都锁定了,一旦开机就会自动定位。”   “从高升平离家至今,整个望北岛没有出现无名男尸,理论上高升平还活着,我们正在化验DNA,如果有发现会第一时间匹配。”   目前的信息十分少,按失踪人口来调查,现在的工作已经足够。不同的只是因为秦云婷的身份,所以查这些信息的人从普通警员变成了负责领导,只是为了信息小范围流通,减少外泄风险。   谢悯坐在一旁闷不啃声,手托着腮帮子,头低着,双目微敛,看起来像是在打盹。   “谢队,您有什么看法吗?”坐在对面位置的叶锐提高了音量。   全程未发一言的谢悯就快要被遗忘,叶锐这一嗓子如同敲响座钟,铛的一声,震醒了法医和技术……   听说刑侦支队新来了个头……   法医负责人还没反应过来,技术赶紧接茬。   “谢支队长是吧,您好您好,我是技术这边负责的,叫哈智俊,今年28岁,关于刚才我汇总的信息,您有何指教?”   哈智俊说完干脆站起身,弯腰向前伸出了双手。   其他众人除了顾添和叶锐,皆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叶锐的小徒弟卓一鸣忍不住拿食指小心戳了戳叶锐的腰窝,叶锐一下坐直了身子狠狠剐了他一眼。   顾添余光关注着谢悯,努力想要看清他的一举一动,他内心隐隐期待谢悯会不会起身握住哈智俊的双手,会不会笑容满面的说都挺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哈智俊终于站得有点尴尬,甩了甩手,笑着又坐了回去。   谢悯还是那样懒散散的坐着,像没睡醒的梦游,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下去的哈智俊,又垂下了眼帘。   “我记得,移动信号可以按网格分布,能追踪到手机每一次连接的片区。我想要知道高升平的手机号行动路径,以及他和这个未实名的手机号,轨迹是否有重合。”   谢悯话一出口,哈智俊搓搓手:“这个比较复杂,第一个需要移动公司配合,我和他们联系。最后一个的话,也是一样的原理……”   “我记得在秦云婷手机上看到的短信是经过转化的IMESSAGE,这是同品牌手机之间利用WIFI就能发出的信息,所以你们有查到骚扰电话的最后出现地吗?”   哈智俊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退却,说了句我们再尽力排查下。   接下来的内容和法医技术无关,他们离开后,顾添继续安排几个小时后天亮的工作。   查高升平公司的员工信息,把高升平的助理还有除开他以外的能管事的人带回来问话。   因为要求保密,所以他们必须查到准确住址,趁着对方上班前带来公安局问话,而不是去高升平公司走访。   顾添话音刚落,谢悯报了两个人名,说找这两个人来问就行。   “就按谢队说的办。人手不够,你们两个人看再找几个来一起,没发现高升平行踪前,这事必须保密。”   顾添说完抬腿出了会议室。   谢悯跟着他离开,两个领导一走,憋坏了的卓一鸣忍不住开始吐槽。   “哈士蟆不是吧?这舔人的功夫也太不要脸了。是不是以后我们跟他说话都没用了啊?”   卓一鸣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继续拿手指戳叶锐的腰窝,叶锐抱着手机正在安排人,被他戳得不停坐直身体。   叶锐发完信息,一把捏住卓一鸣的手指掰开:“别特么的乱戳。你怕他干什么,他和你一样,都是屁民,只是因为技术刚和法医痕检分家,人手不齐他因为时间久算个对接人而已,又不是领导。”   “还有,我跟你说,别学他那套,踏踏实实干活,没本事你给王局舔鞋都升职不了。到时候别说是我徒弟,丢人……”   “哦,那我学你,怼领导……”卓一鸣笑嘻嘻跟在后面一起出了会议室。   叶锐抬手作势要扇他:“别学我,学我就是炮灰,哥哥我当了一辈子白脸,这次怕是要栽了……”   两个人走回办公室,顾添听到脚步声走出来。   “人呢?”   叶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人,不是跟着你前后脚走的吗?没回来?”   “不是跟你们走后面吗?”   顾添说完,不用想了,一挥手。   “算了,下班,明天早上带人回来问话。”   刚才去开会,谢悯是提着包去的,所以他本来就是打算开完会就走人,嘿,这有他没他还真是没两样。   “明天早上,别迟到。”顾添不放心还是发了条信息。   回复的只有一个嗯字,连句我先走了都没有,领导就是领导,根本不给下属交待去向。   顾添气得牙痒痒,从办公室走到家不过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都没能顺气。   他住在望海大道上的高档小区,和市局隔着一条小路,每天上班不用忍受堵车之苦,慢悠悠睡到八点过起来收拾利索了走出门上班时间刚好。   无论刮风下雨,十级台风,只要上班,他完全不用担心迟到。   今天却第一次觉得住得太近不好,如果他像叶锐一样需要每天开车上下班,那么这会开着车沿着海岸线跑一趟,说不定就舒坦了……   谢悯不是第一天这样,他今天特别生气,特别是哈智俊在听到新来了个头之后的表现,他更气……   他辛辛苦苦干了几年,好像还是输给了名头……   顾添一整夜睡得不是特别好,以前沾床就着的他,第一次因为谢悯这从天而降的领导辗转反侧。   顾添不到八点走进了办公室,没曾想门开着,外面大办公区没人。   他放轻脚步走进隔间,谢悯果然到了,手里拿着一盒纯牛奶正在喝,桌子上还放着一块没了三分之一的蛋糕。   蛋糕是咖啡巧克力的,一半灰棕色,一半深黑色,中间夹着白花花的奶油。   包装盒很熟悉,是顾添小区门口不远处的蛋糕店,价格小贵,味道不错。   不过他多买面包,因为他家出品的蛋糕,顾添觉得太过甜腻。   可能是盯着蛋糕的眼神太过专注,谢悯伸手从书包里摸出了一袋面包扔给他。   “你还没吃早饭吧。”   顾添接住,面包也是那家店的,南瓜软面包。   南瓜泥混着面粉一起揉制,烤好后表面撒上一层白白的糖霜,这是顾添喜欢的带点略微甜的面包。   他昨天晚上那点持续的不舒服,这会彻底没了,他放好面包说了句谢谢,拉开抽屉拿出私藏的茶叶,扬了扬。   “要泡茶吗?”   谢悯经常抱着保温杯,他觉得里面应该是茶。   谢悯眼睛一亮,“谢谢,我不喝茶……”   顾添内心啧了一声,身体比嘴诚实,他自顾自泡好了一杯浓茶端回办公桌,故意放在了右手边,谢悯坐在右边……   在他认为的谢悯呼吸声都加重的氛围中,拆开面包狼吞虎咽几口咽下。   不到九点,叶锐发来消息,昨天说的两个人都在带来市局的路上。   “昨两个人,一会到了就开始例行问话。”   谢悯嗯了一声,没说要顾添亲自审,顾添不乐意了。   “一会,你跟我一起去看。”   “好。”   市局没有单独的询问室,一字排开五间都是审讯室,带进去的人是例行问话还是审问,区别就是审讯椅上给不给你上固定,上锁。   不过大部分人走进这种地方,心里都会一慌,比温和的会议桌效果好很多。   今天来的两个人也是如此,走进审讯室,脚步迟疑,在反复确认配合调查,例行询问后坐上了那把特制金属椅。   相邻的两间审讯室,询问的问题都是一致的。   左边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是高升平的副手,姓菜。   右边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姓赵,是高升平多年的助理。   面对警方截取了部分的床照上的女主角,两个人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都摇头表示不认识。   对于高升平的行踪,两个人给出的答案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9月28日下班前,高升平把副总,助理两人叫进了办公室,说帝城有一些关系需要去打通维护,为了保密,他要独自过去。   事情比较复杂,这一去半个月一个月都可能。   公司里的事情由他们两全权代理。   关于公司是否有竞争对手,高升平是否有仇家,两个人均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剩下的就是问了下高升平物流公司的规模和经营范围。   云升国际物流一听就是个夫妻店,但是规模远超普通的夫妻店,提供从仓储到运输,清关报关完整的海上物流运输服务。   特别是近两年望北岛成为经济试点免税特区后,云升物流因为起步早,业务成熟,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按菜副总的说法:“云升物流合法经营,没有不正当竞争,大部分客源是合作多年的老客人,高升平待人谦和有礼,性格绵软,任何事情都求平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和人结仇。”   “最近公司,经营方面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特别倒霉算吗?!”菜副总略微思索给了肯定的答复。   “我们在东面郊外有个仓库意外失火了,造成了一些损失。”   云升物流有几处仓库,使用最久的是东面的一处改建仓库,最开始找到那里是因为价格便宜,到现在还在用也是因为价格便宜。   硬件安全各方面都跟不上如今的形势,但是也因为便宜这一个优点得以续租,高升平刚走,这仓库后脚就因为电线短路失火了,当时仓库里储存的客户的货品遭了殃,几乎全部报废。   顾添听菜副总的讲述,似乎这场火势并不大被及时发现扑灭了,那什么货品报废了?   “具体讲讲,这个事情谁处理的?高升平是否知晓?”身处审讯室的叶锐也提出了进一步询问。   “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高总,这是我们新签的客人的第一单就出问题了。幸好只有他们的货,其他货因为排期不是刚走就是还没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货?”   “半个月保鲜的热带水果鲜果汁,因为流转快,然后又要冷藏冷链运输,运输成本高,所以才放进那个便宜的仓库新买的冷藏柜。起火后,附近有人发现报警了,119来拿着大水枪就给灭了,但是有的饮料被烧坏了,没坏的也被泡了……等于全废,现在正在走理赔。”   “你们没有冷链储存仓?”叶锐诧异,云升物流又不是什么皮包公司,需要冷藏的居然用冷藏柜处理,也不是说不行,反正作用一样,但是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我们以前的经营范围从来没有涉及于此,这算是一个新的拓展,冷藏仓库在逸林很紧俏,临时定价格非常高,签长期协议又不知道这个客户后期量如何,所以先这么安排着,谁知道……”   “对方公司是你联系的?”   菜副总听到这话像见了鬼,不停拍手:“怎么可能,第一单啊,就出这么重大的事故,我的级别不够,高总亲自联系亲自赔礼道歉,然后赔偿损失之外延期服务弥补对方损失。”   这一场看似意外的小火灾绝非一天半天能处理好,也就是说高升平在离开家说去出差直至彻底失联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正常处理工作事宜。   所以高升平的失联肯定不是完全自愿,更大的可能是身不由己。   隔着一片单向透视玻璃的房间里,顾添抱着手站得笔挺,谢悯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单手拖着下巴。   顾添一回头,旁人矮他半个身体,他不得不弯下腰:“你怎么看?”   “问他们见过照片的女主角没。不一定非要知道名字,信息,但是要确定他们是不是见过。”   经过警方截取的照片,虽然只漏了头脸部位,但是因为角度关系,背景的床,还有赤/裸的肩膀,锁骨依然暴露了这取自于香艳的床照。   两个人都是跟了高升平多年的老部下,云升物流谁当家,谁有话语权,他们十分清楚。   公司里但凡工作了一年以上的员工,对老板娘的背景也有所耳闻,更别提他两。   警察只说请他们配合调查,对于案情只字未提,他们不知道是经济纠纷还是什么,自然三缄其口。   面对警方的再一次询问,助理依然笃定没见过不认识。   菜副总短暂的沉默,卓一鸣加了一把柴。   “我们的例行询问是保密的,但是你们撒谎的话是阻碍警方办案的。”   “见过,但是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两人究竟什么关系……”   “哪里见的?高升平有没有提起她的信息。”   “公司里,高升平办公室,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几个月前了,具体记不得了,没说名字。”   “看来他们不止是见过这么简单……”谢悯摸了摸下巴。   “哦?”顾添知道菜副总肯定有所隐瞒,但是他到想要听听这个履历空白,让叶锐去找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打听后,刑侦口,禁毒口,经侦口都没有过痕迹的人,究竟有什么高见。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于公,如果你嫖/娼被你媳妇发现了,你老婆来问我,我可能会说,也可能不会说,但是去问叶锐,叶锐一定不会说。”   顾添摸摸早上刚刮过胡子的下巴,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意思。   “于私呢?”   “于私,你去嫖/娼大几率会带着叶锐一起,而不会叫我一起,我也不会和你去嫖,所以说不说在我,而叶锐是你的下属,你们穿一条裤子他一定会帮你隐瞒。”   “有点道理!”顾添点点头。   两个人居然都没发现这段对话里的诡异之处……   审讯室里的常规问话已经完毕,顾添在耳机里嘱咐他们新增加的内容:“让他们提供高升平的应酬名单,最近三个月和哪些人吃过饭,一起玩过,地点内容。”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法医负责人苗宇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你们果然在这,到处找你们,电话也没人接……”   “苗苗怎么了?”顾添摸出裤兜里的手机,进来之前他调成了静音无震动。   “高升平出现了……”   谢悯和顾添心里皆是一沉,被法医发现的高升平,恐怕不是什么好结果。   大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还没到午饭时间,马路上静悄悄。   警车拉响警笛,一路风驰电掣,连绵不断的笛声传得很远。   案发地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附近一个叫站前二路的地方,一条窄得只能通过一辆半电动三轮的小路。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警车停到了路口,一行人下车步行,一路上谢悯习惯性抬头找摄像头。   这条不长的小路,中间段没有摄像头,只有一头一尾有。   区公安局刑侦大队一个小时前接到酒店报案,房间内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辖区刑侦大队赶赴现场,区里法医人手不足,凶案都需要市局法医鉴定处派人过去协助。   走之前,苗宇多了个心眼,叫他们见到人查身份,报过来名字。   结果该男子并没有在酒店登记入住,法医拍了照片过来,苗宇一眼认出来这是昨天他们到处找不着的高升平。   立刻叫区刑侦大队暂时别动,这是市局正在侦办的一起案件的涉及人。   酒店是普通的快捷酒店,非连锁非星际,挂着招牌的玻璃门外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这是一处商业用楼改造的酒店,门脸没有大酒店的宽阔气派,属于你不仔细观察寻找,极有可能错过的那种。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并没有见到酒店的前台,只是一小片等候电梯的区域,墙上贴着指示牌:办理入住登记请上二楼。   二楼电梯门开,正对着就是前台,不大的地方站满了人,有区公安局的刑警,有酒店的工作人员。   大队长看见顾添立刻上前打招呼。   “顾队……”   “我是副的,这是正的,谢队,由他主持工作,以后叫清楚……”   谢悯落在顾添后面两步,听到顾添点名只是和对方点了点下巴,摸出兜里的手套径直去了前台。   “你们查到什么了?”顾添问。   “还没开始呢,就被叫停了,人都还没看见呢……”   “效率够低啊,都等着法医干完才开工是吧?行了,你们撤吧,嘴巴严实点,别出去瞎咧咧,你们有的人啊那个嘴我都不想说了……”顾添训完,区里的人赶紧走了,生怕多留一会又挨骂。   作者有话说:   谢悯:打个比喻,你嫖/娼不会带我,但是会带叶锐。   顾添:你这个比喻不对。我才不会被叶锐带坏去嫖/娼,但是你带我去我会去!   叶锐:我招谁惹谁了??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等顾添训完人,谢悯甩了下头,两个人撩开警戒线,走向了位于走廊转角尾部的房间。   还没走到门口,复合型异味直冲鼻梁,叶锐挥了挥手,小声念叨了句够刺激。   顾添借着回头,装作不经意看了眼谢悯。   谢悯的脸上还是那样平静无波,好像鼻子失灵一样……   入门右边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洗手间,狭小的房间里,一张双人床占去了大部分面积,只有一扇装饰窗,窗帘撩开是一副夜景照片……   墙壁上的空调定格在十八度,凉风呼呼呼吹个不停,将异味无缝传达到房间每个角落。   高升平双眼紧闭,衣着完好斜躺在床上,浅色衬衣上有褶皱,唇边,衣服上,枕头上都有干涸的呕吐物。   床头柜放着一瓶喝了一小半的瓶装水。   房间里没有行李箱,除了这个人,多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谢悯走进卫生间,弯腰打开垃圾桶,里面只有一些用过的卫生纸,他走到房间的垃圾桶,伸手拨了一把,也没什么东西。   他指着床头柜问法医能否打开,获得允许后,他打开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   “你在找什么?”顾添压低嗓门问他。   “安全套,用过的或者没用过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报案人怎么说。”顾添一揽谢悯的肩膀,把他带离了房间,叶锐叉着腰站在门边等法医搜证。   他屏住呼吸看着顾添勾着人肩膀的背影,有点酸:“见色忘义。”   叶锐被这突然蹦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顾添可是直男……   年过五旬的清洁工大姐坐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双手抱臂,抖得如同筛糠。旁边坐着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姑娘,端着一杯水脸色苍白安抚着她。   “是你发现的尸体?”   大姐点点头,今天早上她例行做客房清洁,做完其他房间走到这个房间,敲门,没人答应,她就用房卡刷开了房间。   先闻到很难闻的气味,她还嘀咕客人在房间里搞什么,走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结合异味,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看人是死是活,尖叫着跑了出来。   后来是酒店巡夜的保安壮着胆子进去查看,确认没心跳没喘气了,然后报警。   前台另一侧,一个大叔坐在凳子上抽着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   顾添把谢悯拽到自己身后远一点的位置,抬脚走了过去。   “你进去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你动过他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大叔捏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趴……趴着的,我……给他翻过来的,凉的,摸了鼻子,心口……”   顾添问完一回头,谢悯带上了口罩,站在前台电脑前,翻查入住登记。   这间房是9月28日开的,登记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彭秀美,19岁。   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发给秦云婷的床照上的女主角有相似之处,但是并不是很像。   “这是入住人?”顾添走过来刚好看见屏幕上放大的证件照。   “嗯,也有可能是照片女主。”   “拉倒吧,你眼睛应该去看看,这两个人差别大了。”顾添说完压低嗓门揶揄了两句。   “高升平眼光应该挺高的,秦云婷漂亮,照片女主也漂亮,这证件照上的他肯定看不上。”   “昨天有打扫过房间吗?”谢悯不和顾添争辩,转过头问清洁大姐。   “昨天?昨天我不知道……我今天刚上班,我是新来的……”   “之前的清洁工呢?在吗?”   “休息了,我可以电话联系她。”前台起身。   “问问她,之前这间房几天打扫一次,有没有什么异常。别说这死人了……”   “诶诶诶”前台忙不迭的回应,她也不想提,万一再吓得辞职一个,难不成要她去打扫客房。   另一位清洁工讲述,这个房间9月29日她去做卫生,房间里的女的告诉她,说这间房在他们入住期间不用打扫,有需要会叫她。   所以她每天都是忽略了这间房。   房间里住了几个人她也一直不知道。   “你们这入住登记一个,住了两个人,完全是违规行为,让你们老板自己去辖区派出所上课二次培训去。”顾添敲了敲桌板。   “警官,这不是我们违规,是真的没看见啊,她悄悄带进去了,平时不让人打扫,中途换床单都自己来,我们哪里去监管啊!”前台着急辩解。   “行了,你不要告诉我们,你这监控头也是坏的摆设。”顾添一指前台上方的监控头,还有对着走廊的监控。   “不……不是。”   “卓一鸣,去把监控拷了……”   谢悯在顾添的喊叫中,抬腿走向走廊,顾添赶紧跟过去,一把拽住他:“你又要去哪?”   谢悯回头盯了他半晌:“我找找安全通道。”   “我跟你一起……”   安全通道在前台和房间之间,虽然在视线范围内,但是所处位置在前台侧后方,前台的人只要稍微往里坐一点就是视线盲区。   虽然前台放了一台监控显示器,实时传输每个摄像头的拍摄画面。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玩意基本就是摆设,时不时能瞄一眼已经是极限,不可能有谁24小时盯着屏幕不转眼。   推开厚重的消防门,谢悯抬头望了眼天花板,只有一盏灯泡,监控头,烟雾报警装置一个没有。   他沿着消防通道走下一楼,出口处也不在刚才他们上来的电梯间,而是在旁边的侧门。   侧门依然没有监控,谢悯顺着小路从另一路口出去,因为在火车站附近,所以这条路和他们来时一样是单行道。   “你怎么看?”顾添问一直沉默着的谢悯。   “过亿身家的老总,屈居于日租金两百多块的快捷酒店,明显是为了躲人。但是躲的不是自己老婆……”   “和他同住的彭秀美有重大嫌疑,这个还有床照女,还有短信,三个人……”   谢悯打断了顾添还没说完的结论:“三个人不是一个人,但是床照女和彭秀美可能是一个人,回去查查监控就知道了。走吧……”   “去哪?”   “回去吃饭,饿了。”   “你也有饿的时候?”谢悯来了一段时间,除了三天两头旷工翘班,平日里见着他的时间,他如果没记错,见他吃东西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出现场太耗精力……”   “啧啧啧,看把你累的……你想吃什么,我请你。”顾添还不忘顾增的教导,锅边灶台。   “不用,办公室有吃的……”   走进隔间的顾添就看着谢悯犹如变戏法,从双肩包里掏出来一个胖胖的带耳朵的圆盅,然后拆开一盒鲜牛奶倒进去,又摸出来一包麦片倒了小半碗进去。   他端着刚走出隔间,黄玲玲迎着过来:“谢队,是要用微波炉吗?给我吧,我去给你热。”   “好,谢谢。”   谢悯整理好燕麦口袋,夹上燕尾夹随手放进了办公桌抽屉。   空荡荡的办公桌终于有了人使用的痕迹。   牛奶混着麦香飘进了办公室,叶锐几个人一进来,忍不住说了句:“谁这会才吃早饭啊?”   黄玲玲赶紧给他指了指隔间,叶锐撇撇嘴,走进隔间汇报收尾工作,“法医初步断定,非正常死亡,不是突发疾病。酒店方监控从9月26日开始拷到了今天,通知技术查开房人彭秀美的手机号,紧密联系人,工作单位,社会关系,出入望北省记录。”   “你安排人去买饭,吃完了我们开会。”顾添接过来拷了监控的U盘。   “要快的话,还是对面那家牛肉饭了?”   顾添嗯了一声,谢悯举着勺子送到嘴边的手轻微停顿。   “你想吃吗?我请你!”   顾添小声说到,哪知道谢悯并不领情,连个谢谢都吝啬给,三两口吃完牛奶麦片,起身刷杯子故意说了句:“饱了。”   谢悯的嘴没有擦,洗完杯子回来,嘴边沾着一圈半干的奶渍,他舔着嘴角把凳子拉近了些,指着电脑:“打开先看看。”   顾添鬼使神差伸手抠下了谢悯嘴角黏着的麦片渣,手指一捻,十分嫌弃。   谢悯抽了张纸捂在嘴巴上,示意顾添打开监控先看看。   “技术会出分析。”   市公安局配置齐全,所有监控,技术部门会先筛选一次,剔出有嫌疑人,受害者出现的精华版,节省刑侦的时间。   “看看原版先。”   顾添打开了监控视频,谢悯斜着身体,手撑着脑袋,认认真真看起来。   安排去买饭的人很快大包小包提着回来,顾添故意端着饭碗坐了回来。   他平时吃饭小动作不多,话也不多,今天大概是不饿,勺子在碗里翻得底朝天,热乎乎食物这么一捣腾,米香肉香调料香混在一起不断飘进谢悯的鼻孔。   他生怕不能引起谢悯的注意,吃一口感叹三句,味道真不错,太好吃了,怎么能这么好吃。   念叨了好几次后,谢悯终于烦了:“食不言寝不语。”   顾添瞬间收声,安静片刻,谢悯小声分析监控里的景象。   “这家店生意一直不咋样,客人少,前台服务员也少。”   “高升平是上班时间离家,进入酒店过了十一点,按他家到这里的距离,开车应该四十分钟左右,考虑到工作日堵车,他的交通工具选择,为了避开熟人,两个多小时算合理范围内。这个地方应该是他早就知道。离开家就奔着这来了。当天酒店入住的客人不多,所以客房打扫在十一点前全部结束。他从消防通道进入房间,避开了前台,避开了清洁阿姨。”   “咦?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生意一直不咋样?”   顾添问,当天入住客人不多,翻登记记录就能发现,这是基础活,谢悯的一直是怎么下的定论?   “国庆期间的销售量可以推测平时,他们整个国庆大假都没有满房过,而且还是在房价远低于周边同类酒店的情况下。刚才我去旅游APP看过该店口碑,评价数量不多,评分不高,有客人评论因为找不到地方所以退房了,入住的客人评价地点偏僻,晚上到酒店人烟稀少,没有安全感。通知秦云婷了吗?”   “还没有,问了王局。王局说不急,等DNA确定了再说。”   谢悯嗯完一声,继续看监控,他看监控跟别人不太一样,顾添要么快进,要么几倍播放,谢悯看起来像是瞎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谢悯手里的鼠标拖着进度条,一会前进一会后退,看上去毫无章法。   刚才明明已经快进到高升平出现在消防通道门口,这会他又退回了彭秀美走出电梯的片段。   彭秀美走到前台掏出身份证递给服务员,摄像头正好对着她的脸。   顾添伸手啪一下按了暂停:“放大,放大。”   他掏出手机对比刚才拍的彭秀美证件存档照片。   “16岁拿身份证,我没记错吧?这三年模样变化也太大了?”   “顾队,现在有一种技术叫做微整容,但是只能改变皮相,不能改变骨相。你可以看看两个人的耳朵轮廓,耳垂是一模一样。整容会整鼻子,眼睛,嘴巴,但是基本不会有人整耳朵,所以这个分辨很容易。”   谢悯说完,忍不住揶揄。   “顾队,你不会认为现在美女都是天然的吧?”   顾添吃掉最后一块肉,合上盖子,一次性筷子往上一插,随意抹了把嘴。   “我又不傻,我又不可能见个美女就去盘问人家身份证号,做新旧对比。没想到变化可以如此之大,很正常。”   下午三点,刑侦支队专用会议室。   死者高升平,38岁,男,云升物流公司老板。   于9月29日入住了彭秀美登记的酒店客房,期间没有外出过,这是根据快速读取酒店监控,以及路口监控结果推断。   同住人彭秀美,19岁,D省人,两年前第一次来逸林市,之后常居逸林市,在本市本省无纳税记录,无社保医保缴纳记录。   未在租房系统登记过。   彭秀美名下登记的手机号只有一个,根据移动公司回传的数据,彭秀美和高升平的手机信号,从9月29日到10月5日晚上一直处于同一个信号带,之后彭秀美手机关机,再没开启过,所以没办法根据手机信号移动,追踪彭秀美离开酒店后的去向。   彭秀美出入酒店都是走消防通道,除了第一天办理入住登记,之后都未经过前台,所以前台对她的行踪不了解。   高升平离开家以后,和他有联系的电话号码之后几个,分别是彭秀美,秦云婷,蔚蓝帝景家里的座机,公司电话以及菜副总,张助理,财务等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陌生人。   而彭秀美的手机号对外联系挺多,除了高升平以外,其他表面看都是陌生号码,大部分号码只联系过一次。   “高升平的死亡时间应该在10月6日凌晨左右。”谢悯嘀咕了一句。   还没来得及说尸检结果的苗宇侧目,尴尬一笑:“我感觉我不用说了……”   “抱歉,您说,死者中毒的是什么品种的毒素?”   谢悯一开口,苗宇乐了。   “我都要怀疑你是同谋了……”   法医展示了拍摄的高升平各个角度的照片,身体无任何近期形成的伤口,伤痕,无论是威逼伤,抵抗伤,约束伤都没有。   高升平生前应该算是一个自律的人,虽然没有八块腹肌,但是身材还算紧致,并没有出现他这个年龄段最常见的发福。   酒店房间密闭,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一定程度减缓了尸体的腐败,法医综合环境温度根据尸僵推断,死亡时间超过两天,不超过60个小时。   第一批法医进入酒店房间的时间是10月8日,早上十点45,反推回去,刚好是10月5日晚间到10月6日早晨这段时间。   死者胃内没有消化物,肠道少量消化物,死亡时间超过饭后2个小时。   “高升平呕吐可能也是造成胃内没有消化物的原因之一,他的死亡应该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缓慢进行,不是突然的。”顾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对,初步判断是中毒,一种生物毒素,我们还在抓紧化验,DNA的结果晚一点能出来。”   目前的化验检验结果各部门解答完毕,剩下了刑侦自己人,顾添继续开案情分析会议。   “目前看,彭秀美的作案嫌疑很大,她待在酒店没出门,总要叫外卖,你们去所有的APP,什么外卖,网购,网约车查她的最近下单。还有催一下路面监控的调取。”   “上午不是让高升平的人提供他最近的应酬记录,有拿到吗?”谢悯突然问。   叶锐一拍脑门,匆匆去现场,真的忘记这茬了。   卓一鸣把手举在会议桌边缘漏了半个手掌:“我拿到了……”   顾添转头问谢悯怎么用。   “找出一块聚会最多的几个人,让他们辨认彭秀美。还有派人去娱乐场所查彭秀美有没有工作过。”谢悯说完又补充道。   “不是服务员,是酒托,气氛组,甚至是X工作者……去高档点的地方,路边摊就不用去了……”   谢悯说得自自然然,顾添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气氛组?路边摊?”   “他和高升平的相识肯定不是偶然,一个17岁到逸林的女孩子,没有学历,无亲无故,这两年怎么活下来的?如果她是正经工作,社保医保记录必然会有痕迹,但是没有。她整容花费不低,频次密集。高升平会去的娱乐场所档次不会太低,他不是个重的人,所以未必彭秀美是直接MAI的,气氛组之类的可能性很大……”   “彭秀美整容频次密集?”   顾添重复了一遍谢悯的话,不待谢悯回答,他哦了一声自问自答。调出了从秦云婷手机上获取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的拍摄地不是我们发现高升平的酒店,所以肯定不是这次拍的。细看彭秀美的样子确实跟监控视频里又有一些区别,鼻梁矮一些,嘴唇薄一些。我去研究了下微整形,好像具有一定的时效性,要定期补。”   卓一鸣又举了一下手,谢悯还没问,顾添叫他赶紧说,他琢磨卓一鸣问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什么叫气氛组?”   谢悯一拍脑门,说了个抱歉,具体解释了下气氛组。   气氛组是不同于酒托和酒水销售,陪酒等任何一种棣属于某一家娱乐场所的专门职业。   他们有男有女,女性居多,主要扮演顾客,混迹在真正的顾客中,负责烘托气氛,哄开心客人,营造出场所经营状况良好,气氛热烈场面活跃,提高顾客黏着度,促成更多的消费,以及吸引客人再次前来。   他们是就像娱乐场所的中间带,因为没有限制,所以可以做很多事情,踩边线的违法的都可能,一切只看当时的气氛。   “谢队,你懂得真多……”卓一鸣喃喃,叶锐很不爽的白了自己小徒弟一眼。   “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先按这个方向查,协查通告先散出去。”顾添说完,习惯性看向谢悯。   “我们去秦云婷家,现在。”   “DNA结果还没出来,王局说……”   “除非高升平有双胞胎,走。”谢悯丢下一句话匆匆出了办公室。   顾添跟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在电梯门开时追上了他,谢悯的肩膀被他按得往下一斜:。   “你刚才为什么说高升平不重?因为没有找到使用的安全套?那如果是他们自己丢了呢?”   “直觉……”   顾添问了一大段,谢悯就给了两个字,而且是很不靠谱的两个字。   走出办公楼,顾添要去开警车,谢悯一把拉住了他:“打车去。”   “诶,不是都确定不是绑架了,怎么……”   “匿名信息发送者还没找到……”   秦云婷坐在阳台上,呆呆望着夜幕降临的大海,顾添艰难的向她宣布了高升平的死讯,秦云婷一笑,笑得有点凄惨又有点冷漠。   “死了好,死了就消停了,我再也不用天天留门,问他几点回家了,也不用因为联系不上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了。”   秦云婷撑起身子,伸手拉开了玻璃茶几下面的小抽屉,拿出来一盒女士烟,一个烟灰缸。   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白色的烟蒂,烟盒里空了一半。   她抽出一支烟点燃:“你们不会通知媒体吧?我希望这个事情保密,我爸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他一直把老高当亲儿子。”   “不会,所有案子涉及的信息我们都会保密。”顾添立刻承诺。   新闻每天都有关于各种案件的播报,但是警方目的是警醒世人不是暴露隐私,很多信息都做了艺术处理,甚至有的节目中出场的受害人犯罪者是演员,只是还原案情而已。   “你们想问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到啥说啥吧。”秦云婷深吸了一口烟,望着远处黑尽的海面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秦云婷作为秦桥的独女,前半生受尽宠爱呵护,因为父母的工作不错,待遇颇高,她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甚至算是出生就在罗马的那种人。   她大学还没毕业自己和同学捣腾小买卖,赚了钱,大学没读完就干脆办了休学,专心和同学折腾挣钱。   对于她来说,读那么多书,走到顶也就是她父亲那样了,他父亲奋斗一辈子挣的工资,她和同学捣腾买卖不肖几年就能赚到。   同学家里早年移民海外,有些外部资源,两个人捣腾出了成本,越做越大,同学负责找货源,她没那么大的本金就负责帮同学解决运输问题。   两个人成了甲方乙方……   那些年赶上贸易开放,经济飞速发展,她挣了不少钱。   作者有话说:   隔壁双开连载今天完结啦,有兴趣可以收藏,孩子想求个完结V,谢谢!   《初闻不识曲中意(娱乐圈)》   1V1 双初恋 HE;   裴宛初第一次见闻意,天色微明,他从当红小生陆知的房间里出来。   裴宛初第二次见闻意,夜深人静,他衣衫不整侧躺在陆知身旁,一脸严肃对他说:裴导,你听我解释……   裴宛初露齿一笑:打扰了,你们慢来……   一个持才傲物,除了钱什么都不缺的新生代导演,一个财经杂志封面常客的青年才俊,因为娱乐这个圈绕在了一起。   裴宛初没想到闻意竟然缠上了自己,盯梢,夜访,摆拍,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逼得他进退两难。   他宁为玉碎之时金主闻说:“那个你的新剧,可以不可以让陆知当主演?”   为了资源,穷逼导演裴宛初一咬牙,同意了陆知上自己的新剧。   新剧筹备过半,他的搭档小白菜被陆知拱了……   新剧开机,裴宛初被「金主」拱了……   一响贪欢,披着晨雾意外到访的来客,击碎了所有美好的假象……   梦醒一刻就是诀别之时,从此天涯海角两不相欠……   地球是圆的,滚得太远的人又滚到了面前……   ——   闻意视角:那个当年突然消失,我挂念了二十年的小孩又回来了,只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忠犬土豪攻 X 病美人导演受;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秦云婷的适婚年龄,因为有背景,自己又能挣钱,从18岁开始来她家说媒的人络绎不绝,她一个都瞧不上,一心只想赚钱。   在众多人选中,他的父亲挑中了学习努力,成绩优异的贫寒子弟高升平。   高升平除了长得帅,从学习生活经历,工作类型跟她来说完全是天差地别,她认为和高升平在一起不会有共同语言,断然拒绝。   她的父亲却不这样认为,押着她相亲,谈恋爱。   高升平不仅穷,而且还比她小三岁,除了模样不错,她一个优点都挑不出来……   好女怕缠男,更何况高升平还受到了准岳父的青睐,两个人认识不到一年就结婚了,婚后高升平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跟着她学做外贸物流,开始亏了不少钱,后来慢慢赚钱了。   后来因为生孩子,教育孩子,她逐渐退出了经营,早年她自己做生意挣钱就买房,所以她就算不工作房租也够用,干脆就撒手让高升平管理了。   后来市场竞争越来越大,物流成本高,利润薄,一有点风吹草动影响特别大。   五年前,高升平说听到内部消息,望北岛要建免税经济特区,对于从事海运的他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要举家迁过来逸林,趁着还没开放,占先机。   秦云婷去问了秦桥,秦桥说上面有这个规划,但是具体落成时间不定,大概五年内,也可能十年内。   高升平笃定会很快,立刻搬了过来,前两年没啥业务,都是赔钱,还好望北岛的经营成本比帝城低,加上高升平多年的人脉,小打小闹的单子也能应付下。   大概两年前,高升平的物流业务有了起色,一年前望北岛经济特区的规划正式落地,抢占了先机的高升平业务量暴增,三个月把之前亏的全赚回来了……   “男人嘛,有了钱往往就容易迷失自己。特别是老高这种,出身寒微,找了个比自己岁数大,还得像伺候公主一样伺候十几年,换我早烦了。”秦云婷捻灭烟蒂,又点燃一支,吸了几口继续说着。   “他外面那些事,我没太管,到了我这个年纪啊,孩子听话,父母健康,钱够花就知足了。人回不回来不要紧,钱回来就行,是不是听着很不可思议,不能接受和理解。”   秦云婷说完这句,第一次回过头看了一眼顾添和谢悯。   顾添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谢悯细微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好男人少,又会挣钱又会顾家的好男人更少,虽然老高在外面不太干净,但是我觉得作为父亲他还是合格的。这么多年,除了出差,他没在外面过夜过,虽然经常半夜三更回来,但是好歹回来了。公司里我也有眼线,还是蛮干净的,偶尔开个小差,我何必扯出来闹大家不痛快。不知道是不是我没管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公司的业务你现在还参与吗?”顾添问。   秦云婷叹了一口气:“以前不管了,现在这个样子得管了,好歹是老高一辈子的心血,明天我就得去公司了,以后我们娘三还指着这公司挣钱买米下锅呢。公司里,我已经想好了,就说他突发疾病吧,别的就不说了。”   顾添又问了秦云婷一些问题,两个人准备告辞,白色烟盒里的香烟只剩下最后一支。   “秦女士,节哀。”离开前,谢悯说。   走出小区门,顾添却不着急拦车:“我们先走走?”   秦云婷家的小区所处的位置,观海极佳,但是并非在市中心地带,这会夜幕降临,人烟稀少,海边修葺的木头栈道上,除了一盏盏孤零零的路灯,前后看不到一个人影。   两个人走在栈道上,咸咸的海风轻抚脸颊,耳边是海浪的哗哗声。   要走的是顾添,走了这么几分钟,他也没说话,谢悯低头看着脚下几乎一模一样的木板没起话头。   “你说秦云婷那么镇静,这事跟她有关系吗?”   谢悯闻声一笑,扭头看了顾添一眼。   “顾队,你这有些不地道吧?”   顾添眼睛一蹬:“我怎么不地道了?”   “你什么都查了,拿着答案来给我出考题?那我怎么回答算对呢?”谢悯嘴角一挑。   顾添声音立刻低了三分:“我哪里有什么都查了。”   谢悯没说话,顾添接着又更小声的说了句:“不过就是叫叶锐来拷了他们小区的监控,查了查秦云婷的电话往来……”   “结论呢?”   “结论就是,她除了开车去医院产检,平时门都不出,电话往来更是少的可怜。”   顾添说完反应过来。   “明明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问回我了。你为什么认识他们家?你是不是因为别的事查过?”   谢悯理都没理顾添,拔腿便走,顾添急了,两步上前拽住了谢悯。   “那说个我不知道的,彭秀美还在逸林吗?”   谢悯叹了口气:“无论在不在,都要尽快找到,现在她是嫌疑人,晚一点可能就是受害人了……”   “你是对的……”这一句之后,顾添又是沉默。   昨天下午是谢悯认为并非简单的失踪,也是谢悯坚持认为,发骚扰短信的人并非高升平外面豢养的小情人,这并非简单的小三挑衅原配的戏码。   “为什么你认为发信息的不是小三?”顾添又问。   “房子刚签合同付款,房产证还没拿到。你要是小三,你会这么着急的告诉原配,你看你老公给我买房了?”   谢悯说完又提到了那句让顾添耿耿于怀的区区一千万。   家里流动资金只有一千万,高升平买房一口气付掉3000w,家里钱明显不够,需要动用公司资金流,而秦云婷不可能在公司没收买人心,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一早就会被知晓。   更别说,3000W的流动资金不是小数目,大部分做生意的买房,会选择贷款,房贷利率可比商业利率低多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赌高升平如果包养小三了,小三不是帝城户口,帝城限购……”   “你赌对了。对方的短信是想激怒秦云婷,大部分人无论男女得知伴侣出轨,一定会气急败坏的给对方电话,要求对方给个解释……秦云婷也确实这样做了,但是没联系上……”   “其他的就且听下回分解吧,我希望我猜错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彭秀美。”谢悯走下栈道,抬手拦了辆空出租先钻了进去。   ——   凌晨一点,望海大道上一片寂静,市局四楼灯火通明,比马路上的路灯还要亮堂。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大门紧闭,窗帘合上,室内昏暗。   照明灯关着,所有光源来源于开着的投影仪,而平时逢会必烟雾缭绕的会议室空气清新。   会议桌中间立着一个牌子:室内抽烟,一支罚款500。   酒店发现的不明男尸DNA样本和从秦云婷家采集到的,高升平使用物品中提取到的生物样本化验结果比对一致。   彭秀美在9月29日至10月5日期间,多次使用外卖软件,和她联系的手机号除了高升平的全都是外卖员之类。   高升平吃饭应酬接触最频繁的有三个人,叶锐亲自带队在晚上一个个找去,了解情况。   “高升平和他们吃饭,大部分时间是以工作名义聚会放松,有时候会去酒吧,但是据他们自己说,都是比较干净正经的聚会,不超过十一点结束,周末有时候约着打个球。有两个人分别见过彭秀美一次,高升平带在身边,介绍的是……”   叶锐还没说完,谢悯幽幽接了茬。   “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还是资助的贫困女学生?”   “差不多,说的是来他公司实习的大学生,给他做助理。”   “名字呢?”谢悯突兀地问。   叶锐眨眨眼,不是叫彭秀美吗?   “clris,英文名。”卓一鸣补充。   “这是艺名吧?”卓一鸣说完又问了句。   谢悯笑而不答……   “你们问的这几个人都认识秦云婷吧?”顾添问。   叶锐点点头,他们问到过关于高升平的家庭情况,几个人都比较了解,甚至他们在备孕二胎想要个女儿也都知道。   顾添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   “他们怎么评价彭秀美这个人,或者说和高升平的关系?”谢悯突然问。   作者有话说:   求个预收《烂尾书里和傻子飙演技》   善于修复烂尾书剧情的邱笛再次穿书,这次他穿得相当憋屈不仅名字搞错成了仇笛,还因为原主无脑即将沦为炮灰受。   邱笛穿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原主在发挥无脑纨绔子弟的看家本领:海选出最合心意的优质老攻。刚刚决出的十强选手,看脸一个比一个帅气,看未来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这原主跟谁结婚都脱离不了原书剧情: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穷困潦倒!   邱笛当机立断跑路,逃得理直气壮顺道带走了流落街头弱小无助的白孺苏,这个不仅瘫痪还是低智的弱鸡居然是主角攻白浩远的残疾小叔叔。   原书白孺苏:白家讳莫如深的存在,死后因名下的车子票子房子贡献给了侄子,拥有了不到三百字的剧情。   遇到邱笛后的白孺苏:每日晨起在坐轮椅和站起来之间摇摆不定,每晚睡前在恢复智商和继续装傻之间犹豫不决。   到后来邱笛明白了一个道理:越装可怜的越心黑……   故事脱离了原书逻辑,邱笛每天都在努力不要OOC……直到有一天:残疾叔叔他站起来啦!   邱笛:你的腿?   白孺苏:在呢……   邱笛:你的智商……   白孺苏:180……   邱笛:你的演技……   白孺苏:还是你的演技好……   假?弱智残疾腹黑戏精攻 X 真?兢兢业业修补剧情受 第21章   叶锐总结了几个人的看法, 将好的不好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认为两个人大概就是那种关系,但是可能彭秀美比较年轻漂亮,高升平对她呵护备至, 甚至有点言听计从, 尊重的有点过头了, 他们不太理解高升平不过就找个乐子,何必这么上心。”   谢悯点了点头, 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彭秀美外卖软件里能查到的外卖单非常多,但是每一单送货地址都不详细, 而且看起来东南西北哪哪都有,我们正在筛选, 看有没有更有价值的信息。外卖订单最后一单是10月5日晚上七点过。已经锁定了配送员, 我们明天早上找平台拿到电话就联系他。”   “道路监控拿到了吗?”顾添问。   “刚拿到, 两头路口四个摄像头的,还没整理!”   “时间就是生命,明天上午九点前, 我必须要看到有结果的道路监控。”   顾添这一说, 等于宣布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别走了。   会议结束, 一帮人不是赶着回办公室, 而是第一时间集体跑去了一层办公楼外的吸烟室。   呼啦啦一堆人涌入吸烟室,没过两分钟, 吸烟室里烟熏火燎,近在咫尺的脸都看不清了。   “哎, 难受死我了,半夜这个困劲啊, 不抽烟顶不住, 这后勤也太狠了……”   “抽一支罚500, 就我这点工资,开一次会都不够扣。”   “行了,现在有的抽赶紧的。没看两个头也没抽吗?忍忍吧,头的工资肯定也都不够扣……”   “诶,你说以前咱们抽烟上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怎么就整得那么严了呢?”   “谁知道呢,保不齐领导们又要搞什么创建先进单位,文明集体了呢……”   叶锐叼着烟就着卓一鸣手里的火点燃:“你不抽烟天天带着打火机干嘛,回去办公室干活去,别在这摸鱼。”   卓一鸣笑嘻嘻:“师父,那我也学着抽烟好不好。”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不学好,你去办公室问问顾队要不要定宵夜,大伙晚饭都没吃利索。”   叶锐把手机塞给卓一鸣将他赶出了吸烟室。   几个人抽完一支,不过瘾赶紧点燃了一支,猛抽几口过足了瘾,闲扯的话题越来越多,无可避免的谈到了新来的领导。   “说谢队不懂刑侦吧,又不像,你看他提的问题有时候还蛮像那回事情。”   “说他懂吧,你看开会干啥他都不吭气,还是让顾队说。”   “诶,我听楼上的说谢队蛮牛逼的,不过具体的细节他们不肯说。不知道究竟是个啥情况,有多厉害。”   “这不最近挺太平,刚来个案子么,等这个案子破了,你不就知道他懂不懂了……”   “你管他懂不懂,肯定比你懂,要不就你去坐那位置了。”   ……   叶锐闷头在旁边抽着烟,这些话灌进耳朵里,他一句都没接茬。   叶锐抽完两支烟,和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回了办公室,卓一鸣还捧着他的手机,他走过去一拍脑袋。   “干嘛呢,翻我手机隐私呢?”   卓一鸣一脸无辜举高手机,屏幕上打开的是外卖软件。   “你点龙肉呢?这么半天了还没点好?”   “头儿说,要点清淡软和的,大家熬夜吃太上火不好,要营养好的……”   这大半夜还开店做生意的,不是烧烤就是火锅,煎炸烤必备,哪有什么清淡软和,难怪卓一鸣点这么久。   叶锐嗤了一声,接过手机按他们平时点的一家店,稀里哗啦点了一堆,手机一扔。   “这不就是解决了吗,赶紧去看彭秀美的外卖单。”   卓一鸣伸头一看叶锐点的还是附近的。   “啊?你点的这些啊,刚才头儿还说要是附近没有,找找跑腿去城东,他说城东有家通宵营业的粥铺,我正在找你就回来了……”   “行了干活吧。”叶锐胡噜了一把卓一鸣的头发。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顾添鼻翼微动,闻着飘进来的热辣辛香很是开胃,不过他不是让点清淡的吗?   这些东西一闻就是谢悯吃不了的……   他走出隔间,叶锐塞给他两个小圆盒:“这是你要的,其他是我们点的!”   还有些温热的盒子,透明盖子一片水汽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他掀开盖子,一碗酒酿圆子,一碗椰奶红豆沙。   他轻轻放到谢悯桌前:“你吃点东西。”   “出来了,出来了——”   谢悯刚拿起勺子,门外传来伴随着大呼小叫咚咚不停的跑步声。   苗宇举着一份报告一路奔进了格子间。   “苗苗,你鬼嚎什么?大半夜的,鬼都要被你吓死。”叶锐跟着走了进来。   苗宇情绪激动,一脸笑得灿烂把报告往顾添面前一拍:“出来了,爸爸厉害不!”   顾添一睨:“怎么,你给我生了孙子了?”   “滚你大爷的!我加班加点把高升平中的毒分析出来了。”   “高升平的晚饭里被人下了毒,有安眠药,然后还有一种很奇特的生物毒素,你们猜猜是什么?”   苗宇一把抽走报告背在身后卖起了关子。   “河豚?蘑菇?蟾蜍?蓝环章鱼?”   ……   谢悯一口气报出了七八种顾添听过的没听过的东西,苗宇竖起了大拇指。   “谢爸爸牛逼!”   谢悯一瞬间有点怔愣,大概是不能习惯苗宇跟谁都爸爸,爸爸。   苗宇完全没注意到谢悯的反应,把报告翻到结果递给谢悯。   “蟾蜍毒素,不是粗加工,有提炼过,纯度不算非常高,但是发作后不送医撑不过五个小时。所以如果是下在晚饭里,反推的话他应该是七八点吃晚饭,然后安眠药作用很快睡着,然后睡梦中发作……”   “起效需要多久?”顾添问。   “吃下去到起效不超过2个小时,结合他的呕吐物,我判断从饭后一个小时开始呕吐,但是安眠药有点重,这个还不止安眠药,里面混了迷药成分,他醒不过来的……”   蟾蜍毒素存在于蟾蜍身体内,主要在皮肤,卵,腮腺,具有心脏毒性。   少量误食会引起恶心,呕吐,腹泻。   摄入量大,会引起呼吸困难,心率失常,头晕嗜睡。   如果送医不及时,毒素浸入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即使到了医院也回天无术。   “那玩意没味道吗?混在饭里?”   叶锐侧目,这是他和顾添从警多年一来,第一次接触到的致死原因,想想蟾蜍那恶心样就吃不下饭了,那玩意的产品能好吃?   “这就是生物毒素的可怕性,很多没有异味,甚至会让食物更加鲜美,比如野蘑菇。这个是经过加工的,肯定更没味道。好了爸爸的工作完成了,要下班了,你们好好工作。”   苗宇手一背大摇大摆走出了隔间,屁股上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哎呦小龙虾,我最喜欢了,谢谢啊!”   苗宇顺道顺走了叶锐刚打开的麻辣小龙虾……   等到人都走了,顾添压低嗓门问谢悯,为什么早就知道是生物毒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吐的那个样子,要么身体疾病,要么中毒,很好猜的……”谢悯端起红豆沙,小口吃起来。   大办公室里,掰壳子的声音,咬骨头的声音小声且密集,顾添内心天人交战,是不是出去加入……   谢悯把酒酿圆子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吃一盒够了。”   行吧,陪领导吃饭比较重要。   爱干净的顾添应该庆幸自己没出去,否则大办公室里的光景能气得他七窍生烟,一个个左手抓着小龙虾,香辣蟹,烤串,右手在键盘鼠标上来回捣腾,时不时抹一把嘴。   白色键盘上,红色印记清晰可见。   吃完宵夜,东方露出鱼肚白,黑乎乎的海面尽头,海天分界初显。   “路面监控视频出来了,这里看还是去会议室?”叶锐揉着赤红的双眼走进隔间。   “就办公室看吧。”   10月5日晚,19点45分,一个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外卖员骑着电瓶车进入了小巷,直到八点过才离去。   天色黑尽,巷子里偶有人走过,九点钟,背着大背包,拖着行李箱的彭秀美出现在巷口,她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路旁停着的黑色轿车。   她打开后备箱放进去了行李,背着包坐上了汽车。   汽车发动离去……   精华版监控就几分钟,顾添要求查这辆车的具体信息,轨迹。   “退回去,从她走出来上车再放一遍……”   车子停在摄像头前方,所以只拍到了没开灯的驾驶室,司机带着鸭舌帽,刻意低着头脸部五官不清,露出的下巴依稀可见胡茬,是个男人。   “车上可能还有第三个人。”   “哦?”   顾添敲了暂停,局部放大,放到图像出现了大方块,也没从画面里看到多出来的东西,不过倒是看到方向盘上系着一根丝带,好像是红色的。   谢悯怎么判断车里还有别人。   “这是一辆跑营运的黑车,不是彭秀美认识的朋友来接他。而彭秀美上车前后的举动,不符合她自己叫车的行为。”   “啊!我知道了,如果是朋友能晚上开车来接他,肯定会下车帮她放行李,这个司机全程没下车。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熟。”   卓一鸣抢着回答。   “还有呢?”顾添问。   谢悯看了一眼顾添和叶锐:“有谁没车的,来说说……”   一屋子将近十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卓一鸣发言。   “我要是找黑车,不确定是不是拉客的,我会先去问司机走吗?”   谢悯点头示意他继续。   “然后上车会告诉司机目的地。如果我是在APP上叫的车,上车司机会和我核对手机尾号,目的地。彭秀美上车两个人没交谈过,说明司机早就清楚目的地,就算是彭秀美联系的司机,一般上车都还是要例行问一句。说明已经有人一早确定了不会更改的目的地,可能就是说中途停一下接个人……”   卓一鸣这样一说,一帮平时要么自己开车要么招手拦车的人茅塞顿开。   “彭秀美给高升平点了晚饭,看着他吃下睡着,然后带走了高升平的背包。一早和人约好了来接他,到时间走出去上了这辆车,然后逃离了现场。”   顾添一句话将彭秀美当晚的活动轨迹描摹了出来。   “送外卖的进入小巷待了十几分钟,这不太正常,你们记得问清楚当天的细节。然后这辆车当天离开案发现场的路径,去查清楚,车辆信息也去查清楚。现在六点过,大家休息两个小时继续开工。”   回到隔间的谢悯没有第一时间趴桌上睡觉,而是打开双肩包拿出了剃须刀,一把一次性牙刷还带着小牙膏那种。   顾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工具到挺全……”   谢悯又摸了一把牙刷出来递给他:“你要吗?”   顾添伸头看了一眼,谢悯拉开的包里洒了好几把一次性牙刷。   “你这是住酒店攒的?”   “不,上网买的。”谢悯拿着杯子走出了办公室。   太阳从海面缓缓升起,犹如刚出炉的鸭蛋黄,带着热气掀开了望北岛新的一天。   市局门口的岗哨还没彻底清醒,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已是一派忙碌喧嚣。   打电话的声音,交谈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混在一起,杂乱无章中透露着井井有条。   黑车是个,所有信息暂时中断……   唯一的办法,只能靠追查他的行车路径,看能不能追到住址,但是这是一个庞杂的工作量。   外卖平台给了外卖员联系电话,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有登录平台接单,也没有开机,几次联系均是关机。   工作群里,最新消息一条条往外蹦,每一条都代表着各个侦查方向的最新进度。   “他不会是同谋,跑了吧?”顾添自言自语的念叨。   “不大像,他目标太大了,外卖平台还有他的身份信息,他如果合谋很容易被抓住,再多联系下,可能只是临时出了什么状况。”   谢悯出声安抚情绪有些焦躁的顾添。   顾添还在琢磨,微信上弹出了王局发过来的消息。   “处理一下。”   顾添一打开,刚下去一点的焦躁顿时化成了滔天怒火。   王局发来的是在微信中传播的一组聊天记录合辑,看初始时间,传播时间不短,粗略估计传播次数得以千计。   “火车站附近的小宾馆死人了。”   “哎呀,这是怎么死的?”   “得病?被杀?”   “听说,是找鸭子,被劫财劫色……”   高升平躺在酒店床上,没有打码的照片就这么大刺刺的摊在聊天记录里。   照片拍得有些匆忙,对焦不清加之房间的灯光,看不出什么端倪,要说这人喝多了睡着了也可能,但是下面附带的小作文写得有声有色……   要不是亲历现场,真的都要信了这通篇鬼话。   “叶锐!”顾添火气上涌,一嗓子震得叶锐滚着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顾添啪把手机扔出去:“清掉网上所有关于高升平的照片,还有这个什么说他找鸭死了的,还有编小作文的,透露了真实信息的,转发传播数量达到造谣传谣级别的,通知当地派出所约谈!”   叶锐按了转发丢下手机,嘴里骂着这帮人真能添乱,匆匆走出去开始吼。   “卓一鸣,卓一鸣呢!”   谢悯轻笑了一声,顾添扭头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谢悯伸手勾过去手机:“其实照片源头挺好查的。”   昨天清洁工大姐说进屋看到人就吓得尖叫跑出来,然后保安进去翻面确认死亡,出来报警,然后警察到。   这期间的时间很短,酒店是个密闭环境,不是大马路上发现了尸体。   所以拍这张照片的时间,一定是在保安进去出来之后。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住在隔壁几间房的客人,不在监控范围内,又能快速进出的房间,一查就知道了。   “叶锐!”顾添又是一嗓子。   “来了来了!”   “你带人去酒店,查入住信息,还在的挨个盘问,不在的查清楚电话去向!”顾添话音刚落,桌上的座机响起。   接起来还是110报警中心,说一位叫秦云婷的女士,致电110报警中心,要找刑侦支队负责人,留下了电话。   顾添一听确实是秦云婷的电话,赶紧回了过去。   秦云婷今天一早去了物流公司,召开了部门会议,宣布了高升平因病不能继续管理公司,接下来由她主持工作。   本就是夫妻店,大家默认她是老板娘,也没有什么股权纷争,表面上一派和谐。   她先把财务提溜过来对账,虽然顾添告诉了他通过技术手段分析,购房合同那张照片是假的,她依然不放心。   这一对账果然发现了异常。   高升平9月25日通知财务,需要一笔现金垫资业务款,数目是二十万,让财务尽快准备好。   财务于9月27日通知高升平款项准备好了,高升平当时没说要,也没说什么时候要,但是却在9月28日下班前十分钟找到财务支走了这笔现金。   这笔钱不知所踪,没有拿回家,也没有存入高升平的个人户头,因为两夫妻开的是联名户头,所以账目有变动,秦云婷会收到信息提醒。   虽然秦云婷知道,高升平肯定有她不能完全掌握的账户,但是这笔钱走得有些蹊跷。   秦云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升平带的大量现金被人盯上,还是高升平把钱给了小三,干脆打电话反应了这个情况。   “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很关键,这个手机是我个人电话,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联系我。”顾添挂了电话,转述了秦云婷的话。   “你觉不觉得奇怪,高升平这次外出,除了彭秀美,他骗了身边所有人……”谢悯问。   “他骗老婆去帝城谈生意,因为生意上的事,老婆不管,如果是找关系,他老婆肯定会多问,说不定还会求自己父亲牵线。他骗助理和副总说去找关系,两个人默认找关系用不上他们,肯定比较隐秘也没提出随行。让彭秀美去开房,躲在酒店不出门,带着现金,手机关机……他在躲人或者逃命……”   “定了帝城的车票,最后没去,很可能是认为行踪暴露,要寻找别的办法出去。他去帝城应该不是谈生意找关系,而是找人保命……”   “什么事情会威胁到他生命,而他又不敢报警?”谢悯继续问。   “黑吃黑……带彭秀美出逃,很可能并不是因为彭秀美是他的情人,而是他需要一个人帮他跑腿外联,他老婆不适合,他公司里的助理更不适合。必须要尽快找到彭秀美,高升平为什么逃命是关键!”   顾添说完又开始嚎叶锐。   谢悯揉了揉耳朵:“叶锐,被你派去酒店查信息外传去了,您有什么事说吧,我来做。”   “外卖员联系上了,通知他来市局录口供,大概十分钟后到。”工作群里弹出了一条消息。   谢悯站起身拍拍顾添的肩膀:“走吧,去问问那天外卖员送了什么。”   ——   外卖员看到顾添出示的彭秀美照片,迟疑了半晌。   “好像认识,天黑了,光线不好说不准。”   “送过那么多,能记得是谁?”   “火车站背后那条小路上的酒店的外卖,应该是放假期间,5号还是6号,快八点了,天黑了看不清。你要让我查查,我应该能想起来。”   顾添让他查,外卖员掏出手机点进平台划拉了半天。   “5号晚上。”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当时发什么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让我接了个私单……”   当天外卖员送餐抵达后,彭秀美出来,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自己一会的火车赶不及了,好朋友要过生日了,让外卖员帮他跑腿送个生日礼物过去,跑腿费私下转给外卖员。   因为不走平台不算抽成,而且彭秀美当时是掏出了一百块钱,这个价格可是外卖员配送十单都赚不到的利润。   并且时间不受限制,只说他空了送过去,十二点前送到就行。   外卖员同意了,也因为这一单算是天上掉馅饼所以他印象深刻。   “送的什么东西?地址电话有吗?”   “一条项链,就是那些金店卖那种。”   “盒子什么样子?只有项链?”   “是,就一个小盒子,红色的,上面有金色的品牌名字:周X福。我检查过,我也怕有什么违禁品,回头被抓……地址电话当时写了张纸条扔在盒子里,送到就一起给人了。”   “什么样子的项链?”   “银色的,吊坠是两个翅膀,还挺好看的。”   “地址和名字说一下。”   ANGEL CLUB。   Jessica。   还是个英文名……   ——   ANGEL CLUB坐落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独占临街一整排店铺一二楼。   有表演,劲歌热舞,人均消费过千。   下午五点,穿着清凉的男女,画着精致的妆容,款款走进了大门。   和其他酒吧不同,门口并没有招揽客人的俊男靓女,只是站了一排一身黑衣的安保人员。   六点半,伴随着大门开启,镶嵌在门框上的安检机打开了指示灯,正式营业开始了。   顾添和谢悯走过安检门,位于门框中间位置突然闪亮红光,响起了急促的报警声。   四五个保安走过来团团围住两人,伸手就往两个人腰上摸去。   顾添一手擒住伸过来的手,摸出了工作证一扬。   “办案,查人?”   一个保安查看了顾添的证件。   “娱乐消遣,不接待吗?”谢悯抢先回答。   “我们可是有黑卡的人,你们确定不接待?”谢悯说完给顾添递眼色。   顾添立刻掏出那张被王局嗤之以鼻的黑卡在手里扬了扬。   “您稍等,我们这里不能带刀具,枪械进场,我得请示下。”保安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没多久走过来一个一身黑西装,模样英俊,个子约摸一米八的清瘦男人。   门口的保安们恭恭敬敬异口同声:“涛哥,晚上好。”   涛哥上下打量了两人,又看了顾添的证件:“刑侦?你们不是每天都忙着破案吗?还有功夫来这消遣?”   “我们是市局的,没死六七个以上到不了我们这,最近闲得很。接不接待吧……”谢悯从善如流,说完抬脚就要走。   “来了就是贵客,哪有走的道理,我亲自接待。”涛哥一使眼色,围着的保安散去,他带着两个人进了门。   这会刚开始上客,大厅里稀稀拉拉坐着一两桌客人。   “有包间吗?我们一会还有朋友来,最好私密性好的。再找几个会玩的……”谢悯又发话了。   “哎哟,哥哥是内行啊,真没看出来呢,走走走,今晚包你们满意……你们喜欢什么样的?”   “年轻的,漂亮的,有男有女最好……”   顾添落后半步,听着涛哥热情的介绍,谢悯提的要求。   涛哥把他们领进了一个中号包间,叫人上了一瓶洋酒,嘴里说着等一等,一会就安排人来。   顾添瞟了一眼,还好普通洋酒,就算这里再黑,也不至于一瓶干掉他两三个月工资。   涛哥离开,谢悯拿着手机玩了起来。   “这里人太杂,我们也不确定彭秀美的同伙是否在这里。不能暴露目的,只能悄悄带走Jessica。”   “但愿这里的Jessica只有一个……”   “你卡里有钱刷吗?”   顾添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连续震动起来,他摸出来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谢悯发过来的消息。   他掏出钱包,扔出一张金卡在桌面。   “我名字的,随便花……”   包厢门再被推开,涛哥带着四五个姑娘走了进来,谢悯伸手从顾添裤兜里抽出烟盒点了一支夹在手里,翘着腿,虚指了一圈。   “多大年纪,什么名字。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听听声音甜不甜……”   “娇娇,20岁,哥哥晚上好。”   “LILI,21岁,老板你好帅啊。”   “秋秋:19岁,帅哥好。”   ……   谢悯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一撇嘴,意思很明显,不满意。   “咱们这什么样的都有,哥喜欢什么样的?”   “合眼缘的。”   “好嘞,哥哥,您等着……”   涛哥带着人呼啦啦走出去,没多久又带着七八个年轻男女进来……   坐旁边的顾添看得有滋有味,他敢说逸林市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没有他没进去过的,每次进去无一例外都是出示工作证,一脸正气要求对方配合。   这样装流氓还是第一次……   他好像忽然GET到了谢悯表演的精髓……   忘记自己是谁,融入当下的环境,拼了命的不要脸……   就对了!   所以对付谢悯这种人,他做不到比谢悯更能演,但是他能努力做到比谢悯更不要脸!   谢悯不负顾添所望,挑人那叫一个专业。   包厢门几关几开,涛哥带着一批又一批的俊男靓女进来,嘴里孜孜不倦介绍着个顶个的漂亮。   那些人漂亮与否,顾添完全没留意,他就瞧见谢悯演得挺漂亮。   谢悯目光就像刚抹了502,男男女女刚进来站定,他的视线立刻黏在人身上挨个扫过。   「十分不满」,「有点意思」,「这部位长的不错」,都不肖说话,评价全写在了他脸上。   顾添看得饶有兴致,心里甚至琢磨,要是Jessica一直不出现,谢悯会不会就这么演下去。   没想到,转脸谢悯却点人了。   “你抬起头,叫什么名字?”   顾添闻声转头,暧昧的灯光下,一个面容白皙纤瘦的小男孩,红着脸,声如蚊蝇。   顾添一挑眉,原来谢悯喜欢这样的?   下一秒,谢悯手一挥指向他:“你去陪哥哥喝两杯。”   看戏正浓的顾添转眼成了演员,脊背立刻绷直,还没反应过来,年轻的男孩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端着酒杯给他倒酒。   他忍不住往谢悯身边坐了段。   “还有姑娘吗?就这些?”   涛哥见留下了一个人,脸上笑开了花,嘴里说着有有有,出出进进又是好几次,在顾添都要失去信心时,再次进来的姑娘中,有一位穿着抹胸短裙,锁骨上有一条细细的项链,吊坠正是一对天使的翅膀。   两个人对看一眼。   “Jessica,20岁……”   女孩说话的时候,风情万种的撩了一把长发,刚做好的栗子色微卷长发慵懒的披在肩头,发梢泛着油亮的光泽。   顾添差点没忍住叫就要她,想着身边都有一个男的了,忍着把目光投向了谢悯。   谢悯嘴角一挑,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很满意的微笑,自自然的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Jessica摇曳着身姿一屁股坐到了谢悯身旁,谢悯端起酒杯示意涛哥可以走了,等会朋友来了,再叫他带人来挑。   “诶,哥哥们玩的开心,有需要随时叫我……”   涛哥又吩咐人送进来了几个果盘,小点,说是送给他们吃的,顾添终于不用尴尬的坐着,他手里抓起一把开心果剥壳,留下来的小男生端着酒杯追着他喂,他一点点挪位置,最终和谢悯腿贴着腿坐在了一块。   小男孩极力和顾添找话题,顾添嗯嗯哦哦应付着,竖着耳朵听谢悯和Jessica聊天,没一会就把一盘开心果剥了大半,Jessica瞧见了干脆抓过一把开心果递给谢悯。   “哥哥,吃点果仁,我们家这个果仁可香了你尝尝。”   谢悯从善如流从她掌心里抓过几颗,“谢谢,确实挺好吃……”   顾添??   “你喜欢吃吗?你喜欢,我把这全剥了。”   “去,再让送一盘过来……”   顾添扬了扬下巴,指挥旁边的男孩出去再点一盘,谢悯眉角一挑似笑非笑转过脸侧着身子继续和Jessica聊天。   “你这项链挺漂亮。”   Jessica摸了摸锁骨:“是吗?我最好的姐妹送的,漂亮吧。”   “不错,眼光挺好,你姐们也在这?叫过来一起玩玩呗……”   “不在,她最近休息呢,回老家了。下次来,可以一起陪您啊。”   两盘开心果,顾添剥得噼里啪啦,没一会就只剩下一盘果仁。   吃了一颗,味道还行,不过他不喜吃这种果仁,总觉得油腻,不过谢悯倒是时不时抓一把放在掌心,看样子还蛮喜欢吃。   “好吃吗?”他凑近谢悯耳朵问。   热气搔刮耳廓,谢悯脊背不自觉的抻了一下,回脸一笑,没说话。   转脸不过两秒,两个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快要脸贴脸,彼此的呼吸交融在方寸之间,带着干果的油脂芬芳……   谢悯早已经转过去头,他的五官却如同烙印,嵌进了顾添的瞳孔,好像有点好看?   没得到谢悯的回复,顾添不死心凑得更近了,嘴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贴上了他的耳朵。   “谢队,你怎么占了人便宜还这么理直气壮呢?这可不是优秀的警察叔叔呀。”   Jessica目光带着疑惑在顾添身上扫了几轮:“这位哥哥是说什么我们不能听的悄悄话呢?”   谢悯一笑:“他悄悄告诉我,他下手太早,我动作太快,应该你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找你的,那样的话这会就能一亲芳泽了……”   极好的克制和表情管理才让顾添没把脏话骂出口,他气得往旁边坐了点,要和谢悯保持距离。   哪知道旁边的小男孩也坐得很近,他一屁股差点坐人腿上,小男孩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望着他。   “你出去再叫打可乐。冰的!”顾添挥挥手。   男孩再次回来自觉坐到了离顾添远一些的位置,顾添一笑,递给他一罐可乐,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顾添轻松的神态,没有上下其手揩油的彬彬有礼让男孩松了一口气,话也多了起来,对顾添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   小男生说自己是望北大学的学生,还说这里有很多都是大学生来勤工俭学……   顾添顿时对勤工俭学又有了新的认知……   大学生他是不大相信的,望北省是个岛,虽然不大,却有四五所大学,其中不乏知名学府。   似乎这些风月场所的特别爱扯自己是大学生,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年纪轻轻堕落风尘变得合情合理。   不过小男孩的回答倒是让他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些更深入的认知。   “一会跟我们出去宵夜?”谢悯一句话传进了顾添的耳朵,他知道这是谢悯想要把Jessica带出去在弄回市局。   但是这句话在Jessica耳朵里就是我看上你了,今晚包夜!   我还在旁边坐着呢?你就和别的女人谈这个了?   顾添角色无缝转换后,登时不爽!   “我最早也得十二点才能下班……”   谢悯自自然的伸手在盘子里又要抓果仁,不过这次就抓到了三颗,他有点诧异的回头,一盘子果仁居然被他吃光了?   “喜欢吃吗?”顾添摁着他的手背。   “喜欢吃,自己剥去,我再给你叫一盘?”   “不用自己动手的当然好吃,特别是你剥的!”   谢悯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这是把顾添当免费劳动力了。   顾添气得牙痒痒,比不要脸还是比不过!   谢悯一抬手挣脱了顾添的束缚,把唯一的三颗果仁一起丢进了嘴里,慢慢咀嚼,他吃什么东西都很慢,好像在嘴巴里要嚼的没有任何形状才会下咽。   叶锐以前吃饭也是这样的,上大学后被学校和顾添双重毒打。   两个人第一次吃饭,顾添就说他:你这个吃法,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后来叶锐吃饭越来越快,两个人比赛似的吃,这几年工作了稍微好些……   卓一鸣刚来那会因为吃饭慢也被他骂过,黄玲玲也被他骂过。   “吃这么慢,有任务的时候,你们就喝水管饱吧。”   从第一次见谢悯吃东西,就是这样慢慢的,他居然没有无名火起,现在包间里无聊,他盯着那殷红的双唇犹如慢动作缓缓开合,他居然又一次觉得很好看?   谢悯咽下果仁,又是轻挑的一笑转脸继续和Jessica热络的聊天。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价格好说,我就是觉得和你投缘……”   谢悯的话唤醒了顾添的意识,他紧闭双眼,缓缓睁开,他们现在正在工作,正在以嫖/娼的名义,要带走有可能知道嫌疑人下落的证人。   谢悯还在忽悠Jessica,今天晚上最好立刻马上跟他出台。   顾添本来就不平静的内心,这会更是有些焦躁了。   知道谢悯是在钓Jessica出去,他们带走录口供,可是顾添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从刚才起来,就没下去过。   这个人究竟有多少面?究竟什么时候不是在演?   作者有话说:   顾添:我终究还是被老谢带坏了……他居然带我去……   ——   周四周五每天一更,0点更新。元宵开始双更(中午12点/傍晚18点);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Jessica脸上绽开了一朵芙蓉花, 声音里刻意做作的娇柔又重了几分。   “那哥哥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我们先吃宵夜,吃饱了,我给你慢慢安排……”   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惹, 大银手镯一条龙那种, 这是谢悯的真实目的。   Jessica表面推拒一番, 愉快的答应了今天下班后的时间空出来给老谢。   顾添借口去厕所,看了下工作群, 现在只剩下追踪套/牌/车/黑车司机行踪这条线,但是并不顺利。   茫茫车海中, 要筛选一辆车不定向的行踪何其艰难。   时间接近9点,顾添坐在马桶上给谢悯发消息。   “谈妥没有?”   这条信息谢悯没有回复, 顾添坐在马桶上, 焦躁地揪着头发, 他离开包间,里面就只剩下两男一女,谢悯是花钱的, 其他两个是卖的……   他这会心里烦得很, 想着会不会他走了, Jessica就对老谢上下其手……   他们好歹是公职人员!   过了将近十分钟, 谢悯才回复消息。   “你掉马桶里了?”   顾添手托着下巴,动了动坐麻了的双脚。   “你再不回来, 我带人走了……”   “嘭——”顾添猛地起身,麻意还没散去的双腿一软, 整个身子扑向前方,鼻头重重杵在了门板上。   他顾不得疼, 使劲跺了跺脚, 跌跌撞撞揉着脸跑回包间。   茶几上又多了一小碟干果, 谢悯正抓起了一颗山核桃,屈尊降贵亲自剥着壳,看见他回来摊开手:“吃吗?”   顾添捻起扔进嘴里细细咀嚼,好像还挺好吃,他吃完一颗扬了扬下巴:“继续啊。”   “继续个P。”谢悯站起身子,拍了拍手,抽了张纸巾细细擦过手指,擦完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谈好了,她去换衣服了,一会门口见。”   走出包间,顾添反应过来:“没买单?”   “我买了,走吧……”   涛哥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哥哥怎么走了?”   “朋友有点事不来了,我们换场子继续。”谢悯回答。   “哥哥今晚玩的开心哈,下次来直接找我,给你们打折……”   涛哥一路把两个人送到门口,招呼过来保安要帮两个人去取车。   “没开车呢,想着喝酒……”   穿着碎花连衣裙的Jessica挎着小包走了出来,见到两个人一愣。   “刚才那个男孩子你们没带着?”   谢悯一挑眉:“怎么,两个人一起不行?”   Jessica踌躇:“也不是不行……”   “Jessica,好好陪哥哥们玩,哥哥不会亏待你的。”涛哥轻推一把Jessica,刚好推向谢悯怀里。   顾添一把撑住Jessica的手臂,让她没能顺利的倒在谢悯怀里,然后顺手一扯:“天色不早了,到了咱们再慢慢聊。”   在涛哥热情洋溢下次再来的声音中,谢悯拦停了一辆出租车,顾添把Jessica推上车,他和谢悯一左一右坐进去刚好把她夹在中间。   “望海大道市局……”顾添报了地址。   Jessica警觉起来:“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   顾添掏出工作证声色俱厉:“市局刑侦支队,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如果你不想你的工作不保,最好老实点……”   ——   到了审讯室,顾添啪一声给审讯椅上了锁具,Jessica坐在禁锢的金属椅里左右扭了扭身子。   顾添掏出两张照片甩在Jessica面前。   “老实回答,就不追究你涉嫌卖/淫的事了,否则以后我天天带人去你们场子扫黄。”   Jessica扫了一眼照片:“认识,男的是个老板,女的是我好姐妹:clris。”   “啥玩意?说中文!”顾添吼了一声。   “彭秀美。”   “这两人什么关系?最近一次见彭秀美是什么时候,你们说了什么?最近有联系吗?彭秀美去了哪里……”   顾添噼里啪啦问了一堆。   Jessica睨了一眼照片:“都睡一张床上了,你说啥意思?”   啪,顾添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呢?老实回答!”   “一两年前,彭秀美来ANGEL CLUB找我玩,我们两坐一块喝酒,这个男的在旁边桌,然后后来就一起喝,就这样认识了。他不常来这里,clris……彭秀美说男的经常约她出去,她骗男的是大学生,家里条件不好,那个男的还资助她学费,还想安排她去自己公司上班……”   “一年,还是两年,说清楚!”顾添又拍了一次桌子。   Jessica翻了个白眼:“警官,这又不是我的爹妈子女,我怎么可能记那么具体呀。大概不到两年吧。”   Jessica的讲述印证了谢悯的猜测,大差不差。   “最后一次见她好像是9月中,具体记不得了,她就跟我说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然后给了我她家的钥匙,说如果老家事情麻烦短时间回不来,这个月底叫我去帮她把出租屋退了,东西收拾了搬我家。国庆放假的时候,她说找朋友给我买了份生日礼物,叫我收到了告诉她……”   Jessica说完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喏,就是这个。”   Jessica的讲述和他们查的彭秀美的通信记录相符,确实没有频密的联系,否则警方也不会因为外卖才找到这个人。   “彭秀美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和你一样吗?”顾添问。   说到这个,Jessica沉默了,微低着头,眼珠滴溜溜滴转。   啪!顾添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做记录的卓一鸣身子一弹。   “我们今天找你是了解和彭秀美有关的事情,你老实配合,我们不提别的。”一直坐着没说话的谢悯赶在顾添嘶吼前说了一句。   “其实不太一样……”Jessica犹犹豫豫开了口。   彭秀美和她是老乡,老家离得不远,最开始彭秀美过来逸林,也是听Jessica说的这边好挣钱。   没学历,没工作经验,又不想去工厂,自然进了娱乐场做服务员。   做了没几天彭秀美觉得太累了,毕竟都是熬夜的工作,而且赚得不多,比起Jessica他们这种来钱速度完全不值得一提。   彭秀美坚持了一个月,其中数次迟到,到手的钱都扣了不少。   几个姐妹建议她下海,但是她还是犹豫,当时的主管看她实在没办法规矩上下班,嘴巴比较甜比较会哄人,就让她兼职跑场子。   所谓跑场子,就是哪个娱乐场需要人去暖场,维持气氛,她就去跟着几个一样作用的女孩坐那喝点免费酒,吸引客人来聊天开单。   他们有免费酒喝,结束后,场子还会从客人消费里给他们返一些好处,她要看到合眼缘的愿意跟对方走的,价格另算,多少都是自己纯得,不像Jessica他们还要上缴一部分。   而且这个工作随机性大,有单就接,不想接就在家里睡觉也没人管你。   她最开始因为长相普通,都得和别人一起去忽悠客人,分到手的钱也不多,后来开始整容,打扮得漂亮了有的场子点名要她去,她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开工,而且比起Jessica,她这钱挣得更干净轻松。   因为两个人是老乡,所以虽然不在一个场子,但是关系一直不错。   “彭秀美外出或者你们外出一般乘坐什么交通工具?”   顾添的这个问题让Jessica有点意外,愣了半秒回答:“打车或者网约车,她是怎么了?”   问了这么多问题,Jessica直觉彭秀美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警察同志,我和她虽然关系好,但是她违法乱纪那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做这个的,都是不问隐私的,她要是骗了人或者怎么的跟我没关系的。”   “骗钱?”顾添敏锐抓到了关键点。   “就是……就是有两次,酒吧里灯光太暗没看清,开了房,她发现对方太丑,然后趁着对方洗澡把对方钱包里的钱拿了跑了……”   Jessica说完,再次强调。   “那是她个人行为啊,她没场子才敢这样做,躲几天就没事了,而且她经常打针,今天鼻梁高了,明天嘴唇厚了,那些男的即使酒吧里再见到他都认不出。我们可不敢的,我们会被打死的……”   “你们是好姐妹,她失踪这么多天不联系你,你不担心?”顾添对Jessica的话不太相信。   “警官,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卖的呀,回到老家谁想和以前的联系,万一一个不小心露馅了那要被爸妈打死,邻居口水淹死的。我回老家连手机号都换掉,除了带回去钱,什么都不带回去……”Jessica翻着白眼。   “你有彭秀美的照片吗?”顾添问,毕竟拿着截取的床照让人指认总不是太合适。   Jessica摸出手机,从相册里导出来了多张两人合照,彭秀美的单人照片发给了顾添。   “你知道彭秀美住址?带我们去……”谢悯问。   “行。”   “今晚干嘛去了,你很清楚回去应该怎么说吧?”顾添的问句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   “知道……和两位哥哥玩的好嗨皮,好开心哦,折腾了一晚上……”Jessica怪腔怪调回答,手搭在胸前,眼珠上翻。   负责记录的卓一鸣脸刷的红了,顾添脸色一僵,幸好审讯室有摄像头,要不然走出这间屋子谁TMD说的清……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谢悯清了清嗓子:“顾队, 你带几个人去吧?”   两天一夜没合眼,谢悯并不太困,他的睡眠质量大部分时间都很不好, 睡不睡没两样。   上次赵老头给他开那个安神的药, 他后来又吃了一次, 还是困,立刻不敢吃了……   但是其他药不能断, 两天一夜和顾添同出同进,他根本没时间吃药, 终于这逮着机会打发顾添走了。   他走回办公室,拧开保温杯盖子, 把药一样样倒进盖子里, 不敢一次吃太多量, 他倒了双份。   大大小小,圆的,扁的, 方的, 长的加起来六七十粒, 分了两次才吞完,   小半杯水喝下去,立刻饱了……   ——   彭秀美的出租屋在城郊的城中村, 外表看着崭新时髦的五层小楼,走进铁门, 踏上楼梯,浓重的乡村味迎面而来。   浅黄色的麻面釉砖, 不锈钢楼梯扶手, 雪白的墙面漆, 墙壁贴了一半的大白瓷砖。   每一种元素都是当下普通城市住宅不会采用的设计,不知道是价格低廉还是方便打理,在望北岛的自建屋中流行甚广。   彭秀美的小房子在四楼,打开银闪闪的不锈钢门,里面是一个大开间,入户门旁边隔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兼具洗浴功能。   房间里的地砖和走廊一样,家具不多,一张木头双人床,一个简易衣柜。   地上零七碎八放着电热水壶,电磁炉,炒锅。   顾添扫了一眼,倒是干干净净,旁边一个塑料收纳箱当柜子使用,里面放着杂物,盖子上面放着一个不锈钢碗,一个白瓷杯子。   双人床上被子拉着盖住了床单,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风衣,大衣,长裤。   衣柜下面的架子上放着几双单鞋。   法医在枕头上找到了数根长发,又从杯子,锅具表面采集了指纹,其余并没有搜到什么有价值的物品。   顾添找来了房东,查看了彭秀美租房留下的信息,和警方查到的没有出入,他通知了房东这间房屋主人涉及刑事案件,如果回来了立刻通知他们,期间不要让其他人进去。   ——   又是一个深夜,市局四楼的灯,连续几十个小时没有熄灭过。   彭秀美的DNA化验结果已经有了,暂时没有出现样本一致的无名女尸。   叶锐后来又去Jessica家里,拿回了彭秀美送她项链的外包装盒子。   普普通通一个小纸盒,和首饰店里惯用的没有区别,上面提取到的指纹经过比对,发现了几枚和酒店房间和彭秀美出租屋里采集到的一致,说明彭秀美确实接触过这个盒子。   技术组的同事连续翻了两天全逸林市路面监控,那辆黑车就像隐身了,根本找不到踪迹。   叶锐带人去案发酒店,查到了泄露高升平照片的住客,是一名大学生,已经离开了逸林返回学校上课,他们通知当地派出所约谈后,得到了一个线索。   泄露者是和同学趁着大假来逸林玩,为了省钱,交通方便入住了案发酒店。   有一天下午太阳太大,他们没出门,他烟瘾犯了,同住的同学不抽烟,他憋不住就拿着烟盒去了拐角抽。   正好站得位置就是高升平房间旁边,房间没有门牌号,所以他以为是储物间,站那抽了好几只。   在抽最后一只时,高升平猛地拉开门,把他吓了一跳。   高升平质问他究竟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居心,他和高升平吵了起来。   然后他同学出来把他劝走了,他就觉得这人有病……   那天早上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偷溜进去看见高升平躺在床上不知道死活,他就拍了照片,编了故事发上网出了恶气。   “现在我们可以肯定,高升平这次是在躲人。房间里高升平来时背的双肩包被彭秀美带走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带的大量现金也在这个包里。高升平的手机,钱包,证件都被彭秀美拿走了。结合Jessica的口供,我们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彭秀美因为某种目的,可能是为钱财可能是因为别的,杀死了高升平。彭秀美的协查通报有反馈吗?”   “没有,早上又发了一次,毫无消息。”   顾添敲了敲桌子:“现在有两个疑点1、彭秀美的药从哪里来的?2、彭秀美乘坐离开的黑车。这两点必须查清楚,才能知道彭秀美有没有共犯。”   会议结束又是新一个工作日的开始,顾添安排人去买了咖啡,早点。   他端着杯子和一个甜腻腻的蛋糕走进隔间。   谢悯刚偷偷把药放进嘴里,抿着嘴瞪着顾添,喝水也不是,硬着脖子干咽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顾添的眼睛:“你偷偷吃什么呢?壮阳药?”   谢悯捋了捋咽喉部位:“嗓子有点疼,吃点去火的药……”   “我嗓子也有点疼,给我点。”顾添放下杯子蛋糕,手一伸。   “没了,最后一颗被我吃了……”   顾添推了推杯子:“给你买的早饭。”   白色的杯子上只有一个绿色美人鱼的LOGO,谢悯瞧了一眼。   “我不喝咖啡……”   “不是咖啡,热可可,牛奶和巧克力,喝吧,挺好喝的。”   谢悯端过去就着出口闻了闻,确定不是咖啡小心喝了一口,两顿饭没吃,干吞药丸刮擦嗓子眼的不适感,被这一口热浓香甜的巧克力熨帖得舒舒服服。   办公室的座机再次响起,顾添接通,是王局叫两人上去。   王局抱着白瓷茶杯靠在椅子上,见到老谢先招呼他坐下。   顾添鼻子里不满地哼了一声,他来这里没有不挨骂的,果然他拉开椅子屁股还没落下去。   王局的咆哮来了:“叫你坐了吗?案子破了吗?站着。”   谢悯一听立刻起身,王局愣了:“老谢,你坐。”   “这刑侦支队没破案,我有责任……”   王局白了顾添一眼,很不情愿地说了句:“你两都坐下。那身高杵着我跟前,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换电灯泡都不用搭梯子,长得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没有脑子……”   王局说完指了指顾添,很明显,刚那话是骂你的……   “秦家那案子怎么样了?”王局和颜悦色看着老谢。   “锁定了嫌疑人,发了协查通告,现在还没追查到人,我们一直在查。”   “家属什么反应?”   谢悯想说家属情绪十分平静,又觉得不妥,不管两口子关系怎么样,好歹死的是亲近之人。   当然秦云婷的情绪确实算得上平静,连来认尸都没提过,他们后来又联系过两次秦云婷了解一些细节,她都在公司主持工作。   谢悯还没斟酌好用词,顾添已经抢答了:“没啥反应……”   谢悯心里一个「糟」字还没说完,砰砰砰拍桌子的声音已经无缝传递到了耳朵里。   王局双手拍得桌子啪啪响:“没反应?是不是要上面问到我这里了才算有反应!”   “我们一直在进行安抚被害人家属的工作,同时也将一些可以透露的进度告知了他们。”谢悯立刻出声。   顾添掏了掏耳朵……   “泄露那事处理好了?”王局问。   这事主要是顾添负责,他当时也是通知的顾添,谢悯再不好回答,只能心里祈求顾添多福。   听完顾添的汇报,王局神色平静,嗯了两声,谢悯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他这个电话,除了同事领导几乎没有外人知道,他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打算接。   哪知道震完一轮,接着继续震,王局耳廓一动:“谁的手机?”   说完立刻瞪着顾添,一副要是你的手机敢响,我立刻扔你出去的架势。   “抱歉,我的。”谢悯立刻接茬,伸手进去按了静音。   “哦-接吧接吧,万一什么急事呢?”王局神情立刻缓和,点了点下巴。   顾添借着转头翻了个白眼,谁敢在工作时间,在王局面前手机响,那可是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瞧瞧刚才以为是他手机响,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啧啧,双标得太过明显了……   谢悯掏出手机,很意外是房东。   他接通电话:“房东阿姨,有什么事吗?”   “什么?进小偷了?一栋楼都被偷了吗?有报警吗?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王局神色严峻看着他:“老谢,你住哪里?治安这么差?”   “图方便,就市局后面附近找的。”   在谢悯说进小偷开始,顾添已经掏出手机联系了各个辖区,确实有接到入室盗窃报警。   “老谢,这太不安全了,你得搬家。尽快,然后安排人去一趟你房子清点下损失,顾添你去吧……”   “啊?他不能去……”   顾添和王局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房东那边不知道我的身份,之前我们一起碰到过房东,我跟他说是我同事。”   “哦,对,你说我们是工地上班的……”顾添一拍脑门。   王局平静的脸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这样吧,我安排叶锐去,就说是朋友,区大队的认出来也没事,然后顺道帮你搬家。”   市局后面这些出租屋是什么情况,顾添有所耳闻,之前跟踪谢悯又去小哑巴家里一趟,他更加深刻体会了环境有多糟糕。   安全系数,环境卫生,一个都不行,大概唯一优点就是租金便宜。   谢悯怎么能住这种地方?他们可是和犯罪分子搏斗的人,如果哪天被人报复,这种地方不是摆明了给人找来生事?   “搬去哪里?现在没时间去找新的住处。”谢悯一口否定。   彭秀美还没抓到呢,搬什么家?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夹子应该不更新,13号0点更新,14号中午12点更新,15号开始双更。谢谢大家支持,存稿肥厚,肯定不坑!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顾队理解的搬家:拎包走人, 哪用费什么劲。   找房子?房子用找吗?他走到全国哪个城市,房子亲妈都提前置办好了,不仅能住还能租。   顾添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眼皮都没抬:“我家有一个空房间, 可以租给你。租金嘛……按市价便宜点算你, 全包。就隔壁,王局知道, 小区环境好,安全, 离市局也近。”   “嘿嘿,我看行。顾添租金多少啊, 可不能太贵啊, 都是同事……”   “3000吧。”顾添不知道租房的行情, 随口报了个价格,他们那个小区地段好,环境好, 物管服务也好。有健身房, 恒温游泳池, 凭业主卡免费使用。   他一人住着一套观海大平层, 一个月物管费都要2000多,要3000租金不贵吧?   “什么!”王局震惊, 才3000,顾添家还有没有多的房子, 给他睡个午觉也行。   “啊?贵了吗?2000吧……”顾添原地骨折。   “你把你房间号给我,我让区大队去了先不进屋, 我安排叶锐过去, 进门先给你检查有没有人进去过, 动过你的东西,再给区大队取证。”   王局对于顾添的态度十分满意,一挥手示意没事了。   “行了,你们去忙吧,有新进展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免得万一哪天上面知道了问起来,我挨批……”   走出办公室门,顾添轻车熟路拽着谢悯走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他把区大队发过来的地址给谢悯看:“是你家吧?”   谢悯嗯了一声,顾添心里更不爽了。这地方居然就在小哑巴家旁边,直线距离不到200米,就这么200米,他就把人给跟丢了……   距离他第二次跟谢悯,谢悯下车处挺远,也就是说谢悯在路上还没下车,就发现他跟上他了,故意找了那么个地方下车……   叶锐接到安排,连卓一鸣都没带,一个人小跑去了谢悯家。   几分钟后,叶锐发来了视频请求。   摄像头对着一道银色的金属门,缓缓移动到门锁。   “门锁完整。”   “房东呢,拿钥匙开下门……”   “房东有钥匙?”顾添一愣。   谢悯嗯了一声,这些房子房东手里都有备用钥匙。   金属门打开,房间里光线不佳,叶锐拍亮了电灯,举着手机慢慢进入,右边是洗手间。   他推开门,洗手间里空无一物,连个垃圾桶都没有,牙刷毛巾任何个人物品都没有。   叶锐举着手机退出来,进入卧室,房间里一张1米4宽的木床,没有被子,铺着整洁的床单。   床单的一角叠了起来。   “叶锐,麻烦拍下那个折叠部分。”   镜头凑近,折痕清晰可见。   “嗯,没人动过。”   叶锐缓缓移动手机,除了床单,屋内没有任何个人物品,盆子,杯子,碗筷什么都没有。   叶锐推开衣柜门,里面没有挂任何衣物,底层放着一个没有锁的行李箱,两个拉链头耷拉在行李箱的侧面。   谢悯瞟了一眼:“行李箱没人动过,应该没人来过。”   “行,就这样。”顾添挂掉视频,给叶锐敲了几句话,揣了手机。   两个人刚走出会议室门,顾添忽然客气了一句。   “谢队,委屈你住我家了,寒舍简陋别嫌弃。”   要是这句话在刚才说,谢悯还能觉得顾添客气。   这会,明显是嘲讽。   “那可能不太适合我,我一会出去随便找个房子,就不麻烦顾队了。”谢悯手揣在裤兜里,顺着消防通道走下了楼梯。   顾添一把拽住谢悯:“那可不行,王局说了,你得住我家,快,先交我三个月租金。”   谢悯房间里那么简陋,谢悯一定很节省,先让他交了钱了,肯定就不会说搬走了。   这是顾添的打算,他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如此强烈的想要邀请谢悯同住。   顾添手劲不小,拽着谢悯不松手,两个人就在楼梯上僵持着,谢悯先认输,掏出手机转了六千块钱。   “房东,房租已打,请查收。”   顾添收完钱暂时放过了谢悯,不过他没有和谢悯一块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下了楼,出了市局大门。   叶锐提着轻飘飘的行李箱,正好过来,他摸出房卡递给叶锐:“把他的行李放我家去。”   “什么?”叶锐惊讶。   “他之后住我家,租金我都收了,你跑一趟。”   “你不是吧??”叶锐震惊,他以为顾添只是让谢悯暂住两天,找到新住处就搬走,居然是要长住。   “什么是不是的,现在安排你办个事,怎么这么费劲呢……”   叶锐赶在顾添开启碎嘴BUFF前,提着行李箱一溜烟跑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顾添这张嘴什么高冷,话少那都是人设,越熟嘴越碎,叨叨叨没完没了。   他们部门的小警察们,刚来第一年看见冷着脸的顾添瑟瑟发抖,不超两年,绝对分外怀念不说话的顾添。   他的小徒弟卓一鸣有一句很经典的评语:“以前吧年轻天真,顾队不说话吧,总担心自己哪做错了。现在年纪大了,懂了,顾队不说话是最后的仁慈,一说话那张嘴,不死也能脱成皮。”   比如上次黄玲玲吃午饭时候说,顾添怎么不给新领导定十全大补粥,如果搁在黄玲玲刚入职那会,顾添是不会搭理她的。   因为黄玲玲入职好几年了,所以成功收获了,「午饭吃自己」的善果。   叶锐拿着小区业主卡,畅通无阻,十分钟后把行李箱放在了顾添家玄关处,他都来不及打量一下自己都没来过两次的顾添的家,匆匆带上门往市局赶。   这一来一去时间不长,足够叶锐想清楚很多事情,蹊跷不对劲的事情。   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一起考到了逸林,叶锐家也是当地省份数一数二的富户,毕业前父母听说叶锐想考逸林的公安系统,立刻给叶锐买了房子。   不过他们手脚还是慢了点,又追求户型,又要自己装修,买的又是期房,等叶锐通过考试,培训,正式入职了,房子才刚刚交付。   装修起码半年,这半年意味着叶锐要找地方租房。   顾添妈妈的生意做得大,又跟房地产有关系,几乎每个城市的楼盘都跟她妈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是人情要么是合作。   所以等到顾添到了逸林,除了收获工作,同时收获的还有四套她妈过户给他的房产,都是高端小区,装修精致。   除了紧邻市局一套空着,其他几套都出租了,租金也归顾添。   顾添随顾劭霖多些,不讲究,甚至过得糙,毕竟干警察的,你要精致了你就干不下去了。   有的住,还离单位近,没什么可挑剔的。   叶锐当时贼开心,和顾添商量借住,不是蹭是给租金,给的价格还不低……   顾添义正言辞拒绝了,任凭叶锐软硬皆施就两个字:不行。   再问,就是:成年男性需要自己的隐私空间,我们两天天上班见,下班见,距离消失美也就消失了,相看两生厌,我会厌烦你的……   不过就是个借住,整的跟两个人谈恋爱结婚离婚似的。   不过顾添也仗义,收回了距离不远的另外套房子,赔了房租违约金免费扔给叶锐住,叶锐住完了装修,又住完了新房通风期,足足住了一年多才搬进自己的房子。   顾添主动邀请谢悯来自己家住,这行为跟天下红雨也没啥区别了。   他和谢悯是不太对付吧?应该是顾添单方面不爽,这有距离都没产生美,距离没了,这不得天天打架?   谢悯身手应该不差,不管过去履历如何,能坐上刑侦支队长位置的,没有真功夫只有花拳绣腿不可能。   叶锐十分怀疑,说不定哪天他就将见识到:顾添瘸着脚,吊着膀子来上班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又骂了顾添坑货,当初谢悯刚来,他可是帮着顾添冲了好几次……   现在好了,人家和和美美住一屋了,他这个坏人当到底了,他只希望谢悯不要那么记仇。   各部门忙活了一天,载彭秀美离开的黑车依然没有踪迹。   刑侦支队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一个个的眼睛就像兔子,面色枯黄,胡子拉碴,除了办公桌抽屉里常备啫喱膏,已经毫无心理负担用了谢悯剃须刀,牙刷的顾添。   其他人的形象跟工地搬砖的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一个个的灰头土脸。   不到六点,顾添宣布下班,保持手机畅通,有问题随时联系。   他打着哈欠靠着办公桌边等谢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谢悯不知道在电脑上和谁聊天, 聊得入迷。   外面的人听到可以下班回家,不管不顾的吼叫差点把楼上稳如泰山的王局震到地上。   谢悯倒好,坐在办公桌前纹丝不动, 连个转头都没有。   “谢队, 下班了, 回家吧……”顾添清了清嗓子。   “嗯嗯,你先……”谢悯话没说完, 反应过来从今天开始,他和顾添是同住了。   他笑了笑起身收拾了背包。   从市局到顾添家所在的滨海半岛小区, 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成年人走得快, 十分钟不到, 走得慢晃悠悠也超不过十五分钟。   这么一条说短不短, 说长不长的路上商铺店面鳞次栉比。   咖啡馆、西餐厅、甜品店、小超市、鲜花店、水果店,日常生活中所有能想到的,用到的这里几乎都有。   走到路口, 顾添指了指路口左边:“这是一家很大的超市, 什么都有, 买东西比较方便, 也有APP可以下单送货到家。”   过了路口就是小区大门,走进小区, 顾添不着急回家,带着谢悯参观小区。   小区一共ABC三栋楼, 凹字排列,顾添家在正对大海的B栋28楼。   小区中间是露天泳池, 绿化带, 还有供小孩玩耍的游乐设施, 供人栖息的长椅。   A栋和C栋,一楼没有住宅,规划的是健身房和室内恒温泳池,三栋楼之间由覆盖玻璃顶的长廊连接,遮风挡雨,什么天气都能保证业主使用。   “健身房的设备挺全,也有私教可以约来单练,我没事也在那锻炼。泳池是恒温的,两三天一换水消毒,很干净。除了请私教付费,其他这些设施凭业主卡全免费。”   “这个小区很安全。所有的外卖,快递都进不来,物管专门有人24小时帮业主接外卖快递,然后送到家。你以后买什么东西,不用真名电话,房间号留对就行。”   “B栋是一梯一户的大户型,没邻居,私密性也比较好。”顾添领着一路介绍着小区,比置业顾问还要热情。   电梯抵达28层,厢门打开,正对着的双开大门上贴着一个鲜艳的喜字,留给住户放鞋柜置物柜的前室只放了一个银灰色的三层置物架。   顾添掏出房卡刷开大门,谢悯的行李箱孤零零摆在门厅里,他提起来,径直走进了房间。   谢悯脱掉鞋子,打开鞋柜,里面摆放满了顾添的皮鞋,球鞋,运动鞋,休闲鞋,五花八门,色彩斑斓一点空位没有。   他关上门,把鞋子整齐摆在门边。   走出前厅,一转身左边是厨房,餐厅。   厨房面积颇大,中间立着一个双水池的岛台,内嵌一块纯白色的电磁炉,既可以做操作台又可以做餐台,整体采用伊丽莎白的大理石材质,看起来清爽大气。   右边是被分割成两部分的超大横厅客厅,家具不多。   客厅后部分一张长条形的宽桌,可以做办公桌,也可以做茶桌。   前半部分是沙发,茶几,还有一台挂在墙壁上的75寸液晶超薄电视。   侧面是宽大的阳台从入户门到客厅电视墙,长度超过十米,无论坐在沙发上,还是坐在宽桌旁,餐厅里一转头就能将海面景色尽收眼底。   走过客厅是卧室区域,一条走廊,左右两边各有两扇门,尽头有一扇明显比其他门宽一些的门。   顾添打开了右边第二道门。   “你住这间吧,能看见海,有独立卫生间,不会小吧?”   谢悯看了一眼,这叫小?   具体面积不好估计,但是肯定跟小不沾边。卫生间连着小型衣帽间,房子中间放了一张1米8的床还空了不少地方。   床一侧沿着墙边做了一组带抽屉的桌子,办公置物两用。   床正对面是宽大的落地窗,蔚蓝大海尽收眼底。   “我住隔壁,有事随时叫我。”顾添走进主卧,里面随即传来拉开抽屉,打开柜门,稀里哗啦的声音。   顾添捏着一张崭新反光的灰色卡片过来递给谢悯。   “这是业主卡,进小区,去健身房,游泳馆,刷这个都能进,不过你要保管好,这个东西丢了补办特别复杂,得他们帝城总部弄,这边只能办普通的门卡。就只能进小区,进屋。”   谢悯一听这东西好像有点贵重,不敢收:“要不,我就拿普通卡?”   “拿什么普通卡,就这张。”顾添把卡塞在谢悯手里,一低头瞧见了谢悯穿着袜子的双脚。   “你怎么不穿拖鞋?”   顾添立刻去对面房间翻出来一双新拖鞋递给他:“虽然实木地板不冷,但是还是要保暖,这个天气容易感冒。我没有开空调,只开了换气,你要是觉得冷或者热,房间里有可调节的面板。”   顾添来回几趟,从对面的房间搬过来崭新的床品,毛巾,浴巾还有牙膏,沐浴液。   顾添叨叨完一堆,扔了句,我去洗澡,你自便,离开了房间。   谢悯关上门,打开行李箱,里面放着一些衣服,好像没有需要收拾的。   他合上箱子,提进了衣帽间的角落。   顾添给他的被子是蚕丝被,凑近鼻子带着淡淡的蚕茧特殊的味道,捏在手里柔软舒适,他撑了撑床垫,弹性手感俱佳。   一切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不是他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却是最不真实的房子。   安全得让人不真实……   他走进洗手间挂好毛巾,放好洗漱用品,把书包里的一次性牙刷掏出来大部分扔进了抽屉,顺道数了数还有三十六把。   如果一个月后,他还住在这里,可以考虑买一把正常牙刷了。   他洗了把脸,又剃了一次胡子,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药。   房间里没有水,他走出客厅,茶几上有一把精致的墨绿色保温壶,一提空的……   走进厨房,流理台上摆着一个封条拆开的小纸箱,包装上印刷着电热水壶,打开纸箱,塑料里袋和电源线胡乱塞在一侧。   他伸手一提,拎出来一个橄榄绿色的做工精致电热水壶,线条流畅,上小下大的造型,颇有西方宫廷复古色彩。   谢悯一挑眉,这人还生活得挺讲究。   厨房水池旁有两个水龙头,一个正常粗度,一个极细。   拨开极细的那一边,半天没有水出来,橱柜里传出来嗡嗡嗡的声音。   他弯腰打开橱柜,直饮水过滤系统的进水阀门关闭着,他伸手一拧,没拧动,又花了些力气才打开。   又等了半分钟,过滤好的水终于流了出来。   等着烧水的空档,他看了眼,厨房角落平常人家用来放菜的位置,整整齐齐堆了一摞纸箱。   和电热水壶一样,封条撕开,外包装上的印刷字说明了里面的内容。   电饭煲,高压锅,铸铁锅,不锈钢炒锅,砂锅,玻璃锅……   品种不少,看那状况就知道一次都没用过。   这是典型不开火的厨房,谢悯感叹,这刑警结婚早了也没用,估计顾添两口子两地分居……   咕嘟嘟,电热水壶冒起了大泡,绿色指示灯亮起,他从客厅拿过来保温水壶,打开盖子,里面还有着一个底,不知道猴年马月的水,他倒掉清洗干净,又用滚水过了一遍,才灌进去热水。   厨房里可以看见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一个杯子,茶几上也没有。   他不好去打开柜子翻动,拿出来了保温杯倒了半杯水又混合了过滤的直饮水端进了房间。   又是一天没按时吃药,他拿出说明书,一个个仔细看过去,计算搭配出了他认为的最佳份量,一把把塞进了嘴巴。   今天晚饭看样子又省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房间里响起了欢快的童音,谢悯一惊,皱着眉头找到了声音来源,墙壁上和电灯开关,空调控制在一排的小扬声器,门铃两个字亮着灯。   音乐响了一个轮回还没有停止,他准备出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他刚跨出房间门一步,最里的门拉开,穿着短裤,赤/裸着上半身的顾添闭着眼睛大咧咧走了出来。   刚洗过还没吹干的头发失去了发蜡的支撑,耷拉着,刘海被他往后抹了把,这会半翘不翘倔强立在额头。   脸上被一层半透明胶状物质覆盖,多余的白色液体顺着下巴流向锁骨。   谢悯没见过这样的顾添,应该说他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忍不住看得有点傻眼……   闭着眼睛盲走的顾添感觉到了肆意的视线,一睁开眼。   “啊!”他第一个动作先捂下身,有穿裤子,立刻捂脸。   “我去开门吧,你这样大概是不太方便见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门外穿着西装的男子胸前别着物业的金属铭牌, 看见开门的谢悯一愣。   “请问顾先生在家吗?”   “哦,我是他朋友给我吧。”   男子双手递过来一个纸袋:“这是顾先生点的外卖,请慢用。”   谢悯关门时习惯性低头, 瞧见自己放在门边的鞋子没有了。   他转过身顾添大刺刺坐在沙发上, 电视打开正在启动, 他走过去把纸袋放在茶几上,转身欲走被顾添叫住了。   “一起吃晚饭啊, 我点了你的。”   “嗯?”谢悯迟疑……   “坐啊,愣着干什么, 我说了啊,租房全包, 你要不吃, 回头说我这个房东心太黑, 不管饭……”顾添拍了拍沙发。   租房全包含饭?这是顾添有什么误解,还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租房不管饭吧?”谢悯想解释下,全包也就是水电宽带物管这些费用。   “不管饭?那你还要我退你饭钱咋的……赶紧的, 吃完睡觉。”   顾添打开带子取出餐盒, 一份海鲜粥, 一份白米饭, 一份番茄肥牛,一份白灼蔬菜。   顾添掰开筷子递给谢悯, 他的头发还是那么立着,脸上的东西也还贴着, 只是不再往下淌水。   谢悯指了指:“你不摘了?”   顾添无所谓地说了句:“要敷够二十五分钟,等精华液全部吸收了才有用。”   谢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这不是他能理解的范畴。   谢悯小口喝着粥, 顾添指了指菜:“吃啊, 你平时是不是不用护肤品?”   谢悯心想,正常男人都不用吧?当然话不能这么说,答了句不太懂。   顾添抬头认认真真看了他的脸:“那你皮肤好是天生的?又白又嫩,连个晒斑都没有……我不行,我每天美/白//精华要糊三层,防晒还要抹几遍。加班让我最痛苦的不是不能睡觉,是不能洗脸……”   这个话题超纲了……   谢悯闷头吃完饭,自觉收拾了空饭盒。   “你扔门外头就行,一会物管会来收……”   吃完饭,老赵头开的药效力上来了,谢悯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完全没有认床这一说,只要可以睡觉,站着都能睡,睡眠质量好不好另说。   一墙之隔的顾添,站在白底红丝的超大盥洗间的洗手台前,面对一堆瓶瓶罐罐陷入了沉思……   谢悯的皮肤那么好,不用护肤品?   他是不是应该努努力,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面膜,抹精华?   从今天开始!   他打开了一罐顾增前段时间买给他的据说最新款,抗老紧致祛斑美白全能精华乳液,毕竟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这张脸还是要保护好……   淡淡的香气,抹在脸上瞬间吸收,食指戳了戳皮肤,柔软。   他从台子上拿起来一个长得像剃须刀,又不一样的玩意,按开开关贴上了自己的下巴,沿着下颚骨一次次往上轻推,脸上麻意明显像微电流传过。   全脸折腾完一遍,顾添凑近镜子掰着脖子摸了摸自己下颌骨,嗯,明显紧致了。   清晨,海风轻轻吹动窗帘,刺耳的手机铃音叫醒了熟睡的顾添,他睁开眼,窗外天色大亮。   摸过手机八点过,是苗宇的电话。   “苗苗,什么事?”   顾添举着手机跳下床,拉开房门啪啪啪拍响隔壁的次卧。   “谢悯,起床了,有现场。”   “好,我知道了,你在哪里?市局?行,我安排下,你收拾好到门口,我载你过去。”   门一开,谢悯穿着整齐说了句:“可以走了。”   顾添不由自主往下一看,就穿了一条裤衩的他捂着下身弯腰逃回了房间关门前嚎了一嗓子,你等等我。   时间太匆忙,他完全没有时间思考,穿戴整齐的谢悯是一早就起来了,还是睡觉就没脱过衣服。   谢悯出门前打开鞋柜,果然发现了自己的鞋子,昨天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被拨开,挤在一起,硬生生给他腾了一个空位出来。   顾添带着谢悯直奔地下车库,开出了那辆久未临幸过的抠了所有车标LOGO的浅蓝色添越。   谢悯一坐上车深受震撼……   全套内饰复古红,这怕是顾添结婚时候买的婚车叭……   一路奔到市局门口,提着勘察箱的苗宇拉开车门跳上了后座。   “哈士蟆和我们其他同事一辆车。”   “嗯,我们这边的人昨晚上在家休息,这会都出发了,目的地汇合。”顾添一脚油门踩上了出城路。   谢悯掏出手机没有警情通报,这个案子不是在逸林。   “幸好,我给下面各个地方的法医提前打了招呼,要不然就错过了。我跟他们说了,只做基础的数据记录,其他别动,等我们去。”   苗宇在后座握着手机啪啪啪敲字。   “彭秀美找到了?”谢悯皱着眉头。   “是。还是晚了,现在从嫌疑人成受害人了。”顾添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在刑侦支队反复下发协查通告的同时,苗宇给望北省所有法医检验也发了配合请求,请他们如果出现场,发现彭秀美的踪迹立刻通知他,无论何时何地白天黑夜,一定要先通知他。   今天早上接近八点,高地市所辖的林山县一个居民小区里有人报警,说是邻居死在了家里,家中无人,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怎么,让警察去看看。   县里派出警察封锁现场,等到县城法医检验科的同事一到,看到脸立刻给苗宇打了电话。   躺在床上早已经断气,身子凉透了的女人正是逸林市刑侦支队追查多日的彭秀美。   高地市处在望北岛中央地带,是全省唯一一个不靠海的城市,丘陵地带下辖三个郊县,距离逸林市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望北岛内交通状况最近几年才改善,城市之间没有高速,只有新的泊油路和老国道,没有高速路也就没有收费站。   车行过半,顾添反应过来:“哈士蟆也要去?”   “对。他说要去,我就让他跟我们部门的车走,我正好过来蹭你的车,要不然怪不好意思的……”   苗宇坐着的身体逐渐倾斜,就快要躺在后座上了。   “他去干嘛?他干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去现场啊。”顾添狐疑。   “嗨,人现在又不归我管,再说当初我们也是前后脚进市局,总不可能我告诉他你不能去吧?”   哈智俊人送外号哈士蟆,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忘记他的本名,现年28岁,苗宇说前后脚进市局其实是谦虚了。   苗宇来市局是其他省调过来的,哈智俊是新人入职,做的是纯技术分析,技术恢复的工作,这些基本都是属于采集证物之后的工作。   之前他归于鉴定科,以前鉴定科人手不足,他会跟着出现场采集简单的物证,帮忙打打下手。   望北省整体高升后,为了配得上经济特区的发展,鉴定科只留法医痕检相关,他们的技术分析成了单独一个部门,做做简单的技术破解,信息恢复,各个信息部门联络,真的需要高难度技术支持的,再由他们过滤后提交给技术侦查科。   这样安排,尽量的让技术部门的专家们,物尽其用。   自从哈智俊他们和法医分家后,哈智俊已经很久没去过现场了,所以顾添才奇怪。   “难怪黑车追踪不到呢,合着都给人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上哪找去,要是走旧国道连个摄像头都没有。”顾添望着车外广袤的果园感叹。   “未必。”谢悯刚说两个字,顾添手机又响了。   他接起来,语气欣喜:“哟,动作够快啊。人赃俱获?”   “好家伙,厉害厉害。”   “这么逗呢,行行行,谢谢了兄弟。”   他电话还没挂断,苗宇激动的问:“凶手抓到了?”   顾添从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梦呢,你当我们是玉皇大帝,手里拿着观天镜?”   “那你那么高兴?”   顾添朝着谢悯扬了扬下巴:“你们那进小偷的案子破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房东儿子?”谢悯问。   顾添一拍方向盘:“没劲, 也不配合下。房东儿子联和外人来偷的。”   谢悯点点头,其实昨天视频时,他屋里完全没人进去过, 加上顾添那句房东有钥匙?他估计顾添也猜到了嫌疑人范围。   “她那个小儿子听说大学毕业后, 不好好上班,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房东阿姨还跟我打听……”   “打听你们工地还要不要搬砖的是吗?”顾添自然接过话头。   房东阿姨那个大马路上看见顾添都要拉着给他介绍对象的性格, 想必生活里碎嘴的不行,哪个租客做什么工作的, 今天吃没吃肉,两口子打没打架, 估计她门清, 平时私底下肯定没少念叨。   昨天区大队去一看, 进楼门装了监控,但是电源拔了,刚好那两天没工作。   被偷的有三户人, 都是夜班或者出差各种原因家里没人的, 门锁没被暴力破坏。   几家人丢失的物品类型差不多, 平板, 笔记本,还有首饰现金。   就差把内鬼两个字写在案发现场了……   房东小儿子怕被怀疑, 也跟着说自己丢了块平板。   昨天下午,区大队把辖区内的典当行, 金银回收的店走了一圈,还没走完就追到了卖赃物的人。   区里挂上号的瘾君子, 没事就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更巧的是, 这人跟房东小儿子还是初中同学……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带回来了,瘾君子在局子里几进几出常客了,对于自己不是主犯可以轻判的认知非常清楚,还没等警察问话呢,积极主动全撂了,末了还给自己争取一下坦白从宽,举报有奖……   说是按房东小儿子的给的名单依次偷的,这名单都还揣在身上,真可谓做事留一手。   说起来啼笑皆非,上面明确写的不能偷,不要浪费时间的门牌号就一个,谢悯的屋子。   大概是怕合伙人误会,主谋给了详细的不能偷的原因:工地上班,底层工作者,穷的连外卖都吃不起,下班时间还天天搁宵夜摊帮人炒面挣外快……   区大队把纸条发过来,顾添笑得方向盘都握不住,憋着气把手机屏幕怼到谢悯眼前。   “谢队,发表下看法?”   谢悯手掌虚掩着口鼻,忍着笑。   “点评到位。”   “谢队,身为公职人员不能开展第二经营,你解释解释呗,为什么去炒面摊挣外快?”   “那老板是我前一个租房处的邻居,有时候没事就跟他出去开摊。”   “豁,谢队没看出来啊,你这体察民情做得够到位啊。”   后座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顾添透过后视镜一看,苗宇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手摊在座位上,屏幕按掉的手机安静躺在那里。   ——   九点半,顾添按导航将车开进了林山县城里一处老小区。   小区只有几栋五层老式板楼,一栋楼四个单元。   高地市刑侦大队的干警在楼下站了一排,顾添刚下车,大队长立刻过来打招呼。   顾添还没来得及介绍谢悯,叶锐他们的车也到了。   鉴定科人货两用的小面包车一拉开,哈智俊一蹦三跳小跑到了谢悯跟前:“谢队,好啊。”   刑警大队长脸色一僵。   哈智俊立刻给人介绍:“这是刑侦支队新来的谢队长。”   顾添揣在裤兜里的手指用力搓了搓:“你们上去看过现场了吗?”   “看过,门锁有被破坏,初步怀疑入室盗窃。”   “嗯?入室盗窃?报案人是谁?”   大队长努了努嘴,报案的是个老头,手里还提着凉透了的豆浆油条,顾添让本地的干警过去录口供,他带着苗宇,叶锐等人大踏步走上了楼梯。   水泥浇筑的楼梯留下了各种污迹,染得颜色又深了不少,墙壁上的漆水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变得灰黄,大片墙皮斑驳。   墙上各种颜色的乱涂乱画,层层叠叠贴满了牛皮癣小广告,连锈迹斑斑的铁质扶手上面也是贴满了广告,糟糕的环境让顾添这个从小住在明亮大屋的人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好感。   又是一个毫无管理,治安糟糕,成为各类刑事案件温床的地方。   现场在二楼,门敞开着,县城的两名法医向苗宇汇报了初步鉴定结果。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四天,尸僵彻底缓解,房间里已经有了蛆虫……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客厅三面墙壁上都挂着紫色的天鹅绒窗帘,从天花板到地面,将原来的墙壁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蒙上了一层纱帐的顶灯发出暧昧的光……   室内的几道木门贴上了廉价的浅色木纹纸。   卧室门打开着,宝蓝色的窗帘拉着,墙壁上贴了墙纸,一看就不是专业操作,墙纸接缝处的花纹没有对齐,一些边缘胶水太厚,细看凹凸不平。   门边的墙壁上钉了一排挂钩,角落里放着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金属架,有两米高,看起来质量不错。   谢悯一抬头,套着灯罩的老式照明灯旁的天花板上也钉着钩子。   彭秀美躺在卧室中间的双人床上,和窗帘同色的枕头上,床单上都有呕吐物。   这一点和高升平尸体的状况几乎一模一样。   此处和高升平现场还有一个相似的地方,房间里除了彭秀美提上车的那个行李箱还原封不动放在床边,她带走的高升平的双肩包,钱包手机,连同她自己的手机都消失了……   而一个小巧的女士钱包静静的躺在床脚处。   只是这是民居,比酒店房间能够留下更多线索,苗宇带着同事细心的在房间里梳理细节,不放过任何细小的东西。   苗宇带着手下的人拍照,初检尸体,不大的房间挤了好几个人。   顾添和谢悯初步看完现场,正准备退出房间让给法医施展,门口传来了喧闹声。   “谢队,谢队……”   谢悯揣着手背对着门,站着看苗宇取证,充耳不闻后面的叫声。   戴着口罩护目镜的苗宇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不过眉头拧成了结。   顾添走出去,看见被他的人拦着的哈智俊。   “顾队,你的人怎么不让我进去呢?我也需要采样啊!”   “房子太小,等法医先采完吧,麻烦你等等……”   顾添这样说了,哈智俊也不好再往里走,安静了下来,谢悯抬脚走出来招呼门口站着的三四个刑警。   “去看看周围,走访下邻居。”   门口站着的刑警诶了一声。   “诶什么诶,好好在这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去干扰法医取证。其他的事儿,我跟谢队去。”   楼下的报警的大爷刚好录完口供,大队长把本子递给顾添看还有什么补充。   谢悯扫了一眼内容问大爷:“大爷,您在这住了多少年了?”   “一辈子……”   “这人什么时候搬来的,认识吗?”谢悯顺手从顾添口袋里掏出了彭秀美的照片。   大爷摇摇头:“这房子里的人不常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见过男的进出。这女的倒是没什么印象。”   “男的长什么样?见过几次?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楼道里光线不太好,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有两个明显身高不同。隔的时间都比较远,我们岁数大了出门少。最近一次好像是上个月二十几号吧,带着帽子,墨镜,是不是以前来过的不知道。”   “现在这里还住着多少人?”   大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连我家在内就四五户常驻吧?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就我们老头老太太还在家。”   这个单元五层楼,每一层两户居民,一套两室一厅,一套一室一厅。   报案人住四楼,今早六点半下楼锻炼买早点,看见彭秀美家门虚掩着,以为也是出去买早饭没关门,哪知道等他锻炼完,快八点回来门还那样开着。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然后就敲了敲门,叫了两声,走进去卧室门也是虚掩着,还没等靠近卧室就闻到了异味,推开门就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赶紧退出来报警。   “门锁是被撬开的,考虑到小偷进屋行窃,发现死者然后吓跑了,不知道得手没有,刚才市里的法医采集了门锁,门把的指纹,我们现在先抓小偷,抓到了再进一步分析。”区大队长说。   谢悯望了眼大门方向:“县里有摄像头吗?”   “有,主干道,出入城都有,这个小区左右两个十字路口有红绿灯,交警肯定设了摄像头。”   大队长一说完,谢悯还没出声,顾添已经先安排了工作。   “我需要,全县从10月5日凌晨开始的道路监控数据。还有这小区周边,还能不能找到近一点的摄像头?我需要能看见这个小区情况的。” 第28章   案发小区虽然有一道门, 但是几乎是摆设,连门卫室都没有,铁门也是常年不锁。   “那只能看看附近店家了……”   顾添说完行, 掏出手机给楼上看守的干警发消息:“叫哈智俊下来取证。”   发完这一条过了两分钟还没动静, 他又发了句:“就说是谢队安排的。”   “来了, 来了。”不到十秒,楼道里传来了哈智俊的脚步声。   他一路跑到谢悯跟前:“谢队, 有什么安排?”   谢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顾添,顾添清了清嗓子:“谢队现在需要这小区周边的监控, 但是呢路面监控不全,所以需要去周边商铺找私人摄像头, 起始时间从10月5日凌晨开始你有问题吗?”   顾添说完, 哈智俊立刻回答没问题, 然后转脸又问谢悯:“谢队,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先这些吧, 辛苦了……”   哈智俊背着电脑迅速消失在了小区大门处……   顾添摸出口袋里的烟盒, 刚打开盖子, 想起了什么又合上揣了回去, 从裤兜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   “你怎么看?”   「他杀,很可能是同一种毒物……」。   现场的取证比他们想象的时间还要长, 等到苗宇收拾利索已经是下午,遗体不便搬运, 苗宇征用了县公安局的解剖室就近解剖。   一行人开着车浩浩荡荡去了县公安局。   相较于向市政部门,交警队调取监控而言, 小区附近的私人摄像头调取效率高很多, 但是效果就未必可以保证。   在他们抵达县公安局时, 把小区周围三条街上所有监控拿到手的哈智俊,背着包昂首挺胸走进了公安局临时给市刑侦支队准备的指挥中心。   位于院子一侧的多功能会议室。   “谢队,你要的我都拷到了,有的店摄像头质量不行,我也弄回来了,我马上就整理。”哈智俊打开电脑,嘴里专门给谢悯汇报工作。   跟着过来的卓一鸣忍不住摸出手机给叶锐发消息。   “哈士蟆怎么都快舔成哈士奇了?太那啥了吧……”   “好好学学,升官发财不是梦……”   “不学,他都舔成人见人烦了……”   哈智俊效率挺高,不到一小时按轻重缓急整理出来了监控内容。   附近的店只有一家摄像头有红外夜视功能,正好对着小区门。   小县城的好处,入夜后基本没什么人走动,越夜越安静,但凡出现一个人影都是可疑目标。   凌晨三点过,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瞻前顾后走进了小区,虽然摄像头的视野范围拍不到单元门。   但是不到半小时,他夺门而逃慌不择路的样子说明刚才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想必没有什么比本来想摸黑搞点钱,结果却摸到死人来得可怖。   “半个小时进出,加上撬锁,他应该踩点过,翻翻最近白天的监控。”顾添抱着膀子站在哈智俊身后。   “白天啊,量有点大……”哈智俊面露疑虑。   顾添一巴掌搭在了谢悯肩膀,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谢悯立刻撑起了身子:“对,需要锁定这个人的样子,对我们破案有很大帮助……”   “好的好的,我尽快……”   县城市政部门,交警部门的摄像监控很快提供了过来,一个哈智俊分身乏术,顾添几个人干脆一人拿了一一部分,快进读取着。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出去走访的县城干警回来了,他们去了一些收售二手电子产品,金银饰品的店面了解情况,今天没有人来卖过东西。   “他可能根本没得手,如果得手了牵扯上死人,估计一时半会也不敢出手。”   “有了有了……”   哈智俊手舞足蹈捧着电脑一溜小跑,和谢悯不过隔着几个位置,走五步就能到的距离,哈智俊迈着小碎步愣是跑出了百米赛跑的架势。   “谢队,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谢悯摸了摸额头,他怎么知道是不是。   顾添让区大队的人来辨认。   “哦,这个小子啊,妥了,马上去带回来。”   林山县因为盗窃被判刑三年,刚出狱不到两个月,因为碰瓷数次进出县公安局的惯犯「大饼脸」……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大饼脸窝在被子里刚睡过去,警察一上手,他尖叫一声从床上一弹而起,双手疯狂挥舞。   “别拉我,别拉我。”   “不是我害死你的,别找我索命。”   “谁拉你呢?”干警一把擒住他的手臂大吼一声。   大饼脸闭着双眼,摇头晃脑。   “别找我陪你上路,我什么都没偷你的,放过我,放过我……”   “求求你,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幼子,放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清明中元除夕端午,我都给你烧金银元宝。”   大饼脸魔障一样紧闭双眼,打死不睁开看一眼面前的人,扭动身体四肢用力挣扎,一名干警差点控制不住他,又来了一名,两个人彻底制服了他。   一名干警脸上给他拍了好几下,他嘴唇颤抖睁开双眼,看见是警察居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来锁魂的衙役差官,是正道之光:人民警察。   “领导,我什么都没拿,不是这样也要抓吧?”   “你这叫盗窃即遂,走一趟吧……”   大饼脸摊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哈欠鼻涕连天,精神萎顿。   “怎么着?你还吸上了?”   大饼脸搓了搓鼻孔,勾了勾手指:“给只烟吧,一天一宿没睡觉,你试试……”   干警一拍桌子:“你们这些犯罪分子但凡消停点,我们至于连续几天不眠不休?还试试一天一宿不睡觉。”   干警拍完桌子扔给他一支烟:“说说吧。”   “我真没偷到东西……我发誓,如果偷到了一分钱我出这门口立刻被车撞死!”   “第一,你的发誓要是有用,林山县的天早塌了,承载不了你们的誓言。第二,你进来了还想出去?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你出得去?”   站在单面可视玻璃后的叶锐听一句,敲打一句卓一鸣:“学着点,看看人家怎么审讯的。”   谢悯抱着手臂,深情淡淡,大饼脸偷没偷东西他们其实不太关注,能让他拿走的不会是有什么价值的物品。   他们需要确定的是大饼脸踩点了多久,有没有碰见什么人,为什么放心大胆去了这家。   大饼脸抽完一支烟,情绪平静了些,手指里捻着烟蒂玩来玩去,还是不说话。   干警又丢给他一只,他笑着说谢谢,点燃深吸一口气。   “6号吧,中午见过这娘们,穿得贼露,那胸雪白雪白的,走路直打颤……”   “谁?说清楚!”干警并没有掏出照片给大饼脸辨认。   “嗨,就那破小区二楼那女的,死床上,身子都凉透那个。要不是她,你们抓我回来干嘛?”大饼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说重点!”桌子又是啪的一声。   大饼脸搓了搓鼻孔:“我看她那样吧,就不像良家,想着去勾搭下,结果刚说两句话,一男的就过来吼我了。”   “在哪?”   “就外面街上的面馆,我就寻思你还能看住咋的?我就跟着他们回家了,他们没发现我。他们回去没多久,那男的走了,我就去敲门了……”大饼脸神情得意。   “我就说那女的不正经吧,果然,她问我出的起多少钱。我琢磨着这边的行情也就100,80。她这样的我给高点,160吧。结果她骂我穷鬼,玩不起就别来寻开心。”   “就那样的160还嫌弃便宜?第二天吃过晚饭我就又去了,我直接上去敲门,听到门里有说话声,好像还是头天那个男的,我就退了下来,然后晚上八点过那男的走了。我估计他应该不会回来了,我就又上去敲门了……”   “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回来的?”干警问。   “他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提着垃圾袋,昨天走的时候都没有呢,这明显是要出远门啊。”   “继续说。”   “我看着他出门,赶紧就上楼敲门了。女的没开门,隔着门问我,是谁。我就问她160不行,可以加点,我就对你挺有兴趣的。女的说我吵到她了,好不容易睡着,这会困着呢,不想跟我扯这个,叫我赶紧走,要不然她就报警了。”   “然后我就说你考虑考虑,或者你开个价我们谈谈。”   “然后她就说明天再说,这会困不想跟我瞎扯。然后我就走了。”   “你8号又去了?”   “去了啊,8号去了,9号去了,天天去,都没敲开门……我寻思她是避着我呢,还是走了耍我呢,昨晚上看了黄片,嘿嘿……你懂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干警一拍桌子:“好好说话, 我不懂,交代明白了……”   “都是男人,害羞啥呢……”大饼脸娇羞的睨了干警一眼, 那双小眼睛配上塌鼻梁, 大饼脸, 别样风情。   “严肃点!老实交代问题!”   “看了片睡不着,想着几天都没见着她了, 干脆撬门进去……然后进去没听见动静,我以为不在家, 就想偷点东西走,免得白跑一趟。我在外面摸到了她的钱包, 估计她应该在家。我数了钱后进了卧室, 看见她躺床上。我以为睡熟了, 然后我就摸她……”   大饼脸说到这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明显入手的触感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   “如果她只是睡熟了,你想干什么?”   干警问完, 大饼脸一愣, 抱着手臂吧唧了下嘴:“那就玩玩呗……玩完给点钱……”   “行了, 意图/强/奸未遂, 入室盗窃既遂,以后的日子天天享受正气包围, 不用担心冤魂索命了……”   “问问两次见到的男的什么样子,是不是同一个人。”顾添对着耳麦说。   “看身材个子应该是一个, 两次都带着帽子,大墨镜, 没看清人脸。穿着打扮还挺好, 估计有点钱, 要不然那女的咋160都不想挣……”大饼脸对于没谈成的买卖依然耿耿于怀。   大饼脸审完,林山县的道路交通摄像记录有了最新的结果。   10月6日凌晨,彭秀美提着行李箱坐着出租车在路口下车,一个人背着包拖着行李箱走向小区。   出租车顶灯和颜色,车身喷绘显示这是一辆棣属于高地市第一出租车公司的正规营运车辆。   卓一鸣立刻联系到了出租车公司,核实该车确系公司所有,非/套/牌车辆,辗转拿到了两位司机的电话,打过去后其中一位司机回忆了下模糊想起了这趟活。   大假期间,他们经常有跨市的活,彭秀美这单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只依稀记得,他当时送完客人去另一个郊县回来,然后还没进城在半道被彭秀美拦住,要求到林山县。   他路上和彭秀美闲聊,彭秀美不太爱说话,说是来走亲戚。   因为时值深夜,彭秀美孤身一人,他寻思这亲戚也太不近人情,也不来接一下,就这么一个细节让他留下了些许模糊的印象。   叶锐听完出租车司机反馈的情况,一个电话打到了高地市交通部门,寻求10月5日晚上到10月6日早上的路面监控。   “联系上房东了吗?”顾添问。   “没有,本来的房东是个老太太,去年已经过世了,说是把这房子给了孙子,孙子在国外一直没回来办理过户,现在这个房子究竟怎么到的彭秀美手上还不清楚。”   夜深了,处理完大饼脸的干警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盒饭。   香气先一步飘进屋子,大家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惊觉今天还没吃过饭。   “大家先吃口在忙活……”干警放下盒饭退了出去。   卓一鸣把饭盒一个个送到手,顾添瞧了眼透明盒盖下的菜式,辣椒炒肉,番茄鸡蛋,土豆排骨。   他瞥了一眼谢悯,不出所料,他坐在电脑前纹丝不动,他招手叫过来卓一鸣。   卓一鸣乖巧的弯下腰,顾添附在他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他一溜烟跑了……   叶锐端着盒饭看了顾添一眼扒拉一口,看谢悯一眼扒拉一口……   一直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哈智俊,捧着盒饭凑到了谢悯身边,举着盒子往谢悯手上凑。   “谢队,您辛苦了,先吃两口……”   谢悯推拒,指了指旁边,意思我有,哈智俊却并不退却。   “谢队,您吃我这份,盖子都打开了,您不用动手了……”   叶锐抻长脖子,哈智俊饭盒里的菜跟他的没区别,跟谢悯放在旁边的也没区别。   “哈智俊,路面监控看完了吗?那辆套/牌/车找到了吗?”顾添筷子往饭盒里一杵,睁大眼睛瞪着哈智俊。   哈智俊捧着饭盒的手一顿:“这吃饭……”   “赶紧吃完了干活,我们都没停呢,那个黑车司机可是有重大嫌疑,跑了我找谁去?”顾添说完尖着筷子把饭盒里的姜片,蒜片一片片挑了出来扔在盖子上。   哈智俊歪着嘴端着饭盒回了自己的位置,去了不少时间的卓一鸣气喘吁吁跑回来,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了顾添。   顾添打开看了一眼,一块巧克力蛋糕,一个豆沙面包,还有一盒甜牛奶。   甜牛奶大概是从温箱里拿出来的,摸着还有点微微热气。   他抽走了谢悯没动的饭盒递给卓一鸣:“你们不够吃的,自己分分。”   提着袋子杵在了谢悯的笔记本键盘上:“吃完饭在干活。”   谢悯在众目睽睽下,拿起牛奶插进去吸管,嘬了两口放在了一旁。   顾添拿起牛奶盒,牌子可能是本地的没听过,温嘟嘟的。   “怎么不好喝?”   “烫,晾会……”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谢悯才又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拿起面包啃了起来。   吃盒饭的众人,风卷残云,塑料盒都舔了个干净,他慢悠悠吃完了顾添准备的晚饭。   “接通了,房东的电话接通了。”一名干警喊了起来。   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竖起了耳朵。   外放里传来了一声鼻音隆重的「喂」。   确认双方的信息花去了不短的时间,不是警方确认,主要是房东的孙子并不相信电话这头是警察,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来来去去核对信息,验证身份用了不少时间。   “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关于你奶奶的房子,现在怎么安排的您清楚吗?”   “空着啊,等着卖或者拆迁,不过那地方卖有点难,就空着吧,是有什么纠纷吗?我爸是独子,我也是独子,这个继承没什么问题吧?”   “是这样,这所房子里现在出了一桩刑事案,所以我们需要联系房东了解情况。”   “什么?”电话那头音量拔高。   对于这种堪称无妄之灾,飞来横祸的事情,显然超出对方的预料,他沉默良久在干警反复启发下,终于从遥远的记忆里挖出来了这房子可能的经手人。   这房对于他来说,属于可有可无,且价值偏低不值得他专程跑一趟,国际机票都不少钱呢。   他的父亲早年因病过世,他在国外长大,对奶奶毫无印象也没什么感情,奶奶过世时接到当地电话,需要料理后事,他也不愿意跑这么一趟。   于是他拜托了一个同样在国外长大,现在回国发展的朋友,来花了些钱,把后续事宜办了。   房子的事,他朋友说已经委托好了专业人士,找到合适的买家会通知他。   因为这房子的价格实在不值得一提,所以这茬早被他忘记了……   关键问题很可能出在这个帮忙跑腿的朋友身上,在索取到联系方式的同时,顾添要求对方不要私下联系。   后续究竟怎么回事,警方会给他一个情况说明。   这次联系比跨国电话快很多,对方接起电话听说是关于林山县这套房子,连警方身份都没核实,竹筒倒豆子说了当初的情况。   他作为一个外地人,当时也是抽空过来帮朋友忙,正巧收了个租房中介的传单还是卡片,他打电话来了个业务员,然后报了参考价格,他联系朋友说能接受这个价格,最好就是可以他不出面成交。   中介说可以国外出委托函快递回来,反正就是虽然麻烦,但是可以让房东全程隐身……   他就这样留下了钥匙和电话,商量好,如果卖出去了在联系他,之后就拍屁股走了……   对于中介的电话,来的人的名字早忘记了……   “好像是个有点名气的连锁吧?要不然我也不敢那么放心把钥匙丢给他们,怎么?是卖房出纠纷了?”   “没有,涉及了案情不便透露。您能想想对方大概的样子吗?”   时间久远除了记得是个年轻的男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挂掉电话,办公室里是长久的沉默。   “这有钱人也太不讲究了……这房子怎么也值几万块吧?这几乎等于扔了不管了……”   “别废话了,查那个时间段,在林山县经营过的房产中介连锁,全国性的知名度高的。”顾添手指一下下戳着桌子。   这大大小小的信息套在一起堪称曲折离奇,不可思议,但是就是这样的事情就这么真实发生了……   苗宇终于结束了解剖彭秀美遗体的工作,因为有高升平的案例在前,这次他们几乎没有做无用功,收集样本第一时间送检,检查范围和高升平的一样。 第30章   凌晨, 关于彭秀美死亡原因,化验结果全部出来。   彭秀美死前没有被任何暴力对待过,没有控制伤, 没有反抗伤。   不出谢悯所料, 她的死亡原因和高升平一模一样, 法医收走的床单上验出了精斑,但是彭秀美死亡前72小时内并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精斑提取了DNA样本正在检测, 有结果后会第一时间对比数据库留存的信息。   而房间里搜寻到的其他物品,表面采集到的完整的指纹只有彭秀美的, 其他的都是残缺,也没有有效的生物样本。   房间内提取到了多对不属于彭秀美的足印, 包括床边, 客厅, 卧室,足印清晰尺寸一致:260MM,根据步长推测身高一米八左右。   彭秀美找到了, 但是案情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多。   苗宇言简意赅汇报完, 顾添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怪怪的……”卓一鸣小声念叨了一句。   “哪里怪?”   “感觉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巧合, 包括高升平的死,彭秀美的死, 如果没有秦云婷的报案,这一切可能就会以自杀开头, 当然非正常死亡,酒店报警肯定会进入尸检, 还是会发现不妥……但是可能就没这么快吧?”   一切的一切太自然了, 出轨的男人自杀或者被情妇所杀, 情妇抢夺财产后,发现事情败露畏罪自杀……   如果不是秦云婷的报案,以及后来反馈的二十万现金,这一切还要费些波折。   “无论在场第二个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可以确定的是,两位死者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愿服下了剧毒物。”谢悯说。   现场的确没有强迫的痕迹。   “为什么你一直认为彭秀美不是自杀?”顾添问。   “你给我一个她非要自杀的理由……”谢悯反问。   “彭秀美蓄意谋杀高升平,事情败露,她畏罪自杀……不对……不对,完全不对……”顾添说完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理论,屋里十几双眼睛看着他。   “一个准备自杀的人,没心情和嫖/客讨价还价,而且在服下毒药后的等死期间,根本不想去理会周遭的一切,除非她反悔了不想死了,想要求助。如果她认为事情败露了,她有足够时间想出逃办法,也不会和嫖客讨价还价……”   大饼脸的证词侧面印证了,彭秀美来这里只是躲风头,像她之前几次卷走客人钱一样,躲躲风头过去了,再整个容回到逸林重操旧业。   “如果彭秀美单纯以为她给高升平吃的是安眠药,那么他不会预见到高升平的死亡,那么是不是可以假设她因为断掉了高升平这个持续供给的大财主,焦虑睡眠不好,自己又吃了安眠药?吃的药被人掉包了?”   顾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环顾一周,众人脸色严峻,但是没有人接话。   “那么问题来了,彭秀美的药是谁给他的?为什么他会给高升平吃这个药?为什么之前她没用过安眠药,这一次用了?我可不认为他是在药店买的,店员拿错了……法医追查过,这种药在外面属于国家级保密物品,只用于极少的科研实验,根本没在市面流通……”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现在眼下有个问题,高升平出逃为什么要带着彭秀美,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中间她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谢悯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大伙面面相觑,之前不是早有定论,两个人是情人关系吗?   “难道彭秀美真的是高升平资助的女大学生?”   卓一鸣这话一出,除了叶锐,其他人都笑了。   叶锐在桌子下狠狠踹了卓一鸣一脚:“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带了你这么个倒霉徒弟。”   卓一鸣尬笑着挠了挠头。   谢悯捞过去顾添的电脑,轻车熟路的点开了存放案件照片的文件夹,点出了高升平和彭秀美的合照,还有法医在案发现场拍摄的数张照片。   “我建议你们,再次看看秦云婷收到的床照,还有法医从房间里搜到的其他东西。”   旧照片再一次被放大,曾经误以为激情所致的高升平身上的红痕,结合法医拍摄的彭秀美的行李箱里的物品,有了更契合的解释。   彭秀美的行李箱里除了常规的换洗衣服,还有一半的空间拿来放了不常规的衣服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黑色皮质条状的上衣和内裤,黑色连体紧身皮衣,狐狸面具,甚至还有做工粗糙的仿警察制服!   所有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法医全部摆开拍了照片。   脖子上的印记,是金属狗链勒的……   胸前两点旁边的红痕,是夹子扯的……   腰腹的痕迹是鞭子抽的……   高升平是个S/M爱好者,准确说是个抖M。   这也合理解释了,为什么在逃命这种情况下,他带上彭秀美,除了需要对方给她跑腿外,他还对彭秀美有一种不正常的心理依仗,甚至需要彭秀美帮他纾解焦虑……   只是他可能都没想到,彭秀美连命都帮他纾解没了……   所以他们的酒店房间里,没有找到任何性/爱痕迹,因为他们是与众不同的交流方式……   但是很明显的是,高升平不是被彭秀美玩死的,彭秀美劫财的动机不至于让他要杀掉高升平。   “一对合格的S和M之间,是臣服的关系,S要钱,M会奉上,更何况高升平不缺钱……”   谢悯手里捧着保温杯,盖子打开,雾气寥寥熏得他的眼眶微湿。   顾添看着他蒙上水汽的脸,有些失神,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倦意,眼神却是清明,甚至带着兴奋。   “我听说好多M对S叫什么主人?好像什么话都听,问他什么都必须说,如果不说就是违反了那个什么协议……会不会高升平告诉了她自己出走帝城的秘密,然后被彭秀美泄露出去了?”   卓一鸣刚说完自己的想法,再次收获了叶锐的一记眼刀:正经办案时脑子卡壳,一说起这些不正经的案情灵感如泉涌,真是个不正经的小徒弟。   “主/奴协议,你说的这个可能存在。以两次现场来看,高升平的秘密应该就是在他的电脑和手机里。当然这些破案了就会知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人,需要确定彭秀美有没有同谋,谁是杀了彭秀美的凶手。”   “那我们确定了高升平和彭秀美的关系,然后呢?有啥区别么?”卓一鸣又提了新问题。   叶锐忍不可忍一伸手按着卓一鸣的后脑勺往下推了把。   “然后就是我们还要继续查。区别就是彭秀美杀高升平的动机绝对不是因为要钱,甚至可能根本她就没有杀人动机。有人借彭秀美的手杀了高升平!”   “诶?”卓一鸣用劲一抬头坐直了身子。   “那会是秦云婷吗?面对出轨花心丈夫,他死了就不用离婚分财产了,就是继承财产了。”   叶锐仰天深吸一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要是犯了错法律可以惩罚我,为什么要派你来刺激我。哥哥,球球你了,别说话了,干活叭!!”   小县城的深夜从晚上八/九点即开始,县公安局外面的大路上,连汽车开过的声音都没了,临时指挥中心里,只剩下敲击键盘,敲击鼠标的声音。   叶锐扬了扬手里的烟盒,问顾添要不要出去抽支烟,他被卓一鸣气得现在还没缓过来。   “不去,隔远点抽……”   高地市的监控虽多,车流量和逸林市还是不能比,黑车的踪迹很快暴露了出来,在市郊放下彭秀美后,径直开入市区,然后开进了一片老旧小区,再然后就失去了踪影……   哈智俊提出「黑车司机可能住在老旧小区」这个说法,建议刑侦派人搜查……   顾添斜眼瞟了一眼哈智俊:“哈士……”   他生咬住了最后一个字,清了清嗓子。   “不说这片小区多大,你查了这么多天都没查到他出来,我觉得倒是不如猜他是不是出去又买了一套牌子装上去……”   顾添说完,谢悯却给了他肯定:“有这个可能,麻烦再查查监控,同样车型的,车牌不同的,在之后出现的……”   涉案的那辆黑车是以省油著称的某外国品牌,十几万的家用款,不说大街上大半吧,至少随便捡个路口蹲一个小时,肯定能看到至少五六辆过去,这还只是黑色,要是算上白色,就更多了。   当然黑车/套//牌再厉害,也不可能短期内改变颜色。 第31章   谢悯提出的这个新需求, 成功让哈智俊消停了不短的时间,当他拿着最新名单走到谢悯身旁,还没来得及邀功, 顾添又给了新的安排。   “排除法, 这些名单结合逸林市里的市政监控影像, 找出在指定时间段内出现过的。”   顾添说完,哈智俊一瞪眼:“这让我怎么查?”   他说话的时候, 眼睛瞟了两下谢悯,谢悯这会困劲上来, 专注的在和自己的困意作斗争,压根没注意到哈智俊的小动作。   哈智俊见谢悯不理他, 刚张嘴叫了个「谢」字, 叶锐立刻上前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哈士蟆, 这事我有经验,你来找我啊,来来来, 我教你怎么查……”   “你叫我什么?”哈智俊立刻怒了。   “啊, 嘴瓢了。不该当面这么叫。哈警官!哈警官!”叶锐嘻嘻哈哈连拖带拽把哈智俊带到了旁边。   秒针滴答滴走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自东方点亮了晨光。   晨曦划过山林河流, 照亮了林山县的天空。   路边早餐摊的白烟开启了小县城新的一天。   距离发现彭秀美尸体,整整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 法医提取的精斑测出的DNA没有资料存档,又是个没有前科的人。   在原房东过世的那个时间段, 在林山县有经营的房产连锁机构有两家,一家是望北省本土品牌, 一家是全国连锁。   考虑到来跑腿的人是从帝城来的, 能让他觉得有点名气靠谱的多半是全国连锁。   有一家门店刚好在小区不远处的大马路上, 谢悯搓了搓脸站起了身子,顾添让大家继续查监控,找别的线索,他和谢队去找人。   走出办公室,顾添却不准备往门口走,而是拉着谢悯走向办公楼另一侧的停车场。   谢悯察觉方向不对,停下了脚步:“不用开车吧?走着没多远。”   “谢队,你是糊涂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精力充沛随传随到。现在还不到8点……这种门店上班时间都得9点10点,我开车过去,我们等的时候至少有个地方可以待,要不大马路边傻站着吗?我们也顺便打个盹。”   谢悯恍然大悟,确实忘记这茬了。   林山县的清晨,没有太阳温度偏低,谢悯坐上车不自觉的抱着膀子,顾添打开了暖气。   暖风呼呼拍着,车刚开出县公安局大门,谢悯靠着座椅睡了过去,双手交握胸前捏着自己的手臂。   不到十分钟,车停在了门店旁边,顾添伸手从后座勾过来自己扔在座位上的皮夹克,盖在了谢悯身上。   谢悯睡得很沉,衣服盖上去没有反应。   顾添手撑在车窗边缘看着他,苍白的面孔,淡红色的嘴唇,不太整齐却不短的睫毛。   谢悯的模样不算英俊,只能算顺眼,是那种初看很平凡,扔人堆里都不会被人多注意的长相,但是盯着看久了给人感觉很舒服。   眉毛有些淡,不似男性的粗眉,剑眉,有点像宽版的女性柳叶眉。   谢悯的长相和顾添有些南辕北辙,顾添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眉毛硬挺。   他如果不是刻意装冷静克制,话少,那么他脸部表情会随着语气急促变得狰狞……   加上他打小带着的自信,天不怕地不怕,举手投足十分具有侵略性。   骨子里带的性子,早期不懂隐藏,和他接触的人,但凡知道背景,第一反应一定是:   不可一世的官二代……   随着时间打磨,他懂了收敛和隐藏,减少说话装沉默,装面无表情给他的形象磨掉了不少棱角。   谢悯皱了皱眉头,转了下身子面向顾添,晨光透过前方和侧面的玻璃在谢悯侧脸上交汇成了一个光弧。   顾添终于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触碰了谢悯的脸颊。   凉,是他的第一触感。   还未待他品明白是否光滑柔软,是否比他皮肤触感好,沉睡中的谢悯咻的睁开了双眼。   谢悯的双眼睁开了一个很大的角度,与平时他总是低眉敛目不同,眉毛甚至都往上带高了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狠戾。   顾添的手僵在当场。   脸颊上有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眼睛里看清不远处的人脸,谢悯的双眼恢复平静,掩饰般的伸手揉了揉眼顺便挡开了顾添的手。   “我正准备拍醒你,你就醒了,他们开门了。”顾添手一指马路旁的店面,掩盖了刚才自己的不轨以及那一瞬间的惊讶。   谢悯坐起身子,把滑到腿上的衣服提起来随意叠了两下扔去了后座:“我们走吧。”   顾添一把拽住谢悯的手腕:“我们不能说自己是警察吧?如果真的是中介人员捣鬼,知道是警察来了会跑吧,而且昨天那里死人的消息可能都传开了……”   “你怎么打算?”谢悯坐回了位置。   “我本来计划比照着那间房子的情况说要买房,但是如果死人的消息传开了……”   “传开了更好,凶宅会让中介赚很多,适合压价赚更多好处,特别是对于这个中介来说……”谢悯不经意挣脱了顾添的手,推开了车门。   如果敢背着房东,私自放租,落自己腰包的中介员,一定乐于帮房东解决后顾之忧,卖掉这套房子趁机吃中间差价。   就算房东知道他背着自己出租也没办法,因为房东在国外,没这功夫跟他来回捣腾。   走进店里,正在开早会,七八个店员站在空处,前排一个主管模样的年轻男人正在训话。   看见两个人进来,他暂停了激情昂扬的演讲,问有什么事。   “想看看附近的房子……”顾添回答。   “买还是租?”   主管挥手解散了大伙,迎着顾添走了过来,伸手请他们去后面坐着慢慢聊。   顾添却故作神秘把主管拉到了店铺外,他想着如果这里有中介人员违规操作,在里面大张旗鼓容易泄露,但是没曾想他这个举动却起了另外的作用……   主管询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房子,顾添比照着彭秀美那套说了个大概,反复强调最好没大装过的。   “兄弟,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小县城房子不贵,装修贵,你要买来自己装亏了,不如买精装现房,我们这里资源很多的,而且对比起来贵不了多少,肯定比你自己装合算……”   主管说的话不无道理,不过顾添的目的不是来买房,是来钓鱼,真按他的提议来走了,怎么找到当初的经手人。   主管确定顾添要一室一厅,没装过的,又多问了句:“你们两住?”   对于这种不重要的细节,顾添连其他借口都懒得想,直接答对啊。   主管的眼神登时就变了,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有是有,不过现在不太方便看房,我这有存档的照片,要不先看看。”   主管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两人看了好几套。   顾添都挑刺,装修太多,拆起来麻烦,我们要按自己的喜好装。   终于看了六七套之后,主管拨出了彭秀美那套房子……   照片上没有那些窗帘纱幔,没有灯罩各种挂钩,金属器械,是最初始的简陋的模样。   “诶,这套不错,能看吗?”   “这套……”主管面露疑色。   “这么破应该不贵吧?我们全款,有钥匙吗?或者直接约房东出来面谈,合适今天都可以签约,房东在本地吗?”   “这套有钥匙,但是现在不方便看房……”   顾添和谢悯交换了眼色,善于察言观色的主管以为这是两人的购买意向,狠了狠心把麻烦说在了前面。   “这套屋子房东在国外,而且属于遗产继承,没过户,过户后交易要交20%的继承税,但是这房子已经够便宜了,房东不想掏,你们得出。然后办理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顾添大大咧咧表示没问题,就想要今天看房,然后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房东是哪里国籍,会不会到时候不能办。   对于这些细节,主管全部回答了,一直沉默的谢悯突然问:“当初是房东委托你卖的?”   “不是,房东国外呢,他朋友找上我的……”   顾添亮出警官证:“行了,找的就是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我……跟我没关系!”主管往后缩被顾添箍得死死的。   “好好配合,你利用职务侵占这事,我就不举报了。要不然我就给你们总公司打电话举报了,后果怎么样你很清楚吧?”   “那……那等我交待下,跟你们走……”   主管告诉其他人员带客人去看房,跟着顾添出来上了车。 第32章   三人回到县公安局, 主管得到了优待,在谈话室接受问话。   他拿到这套房源时也没想过占便宜,后来有人来买房, 他推荐过两次, 无一例外被嫌弃了, 看了一眼照片直接略过。   对于他们这种业务销售来说,只要卖出去成交就能有提成, 卖谁无所谓。   直到后来,一男一女来租房, 说想找个房东事少的,别三天两头来敲门的……   他一下想到了这套房子, 拍胸脯保证, 房租给他, 什么事情都找他,房东人在外地全权委托。   因为租金很低,所以对方随随便便看了看就租了, 没通过公司, 他自己打印了份合同看了看身份证就签了, 而对方也会按月把租金转给他……   除了收钱时, 他都忘记了自己有这么套外水了……   “合同呢?”   “在……在家……”   “男的,什么样子?记得吗?”   “比我高点。”   “高多少, 你多高?”   “我176,高我个头顶吧……比他矮点……”他指了指谢悯。   180左右, 和法医按脚印推断的人身高相符……   顾添掏出彭秀美的照片,让他辨认, 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天, 说好像是, 又有点不太像,毕竟过去了差不多一年了……   顾添安排人跟着主管回家拿了租房合同,租房者的名字,电话留的都是彭秀美。   即使不是她本人,那么也是她的授意。   陪彭秀美租房,死亡前离开,在床边留下脚印的男人如果没有意外是同一个……   哈智俊把部门的小弟半夜叫起来,和他一起查监控,按叶锐说的方式,他们一共查到了五辆符合要求的车辆。   考虑到当时是大假,跨城走亲访友较多,只有五辆车算是运气了……   通过哈智俊初步筛查,这五辆车牌照真实,不是套//牌。   “查查逸林本地车牌,暂时不管高地市车牌。”谢悯给了新的指令。   逸林本地车牌只有两辆,存档信息和车牌号相符,两个车主的信息很快查到。   A车,男,27岁,无业。   B车,男,25岁,某银行工作……   “无业的那个吧,毕竟无业开黑车说得过去。”顾添和叶锐一致认为。   “不,上班的。查银行这个……”   谢悯反驳了顾添的观点,却并不讲原因,顾添咬着牙说了好,转手安排人去查B车主的信息。   案发地的线索能收集到的已经全部拿到,顾添带着一队人踏上了返回逸林的路。   他在中午已经安排了人去蹲守B车车主,齐耀,逸林市商业银行信贷科职员……   干警找了个借口,在银行停车场兜了一圈,轻易找到了齐耀的那辆黑色小轿车,和视频中的黑车一致的是,他的方向盘上靠近下方的位置,栓了一条细细的红丝带。   方向盘是转动的,行驶过程中,这条丝带很难凑巧每次都出现在拍摄范围内,稍不注意就错过。   齐耀还没有跑路,在正常上班……   五点过,城市的下班潮还没开始,穿着西裤,白衬衣的齐耀走出了银行,举着手机笑容满面,嘴里不断说着。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   “办得妥妥的……”   他挂掉电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脚油门开向了海边。   他打开车载音响,放起了高昂的摇滚,他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手指有节奏的拍打方向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车后越来越少的车流中,有一辆貌不起眼,脏兮兮的银灰色小车从他开出停车场就一直跟在他后头。   他沿着海岸线一直开,开到了一处断崖,然后停了下来。   他不着急下车,而是坐在车里观察后视镜,确定没有别的车经过,他走下车拉开了后备箱。   乱糟糟的后备箱里,什么都有,鞋子,羽毛球牌,矿泉水,玻璃水……   他弯腰伸手从最里面勾出了一个条形的塑料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工具,螺丝刀,钉锤,螺丝,他就着隔断提起了上层,下面铺着一张车牌,他拿出两张,下面又出现不同号码的金属牌。   他手脚麻利的拆下了车上的牌子扔进了后备箱……   换一副新的车牌需要多久?   官方指导时间:验车,提出申请,选好号码后到手三到五个工作日。   齐耀:十分钟。   从未见过的牌照的黑车从路的那一头缓缓开了过来,驾驶室里坐的的人带上了鸭舌帽,刻意压低的帽檐看不清容貌。   停在路边的银灰色小轿车一个甩尾摆在了路中间。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黑色驾驶窗降下来,鸭舌帽伸出头嚷嚷着让开。   银灰色小车门开,走下来两位衣着普通,步伐稳健的男子,他们一左一右站在了车子两边。   “你们干嘛?堵路还想打架?”   男子伸手掏出警官证和手铐:“齐耀先生,现在怀疑你涉及一桩刑事案件,请你回市局配合调查……”   “什么?刑事案件?什么案件?”齐耀慌了神,他不干净的事有点多,这是哪桩翻了船?   ——   “豁……豁……”   “牛逼哟……”   “啧啧啧……”   物证打开从齐耀车后备箱里提出来的工具箱,五套不同号码的车牌摊在了桌面上,其中一套正是10月5日晚接走彭秀美的那辆车的号码。   五套车牌经过查证,和齐耀以及齐耀这辆黑车,半毛钱关系没有……   叶锐点了点桌面的车牌:“说说吧,弄这么多套牌,是想运毒呢,还是转移尸体呢?”   齐耀眼珠子一转:“刑警也管套牌了?这不是交警管吗?”   “好好回答问题。弄这么多套牌干什么?”叶锐狠狠敲了敲桌子。   “上班工资低,下班没事跑个黑车,怕同事瞧见丢人,所以弄点假牌照呗……”齐耀说得自自然然。   叶锐气笑了:“什么黑车这么能赚?一套假牌照要多少钱?你开什么黑车呢,需要这么多假牌照?”   “那不如警察你告诉我下,我需要这么多干嘛?”齐耀一副油盐不进,你奈我何的样子。   “你工作是不想要了吗?”叶锐声色俱厉。   “警官,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别威胁我,公报私仇这条路行不通……”   若不是在审讯椅上被管制住,顾添相信齐耀现在的姿势应该是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子上,腿翘到桌子上一摇一晃。   顾添推开审讯室门走了进去,齐耀斜了他一眼,表情依旧。   “齐耀先生是吧,10月5日晚上十二点左右你在哪里?”   “在家睡觉……”   “但是我们的监控显示,你开着车出现在了火车站附近的站前二路路口,你接上了一位女子,然后开往了高地市,之后女子遇害,而你不知所踪……”   顾添刻意模糊了彭秀美的遇害时间,说了之后,齐耀的脸色变了变。   他干得那么多事,虽然不见光,深说起来也有点违法犯罪的意思,但是再大也不可能有死个人这么大。   “你当时在哪里?你如果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明,我们充分怀疑,女子的死和你有关系……”   顾添步步紧逼,虽然已经清楚齐耀之后开进了没监控的地方,换了自己的车牌大咧咧走了,但是他们要让齐耀自己编。   “我……我回家睡觉了,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就按要求送到地方……我就走了……”   “按要求,谁的要求……”   “你为什么去接人要换,送走人了又用真车牌,你每次换牌是不是都是按要求去接人,今晚你要去接谁!”   “死者涉及,是失足女。你是不是组织,将他们送到指定客户处,收取好处!”   顾添噼里啪啦提了一堆问题,齐耀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不是组织,我不参与他们谈价,我只收车费。只负责送人。”   “10月5日晚上,上车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你送过他几次,应谁的要求。”   「clris」这是顾添第三次听到这个英文名,第一次是在Jessica嘴里,第二次是在高升平朋友口中。   “说中文……”   “我不知道啊,他们都这样叫。”   “他们?他们还有谁?”   “ANGEL CLUB的人。”   “是谁叫你去接她送去哪里。”   “ANGEL CLUB的涛哥,目的地每次都是那里,她下车后去哪里我不知道。”   “涛哥还叫你接过谁……”   “他那里的小姐,少爷,出台的,陪客的……送,大部分送去我的客户那里……”齐耀为了力证自己没有参与杀人,一股脑的说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齐耀身处信贷科, 为了拿下一些单子,不得不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的客户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头有脸的人, 随便揪根头发给他, 都能给他撑得半死。   所以他为了取悦那些客人, 在几年前认识涛哥后,两个人就做起了掮客的勾当, 让涛哥挑人他亲自接了,送去他的客户处。   而涛哥为了控制手下的人飞单, 换单,一些重要的客户, 也会让齐耀去接送出台的失足男女, 这样能最大限度掌握那些人的服务时间……   一来二去就形成了默契, 因为这些事多半都在晚上,所以下班后的齐耀摇身一变成了黑车司机,换车牌确实也是不想让同事撞见……   站在单面透视玻璃后的谢悯, 食指弯曲, 指关节抵着下颚骨一遍遍的捋着。   涛哥, 上次站在一起, 确实比他矮了那么一点点,加上对方刻意的弯腰, 看起来像矮了半个头那么多。   如果挺直了脊背的话,1米78应该差不多……   结合哈智俊从小区外临街店铺调取到的个人监控, 里面的身影倒是和涛哥有点像。   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ANGEL CLUB。   后面的审讯, 谢悯没在继续听, 叫着顾添转身走出门, 去抓人。   七点过,ANGEL CLUB一天的生意刚刚拉开序幕。   一样的开场再次重现,顾添和谢悯被安全门拦住,出示证件,什么都没说,保安用对讲机叫来了涛哥。   隔着老远涛哥热情洋溢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位哥哥又来了……”   “Jessica上次回来对两位赞不绝口,今天Jessica正好在,继续给你们叫来?”   涛哥走近了,看见了后面还跟着两名便衣干警:“哟,还带朋友来了,快请进请进,今天一定要给你们打折。太照顾我们生意了……”   顾添一把搭上涛哥的肩膀把他带到了旁边一点,压低嗓门:“有个案子需要你回去配合调查,现在走没问题吧?”   涛哥一愣,旋即恢复笑容:“哥哥怎么说,我怎么做,没问题!你稍等我一下,我安排下工作……”   涛哥拿着对讲机叫过来了两个人,几句话吩咐了工作。   “几位哥哥要请我出去陪着吃个饭,我去去就回,你们有什么急事给我电话,要是我没回复,找二老板。还有,一会有车来接咪咪和笑笑去吃饭,现在还没来,我打电话催一下,到了你们送过去,机灵点。”   说完,涛哥先一步跨出门:“哥哥们,车在哪呢。”   两位干警带路,他摸出手机正要外拨,一把被夺了下来:“给谁打电话通风报信呢……”   “哥哥说什么笑话呢……刚才您也听到了,我有个朋友要过来现在还没到,我联系联系。人到了,我没亲自接待,失礼吗不是……”   顾添拍了拍他肩膀:“联系齐耀呢?不用联系了,一会说不定你们还能见个面……”   涛哥一笑没再说话。   两起杀人案,最重要的嫌疑人进入审讯室,不仅刑警队的人来了,连苗宇都亲自过来采集血液样本对比DNA。   顾添主持审讯,叶锐配合,卓一鸣记录,这是刑侦支队的铁三角。   除了被谢悯点名那次,轮到顾添进审讯室的都是重大且复杂,嫌疑人狡猾的案子,也是刑侦支队学习的现场教学。   “姓名,年龄。”   “李涛,29岁。”   “10月6日,10月7日你在哪里。”   “上班……”   “老实回答,你上没上班,去你们酒吧一查出勤记录就知道了,撒这点谎没用。”叶锐敲了敲桌子。   “在高地市,林山县。”   顾添一挑眉,这么轻易就交待了?站在单面可视玻璃后的谢悯却拧起了眉头,他招手叫过来旁边的黄玲玲,低语了一句,黄玲玲拉开门快速跑了出去。   “去做什么?”   “执行……执行……主人的命令……”李涛结结巴巴说完,低下了头,好像很胆怯的样子,和之前在酒吧里见到左右逢源的样子完全不同。   “什么主人,什么命令……”叶锐继续追问。   李涛微微低头,皱着眉头,紧抿着嘴。   同样的问题叶锐再次重复了三次,他都不回答。   谢悯摸了摸耳麦:“问问他是不是主人不让说。”   顾添手指扶着耳垂,立刻转达了谢悯的问题。   李涛艰难的嗯了一声……   顾添拿出彭秀美的照片,让李涛辨认,李涛瞟了一样,头埋得更低。   “认识吗?”   “嗯。”   “她是谁?”   ……   “主……主人……”   观察室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苗宇走进来刚好听到这句,他皱着眉头:“啥玩意?主人?”   谢悯朝着他点了点头:“麻烦您过来一会帮忙看看伤……”   “伤?谁伤了?”苗宇环顾一圈,玻璃两边的人都好好的……   “可能有。”谢悯朝着玻璃那边努了努嘴……   苗宇狐疑,这难不成还准备暴力逼供,屈打成招不成?几日未见顾添这么暴躁了吗??   “主人叫什么名字?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clris……”   “说中文。”   “彭秀美……”   谢悯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扶着耳麦:“我之后的说的每一句话,你立刻一字不差传给他,不要考虑,也不要改变句式。”   顾添装作不经意低了下头,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前置任务的时间,地点,几次。”   “两年前,在外边,脖子带着链跪行十分钟。只有一次。”   “认主仪式描述一下,时间地点。”   “二十个月前,在我家,我拉上窗帘,点上蜡烛,跪在主人面前。主人穿着高跟鞋,踩过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踩在我的头顶让我磕头……”   “讲讲主人对你做的让你最开心的事情……”   李涛缓缓开口讲述了彭秀美对他的数次引导,随着讲述的深入,他低着的头一天天抬了起来,直到仰面对着天花板,双目紧闭,满脸陶醉,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中。   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面色发红,胸膛激烈的起伏。   “10月7日,你们见面做了什么!”   谢悯突然的指令打断了李涛的陈述,他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沉入了回忆。   ……   “主人捆绑住了我,不准我乱动,绳子一点点收紧我不能呼吸,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我不会死但是我终于看见了天堂的模样。”   “主人要求我必须忍耐。”   说完这句,李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深深低下了头,再开口话里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可是,我没做好,让主人失望了……我弄脏了床单。”   ……   “我艹,啥玩意??我这DNA对比还没出来,这都自爆了?”苗宇低吼一句。   扩音器里还不断传来李涛的情景再现,玻璃内外的干警绷着脸,抿着嘴,被迫接受着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知识的毒打……   黄玲玲小声嘀咕:“太黄了,太黄了……”   “主人惩罚你了吗?”   “惩罚了,罚我喂饭给她吃,还罚我用橡皮筋约束自己的肮脏的欲/望,去给她送东西……”   “什么东西,送去哪里”   “不知道,一个背包,我不可以打开。林山县的一个路边垃圾桶……”   “10月7日主人对你做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李涛再次复述了刚才说过的话,虽然措词有说区别,但是意思差不多,他表情的递进变化也差不多。   “拉开衣服,主人留下的印记展示下……”   谢悯话一出,周遭更安静了,呼吸声都减轻了,顾添条件反射说完才意识到谢悯的要求是什么。   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李涛毫不犹豫扯开了白色的衬衣,扣子崩开,前襟敞开。   苗宇看清楚了谢悯说的伤是什么,皱着眉头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   “我艹,这下手有点狠啊,这都多少天了还这么重的痕迹?”   “暂停审讯,把李涛带去验伤,然后申请搜查令去他家。”谢悯说完不等顾添回应,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顾添回到隔间,谢悯紧锁的眉头好像从来没有散开过,双眼盯着屏幕发呆。   “是我的审讯出了问题?”顾添问。   这种问题,还是他刚入职时候问过带他的师傅,这么多年过去了,被别人问过不少,自己可再没说过类似话语。   但是从谢悯出现开始,他好像时常忍不住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   谨小慎微不过如此……   “你没问题,李涛太狡猾了,不好办,现有的信息定不了他的罪……”谢悯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什么破玩意主/奴,所以就可以瞒天过海?”   “不是,他和彭秀美不是主/奴关系。”谢悯叹了口气。   “什么?老子被骗了?”顾添狠狠一拍桌子。   意思是刚才李涛在骗人,他们都被骗了? 第34章   谢悯打开电脑, 进入了审讯室的监控,点了回放,他从审讯李涛开始, 一点点掰碎了给顾添讲李涛露出的破绽。   “李涛的表情可以算得上完美无缺, 但是他的行为意识暴露了。”   这种变态的关系中, 彭秀美作为凌驾于上的主要掌控方,是不会告诉承受方自己的真实姓名的。他们之间的昵称都是以主人代替。   考虑到彭秀美曾经在ANGEL CLUB上过班, 那么李涛知道她真名不一定是彭秀美告知的。   clris是彭秀美的艺名,她用这个名字游走于人前, 在外他们可以隐藏自己的关系。   但是李涛不可能对彭秀美直呼其名, 他需要按彭秀美的指令对她进行尊称。   比如clris小姐, 彭小姐。   所以就算面对警察审问, 他能表述的最大程度应该是:彭秀美小姐,而非彭秀美。   而他在向齐耀传达的接送任务中,告诉齐耀的都是clris, 这不符合常理。   clris和彭秀美, 彭小姐对于只负责的接送人的齐耀来说没有区别, 但是对于他一个真正的M区别太大了, 所以他不应该说彭秀美的英文名。   “你还记得,我们当时询问高升平一起吃饭的人, 他们怎么提供的信息吗?”谢悯按下暂停,问顾添。   “记得, 他们不知道真名,说高升平介绍是什么什么小姐, 然后他们以为是高升平的小情人, 但是觉得高升平对她太过在意, 言听计从。甚至连搂抱这种行为都没有,估计是什么害羞的大学生。”   “高升平和彭秀美才是真正的主/奴关系,我们现在已经无从追寻当初彭秀美为什么会跟着高升平出席应酬场合,可能是彭秀美的命令,可能是彭秀美对高升平的奖励。”   “所以当初你看过高升平遗体说他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因为高升平的遗体上没有任何痕迹,这不符合他们的关系?”   “对,其实看了秦云婷提供的照片,我隐约有这个猜想,但是当时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持,现在有了。回过去看高升平出走带着彭秀美的理由也说得通了。”   他们是长期稳定的变态关系,很多涉足这类变态爱好的人,无论男女也许最初是始于猎奇,旺盛的欲/望,当时发展到后期,很多人当成了一种压力的发泄方式。   在凌虐的快感中,通过身体的痛苦,卸掉压力。   高升平从计划出走开始,他的压力一定非常大,也知道这一趟会很凶险,他需要一个抚慰帮他纾解焦躁,让他能够步步为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给秦云婷发骚扰短信,甚至发两个人在床上照片的,不是彭秀美,这种关系和包养完全不同。彭秀美根本没有上位的这个想法,那么发短信的要么是李涛,要么另有其人,肯定不是彭秀美。”   顾添和谢悯在发短信的究竟是不是彭秀美一直存在分歧,如今回过头连起来看,顾添被证据说服了。   谢悯再次按下播放键,李涛如痴如醉的表情放大在屏幕上,他嘴里那些过往再次在小小的隔间中响起。   “他表面沉浸于过去,但是他的反应太快了。他在表演的同时时刻关注警方的反应,调整自己的细节。   如果他没有关注警方,不会那么迅速回答你的问题,真正沉迷于此道的人,回忆那些变态的愉悦会让他们不可自拔……”   “所以你要求我一字不漏传达,立刻询问,就是看他当下反应。”   “李涛太聪明了,将了我们一军,他如果矢口否认去过林山县,见过彭秀美,那么心理防线很容易击退。他现在反其道行之,大大方方承认了,将这一切冠以隐秘关系合理解释了他最初的掩饰。   而且我们现在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他杀死了彭秀美。我们都知道彭秀美是他杀的,他在审讯中撒谎了。   但是关于S/M这些,我们根本没办法提供给检方作为佐证,不可能叫检方去深入学习吧?太难了……”   顾添不想认同谢悯的说法,却忍不住点了头,李涛连他都骗过去了……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机缘巧合接触过。”谢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顾添看他的眼神变了变,怎么可能只是接触过??   谢悯当然不会告诉他,曾经他的卧底生涯执行的第二个任务,堪称羞耻的任务,也是打破了他人生阅历,脸皮厚度的任务。   警方掌握了一个以S/M为主,私下贩卖毒品的组织,他们给来接受TJ的一些人提供毒品,并且从他们那里骗取大量金钱。因为有这层隐秘关系存在,受害人被洗脑严重,拒不配合调查,对于自己经历的事情闭口不提。   这个组织的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案情侦破一度陷入困局。   警方按以前的路数,安排了不少准M,想要打入核心,但是都失败了。   后来上面找到了谢悯,当时读大三的谢悯,才刚满19岁……   谢悯从小身边接触最多的都是同学,老师,还有正义的警察叔叔,没谈过恋爱,连暗恋都不曾有过,却直接跳过了所有的正常路径,一步进阶到字母圈。   当时的他一脸懵,领导安慰他,只是试一试,他们失败过太多次了,可能是身上的气质不够纯粹,找他去试试看,不成功也没事。   但是谢悯知道,在特勤这条路上,和不成功对应的不是失败,而是没命……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混迹各种论坛,隐秘的网络群体,找外面零星的职业非职业的S爱好者,去接受TJ学习,学习一个合格的M从神态,步伐,甚至精确到手指卷曲度的反应。   他高频率的学习了三个多月,不断根据线报去接触这个组织,终于配合警方拿到关键证据,一网打尽。   任务完成了,其中很多经历却烙进了他的记忆深处,没有谁知道,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接触到了多少思维行为异常的男女,这一次经历也给他后来的大部分卧底生涯识别变态打下了基础。   苗宇拿着整理好的检验报告走进了隔间。   “那小子撒谎啊,身上痕迹不少,不过按皮下出血程度都是最近几天的,甚至还有昨晚的。彭秀美都死的透透了的,谁给他TJ呢?而且有几处捆绑的绳子打结方向,走向明显不对。”   “他是不是说,他最近联系不上主人,没有命令不知道去哪里找主人,然后自己忍不住自己玩了?”谢悯嘴角一挑,一丝轻蔑的浅笑浮上脸庞。   “啊!对啊!这人不老实啊。”   谢悯叹了一口气,顾添抓了一把硬挺的头发,目前的局面确实有点难办。   去李涛家搜查的同事很快回来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倒是一些用具搜到了。   李涛的手机刚才技术查过了,10月8日新买激活的,什么都是新的,根本没有可以复原的价值……   “怎么办?”顾添问。   “放!”   “放?”顾添抬高音量。   “对!放,多找些人24小时跟着他,不要放过任何可能,其他人继续找线索。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现在还不知道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甚至我们都没告诉他彭秀美死了,所以还有空间……”   谢悯的提议看起来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通过李涛把包交出去这个细节来看,这事一定有合谋,不管是为钱还是为什么,把李涛关起来很可能惊动藏在暗处的背后的人。   不如把李涛尽快放出去钓鱼,在对方没察觉到他异常失踪前,用他做饵。同时又要保证他的安全,不能让他成为下一个彭秀美。   李涛进市公安局不到六个小时,趾高气扬走出了审讯室,甚至还专程打听到谢悯办公室来给他道谢。   “哥哥,我想你们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不过人嘛总有些隐秘的爱好,比如您和这位警官就喜欢一起玩双人行……”   “我理解你们,你们也理解我,我的一些小爱好就别对外说了哈。欢迎你们来ANGELCLUB玩,找我八折,哦,不7折!我下次给你们安排个漂漂亮亮的年轻姑娘或者男孩子,给你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顾添站在一侧,手捏着拳,指甲尖深深陷进了肉里。   一办公室刑警,除了卓一鸣和叶锐,没人知道Jessica那出,这会突然被李涛戳破队长和支队长一起玩双人行?这么刺激嘛?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面对李涛的挑衅, 谢悯眯了眯眼,神情甚至算得上愉悦。   “那就谢谢涛哥了,我想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希望下一次你能让我们更满意……”   “那是必然的, 我回去上班了, 有需要随时找我哦。”李涛抬起右手摁在嘴边,啵了很大一声, 一扬手隔空挥给了谢悯。   顾添忍不住骂了句:CAO,变态……   顾添安排好跟盯的人, 他们在李涛离开市局大门不到两分钟,回复成功跟上了。   大家熬了几天几夜, 顾添手一挥放大伙回去休息, 放了李涛, 他们要做的事情更加多,调查远未停止。   市局到家停车场,不过五分钟, 上车不到两分钟, 谢悯睡得就像昏迷一般……   凌晨的世界一片寂静, 海潮的声音一次次传进耳朵。   顾添并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开车去了远一些的地方,那里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铺, 谢悯今天几乎又是一天没吃东西。   他提着打包好的粥上车,谢悯还没醒, 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扶着方向盘小心翼翼驾驶。   还好是凌晨, 这一路都没什么车和人, 直到车子停在了小区地下停车场。   谢悯还睡着……   他在叫醒他, 等他睡,抱他回家的三个想法中选择了等他继续睡……   并且狠狠唾弃了自己为什么想要抱他回去?   滚烫的粥放在大腿上,慢慢变得温暖,暖意熏得顾添也有些昏昏欲睡。   “嗯?到了?抱歉……”谢悯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顾添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有点饿,去打包了宵夜,一起吃吧……”   进屋,顾添进厨房翻得噼里啪啦,谢悯忍不住问他找什么?   “碗。我没让店里拿餐具……”   顾添翻了三四分钟终于放弃,拿着两只汤勺走出来,掀开盖子。   “就这么喝吧,我没传染病,别嫌弃。”   “我也没有……”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弯着腰,你一勺我一勺分食着只有一点点热气的淮山瘦肉粥。   客厅窗帘拉开着,海面上的灯塔在黑夜里照亮着航行者的路。   室内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的落地灯照出了一小圈光明。   顾添不太喜欢喝粥,抵不住这会饿得厉害了,吃了几勺填饱肚子握着勺子暂停。   淮山炖得软烂,入口一抿即化,切得细碎的肉糜也不用过多咀嚼,谢悯小口小口喝着。   还带着困意的双眼随着动作,上眼皮微动连带着睫毛忽闪忽闪,这些很细微的动作,因为两个人的近距离得以无限放大。   顾添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无聊或者别的心里,他默数着谢悯的睫毛。   谢悯放下勺子,一抬头碰到顾添不知不觉凑近的下巴,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我吃饱了,你还吃吗?”   白色的圆盒子里,还有两三厘米高的粥,其实已经不能叫粥了,因为白色的米粒并不多,全是肉糜……   “你就吃完了?还有这么多肉呢!”   “嗯,晚上吃肉太多消化不好,你年轻多吃点……”谢悯舔了舔嘴唇,喝了粥脸色和嘴唇恢复了血色,殷红殷红,在光线不佳的室内都看得清清楚楚。   顾添连带着也舔了一下嘴唇,“那你先去睡?”   “好的,晚安!”   早餐八点过,刺耳的闹钟响起,几天没合眼的顾添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摸过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几条消息。   顾添趴在枕头上,滑开屏幕,是去跟踪李涛的干警发回来的情况汇报。   昨天李涛回了ANGEL CLUB,工作到关店后才出来,然后回家,再未外出。   顾添在床上滚了几滚,很不情愿的爬起了床,他洗漱完,拧开啫喱膏,捻湿手指把睡了一夜,趴下的头发一根根捻起来挺直了,在抓出一个满意的造型,打开衣帽间,犹如临幸妃子的帝王,手指来回拨了两圈终于挑出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白色的桑蚕丝衬衣,黑色的修身西裤,暗花皮带。   衬衣袖口挽了几圈,在靠近手肘的小臂扣上了扣子,一截白皙紧绷的小臂露出了大半截。   下摆掖进皮带,边缘整理服帖没有一丝褶皱,发达的胸肌在衬衣下喷薄欲出。   顾添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下脖子,打开了房间门。   “老谢”   “老谢?”   “谢悯,起床了,上班了!”   次卧门砰砰砰敲响,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他心生疑云扶在门把上的手用力一按。   咔哒,门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整整齐齐叠在床尾,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就像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他两步走进浴室,台子扔着一把一次性牙刷,刷毛水迹未干。挂着的毛巾和浴巾还是崭新的模样……   他眼角一跳,回到衣帽间,空荡荡的衣帽间角落里摆着谢悯的行李箱,人还在。   他顾不得其他,套上鞋子匆匆出门,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六分钟走到办公室。   有重案在身,大家今天来得都挺早,这会才八点五十,人都来全了,见到他纷纷叫早。   隔间里空无一人……   他掏出手机想要给谢悯发信息,编辑好了又删掉,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上午的时间和平时有案子时并无二致,查看新出来的报告,延伸更深的检验,找寻更多的线索。   彭秀美床上的精斑DNA和鞋印大小和李涛相符。   顾添甚至再次安排人上门找了Jessica,她对于彭秀美做S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怀疑警察搞错了……   午饭时间,叶锐拉着顾添去了市局外面的餐厅。   在他们走之前,谢悯没来也没任何消息。   等待上菜的间隙,叶锐端着玻璃杯,眼睛在顾添身上肆无忌惮的扫射。   顾添开始忽略,后来被看得完全不能忽视,很不爽的问他究竟看什么。   “今天几度你知道吗?”叶锐问。   “干嘛,我又不是天气预报……”顾添莫名其妙。   叶锐伸手捻住了他的衣领子:“我还以为我瞎呢,原来是你瞎啊,这么薄的衬衣你不冷??下午会刮大风,还有案子没破,你可别给自己折腾病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顾添咬牙切齿。   叶锐这张嘴,这辈子所有的黑都应验在了他的身上,读大学那会,只有叶锐说一句,我瞧着你这模样要生病……   好家伙,轻则喷嚏咳嗽,重则感冒发烧晕晕乎乎。   公大是准军事化管理,每天训练,半夜时不时还给你来个紧急集合,顾添不愿意请假,每次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从小身体就容易生病,坚持是大学认识叶锐被影响的……   工作后看起来好了些,也没好太多,叶锐说一句,他第二怎么也要鼻炎咽炎拉肚子回应下。   两个人点的常餐,基本就是餐厅提前准备好了,一搭配好就能出餐。   话还没说几句,服务员端上来了两个大圆瓷盘。   大白瓷盘边缘位置扣着一碗米饭,其他空处依次摆着白灼蔬菜,胡萝卜牛腩,玉米粒炒青豆,两块苹果。   顾添用勺子捣散米饭,混着汤汁喂进嘴里。   勺子每一次撞击瓷碟发出清脆的砰砰声,叶锐看了几次忍不住说:“你好像火气有点大?”   “没有……”   “老谢去哪了?”   “我哪知道。”顾添没好气的说,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真的是有点火,一个大活人从他家溜了,他居然毫无察觉。   “和你住一屋你居然不知道?”叶锐也有点奇怪。   “又不是睡一床,我上哪知道去……”   顾添说完这句,舀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是一块连着板筋的位置,炖得不够软烂,嚼起来有点费劲。   他恶狠狠嚼着牛肉:“迟早把他钉在床上,锁上,走一步我都知道!”   大概是第一次跟踪失败,第二次失败还被耍,知道谢悯的行踪就成了他的执念,他后来想过叶锐之前提过的问题,关于他居然主动邀请谢悯同住那事。   他觉得他是想全方位掌控谢悯行踪,扳回一城!   说完那句,叶锐半晌没吭声,他抬起头,叶锐一脸一言难尽的望着他,嘴唇微动几次都没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吃错药了?”   叶锐倒抽一口气:“我看吃错药的是你。你为什么想要把谢悯钉在床上?你可是个直男??直男有你这么变态的吗?想把另外个男人锁死在床上?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是直男所以我把另一个男人怎么样都不代表什么。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基佬吗?跟男的上床就只有一件事。”   叶锐脸色一变:“你别自己基看谁都基,谁特么告诉你我是基佬了?你瞎说,我揍你啊,打不过我也要打!” 第36章   当啷一声, 顾添把勺子扔在了盘子里,抱着手臂挑眉看着叶锐。   “相亲这么多年,一个姑娘没看上, 依我看, 你爸妈下次给你介绍个爷们相亲铁定就成了。你要不是基佬,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姑娘谈恋爱?”   顾添的歪理邪说惊得叶锐长大了嘴巴,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顾添。   “顾添, 你要不要脸?我没谈恋爱我承认,你还不是单身狗一条,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基?我两一样,你这么多年没和姑娘谈过, 你要么是基佬要么不行!”   “知道什么是不行吗?阳/萎, 早/泄, 硬不起来。来跟我念。”   “软!”   “日/完软!你是日前就软!”   “两条路你选吧……”   顾添嘴角一挑:“我两一样?行,那我肯定选阳/萎,这样去看男科医院还有个伴, 组团做检查说不定还打折……”   两人的嘴毒不相上下, 叶锐气得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嘭一声把碗撂在桌上, 小碗像个陀螺晃了好几个圈堪堪稳住。   “回办公室,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   叶锐气冲冲走了,顾添留在后面慢条斯理啃了苹果, 叫人买单。   ——   谢悯一大早去了医院,琢磨着赵老头调完方子, 开完药回办公室十点撑死了。   谁曾想, 到了办公室一测血压脉搏, 赵老头哗啦啦开了两个检查,查完押着他进了输液室,二话不说安排了两组药。   浓白如牛奶的液体一点点顺着管子输入身体,冰凉黏腻,他偷偷调快了速度,被护士发现了不说还挨了骂。   “你就是赵医生那个不听话的病人吧?饭不好好吃,液不好好输,身体怎么好?你的家人就不会担心吗?你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你身体垮了谁支撑家?”   护士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数落起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骂完强制把速度又调了下来。   面对赵老头谢悯还能死皮赖脸嘿嘿笑,被年轻小护士这样批评,耳根子都红了。   谢悯摸着耳垂缓解尴尬,家人?他多希望能有家人担心啊……   输完液已经接近下午上班,不过赵老头给他打来了医院的营养餐,倒是不至于饿肚子。   揣上赵老头新开的药,他背着双肩包回到了市局。   走进办公室,氛围有些不对,安静得过分。   他刚来那几天,外面的人忌惮他收敛了些性子,不超过十天,大概看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管,又恢复如常。   他停在了黄玲玲办公桌前,轻轻敲了敲桌子,黄玲玲一抬头看见是他松了口气。   他扬着下巴小弧度转了一圈,意思问怎么了。   黄玲玲站起身用手遮住嘴巴,凑近他耳朵小声说:“顾队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发了很大的脾气……大家都不敢吭声。”   “嗯?”谢悯疑惑。   黄玲玲回头冲着卓一鸣招了招手,卓一鸣提着双手就像只直立行走的狗,高抬腿轻轻踩着大步走到谢悯身边。   “吃饭回来,有两个同事在里面窗户边抽烟,然后被顾队骂惨了……以前他们都这样抽的,今天就遭了……”   卓一鸣说完伸着脖子看了眼隔间房间,迅速溜回了座位。   谢悯心中了然,只要不是案子出了麻烦就好。   走进隔间,顾添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他一眼,他自然坐下,翻出笔记本插电开机,然后干活……   隔间里的空气安静,只有笔记本散热风扇的呼呼声。   下午的工作如常,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跟着李涛的人换了一批,其他的线索停滞不前。   到了下班点,顾添没发话谁都不敢走,明天是周末,今晚加不加班,明天加不加班一帮人全等着领导发话呢。   窗外刮起了大风,谢悯想起了输液时听到护士说好像又有台风要来了。   “顾队,是要留人加班,还是先放他们下班待命?明天再说?”   两个人一下午没说话,顾添的火气好像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减缓。   谢悯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发火,索性干脆不提。   顾添嗯了一声,谢悯走出去招呼大家按安排好的值班分配,今天先下班,有新情况随时沟通,瞬间办公室里走得干干净净。   他回办公室,顾添坐着一动不动,他坐回位置又忙活了会,再一看时间,下班点都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远处海面掀起了一米多高的海浪,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下班吗?”谢悯问了句。   “你早上去哪了?”顾添抬起头不答反问,语气有些焦躁。   “我……有点事……”谢悯还是一贯的敷衍。   “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又没现场,嫌疑人有人跟踪,你还能有啥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顾添越说声音越大,若不是刚才下班,黄玲玲走最后顺手关了办公室门,估计这会走廊上都能有回音。   顾添这话问的有些胡搅蛮缠了,两个人只是同事,就算同一屋檐也只是合租伙伴,谢悯没有什么事都要向他报备的必须。   谢悯的迟疑在他眼里成了刻意隐瞒,他咬着嘴唇,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配上经过一天工作依然硬挺的发型,看着莫名的喜剧。   大概是反差萌,谢悯居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住人家家,昨晚上还吃了人家的饭,今早起来拍拍屁股一声不吭就走了,是不太合适……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说自己去了医院,被医生抓着输了液,检查的一些指标不太好,又加重了药的份量。   他放在桌上左手五指相互搓了搓:“以后,我要早出门,不到办公室我都会支会你一声。”   顾添盯着他的左手背目光不错,谢悯条件反射遮了一下,被顾添拨开右手一把抓了起来凑到眼前。   那个红点分明是结痂的针孔,谢悯不可能吸毒,那么肯定就是输液孔。   “你去医院了?”   余光里谢悯的黑色双肩包,鼓囊囊放在一边,顾添用着用力一摁,发出细微的稀里哗啦声,就像是塑料袋,纸袋互相挤压的声音。   连顾劭霖都知道谢悯身体不好,段振鸿也知道,两个人在市局第一次见面,段振鸿就给他买的粥……   老赵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他想起来了,他爸曾经有一个算是专属医生就姓赵,很多年前他爸一次出外勤受伤,后来一直是赵医生给调理的,他还见过……   一下,所有的细枝末节串了起来……   “你伤哪了?还没好?”   顾劭霖受伤那次,他还小不知具体,只记得好像吃药上医院,持续了很长时间,现在自己做了警察,大小伤受过几次,现在想来,顾劭霖那次应该伤很重。   那么谢悯……   谢悯不想提自己受伤的事,但是也不愿意在顾添问起来时骗他。   “嗯,不过快好了。”   顾添放在包上的手又用劲按了按,这里面的药应该不少,他眉头紧皱。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你吃过药?”   谢悯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背着你们吃的?我没吃?哪个答案都不妥。   “今天吃了吗,拿出来,吃了再走!”顾添指着包,一副捉贼拿赃的架势。   “药都是饭后吃……”   顾添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连饭都不好好吃,药肯定也没好好吃。谢悯我跟你说,你是我领导,你得负起责任来,你别指望我。别想着,你要病了我帮你干活,没可能的,我劝你好自为之!”   谢悯被顾添说的一愣一愣的,眨了眨眼,懵懂的点了点头,他觉得顾添说的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不对。   顾添关掉电脑站起身说下班,走出办公楼,迎面刮来的大风吹得顾添一哆嗦。   两个人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刚走出市局大门,哗啦啦,天上就像倒豆子一样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往前冲几分钟回家和退回去躲雨两个选择之间,二人几乎没有犹豫,步伐一致冲进了雨幕。   五分钟后,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冲进了电梯。   顾添白色的衬衣湿透紧紧贴在了身体上,皮肤的纹理轮廓在灯光照射下几乎透明。   谢悯抹完脸上的水,眼睛里毫无预兆撞入两点殷红,他立刻低下头,徒劳的扯着湿透的衣摆,袖口。   走进屋,谢悯脱下背包,表层已经湿透,他着急打开。   顾添一把抢过去:“你先去洗澡,别感冒,背包里没见不得人的东西把?没有的话,我帮你整理。”   “没……”   “行了,那我来。”顾添推了一把谢悯,提着背包进了餐厅。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谢悯的背包有一定防水功能, 再者他们在雨里也没跑几分钟,外面湿了,里面只是有些潮衣, 连成型的水渍都没有。   顾添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一件件摆在餐桌上, 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剃须刀, 一个保温杯,一串钥匙。   几把一次性牙刷, 是老谢给他用过那种,还有一大包药……   顾添捋了一把湿透没有造型的头发, 这么多药是多久的份量?   老谢的包里东西不多, 却好像随时都可以背着离开, 就像他轻飘飘的行李箱……   他是不是任何时候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驻足,在他离去的时候可以轻易抹去停留过的所有痕迹。   一次性牙刷可能用一两次就扔掉,不使用正常的毛巾, 衣服只有几件, 不能扔的东西全部随身揣着。   所以谢悯才会说有他没他一个样, 当他不存在?   这个认知让顾添非常的不舒服, 就好像雄性动物对于自己领地内资源的天然占有感。   这是我的,就算是我不在意的, 也不能不经过我的允许:说没就没……   顾添把背包扔进洗衣机,摸出手机甩了甩水, 打开软件稀里哗啦下了几个单。   “阿嚏”   ……   顾添连打几个喷嚏,扔了手机, 走进浴室脱掉了湿透的衣服。   顾添洗澡吹干头发, 裹着一条浴巾去敲次卧门。   门打开, 谢悯穿戴整齐,除了头发有点湿,衣服已经换上了干净的。   顾添自然地薅了一把谢悯的头发:“怎么这么湿?我房间里有吹风筒,你拿过来吹干,把衣服给我我一起扔洗衣机。”   “不用了,头发一会就能干,衣服我手洗就好。”   “你嫌拿吹风筒麻烦,我就再给你买个……”   顾添干脆抬脚走进了卫生间,水池里谢悯的衣服已经泡上了水,他捞出来拧干,提着转身谢悯还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要我立刻下单,让商场送个电吹风过来?”   “不不不……”谢悯硬着头皮走出房间,主卧的门开着,他咬咬牙走了进去。   顾添的主卧很大,有一股很好闻很高级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谢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深吸了两口扫了一眼他的房间。   不仅有超大的衣帽间和浴室,还连着一个小型书房,小小的空间里卡着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电脑,台灯。   三面墙壁从书桌上方大概三十厘米的高度起始到天花板都是放满了书的书架,紧凑又不失温暖。   谢悯视力极好,站着这么远,也把书架上的书名看清了大概,天文地理,漫画小说,法医刑侦,专业的非专业的,五花八门。   他强制自己收起对那一架子书的垂涎,扭过头走进了卫生间,对于房间里的其他陈设一概没看清。   一踏进卫生间,谢悯条件反射往后缩回了一条腿。   卫生间从天花板,墙壁到地板,再到盥洗台全部采用法国玫瑰系列的天然石材,雪白的底上晕染开的丝丝柔红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超过一米五的洗手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高的矮的,扁的方的……   谢悯站在门口像一个被抓包的偷窥狂,眼睛和脚身体的每一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隐藏。   这明显是新婚重装过的新房浴室,他虽然不知道那些瓶子罐子的名称,也不知道挤在中间横七竖八放着的那些金属的棒子,粉色的圆球具体的用途,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女孩用的……   这是人家夫妻的房间,藏着夫妻的生活,夫妻的隐私和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你站门口干嘛?”顾添走进房间就看见谢悯傻呆呆站在门口。   谢悯的脸蹭的红了……   顾添走过来抬手试了下额头:“没发烧啊,你怎么脸这么红,喏,电吹风就在下面看见了吗,你用完扔回去就行。”   谢悯如获大赦,低着头冲进浴室抓起吹风筒,三步并作两步逃似的出了房间。   顾添大刺刺半躺在床上玩手机,曲起一条腿把裹着的浴巾撑成了帐篷……   谢悯头发虽然多,但是刚才已经半干,效果良好的吹风筒不过五分钟吹完,头发并没有因为干燥而失去光泽。   相反摸上去还有点顺滑,他整理好拖线举着吹风筒出门刚拐弯,大开的主卧门,不拘小节的顾添「裙」下风光一览无余……   谢悯顿时头痛了,他扶着额头遮住眼睛,走进卫生间放下吹风筒就走,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顾添一点没注意到自己姿势的不雅。   若不是知道顾添的性子,职业,家庭,是他现在的房东,要是顾添换个性别,哦,不用换性别,男的也行……   谢悯毫不怀疑这人在勾引自己……   以前遇上的男的女的不少这种把戏,衣衫不整要露不露,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以前遇上过多次,没一次有过不好意思,害臊。   正因为顾添肯定不是勾引他,所以倒显得他不小心偷窥了顾添的隐私一样让人羞愧……   “我点了晚餐了,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顾添一个弹坐跳下床,谢悯忍不住伸手拦住了他:“衣服穿上,我去开门……”   窗外的雨还下着,顾添虽然扣子没系两颗,好歹穿上了正经的家居服,吃完饭,谢悯收拾残局,顾添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他。   谢悯收拾完洗了手准备回房,顾添叫住了他:“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谢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入户门:“垃圾放在外面的,是暴雨需要自己下去扔吗?”   “你的药呢?”顾添慢悠悠的问完话,往厨房里扬了扬下巴。   “哦哦。”   “拿过来吃了。”   塑料袋里分了几个小袋,谢悯一个个袋子打开,这次是一小包一小包分好的,一次就是一包的份量,上面贴着标签写着一天几次。   明显二次分装的药丸,完全不知道曾经的模样,只有医生自己才能认出的手写体药名。   顾添帮谢悯拿出应该吃的所有药,堆了一小堆,份量不少。   “这没开错?都是这么吃的?”   “嗯,一直这样。”   只见谢悯不慌不忙打开保温杯盖子,拿纸巾擦干净了水汽,一包包的倒在了盖子里,瞬间装满了半盖子。   谢悯吃完药收拾了餐桌的东西回了房间,他捏着烟盒去了阳台,砰一声关紧了玻璃门,在狂风暴雨中点燃了回来后的第一支香烟。   第二天谢悯早早醒来,外面狂风暴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   他打开电脑登录上了内网系统,一边上网一边关注工作。   十点过了,顾添还没出过房间,谢悯估计他应该早起来了在工作,毕竟他房间里有书房。   通讯工具上一个蓝色小人跳跃起来,他打开看是叶锐。   “谢队,我联系不上顾添,有个问题请示下您。”   “嗯?”   “跟踪李涛的同事回报,李涛的行踪没有发现可疑,上班回家非常规律,经常在家一天都不出门,吃饭都是叫外卖。我考虑了下,作为和彭秀美有紧密联系的Jessica,我们是不是也安排人跟踪一下,查查有没有别的线索。”   谢悯没有犹豫肯定了叶锐的建议,然后两个人商量了下怎么安排,怎么跟后,接近十一点。   叶锐犹豫了下还是发了一条:“谢队您要不忙,麻烦你去看看顾添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一打就知道,叶锐从早上开始打通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心里有点慌,不是昨的乌鸦嘴又应验了吧?   他们下班时,还没下雨呢,顾添没生病的条件啊!   谢悯当他们还有什么私事需要说,起身去敲顾添的房门,敲了半晌连点回应都没有。   他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十几秒,觉察出了不对,里面静悄悄的根本就不像有人活动的样子。   一摁门把,房门应声而开,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紧闭,床上耸着一坨东西。   顾添缩在被子里,露出半张红通通的脸,手机扔在床下,亮着的屏幕上,叶锐的未接来电有五个。   谢悯一摸额头,烫手得厉害,他拍了拍脸,叫了几声顾添毫无反应。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小区的路上汇聚成了小溪。   谢悯跑回房间,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准确摸出了一支温度计,还有一板药片。   药是帝城医院开的,退烧特效药,不刺激肠胃,能够空腹吃。   他扫了一眼保质期,没过期。   赶着拿去主卧,把温度计塞在顾添腋下,又去了厨房烧水。   水烧好,谢悯还是没找着杯子,打开冰箱,他总算知道顾添家找不到杯子的原因了…… 第38章   对开门的超大冰箱里, 塞满了矿泉水,果汁,可乐……   除了饮料, 连根火腿肠都没有, 富家孩子的生活日常……   他拿过自己的保温杯, 洗了又洗,用滚水烫了三次杯口, 兑上了刚好温热的水端进了房间。   体温计取出来一看不得了39.8。   顾添生病丧失了所有抵抗能力,随便揉圆搓扁, 没骨头似的靠在谢悯肩膀,谢悯捏他嘴, 叫张嘴, 立刻长得很大。   谢悯喂完顾添的药, 又灌了一杯水然后给他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想了想没关门, 回到自己房间也没关门, 这样顾添有什么动静他能听见。   “顾添发烧了, 今天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我来处理。”   叶锐看着谢悯发过来的消息, 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烧得厉害吗?要不我过来弄他去医院?”叶锐急需弥补自己的乌鸦嘴。   “暂时不用,我喂了他退烧药, 让他继续睡,一会看看情况。”   “李涛出门了!”群里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们跟上了, 他打车往市中心去了……”   谢悯眼皮一跳:“机动组两组人一起跟上。”   “证物袋,手套记得带好。”   叶锐迅速的建立了视讯通道, 跟踪干警的声音传到了参与行动的每一位同事电脑里。   ——   出租车停在了市区一处购物商场, 李涛下车, 连伞都懒得撑,两步跑进了商场大门。   玻璃门隔开了外面的狂风暴雨,和冻人的室外相比,这里面可算冰火两重天。   李涛瞧了一眼中庭里的人山人海,嘴角勾出了得意的弧度,抬脚挤进了人潮。   “哇,阿文说他昨天下午就到逸林了,今天会准时出现。”   “听说之前经纪公司要取消活动,阿文据理力争,不想辜负远道来的歌迷,终于如期举行了,太感动了!”   “他说为了感谢歌迷,他临时追加了300张专辑签售,还会现场献唱新专辑的歌曲。”   “呜呜呜,太感动了,真是妈妈的好大儿……”   ……   李涛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心里夸着这群脑残粉果然追星风雨无阻。   跟在他后面的警察叔叔,这会心声差不多:谁家的熊孩子,顶着台风天出来追星??不要命了……   李涛自认为轻易甩掉了可能的跟踪者,抬脚走进了商场三楼角落的一家西餐厅,台风天本应该是门可罗雀的商场,因为即将到来的顶流明星变得人潮涌动。   正值午饭时间,餐厅里面随处可见情绪亢奋的年轻男女。   他们一般都是几个人占着一张桌,所以看起来人头涌动,其实仍然有几张空桌。   追星粉们一个个眉飞色舞,神情激动,就算桌上只点了一份小吃,配着店家免费提供的柠檬水,他们也仿佛品出了珍馐佳肴的滋味,毕竟没有什么能抵御即将见到偶像的兴奋。   本应该安静的餐厅因为他们的叽叽喳喳变得喧嚣。   李涛走到了最角落的一张餐桌,那里已经坐着了一个人。   紧跟着他进来了两位穿着打扮时髦的女子。   两位女孩站着环视力一圈,碰巧角落有桌客人买了单,烫着大卷发的女孩子拉着另一个急匆匆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被拖拽的女孩明显不高兴:“哎呀,我说你真的追星有病,这么大的雨,非要来。”   “我是看脸好吗?好不容易今天见真人,要是PS出来的帅哥,我原地脱粉。好了好了,你看我又车接车送你,还请你吃饭,还给你买东西,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朋友。”卷发女子打开小坤包,拿出口红,粉底,举着化妆镜开始补妆。   “那谁叫你家比我家有钱,你能长年累月在逸林享受海滩阳光,我一年就能来这么半个月,还倒霉的碰上台风。”   “哎呀,别抱怨了,LV新出那个小包包,我一会下单送你。”   卷发女子抓着小坤包底部,往桌上一倒,口红,腮红稀里哗啦摊了一桌子,有两个掉到地上滚到了李涛脚边。   卷发女子弯腰过去拍了拍李涛的脚:“帅哥,麻烦抬下脚,我捡个东西。”   李涛一低头,瞧见了女孩衣领里若隐若现的肌肤,故意伸手扶她,手指不经意的扫过。   “美女,捡什么呢,我帮你。”   “口红滚进去啦,谢谢。”   李涛捡起口红递给她,眼神跟着她上半身走,她完全不顾李涛炙热的眼神,又挑了几个化妆品仔细举着小镜子补妆。   抿了几次嘴唇,终于觉得颜色满意,拉过来对面坐的女孩,两个人玩起了自拍。   “我跟你讲哦,你别修图又只修你自己!每次搞得我皮肤黑死了。”被作为陪衬的女孩十分不满。   “来来来,这边光线好,拍出来,我们美死了……”   ……   「嘀嘀嘀」工作群里一口气弹出来了七八张照片,最后出来了一个数字7。   两位妆容浓重的女子身后,是李涛和另外一个带着帽子,飞行墨镜的男子。   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配上他刻意的低头,只看见他刮过胡须后依然铁青的下巴。   “我草,黄玲玲化了妆长这样?”   “啊!她的头发怎么突然就卷了??”   “我的妈,这还是我认识的玲玲吗?这是女神啊!”   “都给我闭嘴,调试好7号收听通道。”叶锐发出了一条信息,阻止了大家的讨论。   ——   “条子就这么把你放了?”   “不然呢?彭秀美自己吃下的菲诺巴,又不是我灌她的,有证据证明我杀的抓我啊。”   “确实没证据,你小子厉害。当初利用彭秀美的主意也是你提出来的,不过她还是蠢了点,死得不冤,不过你也小心点,后面的行动你就不要参与了,老实躲躲风头。”   “我知道,条子肯定派了人跟踪我,但是无所谓,他们找不到证据的。”   “高升平警惕性太强了,连彭秀美都骗了,现在很棘手,两个人都死了,要想别的办法。”   “会在他老婆手上吗?”   “不在,他老婆的背景我跟你说过吧,高官之后,他那个老丈人清廉得很,培养出来的女儿脑子也不好使,要是知道了高升平这事,早就举报了。”   谢悯听着耳机里的对话,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们后面的计划还会是什么计划?   “安排人去秦家,再次搭建监听监控设备,然后分拨警力保护秦家母子。”   谢悯敲下了一句话,虽然对话里说他们不会对秦云婷下手,但是犯罪分子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李涛离开了,墨镜男离开了,我们都跟上了。”   “采样进去,调取餐厅监控,带走他们用过的所有东西。”谢悯还没敲字,叶锐已经先一步发出了下一步指令。   谢悯走去主卧,顾添一头一脸的汗水,再次测了体温,38.8。   他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想要帮顾添擦干净身上的汗水,一掀开被子温热的毛巾先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被子下的顾添一/丝/不/挂,纯天然原生态裸睡……   谢悯揭下毛巾,头扭向一边,拉起被子盖住了他腰腹以下位置,快速把他身体,手臂擦拭了一遍。   温热的毛巾带着热气刮过皮肤带来了极度的舒适,睡着的顾添伸手拽着毛巾往自己脸上扯。   谢悯费了些力气拨开他的手指,再次拧热给他捂在了脸上。   顾添闭着眼睛,就像走进了温泉,他忍不住伸手摸索,终于抱到了一个温暖的身体,顾增,一定是顾增。   顾添头蹭了蹭:“哥哥,你回来了。我又生病了,难受。”   被顾添抱得死死的谢悯僵直了身体,顾添还在他腰腹位置拼命蹭,他伸手推了一把,完全推不动。   “哥哥,我想吃手工面,最好是手擀面,我好饿,你给我做好不好……”   家境不俗,无奈父母皆忙,顾劭霖的工作性质不适合家里有常驻保姆,两兄弟打小相依为命。   即使出生时间只差了几分钟,但是顾增从小特别有哥哥范,顾添对哥哥也特别依赖。   每次他生病,顾增就会去给他买手擀面,做番茄鸡蛋面,酸酸甜甜开胃得很。   在北方,面食为主,菜场买手擀面手工面不是难事,但是现在是在南方,这就有点为难了……   顾添还紧搂着谢悯蹭,因为没有得到哥哥的许诺,他今天会饿肚子,即使病得昏头,这个从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成了本能。   “哥哥,我要嘛……”   “好好好,我给你做。乖乖睡觉好不好。”谢悯现在得立刻把这小火炉给扒拉下去,发着烧的体温炙烤着他的隐秘部分,在这样下去得丢人了。   顾添一听这话果然一撒手躺了回去,嘴里还吧唧了两下:“我等你哦-!”   作者有话说:   顾添:瞧瞧我生病多乖,多让人心疼,再看看隔壁的……跟个二百五似的。   隔壁祈雨:你礼貌吗?   顾添:我说你了吗?   祈雨:你别得意,给我等着!我马上派年法医去收拾你!还治不了你了!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窗外的雨小了些, 谢悯撑着伞走出了家门。   “那个歌手的签售会是上个月就拿到审批的,不是突然来的,宣传也是一周前开始放的。”   “李涛到家了。”   “墨镜男跟丢了。”   工作群里三条消息, 第二条发送于五分钟以前, 没有人再继续说话。   这个结果不能算出乎谢悯的意料,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从墨镜男的装束,约见的时间, 地点来看,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天气恶劣大家辛苦了, 安全第一,我们的重点目前还是在李涛身上。”   还好, 超市开着门, 谢悯买了一块上好的牛肩肉, 挑了一小袋面粉,又买了些萝卜,葱, 蒜苗加上一些调料。   路过餐具区, 他顺手拿了两个瓷杯子, 又买了两个大一点的汤碗, 提着一口袋东西赶在再一次降雨前回了家。   谢悯到家后取出杯子清洗,才瞧仔细刚才匆忙拿的杯子居然有着花里胡哨的图案。   不过也就是不适合男生用而已, 这会也顾不得上其他,赶紧洗干净杯子倒了水, 先端进主卧。   顾添还睡着,谢悯费了些力气, 将他弄起来灌了一杯温开水, 又让他继续睡。   厨房里没用过的厨具挺全。   高压锅, 砂锅先拿出来准备好。   然后洗肉,切肉,开火煲汤。   面粉倒进盆里,加水加盐和匀成团,盖上湿布开始醒面。   手擀面谢悯不会,不过刚巧他会拉面,正宗拉面。   多年前一次境外执勤,为了配合身份专门学过,这些年虽然没怎么复习过。   不过他觉得应该还是能做个及格吧,至少糊弄下烧得稀里糊涂的顾添问题不大……   打开手机,工作群没有新的消息,不过收到了叶锐的添加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里只加了顾添一个好友,所有工作群都是顾添邀请他进去的。   他估计今天顾添生病,叶锐加他方便单独沟通,所以立刻点了通过。   通过验证,叶锐一句话没说,邀请他进群。   《逸林市第一扛把子》   谢悯……   群里十来个人,群名都用的真名。   顾添,叶锐,卓一鸣,黄玲玲,苗宇,乔勇,陆斯,彭端……   前面五个人不用说,谢悯都认识。   陆斯有印象,是队里一个不多言多语的小男孩,做事挺踏实。   彭端完全没印象。   不过看完名单,他也明白了,这应该都是顾添的心腹……   他们的小团体,只是叶锐把他拉进来做什么。   “@黄玲玲,今出勤那顿饭,给你顾哥说说好话,让他给你报了。”叶锐发了一条消息。   谢悯反应过来,平时这些事情是顾添授意,今天顾添完全没参与,所以报不报得他拿主意。   “呀,我没要,两百多块钱算了吧。”黄玲玲回复。   “哟,果然大气,你那送人情的LV小包包,不可能给你报啊!”   “拉倒吧,那是骗她的,一个包花我一两个月工资凭什么?每次找我都是吃我的,喝我的,当我冤大头?我又不傻!今天不是需要个演员,我才不叫她出来。”   “富婆姐姐,你缺那钱吗?听说你一个月零花钱都有三万呢,我好羡慕哦。”卓一鸣说。   “不是三万,是五万。请注意那不是零花钱,是我妈给我的封口费,觉得我来逸林干警察太丢家里的脸面了,所以强烈要求我不准对外说我在逸林干嘛。就说我在这玩的……”   “哎哟,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实现了另一种形式的高薪养廉,要是给市局的按资产排个序,王局得垫底吧?哦,不,垫底的应该是我。”苗宇调侃。   “你个家里有矿的就闭嘴吧!”另外几个人不约而同发了这条。   谢悯看着他们稀里哗啦发着消息,太阳穴突突跳:王局不会垫底,垫底的应该是我……   他在群里转了300:玲玲任务饭钱,辛苦了。   黄玲玲速度点了接收:“谢谢谢队,摸摸大,钱多了,未来一个星期你的早饭我管啦。”   面一醒一发用了一个多小时,缺少做拉面的关键材料,谢悯多加了油和盐,把面剂子一点点抻开,试着面条的韧性开始拉甩。   醒发时间,关键材料都没达到应有标准,如果达到了估计顾添已经饿的要去医院输营养液了。   一块不太合格的面团注定拉不了太细和太长。   谢悯提着面团轻巧的甩了起来。   面条拍打案板,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顾添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就像谁家在砸墙,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摸了一把额头知道自己又生病了。   “谢悯……”   开口嗓子嘶哑,声音小的比蚊子叫高不了几个分贝,叫了两声没人应他,在砰砰声中,他又睡了过去。   顾添再次醒来是被谢悯叫醒的,人比刚才松快了不少,谢悯递给他杯子:“喝口水,去擦一下身上的汗,穿件衣服,别洗澡,准备吃饭。”   谢悯交代完走出房间,拉上了房门。   顾添烧了一天,饿了一天,一点力气都没有,拿毛巾就着热水擦了擦套上家居服走出了卫生间。   房间里的移动小桌拉到了床边,一个他没见过的白瓷汤碗放在上面。   碗里清澈透亮的汤水上面飘着白萝卜片,葱花,蒜苗,还有几块四四方方的牛肉,下面是圆滚滚的面条。   他对于自己生病中的反应还是有经验的:“我是刚才迷迷糊糊说要吃面了吗?”   “没。我只是想着面条好消化……”   顾添迷糊中的反应带给了他有些羞耻的连锁反应,加上顾添的误认,他不想让顾添感谢等各种奇怪的心思加在一起,他选择了否认。   顾添挑了一筷子面条进嘴,一挑眉:“这是你做的?面条是你搓的?”   在顾添的认知里,家庭制作手工面条,要么擀面,要么扯面皮,要么搓……   “超市买的现成的。”   “哦-我说味道怎么有点不一样。”比搓出来的面明显劲道。   谢悯心里一嗯,确实跟手擀面不一样。   “挺好吃的,谢谢。”   顾添吃面条的同时,谢悯跟他讲了李涛今天的动向,以及他们额外安排了人跟踪Jessica,还有安排了人暗中保护秦家母子。   因为高鹏鹏住校,所以秦云婷给他打了电话,要求他如果要出校必须通知母亲安排人去接,高鹏鹏还不知道父亲的死讯,对于秦云婷的要求只当是孕妇的精神紧张。   一碗面条吃完,顾添抹了把嘴,年轻身体底子还是不错,虽然经常小病小痛,不过来去都快。   谢悯剥出退烧药递给他,让他再吃一颗巩固下。   顾添有精神了,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吞下药,再不肯多喝,捧着杯子,眼睛瞟着上面花里胡哨的图案,一脸嫌弃。   这么丑的杯子里的水能喝?   “你的药呢?吃了吗?拿过来,我看着你吃……”   谢悯今天一次药都没吃,端着杯子过来,顾添一看和自己的杯子一样,心里高兴了,端着杯子咕嘟嘟喝光了里面的温水。   两个人又商量了下工作,接下来的安排,时间再次进入夜晚,谢悯让他早点休息,如果半夜不舒服叫自己离开了房间。   顾添拿出一天没关注过的手机,挨个点开工作群,事无大小谢悯都安排妥当。   顾添嘴巴里还有点苦,心里还是甜丝丝。   有谢悯在,终于享受了「生病自由」,再不用难受的要死还得先把工作安排好。   点开吹水群,聊天记录停留在几个小时谢悯的转账记录。   他皱着眉头往上翻,翻完明白了怎么回事。   “@黄玲玲,你们平时讹我也就算了了,连谢队都讹上了!还有摸摸大什么呢?不会敲字不知道好好说话吗?”   “别装死,出来挨打!”   “来了来了,来了,我没有讹,我发誓,我说了我帮谢队买下一个礼拜的早餐,不行我买两周!”   “你知道谢队早餐吃什么吗?你就买!一听就没诚意,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群消息蹦蹦蹦弹个不停气,谢悯以为有新情况,打开就看到了黄玲玲和顾添的唇枪舌战,或者说顾添单方面毒打更合适。   “那你提,你说我买。”   “牛奶要温热的,不喝咖啡,热可可可以喝。蛋糕面包要甜的,但是不能太多奶油的,蛋糕卷那种可以,泡芙一包奶油的不可。包子要甜的,不吃肉包菜包。豆浆可以……”   顾添稀里哗啦打了一长串,谢悯有点诧异,这确实是他的口味,难道他每天的早饭顾添都记下来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顾添当初是以何种嫌弃的心态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去观察他每天吃了什么,吃几顿。   顾添说完,不放心,再次阿特了黄玲玲。   “记住了吗?我的口味你知道的,如果你敢说什么退钱,你年终奖也没了……”   在一片哈哈哈中夹杂着黄玲玲的一句知道了。 第40章   台风最终和逸林擦肩而过, 不过周末两天连续下着雨,几乎没停。   顾添睡了一觉彻底好了,又恢复到生龙活虎, 大早上洗了澡绑个浴巾就四处遛的模样……   谢悯在考虑自己在家里也要带上墨镜的可行性……   周一早上, 两人到了办公室, 身负早餐重任的黄玲玲果然已经到了。   办公桌上,两份早餐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悯有些不好意思, 顾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不用跟他们不好意思,这帮犊子, 一个比一个脸皮厚,敲诈起来不手软的, 你以后就知道了。趁着他们还怕你, 赶紧提前享受福利, 以后就只有你被他们占便宜了。”   早饭吃完,大家开了个会,汇总了最近两天的工作, 一致认为李涛应该会有所动作, 要更严密监控李涛的行踪。   会议结束, 谢悯接了个电话, 嗯,哦之后, 说了句那我现在过来。   挂掉电话,顾添正望着他。   “我出去有点事, 如果有急事给我电话,我马上回来。”谢悯提上包又放了回去, 拿出来钱包揣裤兜里, 匆匆走了出去。   ——   啪啪啪——   砰砰砰——   会议室里传来敲击桌面的砰砰声, 紧闭的大门挡不住女人节节拔高的音量。   “谁来解释下,为什么这次的船期延误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人第一时间汇报!”   “因为两次台风密集,海面情况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涂抹着DIRO999正宫红的嘴唇上下大幅度开合。   “台风我们管的住吗?老天爷要发疯我们阻止的了吗?这是最重要的客户,我们全年一半利润来自他,有问题为什么不先给客人讲,为什么不出补救方案!这个客户丢了,大家都等着裁员回家喝西北风!”   会议室里一帮人噤若寒蝉,只有女子的尖利的呵斥回荡在室内。   坐在旁边的男子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凑在女子耳边一番低语。   “什么重要的电话!不接,天塌了都等周会结束再说!”   从九点半开始的周会,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这期间除了开始十分钟有两个部门汇报了工作,到第三个部门汇报开始如同点燃了炸药,引爆了女子的愤怒,连喷带审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男子举过手机让女子看清楚了屏幕上的内容,女子神色一变,刚才的暴怒彻底不见了。   “今天的会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女子站起身体,刚才因为会议桌遮挡的肚子显了出来,犹如一个倒扣的竹萝,她撑着腰步履平稳走出了会议室。   门一关,长长的呼气声一声接一声。   “秦总脾气这么大,也不怕动了胎气啊……”   “行了,别说了。我听说高总突发脑溢血瘫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难为她个女人大着肚子还要来挣钱。”   “你拿几千块工资的真会替人一个月挣几十万的操心哦,不过她不声不响就怀了二胎了,之前完全没听说呢……”   “估计是怕小三吧,听说之前高总包了个女大学生,水嫩着呢……”   身后所有的议论,秦云婷都不可能听到,她走回办公室关闭大门,摸出了手机拨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   ……   ——   市局4楼的小隔间,卓一鸣和叶锐坐在顾添对面,汇报了刚刚拿到的鉴定报告。   通过提取李涛和人会面餐厅的监控,将墨镜男的脸型和在逃人员数据库局部对比,没有找到完全契合的。   墨镜男用过的餐具上提取到了指纹和DNA,同样没有匹配。   李涛最近两天的行踪再次恢复两点一线,Jessica也是如此,最近连出台都没有。   他们甚至安排人模仿上次谢悯和顾添进了ANGEL CLUB点Jessica出台。   但是Jessica只陪酒,推说最近身体不适,已经很久不出台。   “他们陪酒赚不了什么钱吧?全靠出台,什么事情让她放弃了?”卓一鸣问。   “要么她察觉到彭秀美可能出了意外,怕连累自己,要么她身上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没发现的,怕自己被不明身份的人带走。”   叶锐刚说完话,突然抻直了脖子,直愣愣盯着窗外。   卓一鸣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愣了:“哇塞,顾队,你市局第一豪车的位置要不保了!”   顾添平时不开车来市局,并不只是因为离家近,走路更方便,大部分原因他的车太贵,太惹眼。虽然是他哥送的,但是终归不太好,所以不是出任务他几乎不开来市局。   就是这样,市局里也不少人知道他有一辆很贵的车。   顾添狐疑的扭过头,一辆越野车正在大门处和门卫交涉,全黑的挡风玻璃,看不清里面,不知道谁在开。   “诶,海东的牌照,他进得来吗?跟门卫在那扯半天了?”叶锐狐疑。   市局是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的,兄弟单位的同事来办事,没有临时审批都得停外边。   门卫认真核验的架势明显这车有准入证,所以要么是上头的领导,要么是兄弟单位拿到了临时停车许可。   但是上面的领导或者兄弟单位应该没谁开这么贵的车来,所以怕是市局隐性富豪又要多一个了……   “哇,迈巴赫GLS,虽然是老款,但是不便宜!”作为刑侦支队,收入财富都是倒数的卓一鸣,对豪车研究倒是不少。   用他的话来说,研究明白了,可以精准抱大腿,当初就是年少天真,被叶锐的奔驰骗了,成了他鞍前马后的小喽喽,下一次还有得选择,肯定选顾队当师父……   三个人目不转睛盯着越野车,想要看清楚一会下车的是谁,不解风情的门卫一板一眼查验证件,似乎还有不对的,退回去让对方重提。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   同样的,隔间里的座机除了领导和110报警中心几乎没人拨,一响准是要事。   顾添一挥手,叶锐带着卓一鸣离开,走前还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窗外。   “谢队去厕所了……”电话是王局拨的,张口问谢悯在不在,顾添急中生智编了个瞎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帮谢悯打掩护……   王局没多说,只说让谢悯回来两个人赶紧去他办公室,有急事。   顾添挂了电话立刻给谢悯拨了手机:“王局叫我们过去,你在哪呢?”   “马上到了。”   顾添哦了一声挂掉电话拍了下脑门,这个「马上」具体是多久?比如非工作时间段:叶锐的「马上」是五分钟,卓一鸣的「马上」是十五分钟。   黄玲玲就离谱了,起码半小时……   他还想等几分钟没见人,是不是再打个电话,谢悯的声音已经传来过来:“走吧。”   两个人路上聊了两句,估计王局来关心高升平案子进度了,毕竟两人好多天没挨骂了……   王局坐在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看到两人指了指板凳,说了句坐。   一个字,顾添就知道有麻烦了,大部分时候王局看到他都没个好脸,三句话有两句半都是数落他,正正经经的只有一个可能,出现了王局都认为棘手的意外状况。   “部里刚才给我打了电话……”王局慢悠悠开口。   顾添和谢悯不由自主绷直了脊背。   “秦云婷的大儿子,秦桥唯一的外孙,高鹏鹏……”   顾添的眼睛嗖地睁大了。   “失踪了……”   “我们之前给秦家的通讯设备都装了监控,也给秦云婷安排了人暗中保护,目前没有接到任何绑匪的信息。”谢悯立刻回答。   “是的,秦云婷也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但是她儿子的失踪绝对不正常。你们带着人去她家,还是按上次那样,保密。”王局叹了一口气。   走出王局办公室,两个人都没有回办公室,顾添打电话叫叶锐带上设备,安排上次那几个人一起出发。   “我要回去开车吗?还是打车?”叶锐一辆车肯定坐不下。   “不用,我有车。”   五分钟后,坐在副驾驶的顾添皱着眉头审问谢悯。   “你这车哪来的?”   “别人送的……”谢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操纵杆,姿势放松,神色轻松完全没有第一次开豪车的局促感。   “别人送的??我要下车!你停车!”   谢悯转脸一笑:“顾队,没有经过领导审批的事我不会做的,要不你问问王局或者……”   谢悯掐下了后面的话头,顾添真的摸出手机点开了爸爸的对话框。   “谢悯有一辆车,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收到消息的顾劭霖有些莫名其妙, 他又不是谢悯的保姆,难不成谢悯买辆车还要请示他,他回了个问号。   “豪车, 过百万那种……”顾添故意不说具体的, 跟他爸打哑谜。   顾添的欲言又止, 顾劭霖终于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小子要么是告状, 要么是套情报。   豪车?他想了很久,似乎有个很遥远的一笔带过的事跟这个车有关, 他发信息给副手,问他知道不知道。回复了一句我核实下就没了动静。   谢悯当然不可能真让顾添半路下车, 就这么别着劲开到了蔚蓝帝景。   挽着发髻, 化着妆, 穿着修身孕妇裙的秦云婷正在客厅里扶着腰来回踱步,看到进门的顾添眼睛一亮。   “还没有人联系过我!”   “是怎么发现高鹏鹏失踪的?”   高鹏鹏就读的是一所全封闭的私立中学,以安保措施严密, 教学质量高而闻名。   原计划高鹏鹏这周末放学会归家, 但是突然来的台风, 学校临时取消了放假, 把所有学生留在了学校里自习。   周日早上,秦云婷不放心, 开着车给高鹏鹏送去了厚衣服和一些维生素,鲜牛奶, 警方安排的保护干警随行,母子两隔着校门见了一面, 没有任何异常。   周日傍晚, 高鹏鹏向年级值班主任请假, 说他爸爸要接他出去吃饭。   高鹏鹏是品学兼优那种好学生,历次考试稳坐年级前十,所以年级里的老师都认识他,没多问大手一挥签了出门条。   他给寝室的同学说了声就离开了,昨晚没回宿舍,同学以为他回家住没管。   今天上课,第二节课,高鹏鹏还没到。   课间,关系好的同学拨打了他的电话,关机,想着昨晚上又下过暴雨怕出事,告诉了班主任。   班主任联系学校留存的高升平手机,关机。   然后打到了高升平的办公室……   其他人不知道,秦云婷还不知道高升平早就不在了吗?所以肯定是谁以这个由头骗走了高鹏鹏。   “熟人。调学校附近的监控,联系交通部门要道路监控,你们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在工作上?”谢悯问。   “最近有个最大的客户,船期耽误了,影响了合同交付,但是这都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不至于因为这点事绑架我儿子吧?而且我儿子不认识的人不会跟着走,这个我昨天去学校专程嘱咐了他。”   秦云婷虽然情绪不如上次激动,更加镇定,但是顾添知道这次的影响比上一次严重很多。   因为她没有告知市局,而是直接联系了自己的父亲,从上面往下施压。   “高鹏鹏身上有手机吗?能定位吗?”顾添问。   “能!”秦云婷刚才着急忘记了这一茬,立刻摸出手机,登录了APP软件,他点下开启定位后,页面出现了一个旋转的小圆圈。   转啊转……   转了几十圈,还是保持原样。   “为什么定位不了?”   谢悯扫了一眼,心知要么是设备被破坏,要么就是版本太老不匹配。   “现在不确定高鹏鹏的失联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如果之后有任何人联系你们,无论对方要什么,不管你有没有都不能拒绝,一定要拖住,明白吗。现在我们先追查他离开学校后的去向。”   秦云婷家的超大客厅成了临时指挥中心,学校附近的监控很快传来。   昨天傍晚六点过,暴雨如注的时分,高鹏鹏穿着校服打着黑伞走出了校门,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轿车,因为雨太大,远远的摄像头根本看不清司机的脸。   顾添问秦云婷认识这辆车吗?   秦云婷摇摇头。   车牌号的核查很快发过来,本市人,33岁。秦云婷看见清晰的照片和资料表示完全不认识。   “通知交警部门全市注意这个车牌。”   本以为会等很久的车辆下落,没想到不到半小时,交警部门反馈了这辆车目前的所在地,正在滨海路上行驶,询问是否拦截。   顾添立刻安排干警前往配合,十分钟后,连车带人一起被拦了下来。   车上并不止司机一个人,还有一个乘客,他只是个网约车司机。   面对从天而降的交警,刑警,司机极力解释自己有合法运营许可,注册了网约车平台,合法上路。   顾添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快查到踪迹,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司机可能的职业。   “问他昨天送高鹏鹏去了哪。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司机被请到了一旁,搭载的乘客被友好的劝离换乘其他车辆。   司机摸出手机查了订单才确定警察问的是哪个乘客。   昨天下雨,高鹏鹏用同寝同学的手机下了网约车,上车后却更改了订单目的地,本来下单的地址是高升平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   但是上车后接了一个电话,却让司机改去了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地址。   司机送到后,是一条小路,从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对方举着伞,加上驾驶位的视角限制,司机完全看不到对方样子。   司机就瞧见高鹏鹏下车后跟对方十分熟络,轻松跟着人走了。   “有听见怎么称呼对方的吗?”   “叫什么什么叔叔?”记不清了,网约车司机一天接那么多单,若不是当时雨下得大,高鹏鹏临时修改目的地,恐怕这个客人他都记不住。   听到鸭舌帽,顾添灵机一动把黄玲玲之前拍的照片发了过去,让司机辨认。   司机看了半天说下巴很像,鼻子没看见,不敢确定。   “能给我看下这张照片吗?”站在旁边从他们进来就没坐下过的秦云婷指了指顾添手机页面。   顾添递给她,葱白的两指不断放大照片,直至模糊到看不清,秦云婷还捏着手机皱着眉头再辨认。   “你是认识吗?你觉得像谁就说,不算假消息,我们警方会核实。”谢悯出声鼓励秦云婷指认。   “像……像运输部的老陈,但是没有道理啊。”秦云婷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   “老陈认识高鹏鹏吗?”顾添问。   “认识,他和我算是创业初期的合作方,后来老高把他请过来管运输,船期这些,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老高。”   “你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谢悯忽然问。   “春节前吧。老高请他来家里吃饭。”   谢悯和顾添对视一眼,顾添紧接着问:“你不是去公司了吗?最近没见到?”   “说起来奇怪,老陈9月29日离职了,他拿着老高批了的离职申请,还有多的补偿金从财务支走了工资。我都是回去工作才知道,也是因为他离职,很多问题没人接手,然后船期一团乱……”   秦云婷说到最后,还是不愿意相信是老陈绑架了她儿子,她想不出来老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但是其中两个时间点却非常微妙,和秦云婷十个月没见面自然不清楚秦云婷怀了二胎,高升平前脚离开公司去帝城寻找帮助,后脚老陈离职。   “去把李涛抓回来认人,我亲自问。叶锐安排人去公司询问老陈的情况。特别是他离职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顾添安排完拔腿往外走。   “开我车回去吧。”谢悯把车钥匙扔过来。   顾添一迟疑,车钥匙落在了脚边,谢悯不解的望着他,顾添弯腰拾起钥匙,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电梯里,他摸出手机,顾劭霖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被一长串工作汇报挤在了后面。   “车的事,组织知道。你可以理解为给谢悯的奖励。”   理解为那就是还是不是呗,但是什么事会奖励这么豪个车?顾添好奇的病又翻了,干脆把车牌号发给了交管部门合作过的同事,让他帮忙查查这辆车登记上牌的时间。   李涛是被从被窝里捞起来的,胡乱套了身衣服,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被带进了审讯室。   虽然一脸倦容,形象不佳,见到顾添却没有一点惧怕,笑咪咪叫了声:“哥,给只烟抽抽,提提神。今又看上哪个姑娘了?”   顾添冷笑一声,手机一震,谢悯发来了几张颜色有些发黄的旧照片。   照片只拍了半张,背景不知道在哪里,反正肯定不是逸林。   “秦云婷从家里翻出来的老陈的旧照片。”   一支烟燃尽,顾添调出了李涛和墨镜男在餐厅碰面的监控截图。   “哟,哥哥,我出门吃饭跟人拼个桌都不行吗?”   这是矢口否认的架势,顾添并不着急,而是拍出了谢悯刚发过来的旧照片。   “你以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弄你回来?”   李涛看了一眼照片,头转向一旁。 第42章   顾添不着急收起手机, 李涛的余光忍不住的看那张放大的脸。   “确定不认识?为什么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涛转脸盯着顾添,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点撒谎骗人的痕迹。   “这几张照片原版, 但是照片上有你的指纹。”顾添翻出了秦云婷曾经收到的骚扰短信中的床照。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作为主人的狗, 你还能管主人把照片给了谁?”顾添双手抱着手臂, 满嘴胡说八道。   李涛吞了几口唾沫才咽下了那句,我只给过他电子版。   他确定顾添在骗他, 但是顾添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谎言被戳穿。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说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的你的指纹会存在于这些和彭秀美有关的东西上。”   “别想讹我, 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照片指纹,我也不知道。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信息。有证据你们就抓我, 没证据你们就得放了我。”   “行。先关你48小时给你时间好好回忆下, 你究竟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干警去了高鹏鹏下车地, 如网约车司机所说,是一条小巷,没有摄像头, 那天下雨, 附近商家的个人摄像头根本拍不清。   高鹏鹏被带走后去向不明。   云升物流的询问也进展的并不顺利, 只有高升平的助理提供的信息算是稍微有些参考价值。   老陈本名陈平, 45岁,拥有中远海运大副资格, 早年以驾驶大吨位货运船执行跨境运输服务为生。   后来进入了云升物流主管海面运输的协调沟通。   陈平离职前几天,每天都会在高升平办公室里一待几个小时, 时不时有争吵传出来。   因为高升平的办公室隔音较好, 所以具体吵了什么, 他听不清楚。   每次吵完老陈出来情绪平静, 而高升平脸色都有点难看。   再然后就是高升平离开,老陈离职,因为有了前几天的事情,所以大家推断可能老陈想要提高待遇或者别的,和高升平发生分歧,谈不拢干脆一拍两散。   高升平曾经用过的电脑也被他带走了,是个笔记本,所以想要从这块查线索的想法行不通。   唯一有价值的是,云升物流在几年前曾经搞过一段时间指纹打卡,陈平录入的指纹居然还保留着存档,和警方从餐厅提取到的指纹相符,说明和李涛见面的人确实是陈平。   ——   少年再次睁开眼,昏暗的室内,头顶一盏蒙尘的玻璃灯泡摇摇晃晃。   他手脚被绑住,嘴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舌头一顶,滑唧唧带着咸,让人恶心。   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有节奏的左右轻摇让他分辨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船只的甲板之下。   「咚咚咚」头顶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少年侧仰头仔细聆听,应该有三个人。   少顷,「哗啦」一声,头顶前方空出一大块,旋即放下来了一部简易悬梯。   梯子上走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影分外熟悉,还没完全露出脸,他已经认出了是谁。   有救了!   少年拼命踢着双腿,背在身后的双手互相磨蹭想要脱离绑绳的束缚。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走下来的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低鸣。   嘴里恶心的东西被扯掉,少年急切地询问。   “陈叔叔,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带我去见爸爸吗?我们现在在哪里?我爸爸呢!”   “还想见你爸?现在我们在瞭阳的海上,你想要见你爸只有等你死了下去见他了。”旁边一个少年不认识的男人语带揶揄。   “啪——”陈平一耳光抽在了说话人的脸上,瞬间五个鲜红的指印。   “谁他妈的叫你多话。”   “陈叔叔,什么意思,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少年眼眶里转眼蓄满了泪水,这个人是爸爸的好朋友,明明说带他去和爸爸吃饭,怎么转眼就到了这里?   他们一起上了一辆车,然后他就睡着了……   “爸爸,爸爸!你杀了我爸爸?为什么?”   “嗤,真他妈的麻烦!现在,我要给你妈打电话,你要是不想死,也不想你妈死,就老老实实的报个平安说你很好。”   少年哽咽着点头,电话接通,对方还没说话,少年不管不顾地吼了起来。   “妈妈,陈叔叔绑架了我,他还杀了爸爸。”   “啪啪啪……”少年头发被揪起,被迫仰起头承受着数不清的耳光。   “行了,知道你本事大把他儿子绑来了。”   电话里传来陌生的男声,脸颊高肿的少年抿着嘴死死瞪着陈平。   “尽快拿到,如果拿不到带着他一起走,到了公海有人接应你们。”   对方说完挂掉了电话,陈平转眼盯着少年。   “你要不想你全家死绝,我劝你乖乖按我说的做。你爸那么硬骨头还不是死了,杀死一个人很简单。”   陈平擒住他的下巴手一伸按开了手机。   “妈妈,妈妈,救我,陈平要杀我……”   少年撕心裂肺喊了一长串,陈平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等他抬头看到的是陈平嘲弄的笑容,他手里举着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掉了屏幕。   “小子,跟你老子骨头一样硬,也一样蠢……”   少年舔掉了淌进嘴里的鼻血:“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爸爸。”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硬闯,自己不想要钱还要挡别人发财的道……”   ——   深夜?蔚蓝帝景。   叮铃铃,座机响起。   技术人员迅速架好监听通道,谢悯轻轻点头,秦云婷接起了电话。   “妈妈,妈妈,救我!”高鹏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了过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听筒那头安静下来。   “鹏鹏,鹏鹏,你在哪里!”秦云婷本来平静的情绪,因为高鹏鹏的这一声哭喊立刻崩溃。   谢悯握住了秦云婷颤抖的右手,轻轻的捏了捏。   秦云婷的手指反扣住谢悯的手掌,指甲嵌进了皮肤。   高鹏鹏的声音没再响起,听筒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你是谁,为什么抓走我儿子。”   “你报警了?”一个明显经过变声设备的声音传来。   “没有。”秦云婷立刻否认。   顾添拿过笔草写了个高字,秦云婷吞了两口唾沫。   “他们来调查老高的事情。我没说鹏鹏的事……”   “呵^”那头一声轻笑。   “你如果不想儿子去和老公作伴,每年烧纸烧双份,劝你不要报警。蔚蓝帝景3001在我的监控范围内,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   秦云婷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45秒,没能追踪成功。”   “只有老陈来过我家,公司其他人包括菜副总都不知道我家的地址……”   秦云婷的肩膀微微发抖,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人。   谢悯轻轻抽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的通话中,你不要泄露你知道他身份了,这样对人质很不利。”   谢悯两手交握了下,觉得不妥,把左手揣在了裤兜。   未能追踪到准确地址的通话录音,并非一无是处,技术员立刻反复播放,不断分析,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录音里没有听到风声,水声,似乎是一个安静密闭的空间。   “再放一下最开始,高鹏鹏喊妈妈那里。”   谢悯皱着眉头听了好几遍,问大家:“你们有没有觉得前后连贯的太干脆利落了?”   “干脆利落?”卓一鸣不明白,明明中间有一两秒的空白,还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绑匪说话是用了变音软件隐藏自己的真实声音,而人质的声音是本音。高鹏鹏声音之后就是呼吸声,说明绑匪一直在话筒旁边,高鹏鹏最初情绪那么激动,明显反抗挣扎,后面的通话里却没有了他的任何动静?”   谢悯提出了自己发现的疑点。   “确实太干脆利落。高鹏鹏被带走的声音,被捂嘴的声音,一点都没有。”顾添认同谢悯发现的问题。   “人质的声音是录音。绑匪不敢放他直接对话,是怕他不听话喊出对自己不利的话语。”   “人质认识绑匪其中一个人,说不定还知道自己在哪里。毕竟被人知道是谁不要紧,被人知道在哪就有些麻烦了。”   顾添说着话逮住谢悯的手腕从裤兜里扯了出来,手掌侧面被秦云婷掐出了血,他招手叫来秦家的保姆,让对方找点消毒酒精过来。   “一个人?因为绑匪通话的房间里没有其他声音,而人质不可能单独放着,所以至少两个人?”   “对,所以要查查陈平的社会关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柔软蓬松的棉球浸透了酒精棉变成了瓷实的一团, 刮擦过皮肤,痛感和凉感兼具。   谢悯忍不住嗤了一声,顾添把那句「谁叫你给伸给她掐」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干涸的血渍擦拭干净, 顾添仔细贴上了创口贴, 一抬头瞧见站在旁边的卓一鸣皱着眉头看着他。   “看什么, 你师父不在就偷懒?陈平的人际关系查到了吗?”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台风虽然没来, 但是带来的降雨却是一点没少,大着肚子的秦云婷被劝去了休息, 顾添摸着烟盒走去了厨房旁边的生活阳台,只有那里没有封窗户。   点燃一支香烟, 刚吸了两口, 谢悯走了出来, 他立刻把大半支香烟摁灭在围栏上。   “你抽,没事。”谢悯扬了扬下巴。   “熬夜抽多了不好,你来是有什么事?”顾添伸头看了看客厅方向, 拐了两个弯完全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你觉得秦云婷有绑匪要的东西的可能性有多大?”谢悯问顾添, 他需要一个更准确的判断。   他十几年的社会人际关系, 都不是正常的关系, 他唯一可以信任,客观去对待的只有警察身份。   除此之外, 还能算得上的是医护人员。   外面普通人,他几乎不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没有涉及关键利益的不去追究真假,比如房东阿姨告诉他自己的房子是全村最便宜的。   他不信, 但是也不会去调查是不是最便宜, 只因为符合他的要求, 报价能接受他就租了。   涉及利益的,他会花精力去分析真假,得到一个符合他认知和逻辑的结果。   秦云婷的背景复杂,对警察并非完全信任,她似乎养成了在意的事情,必须自己掌控的性格。   谢悯知道他对儿子的感情肯定超过高升平,但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对于绑匪没有着急提赎金这事,她并没有表现出焦躁,说明她可能猜到绑匪要的不是钱。估计她猜到了一部分,按陈平和李涛会面说法来看,秦云婷对违法乱纪的事情很反感,如果她一早知道全部情况可能早就提交给警方了。”   风越刮越大,谢悯说回屋吧,顾添拽住他的手腕:“你今天吃药了吗?”   谢悯眼睛都没眨:“吃了,你刚才回市局我吃的,卓一鸣他们都瞧见了。”   凌晨三点,秦家的电话再次响起。   秦云婷听见跌跌撞撞跑出来抓起了话筒。   “东西准备好了吗?”还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有很多……我不知道你要哪样,可以给个提示吗?”秦云婷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   “你不知道?高升平没告诉你,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吗?”   “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管过他的生意了……”   “没管过,你能这么快接手?骗人前先想想你儿子的小命吧。”   话筒里传来了耳光声,高鹏鹏的惨叫声,电话再次挂断,42秒。   那几巴掌耳光,抽得很狠,隔着听筒都能听出高鹏鹏嘴堵着,被人揪着头发被迫仰起头引起的呜呜声和呼吸抑制。   这也彻底抽碎了秦云婷的心理防线,她滑做在地板上倒在保姆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接近六个月的孕肚随着她的抽泣,剧烈的起伏,肚子里的胎儿似乎也感知到了母亲的情绪,甚至能够看到薄薄睡裙下不正常的凸起异动。   “秦女士,我想你需要好好回忆下,高升平遇害前是否有异常反应。您现在应该清楚了,高升平的死,还有你儿子被绑架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顾添声色俱厉盘问秦云婷,谢悯在另一边带着耳机反反复复播放高鹏鹏被扇耳光的录音。   “哗啦!哐啷——”   细微的声音终于被谢悯捕捉到,他招手叫顾添过来一起听,两个人分别塞着一只耳机,头靠在一起。   录音播放了两遍,除了啪啪啪的耳光声,顾添什么都没听到,他猛地一转头,不自觉的抿了下嘴,谢悯往后退了一些,不过耳机的分线长度颇短,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原处。   “听什么?”顾添问。   “忽略你现在能听到的声音,去找不属于人的声音。”谢悯用手堵住耳机固定,再次摁下播放。   顾添学着他把耳机尽量推进了耳洞。   “哐-哐-哐-哐-嘭!”   顾添一转头,扯得耳机线一动连带着谢悯的头也扯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嘴结结实实贴在了谢悯耳旁,触感提醒他和刚才一样……   谢悯红着脸手忙脚乱扯掉了耳机。   “听到了吗?”他不自觉的反复擦拭脸庞,就好像要把顾添刚才无意的触碰狠狠剥离。   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顾添的不爽居然小声嘟囔了出来,谢悯下意识说了抱歉,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顾添心里很不爽,但是他不能发作,工作时间,再说搞得好像他被占便宜一样。   “有玻璃瓶来回滚动的声音,时近时远,然后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结合陈平的工作性质,我感觉这可能是在船上。”   最近几天因为台风影响,各个港口的船只全部回港停泊,出于安全考虑船上不会留人,船员渔民固定好船只后就会离开。   如果陈平把高鹏鹏带去某个港口藏匿,倒是真的不容易被发现。   别说望北岛,就是逸林市大小港口,临时的正规的都不下十个,放眼整个岛更多,他们上哪去确定高鹏鹏被藏在了哪条船?   “你再给我听听。技术尝试把背景音加强。”顾添拿过耳机再次塞进了耳朵。   音量提高,刺痛人心的巴掌声下,瓶子咕噜滚动的声音也加强,甚至依稀听到了风声。   “风声!风声!卓一鸣找人调取气象数据,整个望北岛从今天下午开始的海域风力,刮得什么风,几级。速度。”   在市局忙活的叶锐打来了电话,陈平关系特别好的除了云升物流的同事以外,其他都是早年跑船认识的搭档或者船员,或者港口工作人员。   有三个船员是望北岛的人,根据查到的户籍地,工作单位,刚才派当地派出所民警上门查找,有两个人周日离家后没有返回过。   其中一个的家人很肯定的说,接了老陈的电话后走的。   两个人都在逸林的港口工作,户籍地一个是望北市,一个是瞭阳市。   气象信息回传,从下午开始,望北岛的海面没有不刮风的,但是风力大小不同。   逸林海面风力最小,最大的是瞭阳市,不仅风大还伴有持续的雷雨。   “瞭阳!人在瞭阳,查瞭阳的港口。”顾添和谢悯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顾添喊完转头问谢悯:“为什么?你怎么想的?”   谢悯语迟……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难道我说直觉?那肯定不成……   “逸林的风力不影响大型船只出海,风力减弱,很多船主会回港口查看船只有没有损毁,顺便做一些准备工作,明天风停了好尽早出海,港口势必会人多起来,不适合陈平安心藏匿。瞭阳的这个风力加上持续的大雨,应该不会有谁冒雨去港口,所以他们还能在那安心再待至少半天!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如果风小了,人多了,他们肯定转移!”   “瞭阳……瞭阳……”秦云婷喃喃自语,对于这个她不熟悉却总觉得应该有印象的城市名反复念叨。   “鹏鹏去过瞭阳。陈平是望北岛的人,他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我们还没搬来逸林,有年暑假他跟着陈平来望北岛玩过。回去后他跟我说陈叔叔带他每天去钓鱼,游泳,水好蓝,好多小鱼,好好吃……”   “高鹏鹏今年十五岁,七八岁就是七八年前,查瞭阳最近几年新形成的中大型港口。”顾添话音未落,座机电话再次响起。   谢悯一把摁住听筒阻止了秦云婷的手。   “记住,不要暴露你知道绑匪身份。第二,编谎话说你知道他们要的东西。第三,必须要求和高鹏鹏对话。”   “喂……喂……我问过我老公了,他说他说有东西放在保险柜,但是你们要先让我和我儿子说几句话。”   “你问过你老公了?”对方语气玩味。   “对,我老公被抢救过来了,没死!”秦云婷慌乱的编着瞎话。   对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想和你儿子对话不是不可以,东西是什么你得先告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   “好……好……”秦云婷手发抖打开手机,调出她和高升平的聊天记录。   “8月,8月14日,3……后面是一个数字。”秦云婷咬住了话头,差点顺着念了出去。   “后面呢?” 第44章   秦云婷并且有按绑匪要求继续后面的内容, 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和我儿子对话!”   秦云婷语气坚决,对方的反应说明她赌对了!   听筒里短暂的空白后传来了一声抱怨:“麻烦!”   “妈妈妈。我好饿,我想吃蓝色的鱼, 红色的螃蟹……还有……”   高鹏鹏一句话没说完被人捂住了嘴巴。   绑匪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你儿子还活着, 还知道要吃东西, 你要再磨蹭点,他想吃的东西就只能烧给她了, 后面是什么挨着给我念!”   “8月,8月14日, 381万。”   “7,7月20日, 265万。”   ……   “很好。这是什么东西?”对方再次发问。   “一本账本, 手工账本……”   “他藏在书柜地下的, 我也是刚……刚翻到的。”   秦云婷说完又补充解释了,想要证明自己毫不知情。   对方再次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你准备好,等我通知。”   电话一挂, 秦云婷急切的说:“肯定是在瞭阳, 鹏鹏第一次去瞭阳, 说陈平在海边有住处, 他们每天住在海边白天游泳,晚上钓鱼, 有一种蓝色的好好吃,还有第一次吃红色的螃蟹, 后来搬到这边经常买给他吃。”   据秦云婷所述,高鹏鹏第一次去瞭阳待了半个暑假, 陈平应该带着他玩了不少地方, 也吃了不少东西, 他唯独提起这两样证明和他们之前推测的不错,陈平等人藏匿的地方极大可能就在高鹏鹏小时候去过的那个海边!   “70秒,追踪到了大的范围瞭阳市,我们看能不能继续缩小一些。”技术人员成功定位了对方信号发出地。   “秦女士,这是什么?知情不报不利于解救人质。”顾添指着秦云婷手机上还未退出的页面语气颇为不爽。   秦云婷还真的有隐瞒。   “我……这是我瞎猜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要什么。”   表面上秦云婷和高升平的家庭账户是联名,进出账目秦云婷都会收到短信提醒。偶尔高升平也会用家里账户接收资金,更多的是他自己转钱进去。   但是秦云婷很清楚,高升平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个人账户,鉴于平时生活中,高升平一直没有太出格的行为,所以她也没去追查高升平究竟有没有小金库,按秦云婷的说法。   “只有拿死工资的老公,老婆才管得住钱。其他的差不多就得了……”   7月和8月,她的账户收到了两笔陌生汇款,说陌生是因为付款方在境外,时间也不对。   他们的客户都是公司集团类,要么年结,要么季结,走完流程,付款都是每季度第一个月初,没这种半道来的。   第一笔没在意,第二笔她追问了高升平,高升平当时搪塞她,是XX客户的海外户头,用于避税。   她留了个心眼,找财务的人查了下,XX客户是年结客户,两笔款到后,没有入过账……   后来她又问过高升平,叫他千万别做违法的事情,高升平说知道,叫她放心,心里有数。   高升平的电脑是工作电脑不离身,这次人走了,手机电脑都没了,她怀疑对方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所以绑架了儿子。   情急之中她只是想试试……   “那就复制一个账本吧,编点东西,金额必须要大,以亿为单位,厚度要厚。要做旧,因为这不是新的,是旧的……”   谢悯卷曲手指,指关节一遍遍捋过下颚骨。   “卓一鸣……”顾添刚叫一声。   “让哈智俊去弄吧,他不是技术吗?让他做旧笔记和纸张,其他的就不用告诉他了……”   谢悯话还没说完,顾添已经拨出了电话,着重强调是谢队要求的……   哈智俊什么都顾不得问,好好好,保证立刻动手,尽快完成任务。   天色大亮,半夜小了的雨忽然又大了起来,谢悯拿过遥控板摁开了电视机。   “受强冷天气影响,预计今明两天有一次大面积降温降雨席卷望北岛,局部地区降温高达10度,请各位市民做好御寒准备。”   天气预报还未播放完毕,卓一鸣已经查到了瞭阳的气象消息。   “白天风不会小,一直有中到大雨,预计晚上才可能停雨。”   这是个好消息,风大雨大不会转移,其他人不会回去港口,隐蔽性也还好。   “一鸣,你留在这里继续定位绑匪的位置,我和顾队回局里部署行动。”   虽然天气预报也许很准,但是犯罪分子的心理变化无人知晓,只有尽快确定营救方案才能保证人质安全。   雨幕中,黑色的越野车飞驰而过,在地面劈出了一条绵延不断的水花,到了市局,谢悯把车停到办公楼前却并不下车。   “你和王局一起部署吧,我有点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一个小时后回来。”   顾添满脑子问号,谢悯看了眼时间似乎很着急。   “我不擅长整体部署,你去吧,我相信你。”   这句我相信你,很是受用,顾添打开车门两步冲进办公楼,雨水只是微微打湿了他的肩头。   顾添带着叶锐走进了王局办公室,对于缺席的谢悯,王局只是问了句,没再说更多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卓一鸣汇报,绑匪要求秦月婷带着账本去换人。   但是地点还没说,秦云婷已经在他的授意下说自己大肚子,受了刺激现在有先兆流产,动不了……   秦云婷提出让自己的在逸林读研究生的表弟去,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警方的人伪装受害人家属前去交接是惯常的方式,这个方式不仅警方知道,很多罪犯也知道,不过拼的就是犯罪分子的自信以及他们的贪念。   大家都在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绑匪再没有来过电话。   消失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谢悯再次出现,救援方案出来了雏形,但是谁作为秦云婷表弟去还没有决定。   “我认为对方会分开拿东西,不会暴露人质所在的位置,很可能会安排其他人去拿东西。所以我们的主力还是得在绑匪拨出电话这里。”顾添提出。   “嗯。叶锐你是不是有个弟弟?”谢悯突然问。   顾添和叶锐皆是一愣,他确实有个弟弟,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他没回答时还是不是,看着谢悯等他下一步发话。   “我估计绑匪可能会要秦云婷表弟的照片,到时候发你弟弟的照片去,然后你带一队人去交账本。”   这是谢悯委以重任,叶锐带队等于那一个部分是他全权负责,和绑匪面对面的人绝对不能是没有经验的人,而叶锐在逸林市多年,谁知道形象有没有恰好别人认出来,用家里人的照片冒充,稍微伪装一下打扮得相似,对方也不会太怀疑。   技术将绑匪的定位精确到了瞭阳市的两个港口,地理位置相距不远,但是差以毫厘失之千里。   “这个天气无人机能出动吗?”顾添问。   “要不我们试试?”谢悯答。   十五分钟后,瞭阳市某航拍机构,冒着暴雨出动了高清无人机,两台总价值超过六位数的小东西摇摇晃晃飞上百米高空,翱翔在海上努力拍摄瞭阳雨中的港口。   暴雨掩盖了无人机工作的声音,也为罪恶掩上了面纱。   超过百米高空的风力更大,无人机几飞几降终于将两个港口的全貌拍了下来。   只能算是拍了下来,清晰远远算不上。   王局叫来了视侦,图侦,技侦一起分析拆解,终于发现了瞭阳小鱼港一条船的异常之处。   小鱼港因停泊渔船而得名,最近几年因为保护海洋生态,远洋养殖成效显著,鱼获大增,曾经单次只有十几二十艘个体渔船停泊的小鱼港,逐渐发展成了专门停靠中大型远洋渔船的大型渔港。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条船的体积和外观能够估算出来并不适合远洋航行,而且外形不像渔船,是改建过的。它又停泊在最靠海的外围,有点异常。”   有了准确地的预判,完整的行动方案正式出台。   小鱼港的总指挥,由王局和谢悯坐镇。   交付账本那部分由叶锐指挥协调。   所有工作有序开展,只等绑匪确定交易。   下午四点,逸林市的雨停了,太阳露了一脸又躲进了云里,绑匪再次打来电话。   “六点钟,瞭阳交接,带上你的手机,接收指令。到了会给你安排,把你表弟的照片发过来。”   “我发哪里?”秦云婷问。   “我说过了,带上你的手机,接收指令。”   挂掉电话,秦云婷的白色宝马车从地下车库驶出。   作者有话说:   叶锐的弟弟叶枫,下一本刑侦文主角。   求个预收:《追逐(刑侦)》   晏笙结束了海外多年的乏味科研生活,回国第一夜迫不及待去酒吧体验夜生活,遇上了临检。   实习期还没过的新警叶枫,提着他进了厕所,一错不错盯着他:尿检……   入职三年,晏笙升任法医中心主任,下班后去正规足疗放松,撞上了警方扫黄,刚调来的叶枫提起他的肩膀摁在了墙壁上。   次日,两人在办公楼走廊相遇。   叶枫:我们是不是见过?   晏笙:没有,从来没有……   你追逐痕迹,我追逐你;   老「流氓」法医X 新警“小狼(nai)狗” 第45章   同时, 一条豪华车队从市局门口启动,说豪华不仅是其中不乏豪车,更是阵容豪华, 抽调了近百名精兵强将开拔。   坐在迈巴赫后座的王局瞧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顾添的车。   “你那车给别人开放心?”   “撞了就撞了呗, 一会我可是要参与行动的人, 怎么能在开车上浪费精力。”   扶着方向盘的谢悯笑了笑,轻松一拨方向盘转了个弯向东开去。   五点, 行程过半,秦云婷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发过来。”   对方使用的号码, 正是当初给秦云婷发床照的那个号码,这个号吗技术部门一直没有放弃追踪, 一开机就开始了反追踪。   叶锐把早已准备好的弟弟叶枫拍摄于十八岁的照片发了过去。   发送完成后, 显示对方已读, 但是并没有回复。   五点半,谢悯开着车停在了距离小鱼港一公里外的一处海滩边,视野开阔, 无人经过。   天上的雨还下着, 乌云密布的天空提前拉开了黑夜的序幕。   “红叶路8路公交车站台黄色垃圾桶。六点钟准时放上去。放上就走, 如果不听话, 高鹏鹏就丢进海里喂鲨鱼。”   随着这条消息过来的还有一段语音。   扑通扑通的水声和人被水呛后的剧烈咳嗽声,秦云婷如果听到这段录音怕是又要晕厥, 公安干警紧绷着的内心松了一口气,不怕绑匪抓不到, 最怕的是人质出危险,至少截止现在高鹏鹏还活着。   技术部门成功追踪到了这两条短信发出地, 正是小鱼港。   8号公交车, 始于瞭阳市公交总站, 终于瞭阳市海港村,途径红叶路,小鱼港,高峰时期每五分钟一班,非高峰期十分钟一班。   从小鱼港到红叶路,公交车行驶需要32分钟,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红叶路一共有3趟公交车经过,一趟305路,半小时一班,到达红叶路的时间刚好准点,一趟早晚高峰特快,根据工作日客流决定发车时间是5点还是5点半,到达红叶路需要35分钟。   也就是说,绑匪规定的傍晚六点,两处站台至少有5趟车可能经过。   如果没有意外,对方安排的人已经出发,虽然不知道对方会自驾车还是坐公交车,或者打车。   但是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他们要反追对方出发地变成了不可能。   顾添迅速调拨了三十几个人跟叶锐出发前往小鱼港,他们计划在红叶路前后一个站,以每三人为一组,从五点五十分开始乘坐所有途径的公交车,根据当时情况坐一到两站就下车继续倒回来,然后一些人在红叶路马路两侧的站台,伪装乘客机动候命。另外正反方向各安排两辆车,随时准备追击不同的交通工具。   风雨中的小鱼港,拴在海边的渔船随着海浪来回摆动,天色昏暗,一身黑衣的狙击手趁着夜色掩护爬上了渔船顶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五十米外的蓝色船只。   那是一艘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船舶,甲板上本应该是货舱或者客舱的位置被一个改装过的宽大集装箱代替。   摸到附近的人用望远镜观察,船首的两个房间外面搭上了雨布,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六点整,裹着几层塑料袋的账本按要求放在了唯一的黄色垃圾桶上方。   大雨中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小汽车,还保持着匀速准时抵达的只有城市公交车。   六点零两分,塑料袋上积起了小水洼。   又过了五分钟,雨幕中晃悠悠开过来一辆8路公交车,车上空荡荡只有七八个人。   公交车到站,车还没停稳,车门未完全打开,挤下来一个穿着牛仔裤,薄外套的男人,他连伞都没打,冲下车在垃圾桶上一勾,转身又上了公交车。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如果不是干警持续关注,多半会误以为这个人只是下错了站。   穿着雨衣的卓一鸣跟上了车,男子坐在凳子上立刻翻出账本,一张张拍照发送,拍了七八张后排一直坐着的两个男子起身摁住了他的手腕。   卓一鸣正要上前,车厢前端靠近驾驶位的大玻璃窗突然拉开,一个男人一只脚踩上了窗框,卓一鸣速跑两步飞身一扑把他拽了下来,他手里捏着的手机抛出了窗外,那一瞬间手机页面的正在呼叫变成了读秒计时。   号码已经拨出去接通了。   车厢内的巨动,引得司机狠狠踩下了刹车:“你们干嘛?”   卓一鸣拔出手/枪抵在跳车人的太阳穴:“几个人,在哪?”   “小……小鱼港……”   “那艘船什么特征?”   “集……集装箱。”   两人的对话通过无线电传达到了小鱼港外的指挥车,王局一声令下上船。   谢悯拉开车门冲进了雨幕中。   顾添猫着腰跳上了船,正要摸清楚高鹏鹏关押在哪里,集装箱门忽然弹开。   顾添和里面几个人来了个遥遥相望……   陈平一把抓起高鹏鹏,拔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拖着他退回到集装箱后部,身后跟着的五人迅速散开把两个人包在了中间。   “不准动,再过来我打死他。”陈平叫嚣。   顾添举着双手站在集装箱外的雨幕中,大开的集装箱内景暴露在了监控下。   “我就知道那臭娘们会耍花招,准备钱,快艇,送我们到公海!”陈平手再次抵紧了高鹏鹏的太阳穴。   满脸干涸血迹的高鹏鹏闭着眼睛,头耷拉着,任由陈平卡着后颈窝。   “可以,但是我要确认人质还活着。”顾添说完,陈平用枪筒拍了拍高鹏鹏的脸,他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顾添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一粒米的高鹏鹏,这会气若游丝。   “你们要多少钱?”   “五百万,兑换成大额外币,不要新钞票,不能连号,半小时内送到!超过半小时,我就开枪打死他。”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抵上了人质的太阳穴。   顾添没有讨价还价,一口应承下来,举着手机拨通号码,安排绑匪的要求。   风雨中,船只晃了几晃,集装箱里高度紧张的五个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船头有人悄悄攀了上来。   “狙击手就位。”   “瞄准,准备。”   耳麦里清晰的传来了王局的声音,顾添眉头紧皱,谢悯去哪里了?   “转移绑匪注意力。”王局发了最新的指令。   “钱已经准备好,在运来的路上,让我看清楚人质的脸。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弄了个假的来。”   站前面的两个人侧了下身子让开了一点空间,陈平一手掰着高鹏鹏的脸颊,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擦下脸或者拿电筒照一下,黑灯瞎火的我看不清。”不是顾添找茬,确实大雨妨碍了人的视觉。   “尼玛,是不是想他死?”陈平愤怒叫嚣。   “高升平有多少钱你不知道?秦云婷肚子里已经有了二胎,这五百万是我们局里调拨的。   如果钱给了你们我拿回来一个假的,我这身皮就可以脱了。反之如果我保不住人,我至少能保的住钱!我爽快,你也爽快,钱已经出发了,没多远,十分钟到,你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顾添紧绷着后背,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   陈平满面怒气,旁边一个人歪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从兜里掏出来不知道纸巾还是抹布,想要就着雨水淋湿回去擦两把……   “行动。”王局果断下令。   “砰”   “轰”   顾添拔枪射击犹如引爆了炸弹,船身剧烈摇晃,风力瞬间大了两级,从船头到船尾呼啸而过。   船上的其他人被震得站不稳,唯有被击中手腕的陈平反应最快。   他迅速弯腰想要拾起掉落的手/枪,顾添对着他的腿部再次开枪,他似乎早有准备,就地一滚左手抓住枪,对着顾添扣动了扳机。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顾添,他来不及思考,本能侧身。   余光里瞟到从集装箱后部冲进来一个人,护着高鹏鹏的头把他先拖了出去。   火花迸发的瞬间,耳边枪声大作,人质离开现场,顾添毫不犹豫扣动了班机。   嘭!不知道谁出手打碎了昏黄的灯泡,舱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不过须臾之间,远处船顶早已架好的高倍数探照灯迅速启动,将船上情况照得清清楚楚。   集装箱后部被炸穿,谢悯举着枪站在不规则爆破口的中间,犹如天降神诋,刚刚一枪再次击中了陈平的左手腕,枪应声落地。   陈平骂了一句脏话,忍着疼抓住旁边人手里举着的枪,毫不犹豫抬起手腕对着顾添心脏位置,再次扣动了扳机。 第46章   几乎是陈平抬手的同一时间, 顾添卧倒,谢悯果断出手一枪击中陈平肩膀。   陈平耷拉着肩膀往船头逃窜,另外五个人掩护着陈平撤退, 举着枪毫无章法乱射。   狭小的空间里, 几方混战, 狙击手干脆利落开枪,尽量避开要害部位, 因为谢悯要求尽量留活口……   集装箱开口过窄,船身波动不停, 狙击手也需要不断找寻更合适的射击位。   几个人边打边往船头移动,还未走出集装箱, 发现了除了站在船头的谢悯, 四周到处是举着枪的警察, 海面上,旁边的船上,他们被重重包围, 插翅难逃。   被击中右手的匪徒拔出腰上的长刀转身扑向紧逼过来的顾添。   谢悯小跑两步飞起一脚, 扫开旁人踹飞了绑匪手里的刀。   调整到最佳位置的狙击手再次开枪, 船上谢悯和顾添靠在一起, 朝着负隅顽抗的匪徒精准射击。   手腕,肩膀, 膝盖,每一个关节, 除了头部和心脏,几乎是哪动就打哪……   子弹在集装箱内外横飞, 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抢声。   表盘上的秒针不过走了五圈, 船上形势几经逆转。   狂风带着雨水倒灌进集装箱,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枪声渐弱,呻/吟声越来越大,终于六个人都倒下了一动不动,只剩闷哼。   枪声彻底平息,狙击手依然保持着瞄准的姿势,越来越多举着枪的干警涌上了船。   五个人或斜靠箱壁,或侧到在地,只有陈平仰躺在集装箱外最靠近船头的位置。   顾添皱着眉头提着枪上前,陈平瞪着眼睛,后脑勺咕嘟嘟冒着还带着热气的红色液体,一勾起头部入手一片温热,后脑勺一个黑洞。   他回头看向谢悯,谢悯早已飞奔至船头。   黑暗不清的海面上,远处灯塔旋转的光束扫过了一辆飞驰而去的摩托艇。   谢悯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面有人跑了!”   “轰隆隆”   渔船中开出了几辆快艇,路过货船,顾添飞身跳了上去。   快艇撵上了游了不短距离的谢悯,顾添跳进海里,其他快艇加大马力追着摩托艇而去。   顾添控制住谢悯把他弄上了船。   “你疯了吗!什么状况都下跳!”   雨水湿透的头发贴在前额,谢悯抬手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丝笑容:“急了。”   “人质安全。”   “六个绑匪,死了一个,其他五个没有被击中要害。”   耳机里不断传来现场清点的结果,顾添什么都听不到了,没有月光的海面,狭小的快艇座椅上,谢悯嘴角的浸出了殷殷红丝。   老谢咽喉不断下咽,又不断的反呕,上上下下血丝越来越多,顾添的手上在谢悯身上到处摸索。   “你哪里受伤了?你中弹了?”   厚实的防弹马甲,平整如初,谢悯轻扯他的手腕:“没事,旧伤。”   “顾队,摩托艇上的人跑了,有一条马力更大的快艇接走了他。”   顾添冲着对讲机大喊:“立刻搜索海面,准备车我送谢悯去医院。”   “老谢怎么了?”指挥车上的王局蹭一下站起了身子。   “我不知道……”雨水哗哗哗不断落下,扭曲了顾添的声音。   现场来了几辆救护车,在清点完现场,得到没有警员受伤的消息后,拉着身中数弹的绑匪,几天滴米未进的高鹏鹏先后离开了。   王局抄起对讲机命令救护车立刻返回一辆设备最好的。   快艇一靠岸,顾添抱着接近昏迷的谢悯跳上岸,走下指挥车的王局,皱着眉头拍着谢悯的脸。   “老谢,还能坚持吗?”   谢悯睁开眼,嘴角努力挑了挑:“没事,死不了,去省一医,麻烦王局打个电话。”   顾添把谢悯抱上越野车副驾驶,扣上安全带,跳上驾驶室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王局安排陪同的两个人手还没碰到车门,车子只剩下尾气。   雨不停着下的,谢悯靠在副驾驶眼皮时不时抬一下,顾添一手扶着方向盘,抽出纸巾给他擦拭嘴角干涸的血迹。   飞驰的汽车,抖着的右手,谢悯嘴角的血迹被画开成了一片。   “你能不能……撑到,要不我们先去瞭阳市医院?”   “没事,死不了。我就是呼吸有点难受而已……”   “那你别说话,听我说,你别睡……”   黑夜,暴雨,看不清前方的路,雨刮器疯狂摇摆都不能拨出一丝清明。   顾添把警灯扔上车顶,拉响警笛一路飞驰电掣。   顾添不知道谢悯的旧伤究竟是什么,他的直觉是不能让谢悯睡过去,也许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   他搜肠刮肚和谢悯聊天,说案情,说刑侦队里的每个人,他从来没带谢悯正式介绍过的每个人。   说苗宇家里的矿,说见谁官大讨好谁的哈智俊。   顾添的嘴唇苍白抑制不住的颤抖,说话带着颤音,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谢悯挤出一丝笑容:“雨天开车别分神。”   “你在我旁边我怎么能不分神!你不要睡觉,不要说话,你听我说……”顾添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   靠在副驾驶的谢悯眨了眨眼,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顾添情绪这么激动。   “好,你说。”   “你会不会死?”顾添抖着声问。   “不会,真的没事,只是看起来严重……”   谢悯说话很慢,有气无力,还没解释完又被顾添打断了。   “我希望你这次不是骗我。你总是骗我。总是不相信我!什么事情都背着我,也不告诉我……”   “我没有……”   “那我问你,上次我踹你那一脚,你后来有没有去检查,有没有出问题。”   谢悯必然没去检查,他很清楚那一脚只是刚碰到他,他就躲开了,不过当时好像是说要去检查,踢得有点严重??   对这种细节谢悯记不起来了,算不上骗吧?   他的沉默在顾添眼里就是默认,看,谢队总是在骗我!   他抱着着最后一丝希望:万一真的踢得有点严重,谢悯不好意思说怎么办。   顾添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早上能站起来吗?”   谢悯的精力除了抑制难受,此刻正在分神琢磨,他当时究竟算不算骗顾添,贸然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答了没有。   “嗯?”顾添转脸看了一眼谢悯,不太敢相信。   “你又是骗我吧?你都能站起来,它也能站起来啊?”   “嗯?”谢悯完全没跟上顾添的频道,身体的难受需要他极度忍耐,以至于此刻面部表情凝重。   “算了,要是真的不行了,我负责到底,我说过的……”   暴雨,黑天,车辆稀少,人迹罕至。   两个多小时的路,顾添踩油门踩到脚痛。   70分钟后,顾添一脚刹车,横停在了逸林市省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楼前。   逸林傍晚下过一场雨,这会地面早已经干了,顾添松开安全带跳下车在谢悯扶上车门前,一把拉开车门把他抱了下车。   一转身,五六名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一路小跑过来,领头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头,顾添觉得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来来来,快放下。”   顾添小心把人放在床上,谢悯躺在床上他抬了抬手,气音喊了一声:赵医生。   “行,还能说话,神志清醒,死不了,先上去拍个片,你给我说说你干嘛了?算了。”   赵老头说完一挥手指着顾添。   “顾劭霖的儿子?”   “啊!对。”   顾添盯着赵老头看了半晌,终于把他曾经更年轻的模样描摹了出来,确实是他父亲曾经的那个医生。   “我们执行任务,他用了爆破弹炸……”   “行啊!牛逼了啊!最近几天都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要给我准备个大礼,果然啊!还是你厉害!”   病床推上楼,拍CT,做检查,顾添跟着跑上跑下,最后谢悯被推进了顶楼的单人病房,护士过来打了两针,然后挂上了输液瓶。   挂上液没多会,谢悯坚持不住睡了过去,赵老头说了句没事,让顾添也去休息休息,这里有专门的护士看守,有问题会通知他的。   顾添放下心来,跟着赵老头回到了办公室,追问谢悯究竟怎么了。   “他几年前受过一次枪伤,子弹打偏了没有伤到心脏,但是伤及了胃部上方和下肺叶。这次主要是近距离引爆震到了没恢复好的伤口,所以会呼吸困难,吐血。”   赵老头轻描淡写,但是顾添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就是枪伤,为什么谢悯天天要像吃饭一样一把把的吃药。   而且几年前的伤了,这么多年都没恢复好,谢悯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怕是这次伤只是雪上加霜。   赵老头抱着茶杯一脸淡定,顾添追问,他就一句话:“人年纪大了嘛,恢复不好不是正常的。所以年轻人啊……”   年轻人啊,你要天天好好吃饭。   年轻人啊,出任务要保命第一,留下命还能医……   年轻人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赵老头说了一大堆, 除了教育顾添要保重没别的,他关心的谢悯的问题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顾添放弃了,他知道赵老头在遵循所谓的保密原则, 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会醒?”   “哦, 睡醒就醒了……来来来, 你无聊看点书,学习下怎么保养身体。”   赵老头从旁边抽出一本厚厚的铜版纸印刷的书籍抛给了顾添。   顾添双手接住, 一瞧封皮,满脑子问号。   《女性养颜固本一百问》   他瞪着赵老头。   “这书很好, 经过我认证的,不是假大空的。你瞪着我干嘛?我知道你们两兄弟都没结婚呢。”   “你以后不得结婚娶老婆吗?先看先学习, 现在都流行暖男知道吧?你看看你这个工作, 危险又大, 上下班时间又不规律,工资又少。现在女孩子追求情绪价值,你先学学。”   “现在啊像你妈那么傻乎乎的女孩不好找了, 你没媳妇可以先拿你妈妈试验嘛, 还孝顺……”   赵老头慢悠悠说了一大堆, 顾添举手投降:“好好好, 我看,我立刻马上学习。”   顾添翻了几页忽然想到了他在车上问谢悯的那个问题, 关于某些能力的。   “赵医生,谢悯是经常来找你看病吗?”   “不算看病吧, 定期检查,长期调理。对于你们来说, 这些都不能算病吧, 不过就是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不好好吃药,不按时复诊。医嘱等于放屁,还不如放屁,屁还有个味,我说的话声落即消。”   “他最近有没有找你咨询过关于那方面的??”顾添有些难以启齿,就算面对的是医生,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那个词。   显然赵老头GET不到年轻人的思路,反问他哪方面?顾添还是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两个人你推我拉往来了几个回合后,赵老头一拍脑门。   “X功能?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怎么?他跟你说不行了?”   顾添疯狂摆手,没有没有。   “我就是想问问他晨B是否正常……”   赵老头眼睛在顾添脸上仔细描摹一遍,满眼都是你不对劲的表情。   “他给你说过了?还是你试过了?”   顾添一跃而起:“赵医生,你可别瞎说……我就是想着他身体这么不好,还年轻,要是有影响要早治……”   “哦-这涉及患者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得……   顾添总算知道他爸为什么这么信任赵老头了,这简直是个锯嘴的葫芦。   “赵医生,病人醒了。”护士推门通知。   顾添闻声拔腿冲回病房。   躺在床上的谢悯苍白的脸颊有了一点点血色,笑了笑说着谢谢,声音还是很小,细听依然有些气息不稳。   赵老头背着手站在病床边,铁着脸抓住谢悯的手腕把脉。   “还想咳嗽或者吐嘛?”   谢悯摇摇头。   “片子出来了,我看过了,问题不大,静养两三天。你知道你的问题不在这……”赵老头一脸严肃。   顾添忍不住问:“在哪里?”   赵老头扬了扬下巴:“顾劭霖的儿子,你应该是他领导吧,管得住他吧,我跟你说……”   谢悯立刻出声:“我是他领导。”   赵老头一拍大腿:“完犊子,跟你说没用了。老三样吧:规律饮食,多睡觉,多锻炼。”   “好,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要说记住了……输液吧,输完看看没啥事,今天就睡觉,明天继续。”   赵老头话音刚落,顾添皱着眉头盯着谢悯:“你哪来的爆破弹?”   “我们在计划时,考虑到人质安全放弃了爆破。也就是说我们压根没申请这个,倒是准备了烟雾弹。”   “而且我看你用的那东西可像是改装的,你别告诉我,你自己开车出去是去搞这个去了?”   谢悯一愣,把头微微侧向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是领导批准的……”   顾添瞪大眼睛,指着谢悯,正要发作,谢悯装作没看见对着赵老头没话找话。   “赵医生,你累了吧,你累了就回去休息,这次我一定好好听话。”   赵老头点点头,背着手刚走两步,忽然转身:“诶?你那方面正常吗?”   “哪方面??”谢悯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早上能不能站起来?”   谢悯刚要问什么站起来,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同样的话顾添在车上好像问过!   所以他给赵老头说什么了?   谢悯一转头瞪着顾添,瞬间形势逆转,刚才气势高昂的顾添立刻低下了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哎呀,算了算了。你要是不行了记得早点告诉我,现在医学发达,不管是外力原因造成,还是身体虚弱疾病导致,都能调。不要有心理包袱。”   谢悯咬牙切齿说了个知道了,谢谢赵医生关心。   他说话时,目光死死盯着顾添,好像要把他的脸灼个窟窿。   赵老头走两步到床边整理了下输液管,掰着药瓶看了下标签:“差不多两个多小时输完吧。”   两个多小时?   谢悯立刻觉得太久了……   “调快点?再加点特效药?案子得回去审。你看我都这样了……”   赵老头斩钉截铁说不行,骂骂咧咧出了病房。   谢悯精神明显好了,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看着顾添……   顾添哪还敢继续之前的逼问,不敢继续问也不知道说点别的啥,主要刚才那茬实在太过尴尬。   护士举着两只针筒走进来,打开输液瓶的侧孔,灌了进去。   “加了两只药哈,输完你应该舒服很多。”   护士走前拨了一下输液控制器,顾添说了句,我再去帮你问问医生,跟着逃出了病房。   赵老头坐在办公室拿着报纸看着,顾添叫了声赵医生,赵老头嗯了声,还是举着报纸。   “要不你给我说说他的饮食,锻炼,还有我能听的?”   赵老头来了兴致,立刻扔掉报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叭叭叭说开了。   在赵老头的建议食谱里,并不是只有粥一种,有很多很多品种都是顾添没见谢悯吃过的,锻炼倒是简单,游泳,增加肺部功能。   其他的什么按时吃药,多睡觉,并不是什么难事。   过了一个多小时,谢悯输完了所有液体,在赵老头的叮嘱明天还得来输液,各种念叨中跳上了车。   两个人默契的揭过了刚才病房里的那一茬,此刻都是归心似箭。   车开出医院范围,马路上车流和人都肉眼可见的减少了很多。   工作日的午夜十一点,大部分人都已经躺下休息,只有市局灯火通明。   在小鱼港清点完现场,给几个受枪伤的劫匪做了初步笔录检查的干警法医们,这会也刚刚回到市局。   王局刚踏上办公楼台阶,身后大灯投射过来,他一转身看见了顾添的车。   待他看清楚副驾驶上坐着的谢悯,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谢悯一下车,王局大声呵斥:“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跑回来干嘛?”   “审人啊。”   “市局没人了?要你回来?顾添!顾添!”   在后面停车顾添捏着钥匙小跑过来,王局刚要张口质问,谢悯立刻说是自己要求的,跟他没关系。   王局气急败坏:“你看看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来了个领导都对付不了!”   顾添指着自己的鼻子,点了好几下,实在不敢转过手指冲着王局和谢悯,一口气憋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谢悯顺手捏着他手指拉了下来:“趁着李涛还没放,赶紧吧,超48小时了。”   再次走进审讯室的李涛,虽然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发型凌乱,但是气势依旧很足:“怎么样,该放我了吧。”   “陈平绑架高升平的儿子,被我们抓到了,现在医院里养着呢。刚给他做完笔录,说是你指使的,你有什么说的吗?”   顾添拿着手机展示给李涛看。   幸亏陈平是后脑中弹,糊弄糊弄拍了张照片,就这么一晃,还真像躺在病床上。   李涛皱着眉头:“他是这样说的?”   “对啊,我们从他们关押人质的地方,找出了高升平丢失的笔记本,还有他的手机,彭秀美的手机。我们恢复了彭秀美的聊天记录,证实了彭秀美给高升平吃的药来源于你。陈平也证实,那药是毒药,你骗彭秀美是安眠药。所以她自己也吃了……”   根据叶锐他们在公交车上抓到的两个同伙提供的信息,干警找到了陈平的暂居地,拿到了高升平的笔记本,和手机。   技术正在恢复,要彻底完成还不知道何时,顾添不过就是结合那天黄玲玲监听到两人对话,给李涛挖了个坑。   那天的偷听,严格来讲不能作为佐证提交给检方,但是说明了一点,陈平和李涛的信息不对称,两个人相互不信任。   “我们先听听你说……”顾添摆出了大度的态度。   李涛的镇定肉眼可见的瓦解,他搓了搓脸:“他污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添敲了敲桌子:“李涛,你搞清楚,现在不是以口供定罪的年代了,什么意思呢,我们不会只听信口供,也不需要嫌疑人的口供定案,这对你们是好事也是不好的事。好事就是几个人都说了,我们可以利用客观佐证抽丝剥茧追寻真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坏事就是,几方口供都指证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算一个字不说也可以定罪。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说?”   顾添的话似乎起到了反的效果,李涛抱起手臂坐直了身子。   “所以你希望我和陈平互相咬?”   作者有话说:   没这书,别找…… 第48章   顾添手撑着桌子边沿, 翘起了椅子的前腿,嘴角一挑笑了。   笑容里有不屑,也有个嘲弄。   “互咬?怕是你没这个机会……”   李涛笑容收起了几分, 顾添当没看见接着说。   “高升平死了, 彭秀美被推到了前面。彭秀美死了, 陈平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并且我想陈平跟彭秀美也没有交集,作为和彭秀美接触密集的你不用推都到了前面, 你是陈平你会怎么做?我再给你一些时间好好想明白,刚才我领导说, 陈平取完子弹了,麻药劲都还没过, 就嚷着要交待……”   “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个不太重要的案情, 高升平死之前, 陈平开始给秦云婷发了一些信息,高升死之后,陈平发的消息内容明显变了。彭秀美死之后, 又有变化, 所以你可以猜猜他究竟发了什么, 让我们那么快定位到了你。”   顾添说完毫不留恋走出了审讯室。   陈平确实取出了子弹, 苗宇带着法医团队,解剖取证, 陈平一共中弹六枚,其中五枚一看就是市局出品, 经过核对弹号两发是狙击手开枪的,两枚是谢悯, 一枚是顾添。   五枚子弹都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在后脑勺, 子弹规格和军警枪械都不同, 苗宇查了资料库,属于国外的一款狙击枪,以射程远,冲击力强而著名。   最远射程可以达到1.5公里,当时情况风大雨大,对方在七八百米外,精确射击,绝非业余选手。   也是庆幸他是一个人,否则顾添他们的追击凶多吉少。   很明显这是要灭口。   这个人的出现暴露了整个案子中,除了高升平,其他人都是棋子,如果他们没有及时把李涛抓回来,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五个受伤的劫匪,在做手术取子弹前,初步供认他们是被陈平找来的,说是老板欠他钱不给,绑了老板的儿子要债,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卓一鸣他们在公交车上抓到的两个疑犯自诉,是陈平的朋友,陈平要他们去8路站台取东西,没说是什么,只说取到了立刻发消息拍照给他,然后送去小鱼港附近,之后听他安排。   事成之后,一人答谢两万。   如果中途出现任何异常,立刻通知他。   对于他们的鬼话,顾添是不大相信的,明显渔船上的五个人咬死了把什么事情都推给陈平,死无对证。   扔出公交车的手机警找了回来,通过恢复他们的手机信息,和陈平的对话,以及他们上车的地方来看,确实没有客观证据证明这两个人参与谋划了绑架案。   这两个人可以成为突破口,顾添立刻安排提审。   对于李涛的照片,两人摇头不认识,另外五个绑匪的照片,他们一个认识2个,一个认识3个,都说的是绰号,并非真名。   所有的事情都因为陈平的死,掩盖了更深层的真相。   顾添亲自审问跳窗的同伙,他再一次利用了信息差:“陈平负隅顽抗被我们击伤了,现在正在做手术,虽然你说陈平没告诉你绑架,但是事实上你确实成为了陈平绑架案的重要帮凶,所以要不要争取宽大处理你自己考虑。”   “你们问我他可能在哪,我不是当时就说了么,小鱼港有集装箱的船……”   顾添展示了他们的行动部署:“瞧见没,早在你们出发前,我们已经锁定目标了,当时问你只是给你个机会看你是否配合而已,你算是识时务,没有编瞎话负隅顽抗罪加一等。说说别的吧,你觉得我们不知道的……”   觉得你们不知道的?这警察有点损……   回头我说什么你都说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不是白搭?   心里是这样嘀咕着,他还是只能想起什么说什么。   陈平最初联系他是在9月中,说自己被大老板看中要飞黄腾达了,问他愿意不愿意一起干,还是老本行,跑船。   他同意了,只要工资高,跟谁不是干,然后9月底,陈平告诉他现在的老板不放人。   而且克扣了他很多钱,他想要报复老板,反正做生意的都不干净,等他抓住机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次陈平说自己花钱买到了老板的账本,里面有老板偷税漏税的各种证据,他不便出面,准备找两个人去拿,然后给他两万好处费。   他当时问陈平账本这么有用?陈平说,能罚到老板倾家荡产,所以必须给他好处拿回去,等他成功拿到钱了,再追加给他奖金,然后让他跟着自己做二副……   二副不仅需要资历还需要学/历/证/书,他一个都没有,所以这个许诺可以说的非常诱人。   “小鱼港那条船是怎么来的?”   据痕检技术多部门勘测现场,得出那艘表面看起来他们以为的破船,实际在甲板下暗藏了大马力发动机和驾驶舱。放置在船上的集装箱经过了改装,不仅空间增大,也加强了防弹系数。   如果当时不是谢悯拿着爆破弹直接从后面破拆,绑匪从集装箱可以直接进入甲板下,开着船带着顾添一起跑……   他一个人面对几个持枪悍匪,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质,结局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那艘船好像是两年前,陈平弄出来的,因为以前经常载着我们出去公海钓鱼烧烤喝酒,他说那就是他的聚宝盆。聚不聚宝我不知道,反正是他的老窝就是了,如果他在瞭阳吃住都在那里,去那找他肯定在。”   又是两年前,听到这个时间点,站在单向可视玻璃后的谢悯眉头一皱,两年前也是云升物流扭亏为盈的关键时间点。   只是不知道他高升平的扭亏为盈跟陈平所谓的聚宝盆有没有关系。   审完共犯,顾添不停歇再次进入了关押李涛的审讯室。   见到顾添,李涛没有保持刚才的沉默,开口问的第一句是:“陈平没死?”   “怎么?要叫来和你对峙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我们现有证据,你逃不开干系。”   顾添这句话并非威逼恐吓,陈平的手机拿到了,高升平的电脑,手机也拿到了,技术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这里面不可能翻不到李涛和他们的牵扯。   有价值的信息肯定很多,否则李涛不会匆匆毁灭自己的手机,重新买了一部干干净净什么都查不到的手机。   一旦聊天记录摊开,他曾经用以做挡箭牌的他和彭秀美的主/奴/关系立刻被戳穿,作为彭秀美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他自己也承认了,他有着洗不掉的嫌疑。   李涛搓了搓脸,张口说了第一句话。   “药确实是我给的,但是我不知道那个能吃死人。我以为是昏迷的。”   “哪来的?”   “陈平从国外带回来的。”   “国外?绑架高升平儿子的团伙里应该有一个海运货船司机,是陈平的铁哥们。那个人带回来的。名字我不知道,我们都叫绰号叫棒槌。因为人傻乎乎的,就只听陈平的话,除了跑船都跟陈平混在一块。”   “高升平和陈平应该是违规利用货船入境,夹带了东西,具体的我不知道。然后两个人我不知道是分赃不均还是什么,闹掰了。也可能是陈平勾搭了更大的金主,要和高升平分道扬镳。高升平就想拿着东西去举报,然后陈平找到我,要我想办法阻拦,只要把高升平手里的证据偷出来,保他安全,许诺事成后给我好处五十万。”   “是什么东西?”顾添问。   “我不知道,因为陈平当时也说得含含糊糊,只说肯定是在高升平的电脑和手机里,具体是聊天记录还是什么邮件,我是真的不知道。陈平的要求也是让我弄出来电脑和手机就行。”   “所以你安排彭秀美去偷?五十万的东西,你就不好奇是什么?”顾添问。   “好奇,但是陈平不说,我知道能给我50W,那个东西肯定值500万,一千万,我也想赚更多,所以就拉彭秀美一起了,我给她许诺了钱,说弄出来我们再分。”   彭秀美是李涛早年培养的S,满足一些客户猎奇的需求,李涛培养了好几个,不过因为他也不是专业的,所以最终成功的只有彭秀美一人。   而这个人又恰好一早被高升平选中,发展出了稳定的关系。   彭秀美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套出了高升平的话:东西在他的电脑里,加密了。很重要的东西,不是钱的事,是关系到身家性命。   “陈平是什么时候找你合作的,为什么找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这一次李涛不再犹豫, 痛快的交代了一切。   “高升平和彭秀美勾搭上那次,陈平和高升平一起来的ANGEL CLUB,后来陈平单独带人过来过, 我看高升平的面子给过他折扣, 然后因为他也要人出台, 所以一来二去就熟了。他也看上过彭秀美,问我价格。我说彭秀美玩的你可能不喜欢, 他问我是什么,我就给他看过彭秀美和高升平的TJ照……这次找我大概是9月初, 他问我彭秀美是不是还和高升平保持那种关系,能不能搞到他想要的信息。”   高升平从计划出逃开始, 关键信息都被李涛通过彭秀美掌握了, 但是他并没有完全透露给陈平, 他甚至告诉陈平:彭秀美得到的消息是,高升平把东西分别藏匿到了几个地方,他的电脑和手机里有一小部分, 其他的已经转移。等他安全抵达帝城, 自然会有人送过去。   不能让高升平离开望北岛, 是三方共同的心愿, 于李涛和彭秀美而言,高升平走了, 他们的财路就断了。   于陈平而言,高升平走了, 他可能会死……   另一方面,李涛和彭秀美的偷窃计划推进的并不顺利。   高升平精神高度紧张, 整夜坐着不睡觉, 疑神疑鬼, 彭秀美去药店买了普通的安眠药给他吃了,完全没效果。   这样不行,完全没有机会下手。   李涛再次加码:他只要高升平的电脑,手机,其他所有财物归彭秀美所有,反正她经常偷客人东西。   彭秀美加大了安眠药剂量,高升平勉强睡过去,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他睡觉必须一直手拽着电脑包,一只手拉着彭秀美,彭秀美一动立刻惊醒。   他一方面依赖彭秀美,另一方面又怕彭秀美背叛她。   李涛就找到陈平说,高升平不睡觉,弄不出来,陈平就说他有办法,有效果特别好的安眠药,吃了能睡一天一夜不带醒。   “我给彭秀美吃那个安眠药也是因为她不满足到手的二十万,我许诺的钱要陈平给我,我才能给她,她怕东西没了钱也没了,也开始抱着东西不撒手。我没办法,我只能骗她拿着电脑出去复刻出来部分资料,我们留一手再给陈平。她同意后,就给她喂了那个效果很好的安眠药,然后带走了包……”   “电脑里有什么?”顾添问。   李涛摇了摇头,他拿到笔记本手机后,翻了很久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想着陈平要他偷这些,反正送过去就能拿钱,至于其他的就不管了,所以他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陈平,要钱。   陈平很爽快的给了他二十万现金,说后续等他拿到完整的东西再结款。   他为了表现出自己完全不知情,所以后来数次催促陈平要结尾款,陈平就约了他出去见面,但是对于钱什么时候到位,陈平顾左右言它,还是没给个准信。   “林山县那套房子怎么回事情?”   “彭秀美手里还有几个客人,出手大方,不喜欢去酒店,要隐私的地方,所以租了那里,每次有需要就叫齐耀送过去。彭秀美偷了客人钱,躲风头也会过去那边。”   “高升平去过吗?”   “没有,高升平很小心,每次都是临时指定地方,让彭秀美去开房。有时候还会开好房后,又要求换酒店或者房间,反正都是他掏钱。”   “谁给秦云婷发的短信,为什么?”   “开始几天高升平不睡觉,彭秀美找不到时机下手。陈平就想刺激她老婆找他闹,逼迫他暂时放弃去帝城的计划,给彭秀美更多的时间下手。因为我们认为高升平肯定有和老婆偷偷联系的方式。”   “后来呢?就只有这个目的?”   “对啊,我和彭秀美的目的是这个,难道还逼迫她老婆报警吗?”   李涛说完立刻补充:“但是具体发消息是陈平安排的,他究竟发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顾添心里骂着脏话,你们就是摆明了逼他老婆报警,让他受到恐吓现身。后来死了,你们更要逼迫秦云婷报警,把彭秀美推出去,只是这些没有佐证的心理活动,同样不能作为证据呈上法庭。   这些是最开始他们接到秦云婷报警后,谢悯直接给他抄的作业。   谢悯当时说自己想要按重大刑事案立案,顾添不同意,认为目前只是失踪,谢悯拿着秦云婷手机里几张照片,给他讲了看似普通的短信,更深层次的递进关系。   最开始的照片如果秦云婷认为是PS,其实可以理解。   对方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他们在第二天放了更多高升平和彭秀美的照片,不仅有清楚的脸,更有背部,侧面,身体多个部位。   而高升平的肚子右侧有一道手术疤痕,应该是阑尾炎手术遗留。他的大腿后侧有一个烫伤后留痕,小腿上有一条刀疤,这些痕迹是不可能PS出来的,让秦云婷这个和高升平同床共枕快二十年的人PS,都不一定如此像,所以她确定了照片主角是自己老公。   这种给原配爆料「配偶出轨」的目的,肯定是为了闹得两口子鸡飞狗跳。   秦云婷确实找高升平了,不过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也只有一个,所以对方失算了。   高升平依然定了票,想要去帝城。   既然不在乎人,总要在乎钱吧?所以对方抛出了伪造的三千万购房合同,果然秦云婷如他们所愿报警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谢悯已经隐约猜到,高升平凶多吉少了,对方需要推出一个嫌疑犯,所以才那么急躁……   谢悯当时说得并没有如此详细,只是提了几个关键的转折点,顾添当时是不认同谢悯的思路的,觉得谢悯没有证据,想太多。   现在回过头看,把已知的发生过的细节串联在一起,可以说谢悯的预判大体上是正确的。   这本是谢悯作为新官上任,极好的一次「首秀」机会,他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顾添。   一面顾添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另一方面他又想起了谢悯的那句话:“有我没我一个样。”   一个样吗?屁才一个样!这次要不是谢悯,他们可能还要走不少弯路。   李涛的审讯持续了几个小时,反复询问细节,反复追问他和陈平的计划,每一次李涛的回答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走出审讯室,天已经大亮,带回来的证物,电子产品分析,尸检都还未结束。   谢悯抱着手臂隔着一扇玻璃,死死盯着李涛的脸,里面审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顾添出来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能结案吗?”顾添问。   “等化验结果吧。”   没有人知道陈平究竟要的是什么东西,高升平究竟带着什么东西要去帝城,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秘密随着三个人的死亡永远埋入了地下。   在警察严密布控的天罗地网之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杀手一枪结果了所有调查。   “走吧,出去吃早饭,然后送你去医院输液。”顾添拍拍谢悯肩膀。   “没事,我自己能走去,没多远。”他隔一两天就会走去医院,怎么会远,走得再熟不过的一条路,今天却非搭上了一个同路。   顾添说万一他晕在路上,被人捡了去,拐卖去了海外,都不好立案,堂堂刑侦支队长被不法之徒不费吹灰之力带走。   走出办公楼,太阳刚刚升起,连绵不断下了几天雨的逸林市,迎来了新的朝阳。   李涛态度突然的转变配合,在顾添心里划下了不轻不重的一笔,走进医院门诊大楼前,他忽然问谢悯。   “李涛是不是选择了和小哑巴一样的方式?”   谢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顾添不死心追问。   “我总感觉,他们两个都是把自己丢进监狱保自己狗命,咱们人民警察成了他们的免费保镖了!”   门诊大楼里人来人往,再不适合谈这个话题,顾添说完自觉闭了嘴。   谢悯摁了十楼,电梯缓缓上升,轿厢里的人随着楼层上升渐渐减少,到了十楼,只剩下了几个人,身后电梯门关闭,谢悯忽然说。   “你去问问小哑巴不就知道了?”   顾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悯是在回答他几分钟前的那个问题。   走在前面的谢悯已经到了护士站,手一伸愉快地说:“我来受刑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赶紧,过时不候。”   大厅里的电视播报起了最新的天气预报。   “冷空气继续南下,彻底远离望北岛区域。逸林市持续了五天的降雨,有望于今日彻底结束。从明天起,气温逐步回升,未来48小时,有望突破18度,市民们可以尽情享受温暖的秋日阳光。”   顾添缩了缩脖子,这几天有降温吗?好像没觉得,昨天又是淋雨,又是雨中飞车,还被谢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他居然没有丝毫的身体不适,看来他的病只和叶锐的乌鸦嘴有关。   谢悯嘛……   大概算是他的福星吧。 第50章   五个绑匪做完手术, 脱离了危险,即刻被救护车拉回了逸林市省第一人民医院严加看守。   市局的人两头跑,审问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绑架高鹏鹏, 陈平是主谋, 李涛没有参与策划。   高升平的电脑里被技术人员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工作内容,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连部教学片都没找到……   高升平,彭秀美等几人的手机聊天记录里, 倒是发现了他们分别沟通,从高升平那里取得东西的计划。   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 三个人都在打哑谜, 避开了关键词, 包括高升平自己跟彭秀美联系时,都没有透露关键信息。   强效安眠药的确是彭秀买找李涛拿的,李涛是通过陈平还是谁拿的不能十分确定。   彭秀美在死亡前还给李涛发过消息, 说自己怎么觉得有点难受, 是不是晚饭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涛安慰她睡一觉兴许就好了……   彭秀美在临死前还不忘问李涛电脑资料处理的怎么样, 什么时候回去。   李涛骗她说快好了,让她睡, 他很快就搞定了。   由此可见,要么她是无察觉情况下吃了死亡药物, 要么就是真的误以为那是安眠药。   李涛提到的棒槌是五个绑匪中的一员,关于他给陈平带药, 他承认有这个行为, 但是对于药品种类表示自己不知情, 有人送到停泊港口并非他亲自购买,拿回来交给陈平,都是外文他看不懂。   除了参与绑架,他们把其他的事情不约而同用不清楚,按陈平交代执行等理由全部推给了死无对证的陈平。   表面上,几个人的涉案证据足够充分,上了法庭也会得到因由的制裁,但是顾添心有不甘。   “高升平的死似乎是本糊涂账,难道真的就理不清了吗?”   “李涛等人供述,承认给高升平还有彭秀美使用了国外带回的安眠药,且并非他们直接从国外正规机构购买,其中几经转手,这个途径属于未获批进入,符合我国现有法律中来路不明药品的范围。明知来路不明,依然给被害人使用,造成了被害人死亡,这不是失误,这是造成了严重危害后果,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这绝对不是糊涂账。”   “至于其他的糊涂账就让时间去整理吧,我们的目标让违法乱纪,轻视他人生命财产的人获得法律的制裁,现有的证据链足够了。”   谢悯说完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顾队,今天是不是能早下班啊?”   “你今天是不是不用输液了?”   昨天输完液,走的时候,赵老头开了新的药方,薄薄一张纸,比起谢悯之前吃的品种,一看就少了许多。   “嗯,给开了新的药,之后吃药,每周去一趟看看就行。”   “诶,你究竟是什么问题啊?你这样的可不单纯是枪伤未愈啊?你不会是真的那方面不行吧?”顾添眼珠一转,又开始套谢悯的话。   “对啊,你踹的。”谢悯似笑非笑,连个犹豫都没有。   “你!耍赖你最行!”   “吃饭啦。”外面办公室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呼应。   顾添站起身子睨了谢悯一眼:“收拾收拾,吃完饭回家。”   连续几天几夜没着家的人,一想到马上能回家了,顾添的饭几乎是闭着眼睛吃完的。   虽然每天陪谢悯去医院输液,能够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打盹,但是担心着谢悯液体完了没人注意到,他也并非睡得很踏实。   因为谢悯的不听话美名传遍护士站,所以值班护士格外留意他,把他安排在了视线范围内,每次走过都要看一眼他有没有搞小动作。   被几个人众目睽睽监督,谢悯倒是一扎完针立刻闭眼休息,睡没睡着顾添看不出来,反正他自己是没睡着。   电梯门开,谢悯惊讶,几天没回来,快递纸箱堆满了前室,不仅三层置物架塞满,连带着地上都放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纸箱。   顾添懒理满地堆积如上,用脚拨出一条道走进了家门。   “这些?”谢悯站在后面没动步,需要搬进去吗?   “不管他,先洗澡睡觉,睡醒再说。”   可能是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也可能是这次治疗的药物起了作用。连续几年没睡过几次好觉的谢悯,盖上被子不到五分钟再一次陷入了深层次睡眠。   若不是他调了六点半的闹钟,这一觉指不定都到明早了,上次睡这么熟是搬进这个屋子的第一天晚上。   谢悯走出房间,主卧门开着顾添不在,他走进客厅也没人。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循声而去,餐桌上摆着几个外卖袋,顾添正蹲在橱柜前翻箱倒柜。   厨房所有柜门都大开着,包括冰箱……   谢悯揉了揉鼻梁:“你在找东西?”   “啊,你别管我,你去餐厅坐着准备吃饭。”顾添头都没回,伸手在柜子里扒拉。   “哪去了?我明明记得有啊!”   “桌上是晚餐?需要弄啥么?”   “啊!对,你要空的话就把东西拿去餐厅,要不空就等我来。”   谢悯笑着摇了摇头,吃人家住人家的,干点活还要抽空……   袋子打开,是一个个透明塑料盒,有很多不同部位的牛肉,蔬菜,手工面条,还有两袋锡包装的液体。   顾添捧着一个没拆封的盒子走进餐厅,拍了拍手里的纸箱。   “赵医生说你可以吃牛肉,只要清淡就行,所以我点的牛肉火锅,牛大骨熬的汤底。”   全新没拆封的电火锅,顾添翻箱倒柜找的原来是这个。   大概是去多了几次医院被赵老头传染,等待汤滚的间隙,顾添喋喋不休。   “天天喝白粥有什么营养?不吃肉怎么有力气?”   “米饭面条不过就是煮的软一些,外面办不到,家里也可以啊!我全套厨具都有,还能缺你一口咋的?”   “我们先把附近的外卖你能吃的,全点一遍,等你吃腻了,我们就自己烧。”   谢悯捧着热水杯捂在手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跟他叨叨过吃饭穿衣了。   “你好像不会做饭吧?”谢悯觉得顾添应该是不会烧的。   顾添脖子一梗,好像自己说的话被人质疑不做数似的。   “怎么?不会还不能学!我学给你看!”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开火为什么买那么多锅?”   “哦,我妈买的,去年她来住过一段时间,说没有烟火气不像过日子的,于是给我买了一堆锅具装饰厨房。买完她拆开看了眼就拍拍屁股走了,至于买了些啥,我都没弄明白。”   锅里的汤冒着大泡滚了起来,顾添撩起一筷子牛肉扔进锅里涮了几秒夹给了谢悯。   “这个牛肉很薄,很嫩,煮太久口感会老。你就不用蘸碟了,这样吃也很好吃的。”   牛肉入口既化,和平时吃的牛肉口感味道很不同,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肉香,谢悯估计品种不同。   吃完饭,谢悯主动说唯一的锅具自己来洗,走进厨房傻了眼……   顾添的厨房连瓶洗洁精都没有,上次做牛肉面后来是顾添精神了非要自己动手收拾的。   难道顾添的洗洁精价值连城,需要藏起来?   “顾添,洗洁精在哪里?”   收拾完垃圾正要拿出去扔的顾添脚步一顿:“洗洁精?洗碗用的??”   “对啊!你上次怎么洗的?”   “哦-这样啊,稍等!”   顾添提着垃圾袋又返回客厅,过了会拿过来一包抽纸:“先用这个把油啊啥的擦干净,然后厨房有热水,打开调得烫一点,然后冲个十分钟什么油都没有了……”   谢悯……   这洗一个锅花的水钱,纸钱,烧水的煤气怕是能买两瓶洗洁精。   “你读大学时候就这样洗碗的??”谢悯不信顾添上大学时候也这么搞了四年。   “嘿,我跟你说我上大学也曾经为洗碗发愁过,然后叶锐教了我个办法,从此没了洗碗的烦恼……你想学吗?”   谢悯内心表示自己并不想学,指定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我们每次吃饭前用塑料袋套在饭盒上,我一般套三个,绝对一点油都不会残留……聪明吧……”   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不过塑料袋受热吃多了对身体有害,所以毕业后我们就开始叫外卖了……”   谢悯举着手里油腻腻的锅子,打消了先去买瓶洗洁精的念头,被迫按照顾添说的办法清洁。   用牛骨熬了十个小时的汤本就比较浓,加上涮了不少牛肉,锅子里面结了一层凝固的白油,一包纸巾用完还是油乎乎。   热水调到最高温度冲了十几分钟,终于没了油花,提起来甩干水,一抹清清爽爽,洗得确实干净也确实费钱。   顾添扔个垃圾就消失了,再没回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谢悯洗了手甩干水走去门厅, 入户门大开着,顾添坐在地毯上,手里挥舞着剪刀正在拆纸箱。   他的脚边有一摞大小差不多的橙色方纸盒。   “来来来, 帮忙拆快递, 把外包装都扔了, 只拿东西,我拆纸箱, 你拆里面的包装。”   橙色盒子掀开,每一个里面装的都是餐具, 有一对咖啡杯,两对花纹不同的饭碗, 其他都是尺寸一样花色不同的大圆盘。   谢悯拿过外包装又看了下, 是真货没错, 他觉得顾添不会用假货。   但是他怕顾添瞎买会认牌子不懂行情被忽悠,既然是真货, 这一堆餐具五位数是肯定的。   “你买这么多这个……要是不小心摔了, 岂不是可惜?”   顾添叫嚣要学习下厨, 不管他会不会吧, 洗碗磕碰,时不时砸个盘子碗太平常, 这一下去四位数,谢悯觉得自己呼吸又要不畅了……   “摔了?摔了再拿就是了……”   “拿?”   “对啊, 这些都是我妈我哥买包买东西顺道的,我一个电话他们就寄过来了, 连邮费都不用我掏。作为全家收入最低洼地的我, 理应心安理得接受扶贫……”   你可真的太贫了……   接下来谢悯见证了顾家的扶贫优待……   整套做工精致的刀具, 二三十块钱一斤的大米,满是外文的洗衣液,沐浴露,洗发水……   “好了,不要钱的拆完了,现在要好好检查下自己花钱的……”顾添拍了拍手,拍了拍身边的一摞纸箱。   谢悯瞟了一眼,大概有十来个。   所有的东西拆完,顾添分成了几份,把其中一部分拿了个箱子装上推到谢悯面前。   “这是给你的。”   全新的睡衣,电动牙刷,还有沐浴液,牙刷杯……   “我有。”   “有什么有,我说了租房全包,你不要搞得我是无良房东一样好不好。”   谢悯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必要把这个事情和顾添讲清楚。   “顾添,你是不是没租过房?”   “对啊,怎么了?”   “通常说的全包是指房租包含物管费,取暖费等常规费用,水电宽带吃饭买东西是需要自己花钱的……”   顾添头都没抬把拆出来的纸箱继续拆扁压平:“管我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这些是需要我自己付费的,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搬走了,不能占你便宜。”   顾添一抬头:“你搬进来多久了?”   谢悯埋头算了算,都快一个月了。   “你在房间里待了几天,睡了几觉?常规租房是一个月30天吧,至少睡28觉吧?拆开来算,你的一个月住了不到十分之一,多出来的钱难不成还要我退给你,所以我的全包只针对你。怎么进了我的门,你还想搬出去?你这是违约!”   谢悯语迟,他遇见过很多耍无赖占便宜的人,但是没遇到过耍无赖非给他便宜占的人。   “不行,你这样算不对。我知道你观念很难改变,我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占便宜……”   “行了行了,不就是钱嘛,每个月你再多交个1000块钱伙食费,总行了吧?”   谢悯拿起电动牙刷:“这把牙刷都不止1000……”   “哎呀,这是我拿信用卡积分换的不要钱……”   刚才明明说好是自己花钱要仔细检查的呢??   “你要嫌弃就扔了吧,反正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被退回来的道理……”顾添一脸不爽,站起身,抱着一摞餐具进了厨房。   除了父母,顾增,叶锐,他就没送过别人东西,请人吃外卖喝个咖啡就是极限了……   第一次给人买东西,又不是多值钱的玩意,还惹得人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顾少爷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爽!   谢悯拿着手机打开转账页面停留了很久,最终他点了关闭,他直觉现在这个情况,哪怕转了一块钱,顾添会立刻发火……   他其实不想和顾添闹僵,对于他来说住好住差并没有多少区别,深山老林都住过,有瓦就能遮头。   但是这里是他这么几年来,除了医院病床,唯一一个能够安眠的地方,虽然他还不甚明白为什么。   对于长期睡眠质量糟糕,难以安眠的人来说,能睡一次好觉简直犹如毒/品对瘾君子的吸引……   让人欲罢不能……   谢悯把顾添给他买的东西抱回屋,想了想,拆开了沐浴液和洗发水,他自己的确实也快用完了。   至于其他的物品,他都收进了衣帽间的柜子里,打算暂时不用。   顾添收拾完快递,回了房间,两个人一晚上没说话,以前这样的日子并不是没有过。   谢悯就是觉得今晚怪怪的,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不欢而散。   临睡前,他的微信嘀了一声,打开是顾添刚发的消息:“你今天吃药了吗?”   他刚点击对话框准备回复。   咻——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在回答吃药和问顾添你发的什么之间犹豫了一分钟,回复了后者。   回复过去后,理所当然没有收到顾添的回复,看对话页面就好像顾添不小心发错了消息,而他非要舔着脸找顾添说话一样。   第二天谢悯起床,意外的发现顾添已经不在家了。   平时都是他起得早……   今天这意思就是气还没够呢……   踏进市局大门的顾添一抬手腕,七点整!   哼,让你也尝尝大早上起来家里的人跑了,去向不明的滋味!   高升平的案子还没有彻底了结,几个嫌疑犯之间的口供交叉佐证已经完成,各种化验报告,信息破解也进行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不过就是细节补充,整理卷宗,移交检方。   比起破案抓人,轻松了许多,但是工作量并不小。   平时踩着上班点进门的各位,不到7点半陆陆续续都走进了办公室,其中包括刚起床不久的谢悯。   顾添端着咖啡,专心翻阅手里的文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皮都不抬。   旁边办公桌上放着黄玲玲买的早餐。   谢悯打开电脑,一面浏览文件,一面慢条斯理吃着。   上午过去大半,顾添里里外外忙活的够呛,自然也没时间和谢悯说话。   接近午饭点,终于有了一些空闲。   “你昨吃药了吗?”   昨天两人回家吃完饭,拆完快递就闹了不愉快各回各屋,谢悯吃没吃药他是不知道的。   谢悯慢悠悠揭开保温杯的盖子:“没吃。”   顾添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悯又说了。   “怎么现在才提醒我……昨晚上怎么没记住。”   ……   顾添更气了,这是倒打一耙啊!   “懒得管你,反正你进医院国家全报,比我福利还好呢。你爱吃不吃……”   顾添说完蹭地站起身子,走出了隔间,叫上叶锐出去吃饭去了,谢悯吃不吃饭吃不吃药管他屁事。   顾添最近一直吃食堂,两个人走到一楼,叶锐抬脚往食堂方向去被顾添拖着出了市局大门。   顾添拉着叶锐进了市局附近唯一一家从开业爆火,两个人一次都没进去过的店铺,拉面馆。   没进去的原因不是因为爆火,人多,是顾添说不正宗。   市局周边的商圈,在最初开发以及招商进驻的时候,物管开放商有一条规定:经营餐饮类店面,接受持市局工作证的顾客,不能打折,但是可以优先安排。   顾添他们几乎没用上过,因为每家店都是他们吃着长大的,从开业到现在,他们在市局待了七年,周边经济也是这七年蓬勃发展起来,有的店看见他们就赶紧安排座位,根本不问他们看工作证。   今天明显不行了,刚到饭点,拉面店门口排了三四十号人等位,虽说面条翻桌快,这一趟等下来也得半小时打底。   换做平时也就算了了,今天顾添尤其不想等,还有那么多重要工作没干呢……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因为自己烦躁。   他推了一把叶锐:“去,刷你工作证排队去。”   “是是是。”叶锐刚掏出工作证还没亮,接待的小姐姐一眼瞧见黑色封皮上的警徽了。   “这边请……”小姐姐一扬手把两个人带进了餐厅。   顾添吃饭时修养算是很好,不吧唧嘴,不挑剔菜式,比如有些人吃饭会边吃边骂,贵啊,不好吃啊,食材糟糕啊。   顾添顶多会在结束时说一句,下次不想来了……   拉面不知道是先准备好的,还是现弄的,两个人坐下不到十分钟就端了上来。   顾添叫的清汤牛腩面,叶锐叫的红焖羊肉拉面。   叶锐瞧了一眼碗里的内容,明白了这家店为什么爆火这么多年。   食材份量简直良心,顾添碗里切得四四方方的牛腩肉,有七八块,每一块有成年人一个拇指关节那么大。   他的羊肉是羊排部分,精选的小排,骨头小小,一层厚厚的肉。   汤一闻就是熬出来的不是高汤精调出来的。   什么正宗不正宗,叶锐不知道,一口喂进嘴里,味道不差!   他心里琢磨着下班带卓一鸣来试试,顾添那头已经哔哔开了。 第52章   顾添一口面喂进嘴里, 嚼了两下:“不对,怎么这么软?拉面师父今天没吃饭吗?”   撩起一筷子提高,细细的面条带着油光在灯光下圆润闪光。   “怎么拉得这么细?当我没牙老太太吗?”   “这牛肉怎么这么瘦?都不带点肥, 干巴巴一点滋味没有。”   顾添的嘀咕很小声, 若不是两个人做的小桌, 埋着头几乎顶着,叶锐也不大听得清顾添的念叨。   在喧闹的餐厅里, 旁人就更听不清了。   大概就是仗着这点,顾添念叨个没完, 叶锐吃完面,喝完汤了, 顾添碗里还有一小半。   “你究竟吃不吃, 不吃咱们就走。”叶锐忍无可忍。   “不能浪费!”   “那你就闭嘴!”   “不好吃还不能说说了?”顾添不服。   “你这是挑刺不好吃吗?你这是挑刺不符合你心意……我就觉得挺好吃的。”叶锐一语中的。   顾添嘟囔:“谁说不符合我心意了……”   “我看你最近有点奇奇怪怪的。”   两个人一桌吃饭超过十年, 顾添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碎嘴过,别说他,就算叫卓一鸣黄玲玲来, 也能发现顾添今天的不对劲。   只是叶锐发现他不对劲由来已久。   顾添沉默不语, 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我家楼上装修防水没做好, 漏水到我屋子里了, 我得重新铲了墙壁弄防水,你家还有空房间吗借我住几天。”叶锐问。   顾添连个犹豫都没有, 果断拒绝,叶锐再说, 顾添就说,不行他就收回叶锐之前住过那套房子给他继续住, 随便住多久, 不要钱, 反正要进他家没戏。   叶锐也不是没地方住,他家也没漏水,当初他父母给他买的也算是高档小区,楼上楼下住户都不差钱,装修质量都很好,所以他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试探顾添。   男人啊,还真的就是经不住试……   “你家不是还有空房间吗?我记得你家是四室三厅四卫吧?我可以自带大床入住……”叶锐一挑眉。   “我需要私人空间……”顾添的说辞依然是七年前那一套,叶锐信才有鬼了。   “为什么你让谢悯去你家住?谢悯不是人?不是男人?不会侵犯你私人空间?为啥他住得,我住不得,你两才认识多久,我两多少年了?顾添你不对劲。”   “正因为我两认识太多年,太熟了……所以……”   顾添一个所以还没完,叶锐已经懂了。   “好了,我明白了,太熟不好下手,我懂了!服务员买单!”   又是忙碌的日子,等高升平的案子彻底了结,时间再次过了半个月,逸林的秋天连个尾巴都见不到了,转眼进入了冬天。   午后,阳光正浓,照在身上勾起了人懒洋洋的乏意。   谢悯开着车载着顾添前往云升物流。   工作日本该一片忙碌的办公室却人烟稀少,只有几个人在,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在工作。   两个人认识的菜副总和助理倒是都在,看见顾添愣了一下,得知两个人是来找秦云婷,告诉他们秦云婷在家休息,去家里就好了。   站在办公室外,谢悯望了一眼里面,玻璃柜,书架已经空了,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你们这是要换办公地?”这是谢悯想到的唯一可能。   两个人摇了摇头,三缄其口:“具体的你们问秦总吧。”   两个人驱车前往蔚蓝帝景,电梯打开,一眼瞧见3001的房门也开着,有工人模样的人不断进进出出。   两个人走进屋子,秦月婷手扶着腰站在屋子中间指挥,高鹏鹏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上次把他从小鱼港救出来送去了医院,后来听苗宇说,伤得不重,主要是饿得跟渴的,头上有伤口是皮外伤,应该住个几天就能恢复。   如今看来,高鹏鹏恢复得不错。   “哦,你们来了,请坐,等我忙完这。”秦云婷招呼赵妈上茶。   两个人坐在了沙发上耐心等待,估计秦云婷要等搬运的工人走了再说。   两个人没等多长时间,秦云婷送走工人关上了房门。   “你们来找我,是还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吗?”   顾添起身说明了来意,不过就是通知秦云婷,关于高升平死亡,高鹏鹏被绑架的两个案子都已经移交给检方。   如果秦云婷想要提起附带的民事赔偿诉讼,可以通知律师跟进了。   秦云婷摆了摆手:“该怎么判怎么判吧,我们家不需要赔偿,也不想跟那些人再粘上半点关系。”   “您这是要换个地方住?”顾添指了指地上还没搬走的大纸箱。   老公过世,儿子遭遇绑架,换个条件更好,没人知道的新住处倒是人之常情。   “不了,我准备搬回帝城了。我还有两三个月也快生了,年纪大了,帝城医疗条件好。”秦云婷表情淡淡。   “那你的公司?”   “员工都给了赔偿遣散了,然后客户的订单截止到了上个月,能完成完成,不能完成的转给同行,客户那边能理解的和平解约,不能的赔偿解约。当时是老高非要来逸林的,我其实并不是很想来,现在正好,我妈去年走了,我回去陪我爸爸养老去。”   “反正这些年钱也挣够了,省着点花,我儿子和肚子里这个小的一辈子都够了。这个地方,实不相瞒,你们就当我女人思想上不得台面吧,我总觉得事还没完,我若是继续留在这,下次没命的不知道会不会是我,趁着现在早走早了……”   临别前,顾添祝福秦云婷母女平安,未来生活安稳如意。   秦云婷送二人下楼,踏出楼门前,谢悯忽然回头:“高升平以前是学什么的?”   秦云婷愣了愣,仿佛从沾满灰的时光里捞出来这无足轻重的信息。   “化学。”   秦云婷说罢笑了:“不挣钱的,要不然怎么会转行。”   秦云婷转身进入楼宇,臃肿的背影步伐更加艰难了。   “你说高升平会不会制毒啊?学化学的这方面不是都很强?”顾添望着秦云婷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悯忍不住笑了一声:“顾队,你啊适合去写小说,是个学化学的就会制毒吗?相比制毒,他们人人会做洗洁精的概率更大。”   顾添一点头,也是。   坐上车,顾添自顾自的说,走了也好,这是个伤心地,趁着父亲还在回去陪伴也好,帝城什么资源都比这边好,孩子教育,医疗都好。   末了再一次感叹有钱真好……   谢悯手扶在方向盘上,琢磨着秦云婷说那句话:这事没完。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察觉了什么,没有告诉警方?   顾添说了半天没得到一声附和,转头瞧见谢悯看着前方发呆,他手晃了晃。   “嘿,跟你说话呢,想什么?”   “我在想秦云婷是不是有什么隐瞒……”   “放心吧,有我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会被吓到吧,不会有事的,能有什么事!虽然那个抢手还没抓到,但是你要对我们逸林市公安系统有信心对不。”   谢悯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说着是是是,一脚油门开去了家附近的超市。   车刚在停车场停稳,顾添看清楚是哪里,安全带都不想解:“来这干嘛?网上下单,送到家不行吗?”   谢悯打开车门,站出去:“我喜欢所见即所得,走不走,不走就给你锁里边等着。”   顾添嘴里念着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是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顾添网上下单肯定是他掏钱,谢悯不想再让他花钱,而且他总觉得要顾添买这些家居用品,指不定买出什么花来……   “你不是说在家烧饭吗,连瓶醋都没有,怎么烧?”谢悯说着,推着车却直奔洗涤用品区域。   他可再也不想用纸巾擦锅,擦碗了,买了最大一桶洗洁精,他琢磨搞不好要用两年。   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晃了不少时候,总算是把一些必需品置办齐全,推着车到了停车场,谢悯一拍脑门。   今天开的他的车,进不去小区,难道让他们提着这些从市局走回去?   他还在犹豫怎么安排,顾添已经打开后备箱把东西全扔了进去。   “愣着干嘛,开车啊!还要我来开嘛?”顾添很自觉的坐进了副驾驶。   谢悯坐进去,顾添就两个字回家。   “进不去小区怎么办?”滨海半岛的物业管理堪称市局,非业主车辆不得入内。   “什么怎么办,我拿黑卡砸开大门让你开进去。走就完了……”   谢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超市到小区大门,开车不超过五分钟,摄像头扫描到车牌居然缓缓开启了大门。   谢悯??   “怎么认识我的车?”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更。   3月开始平时双更,12点和18点。周六日三更,12点,18点,21点 第53章   顾添搭在大腿上的手轻快地打起了拍子, 斜着头装作不经意的望向窗外,语气充满骄傲。   “我早就给你的车连车位都搞定了,就停我旁边, 不用我带路吧?”   “别太感谢我。我只是出于市局刑侦支队的名声考虑, 以后你的车就和我一样放在地库吧, 不出外勤不要开,这么贵个车, 影响不好……啧啧……”   顾添上次找人查谢悯的这辆车,后来拿到的结果是:这辆车购置于四年前, 是一手车,初始购买人也姓谢, 不过不叫谢悯。   大概是两年多前过户在了谢悯名下, 这辆车之前一直停在海城, 九月底才有人联系了运输公司,给运了过来。   顾添估计可能是谢悯家的亲戚转卖给他,或者怎么的, 反正不是收的贿赂就行。   不过还是觉得有些高调,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辆常年待在车库吃灰的车开去了另一套房子的车位, 给谢悯腾了个位置。   当然这些是谢悯不知道的, 他也不准备告诉谢悯。   到了家,谢悯负责处理刚才买的食材, 正经做一顿饭,顾添负责把买的日用品归置到位。   弄完了, 谢悯还在厨房忙活,他无聊干脆把角落里堆着的锅具, 全部拆开洗了一遍, 扔掉外包装, 放上架子,收进柜子。   「刺啦」一声,鱼头下锅激起了烟雾和香气。   没来得及开抽油烟机的厨房里,瞬间烟雾缭绕,顾添叉着腰站在厨房中间,环顾一圈,点了点头。   “这个房子有了火气,有了家的气息。”   谢悯做了三菜一汤,鱼头豆腐汤,番茄炒鸡蛋,青笋炒五花肉,木耳莲藕炒山药。   他自认为厨艺一般般,勉强能够糊弄的程度。   米饭是顾添做的,掀开盖子有点软烂,大概水放多了。   顾添拿着饭勺翻搅:“啧啧,以后就开始吃软饭的日子了……”   他问过赵老头,谢悯是不是只能喝粥。   赵老头说不是,米饭面条软和就行。   他明白了,谢悯甚至喝罐装八宝粥,都不愿意正经吃饭。不过就是外面餐厅的米饭硬,包括市局食堂的,那叫一个颗粒分明,过一宿能砸死老太太……   对于顾添来说稀粥只能当个零嘴,怎么能当主食呢?所以他让顾增给他弄来了一百斤上好的大米,怎么也能吃个三个月吧。   谢悯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顾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红酒打开,给谢悯倒了薄薄一个底。   “我问过赵医生,他说红酒可以喝很少一点点。”   谢悯一挑眉,难不成今天还撞上了什么特别的日子?   顾添举起了酒杯:“来来来,祝贺我们新家开火!”   我们?新家?   谢悯皱着眉头:“开火?”   “对啊,你没发现厨房里什么都是新的吗?这房子我住了这么多年了,一次饭都没做过哦,上次你算是试用,今天是正式使用,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谢悯嗤了一声,好吧……   大少爷都是天天点外卖的,哪需要在家开火。   “你尝尝看能吃吗?天冷了,外卖送过来凉了,我吃了可能有点难受……”   谢悯小心和顾添打着商量,外卖基本都有油,现在逸林已经进入日最高温度不超过18度的冬天,送过来的外卖虽然没凉透,但是几乎都会出现油凝的状况,再翻煮加热肯定不好吃,就这么吃,他受不了。   他准备如果顾添能够接受他勉强及格的厨艺,干脆空了他做个饭,也算是填补一下住人家这沾了不少便宜的愧疚。   顾添一筷子喂进嘴里,捂着嘴就跑了……   直奔厨房……   厨房和餐厅本来是连同的,顾妈妈装修时嫌弃开放式厨房兜不住油烟,愣是在两个中间做了一道玻璃幕墙,开放式的餐厅,封闭式的厨房。   如果她知道自己儿子住进来七年没开火,不知道会不会心疼玻璃幕墙花的钱。   顾添的反应大到谢悯有点受打击。   虽然知道顾添嘴挑,从小吃穿用度都是好的,但是他做的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他放下筷子透过凹凸不平的玻璃墙看着顾添……   顾添冲过去却并没有扑到水池,而是有打开柜子翻得兵兵乓乓……   这是什么毛病?犯病了?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顾添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盒,谢悯还没看清楚,他已经拆了外包装,取出了里面一大一小两个玻璃饭盒。   揭开盖子就要往里夹菜。   情急之下,谢悯伸手捂住了饭盒:“你干什么?”   “明天带饭啊!你做这个可比市局食堂,也比外面餐厅好吃多了,我要带饭!你别想啊,你不能吃隔夜饭。”   谢悯揉了揉额头:“哪有饭盒打开就用的。”   “那怎么用?给他上柱香,开个光??”   谢悯算是明白了,顾添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外卖餐厅功不可没,他拿起两个饭盒。   “我先洗洗,你等着……”   谢悯洗完饭盒走回餐厅,顾添真的没动筷子一直等着他,他拿起没用过的筷子,除了汤,把每个菜都给顾添装了一下,大概装了大半盒子,顾添才说够了。   然后又给他舀了一盒白米饭,两个人才坐下来正式开始吃饭。   顾添今天情绪很高,喝了半杯红酒,又倒了小半杯,然后单方面愉快的决定了,以后谢悯做饭,他洗碗……   谢悯不太好意思让顾添洗碗,推脱了一番,顾添说两个人应该分工明确,才公平……   为此谢悯内疚了一顿饭,好像他给顾添平添了负担,明明人家吃外卖也挺好……   为了自己非要改变生活习惯……   谢悯真的只内疚了一顿饭,多一分钟没有的……   因为他眼见着顾添拉开了厨房中间岛台下方的一个不锈钢面板,里面银色的篮子,宽大的空间不是洗碗机是什么??   所以有洗碗机,顾添为什么要教他用纸巾加热水洗碗??   “来来来,今天给你破处……激不激动!别说以前冷落你,那是因为没买润滑剂,干整不利于身体健康!”   顾添拿起一颗顾家扶贫发过来的洗碗机专用清洁凝珠扔了进去。   顾添嘴里念着乱七八糟的话,谢悯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出了厨房,所以他为什么要买那么大一桶洗洁精??   第二天早上上班,顾添没忘记带上他珍藏在冰箱的便当。   只是他阻止了谢悯找袋子的行为,捧着两个饭盒搁在胸前,比外卖员还像送外卖的。   说实话,谢悯觉得有点丢人……   就算他当初扮嫖/客,扮失足男青年都没这么丢人过……   他想要尽快结束这种羞耻的煎熬,所以脚下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他都走进办公楼了,顾添才刚一条腿踏进大门。   顾添对于他的匆匆而行,一点反应都没有,抱着晶莹剔透的玻璃饭盒,昂首挺胸,就像抱着的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走进办公室,人来了不少,大家主动和谢悯打招呼,谢悯扬着手说着早早早一个箭步冲进了隔间……   就像后面有鬼在撵他……   少顷,隔间外的大办公室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哇!顾队,你这大早上就开饭吗?”   “哇,顾队,你哪买的,谁家这么早就卖正餐了?”   ……   “诶,都是家常菜啊,顾队你现在口味这么清淡了?”   听到有人质疑,顾添登时变脸。   “去去去,你懂个屁,这是谢队昨晚亲自下厨烧的,跟外面的能比吗?这是健康饮食,我劝你们别仗着年轻天天吃外卖,那些重油重盐一看就不健康,咱们这么辛苦了,不能雪上加霜……”   是是是,好好好,一帮人附和,散去……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在厨房,为什么要在厨房洗碗做饭浪费生命,我要是个女的啊,我一定不会让我老公下厨。”   “呕——”   能这么勇的除了黄玲玲也没谁了……   “黄玲玲,你说什么呢!”顾添脸一板。   “我说谢队牛逼,谢队棒棒哒,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武能破案文能烧饭。这菜啊一看就好好吃!”   黄玲玲一个磕巴没有,精准定位了顾添此刻的SAO点。   “算你识货!来派你去把谢队的大作放进全市局最贵的冰箱,中午再帮我……”   “再帮你放进市局最贵的微波炉!”   BINGO。   刑侦支队有个冰箱,确实很贵,顾添升任副支队长后干的第一件事,买了一个五位数的冰箱。   专门冻各种饮料,各种新奇的冰淇淋。   没人带饭,自然一次都没入过饭盒,今天也算是开荤了……   一上午,办公室安安静静,还有几分钟才十二点,黄玲玲已经热好了饭端了进来,香气从没盖严实的饭盒里飘出来,刺激着大伙的神经。   黄玲玲放下饭盒便要走,被顾添叫住:“你是不是忘记说什么了?”   黄玲玲莫名:“说什么?陛下请用膳?”   “不是这个。”   “哦!好香哦,我闻着好想吃哦……”   顾添手一挥算是放过,黄玲玲小声念了句死基佬……   顾添耳廓一动,刚嗯?黄玲玲拔腿跑出了办公室……   作为顾添便当的主理人,却只能去食堂喝粥,简直人性泯灭……   谢悯关掉工作页面,正准备起身,隔间门口伸出一个头小心翼翼看着埋头吃饭的顾添。   那模样有点眼熟,谢悯思索了下,是那个叫陆斯的男孩子。   刑警队的人,他基本认全了,但是仍然不能立刻反应出名字,办了一个案子,队里就跟三个人交道最多。   其他的平时遇见顾添都恨不得绕道走,更别说到他面前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谢悯现在看陆斯这个畏首畏尾的模样, 估计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敢往这走。   “你有事?”谢悯轻声问。   顾添闻声一抬头:“你不去吃饭,在这盯着我干嘛??”   陆斯挠挠头,硬着头皮盯着顾添的目光站直了身体, 手背在身后走到了办公桌前。   他把手里捏着的表格轻轻放在顾添桌面。   《转正申请表》   “顾队, 我下个月底实习期满一年了……想问问能不能转正……”   顾添瞟了一眼, 表格该填的内容都填了,他没伸手:“别找我, 找谢队……”   “啊?”陆斯疑惑里带着忐忑。   他问过黄玲玲才填的表,黄玲玲跟他说到现在都还没退了你, 基本就是没问题了,早点填完表走流程还需要时间, 只要顾添签字了就万事大吉了……   现在顾添不肯签这个字, 叫他找谢队, 是不是意思就是他工作就黄了?   陆斯话少胆小,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表情却是要哭了, 埋头吃饭的顾添是一点没发现。   陆斯平时存在感很低, 要不然也不会谢悯要回忆下才能对上人, 不过工作群里回应工作倒是积极, 做事也麻利,而且他还在顾添的小群里, 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谢悯也搞不清楚顾添为什么不签字,难道市局编制有变?   “你先去吃饭吧, 去晚了吃不上热的了,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说……”   “哦哦, 好。”陆斯就着谢悯给的台阶离开了办公室, 不过他今天的中午饭吃得想必忐忑。   谢悯拿过表格仔细看过, 又进系统调取了陆斯的信息,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他斟酌了下问顾添。   “你觉得陆斯怎么样?”   “挺好啊,怎么了?”顾添还是没抬头,嘴里包着菜,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有什么原因影响他转正吗?”谢悯问。   “谁说不给他转正了?谁说的!”顾添猛一抬头,眼神震惊,直直盯着谢悯,大有谁说不要陆斯了,老子跟谁没完的架势。   “不给我加人还扣人?他走了,谁给我干活!谁说的不给转正??”   谢悯唏了声:“那你为什么不签字,把他推给我?”   顾添冷笑一声:“谢队,你是支队长,这些事本来就要你签,你不要想偷懒,也不要让我背锅,我可不干……反正陆斯肯定要转正,他要是走了,你以后就一个人拿给我当三个人干吧……”   “你是属猪的吗?”谢悯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怎么?你是看我长得憨厚老实,敦厚可爱吗?”   “猪八戒倒打一耙!”   顾添哼了一声,埋头履行猪的职责,认真吃食。   谢悯拿起笔唰唰一笔,站起身走出了隔间……   谢悯的午餐依然是清粥素菜,应该是粥水不扛饿,所以大家都不爱吃。   反倒是方便了谢悯,无论每天去再晚都有的吃,且不用人挤人,粥被晾了不断时间,温度也降了下来,一切对谢悯来说刚刚好。   饭后,谢悯在市局外逛了一圈,当做日常锻炼。   虽然已经入冬,天气却是不错,逸林不缺太阳,有阳光照着,纵然最高气温不过20,也是舒服得很。   他转了转,有了些乏意走回办公室,并不想和顾添说话,于是他赶紧拿出药丸吃了,免得顾添借此又和他废话,吞完药他仰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打算小眯一会。   谢悯回来前,顾添已经睡了十来分钟,从谢悯走进办公室,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等着和谢悯好好说说年终总结的事。   谢悯才来了两个月,经手了两个案子,年终总结写自己的还是也要写刑警队的,他得和他商量商量。   好家伙,人一回来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他,一声不吭吃完药就睡下了,看样子还挺沉。   到了上班点,谢悯呼吸匀称,还熟睡着……   顾添收回几次想要拍醒他的手,认命的打开了WORD文档开始为每年一劫编「瞎话」……   似乎刑警都没人喜欢写这些东西,天天破案忙成狗,还要总结汇报……   顾添知道私底下他们队里不少人「贿赂」黄玲玲,让黄玲玲代笔……   他肯定不可能找黄玲玲的,今年来了个领导本以为解脱了,谁晓得。   解脱个P……   说不定他还得写双份。   顾添打开了去年的总结,复制了一份出来,把去年写的删删减减,留下了程式化通用内容,然后开始往里面编新的内容……   就算如此,编完一份也是过了两个来小时,到了外面办公室的下午茶时间。   不知道谁又定了吃的,外面闹哄哄一片,谢悯终于被吵醒了……   几乎是一睁眼的时间,陆斯提着袋子走了进来,给了两个人,一杯咖啡,一杯巧克力奶……   还有一盒冒着热气配着糖浆的松饼。   “嗯?”顾添奇怪陆斯今天请下午茶?   外面办公室下午茶的奢靡之风都是由叶锐,黄玲玲带起来的,陆斯还有后来的几个年轻刑警家境普通,真的是靠工资吃饭,为了不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落差,最近一两年顾添明令禁止非破案加班时间,一个月不得点下午茶超过两次。   至于谁愿意请,什么由头请他不管,反正不能天天点……   不利于部门团结。   他要没记错,上一周,这帮犊子以破案太过辛苦,敲诈了他和叶锐分别两次下午茶和宵夜。   他当时说了句:请客没问题,案子破完了,这个月你们也就别点了,天天吃还要不要干活了。   所以今天陆斯为什么请下午茶?   “谢谢二位领导给我转正的机会,所以今天我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顾队这算破例不算违规吧?”   顾添一挥手说了句以后好好干。   吃完饭睡了一会,他早忘记陆斯申请表的事了,这样看来谢悯给签了……   他转头看见谢悯已经打开喝上了,一挑眉:“你还是知道给我分担点工作嘛……”   谢悯皱着眉头心里的不爽还没平复,顾添又开始加柴了。   “部门的年度汇报工作总结就你写吧……”   顾添的打算,谢悯肯定是写不了的,那么等到谢悯表达出来请教的意思,他不介意认真手把手教教谢悯……   要是谢悯多说两句软话,他不是不可以代劳……   这些小事嘛,是可以给领导分担的!   顾添自觉自己的觉悟还是很高的……   “还有这玩意?这是啥??”   谢悯一句反问,顾添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到对面隔板上。   不怪谢悯不知道,他是真的完全没写过这些,作为一名优秀的卧底。   难不成每年年终年初,趴在犯罪分子的虎穴狼窝写今年怎么把犯罪集团搅得鸡飞狗跳?   顾添认为谢悯是有心搞事了,但是看着谢悯的表情又不像作假。   “不是!你以前究竟干嘛的?没写过这个?刑警没人没写过,就算错过了时间也得补交。我有一年忙着案子,第二年5月还在补头一年的总结呢!你的总结没写过,那谁给你写的?”   谢悯琢磨了下:“可能是我的领导?”   以前谢悯的领导是谁,顾添不知道,现在不就王局吗?   顾添是不敢叫王局去写的……   他来写的话,人家谢悯都说了领导写的,他又不是谢悯的领导……   他决定给真正的领导发个消息:“王局,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因为王局对他的特殊优待,多看两眼他的脸就要「炸」,所以这么多年除了公事,顾添能不和王局说话尽量不说,王局也是深知这一点,冷不丁突然接到顾添的消息,他第一反应工作出了大问题。   立刻回复:“讲”   “今年部门的工作总结由谢队主持吧?”   顾添幸好是网上问的,要是在跟前,王局不保证自己会把什么东西飞出去。   就这点破事还来问他,他又不是班主任。   “你弄,他弄个P,你不弄难道我来弄?”王局键盘敲得啪啪啪。   顾添打完一串省略号,又删除干净,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哦。   早知道就不问了,到时候没人交,大家一起开天窗,两个人一起挨骂多爽!   典型的学渣干点啥都想拖学霸下水的模样……   因为顾添折腾年终总结,所以两个人走出市局已经过了六点半,超市里的菜估计连叶子都不剩了,谢悯路上打开了外卖软件,想着随便吃点。   顾添余光瞟到那个熟悉的黄色软件,立刻嚷嚷开了。   “我下午给你写报告,死了一堆脑细胞,你就拿外卖对付我??”   谢悯眨眨眼,下午他们的讨论其实没有结果,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写,顾添也没说你得写,然后顾添一个人电脑上忙活了一下午。   他也去问了王局,想了解下具体有什么要求,需要写那些内容。   王局就三个字:你别管。   “那你想吃什么?”谢悯估计王局安排给顾添了,说起来顾添确实是帮他做的。   “你就做了一天饭就不想干了?家里买那么多油啊,米啊,一次性的啊?”   谢悯还没有回答,电梯已经抵达,厢门打开,架子上放着几个快递还有一包蔬菜鲜肉。   顾添把菜递给谢悯:“你去烧饭,快递我来拿。”   顾添买的菜倒是不复杂,白蘑菇,五花肉,娃娃菜,还有一包打着氧气的虾,谢悯晃了晃大概有个七八只。   顾添应该爱吃海鲜,按谢悯的观察来看,但是这七八只虾不够他塞牙缝吧?   “你这虾准备怎么弄?”   “不是有绞肉机嘛?虾去壳去虾线打成肉泥,一起蒸蛋,你吃起来好消化。诶,这里面有个你的快递,我给你放房间了啊。” 第三卷 七彩黑洞 第55章   顾添买的菜并不复杂, 除了虾费点功夫,其他都不难,不到四十分钟菜饭上桌, 这次不用顾添说, 谢悯把干净的饭盒先给他装上了明天的饭食。   谢悯顺道问了句:“谁给你洗的饭盒?”   以他大学套塑料袋吃饭的辉煌经历来看, 明显不可能自己动手洗。   “黄玲玲啊。”   “你这样的能娶上媳妇也是奇迹……”   谢悯摇了摇头,姑且不说随便使唤女同事干工作以外的事是否合适, 这结了婚的男人还不知道和女同事保持距离,也是幸亏两口子两地分居, 要是他媳妇在家收到老公带回来的,被别的女同事刷干净的饭盒, 那可能直接扔垃圾桶了。   “诶, 我怎么啦?我给钱的好不好, 每次使唤黄玲玲我都给小费的好不好,我都跟她商量好了,洗一星期饭盒100块呢, 不少了……”   两个人吃完饭, 谢悯去房间拆了自己新买的泳衣, 试了试大小合适, 本想着洗一下再用,琢磨着这玩意指不定能用几次, 干脆拿个袋子一提,准备出门。   “你去哪?”坐在沙发上刚打开电视的顾添盘问谢悯的去向。   “去游泳池看看。”   “哦, 你刚吃完饭不能下水啊,药吃了吗?”   “吃了, 我去健身房跑步机上散会步, 过会再去。”   “嗯, 带上手机啊,里面不用寄存,都有放东西的。”   大门关闭,房间里安静下来,电视机的吵闹搅动着平静。   厨房里洗碗机不停的嗡鸣。   顾添拿起谢悯买的杯子,倒上了一杯刚烧好的热水捧在手心。   深吸一口气,刚才菜饭的香气还有残留,这是生活的滋味。   海面上的风透过打开的玻璃推门吹得纱帘晃动,靠海的高层住宅虽然风景美不胜收,但是在阴冷的冬天,潮气水汽混在一起魔法攻击,会比其他房子更冷。   今天顾添却不觉得冷,甚至有点微微发热,家里多了一个人,有了人气就是不一样。   但是他也绝不后悔最初拒绝叶锐的蹭住,两个人从多人间宿舍变成双人宿舍,结局只会更惨……   看完新闻,顾添又调到了电影频道,正在放国外的一部动作片,配上他装的全屋环绕音响,音效震撼画面刺激。   看到广告时间,他一转头,海面上渔船的灯火都没了,马路上孤零零的路灯下没有一个行人,顾添盯了半晌才开过去一辆出租车。   夜已深……   他捞过安静了一整夜的手机,居然已经十一点过了。   谢悯出去时八点半左右,去了两个多小时了,楼下健身房24小时开放,他不至于锻炼这么久吧??   他毫不犹豫拨通了谢悯的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他再也坐不住,拿着手机揣上卡小跑着出了门。   到了一楼,他走向泳池。   如果谢悯在健身房,手机可以放旁边不会听不到,最大可能就是谢悯在泳池里……   推开玻璃门,宽大的空间里安静得很,平时坐在高架子上的救生员不知去向,长度超过50米的游泳池里平静无波。   顾添心中一沉,叫着谢悯的名字,拔腿狂奔。   泳池尽头的深水区,一个人形黑影漂浮在水里,徐徐晃动。   他来不及思考是不是谢悯,踢掉鞋子二话不说跳了下去,拦腰抱住人往岸边拖。   正在练习闭气漂浮的谢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条件反射挣扎。   “别怕,别怕,我来救你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谢悯安静下来,他的挣扎可能导致两个人溺水,等顾添把他拖上岸,他望着浑身湿透的顾添。   “你干嘛?”   谢悯穿着从脚趾头到脖子全裹完的连体泳衣,顾添穿着浑身湿漉漉的家居服,泡了水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前,狼狈不堪。   看起来倒像是顾添意外落水。   谢悯气不喘,眼神不但不慌乱还有疑惑。   顾添知道自己可能搞错了,他不愿意承认那么丢人的事情。   “救生员呢?还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沉在水底干嘛!”   谢悯一拍额头,他不想和顾添去争辩,他是浮在水面不是沉在水底。   顾添的话其实表达了一个信息。   他以为谢悯溺水,所以才心急火燎不管不顾的往下跳。   谢悯好声好气解释,泳池是十一点关门,救生员下班,他让救生员先走了,承诺一会出去帮他挂上锁,救生员看他水性不错所以就同意了。   赵医生让他多游泳锻炼心肺功能,他刚才试了试,游了一小段就很累,所以他在水里闭气练习肺功能。   手机扔在旁边椅子上的,所以没听到。   “走了。”顾添一咕噜爬起来头也没回走出了游泳池。   要说顾添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相当丢人,丢人到他忘记了看见谢悯奇怪装束的震惊。   人家都是泳裤,谢悯再保守也不至于全身裹完吧?   再说,就凭上次他两去找Jessica,和段振鸿去扫毒,后来又去极乐宫的架势,他可真不认为谢悯有多保守……   那简直就是个老手嘛,怎么可能游个泳还怕光半身?   ——   凌晨已过,田间小路上没有一盏路灯,月亮和星星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远处公路上偶尔路过的汽车,远光灯打在反光材料制作的标语牌上,折射出转瞬即逝的幽幽亮光。   “推广现代化科学种植,实现新时代共同致富”   一米多高的标语牌旁,倚着一个年轻男孩,浑身雪白。   白色的卫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还有一双限量版的白色高帮篮球鞋。   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满印的浅色LOGO彰显其不菲的身价。   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辣椒地,半人高的辣椒苗上挂着一条条绿油油的螺丝椒,一阵风吹过沙沙作响。   风里裹着辛辣提神的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打发了令人焦灼的等待时光。   手机一亮,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快到了,准备好了吗。”   “没事,还在牌子下面,你寻过来就能瞧见我。”   不多时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高不低的年轻人,他手揣在裤兜里步履平稳走到了男孩面前,扬了扬下巴。   借着手机电筒的灯光,男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品牌的黑色紧身T恤,绷出了胸脯上发达的肌肉,暗红色的工装裤,裤袋里鼓鼓囊囊。   看到鞋子,他眉角抽搐了下,一双纯黑色的网面运动鞋。   在黑夜里本应该反光的鞋面,此刻黯淡无光。   之前交谈里的信任,在他看到这双冒牌鞋的瞬间退了大半。   他不自觉的把手背到身后扶住了背包底部。   “我要先试试,万一你坑我呢?”   “钱准备好了吗?”来人嗓音低沉。   男孩拍了拍背包,砰砰砰。   “只多不少,东西拿出来。”   来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锡纸包,拂过男孩伸过来的双手。   “贵过黄金,黑灯瞎火洒了算谁的?我来弄,你只管享受。”   “好。”男孩垂下双手摁灭了手机灯光,任由对方手指夹着纸包递到了自己下巴处。   他双目汇集在那薄薄的纸片上,肩膀因为激动微微颤抖,拇指一挑,纸包打开了一角。   他屏住呼吸,等待潘多拉魔盒的开启。   ……   噗!   心口一阵剧痛,他不可置信的低下了头,双瞳紧缩,一只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握着的利刃只剩下刀柄还在体外。   他双腿一软却被人提住了。   来人一揉手里的纸包揣进了裤兜,伸手提起双肩包带子,一手拽着他手腕轻而易举摘下了包。   失去依仗的男孩仿佛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地,男人拔出利刃,冒着热气的鲜血冉冉流出,他顺手在男孩的卫衣上蹭干净了刀刃上的鲜血。   男人在他的裤兜衣兜搜索一番,最后拿下了他手里的手机,转身离去。   在黑暗中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周三大早,市局例会。   进入12月,全年进入尾声,各个领导反复强调,要稳定要和谐,逢警必出,老百姓有问必答。   不要辛辛苦苦了一年,最后犯点小错误,全年白干。   会还没有开完,顾添揣在兜里设置了静音的手机,嗡嗡嗡震了起来。   他坐得离王局不远,并不端正,斜靠着,手机揣在裤兜里刚好一面贴着椅子扶手,连带着椅子也发出了共振。   他赶紧掏出手机,是隔壁隐月市刑侦大队的电话。   周三早上八点钟开始例会是整个望北省公安系统的惯例,派出所也要开工作会议,所以不是什么要事,同系统的不会这个点打电话来让人挨骂。   王局眉头紧皱,顾添迎着他杀人般的目光,举着手机说了句,隔壁系统打的,匆匆出了会议室。   不到两分钟,他匆匆回来附在王局耳边说了两句,王局清了清嗓子。   “今天的会就暂时到这吧,各部门有什么问题的单独再和我沟通,散会……”   顾添走到谢悯身边递给他车钥匙,耳语一番,谢悯率先赶在各位领导起身前走出了会议室。   等到各位领导退场结束,众人方才起身,顾添叫住了苗宇,跟着来旁听的哈智俊一听,眼睛咕噜一转放慢了出门的脚步。   “你回去准备下,有现场了。我去开车……”   苗宇刚说好,哈智俊赶紧伸过来头:“出现场啊,那我也要去啊!”   想到刚才派出所汇报的情况,这次顾添没说别的,只说了一个好字。   顾添下楼,谢悯的车已经在办公楼前等着他了,车门一关,刑侦,法医,技术一队人马七八辆车浩浩荡荡向东面驶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厚着脸皮再来求个收藏,孩子想苟个完结V。   隔壁双开连载已经完结求收藏:《(娱乐圈)初闻不知曲中意》   1V1 HE;   裴宛初第一次见闻意,天色微明,他从当红小生陆知的房间里出来。   裴宛初第二次见闻意,夜深人静,他在陆知床上对他说:裴导,你听我解释……   裴宛初露齿一笑:打扰了,你们慢来……   一个持才傲物,除了钱什么都不缺的新生代导演,一个财经杂志封面常客的青年才俊,因为娱乐这个圈绕在了一起。   裴宛初没想到闻意竟然缠上了自己,盯梢,夜访,摆拍,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逼得他进退两难。   他宁为玉碎之时金主闻说:“那个你的新剧,可以不可以让陆知当主演?”   为了资源,穷逼导演裴宛初一咬牙,同意了陆知上自己的新剧。   新剧开拍一个月他就后悔了,他的搭档小白菜被陆知拱了……   新剧过半,裴宛初不知不觉陷入了闻意「演」出来的一见钟情……   一响贪欢,披着晨雾意外到访的来客,击碎了所有美好的假象……   梦醒一刻就是诀别之时,从此天涯海角两不相欠……   地球是圆的,滚得太远的人又滚到了面前…… 第56章   就下楼上车开车这么几分钟, 警情通知已经传递到了出勤人员手机上。   今天早上逸林市网约车公司,无忧出行的系统部门发现了一条异常行程提醒。   昨晚上八点过,平台某司机接了一单跨市顺风车行程, 从逸林市出发, 目的地是和逸林几乎隔了整个岛的望北市。   车子于晚上十一点左右, 在隔壁隐月市靠近望北市的一个县城道路上停了下来。   这一停就停到了今天早上,因为乘客没有触发报警求助按钮, 所以这个行程因原地停留太久,订单超长时间未达成自动发起了警示。   平台客服立刻联系司机和乘客所留的电话号码, 两个都是关机。   于是他们按行政辖区拨通了当地110求助,派出所去了后, 发现网约车司机已经遇害, 乘客不知所踪。   一死一失踪本就超过了县刑警队的办案范围, 他们保护现场,初步勘查同时上报市刑侦大队。   市里一听,车牌是逸林的, 乘客也是逸林上车的, 他们就是个路过, 要调查也得来逸林, 干脆就报给了逸林这边。   所以这个案子兜兜转转到了顾添手里。   望北岛有两个民用机场,一大一小, 一南一北,南面的就在逸林, 也是最大的机场。   机场处于逸林市和隐月市之间,算逸林的地盘, 是个国际机场, 沾着机场的光, 逸林有了全岛第一条堪比高速路,但是没有收费站的机场快速通道。   虽然不要钱,但是道路封闭管理,路况非常好,没有红绿灯,开在上面飞一般的感觉……   瞭阳,隐月,在逸林的一左一右,距离差不多,但是隐月市面积不大,加上因为这条路,同样路程行驶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   车下了机场快速通道,距离隐月市还有不到十五公里,谢悯按导航提示,转了一个弯绕开市区直奔案发地:隐月市芙蓉县小柳村外的荒地。   车子逐渐远离市区,路上人车越来越少。   距离小柳村还有两公里,马路上前后都见不着人和车了。   这会是上午十点过,附近人烟如此稀少,白天人都不多,更别说晚上。   如果不是网约车平台系统发现异常,这异常的车还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被路人发现不对劲。   人少意味着现场线索能够保留的比较完整,这对法医痕检刑侦来说都是好事。   车子停在警戒带外,顾添下车看了一眼,很好,除了两三个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站着,其他都是警察……   一辆黑色小轿车斜停在荒地里,车后一条长长的碾压痕迹,一直延伸到两车道的公路上。   这车应该是从公路上直接冲下来的。   车牌望A 39666。   顾添眉头一皱:“诶,你们觉不觉得这车牌号有点眼熟啊??”   顾添一说完,叶锐嗤了一声,表示认同。   谢悯眼睛眯了眯:这似乎是他们认识的人。   刚走到车尾,浓重的血腥味从打开的车门里溢了出来,县城里的法医,站在一旁向苗宇汇报初检结果。   死者颈部满是干涸的鲜血,死亡原因初步判断: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   法医根据尸温推断,死亡时间昨晚十一点左右,也就是说网约车平台上记录的车辆停滞的时间,几乎就是司机的受害时间。   颈部大动脉开放性破裂,人在几分钟内会出现休克,没有任何急救措施,不超过半小时人就会死亡。   这凶手几乎是不留余地一击毙命。   这辆黑色汽车用的是浅米色的内饰,红色的血液喷溅到了方向盘,中控台,椅套,车厢顶,堪称触目惊心。   前挡风玻璃,副驾驶玻璃都有喷射状血迹。   苗宇带着手套把车门拉开到最大,扫了一眼车内情况:“咦,这车居然没装行车记录仪?”   不是被人拆掉,是完全没有装过,这在现在这个道路情况下比较少见。   特别这辆车还是用作运营的网约车。   顾添和谢悯没有回答,苗宇嘀咕完带着手套把受害人的脸刚掰过来。   陆斯率先叫出了死者名字:“齐耀!!”   齐耀正是高升平案件中,那个准备了五套假/车/牌,送另一个受害人彭秀美去林山县的那个黑车司机。   当时也是陆斯确定了齐耀车内方向盘上系的红丝带和摄像记录里一致,也是他跟着另外一名干警,开着车在海边公路上拦截了刚换上的齐耀。   而现在那根红丝带还绑在方向盘上,颜色深浅不一,浸上了鲜血,不再飘逸。   顾添眉头紧锁,齐耀之前开套/牌/黑车被抓,说起来也就不到两个月,怎么还注册网约车平台开专职黑车了?   “你们去查查,齐耀上次被我们问话后发生了什么事。”   顾添直觉这里面大有文章。   齐耀被带回市局问话,待了多久后续处理全都有记录在案,所以查起来并不费劲。   不到十分钟,卓一鸣汇报了齐耀的后续。   齐耀虽然没有涉及彭秀美的死亡,但是他使用多套,严重影响了交通安全和交通秩序。   结束问话后,刑侦支队把他交给了区分局处理。   最终对他做出了罚款4000元,拘留十五天的行政处罚决定。   对于齐耀来说,4000块钱不算什么,但是拘留十五天能让他瞒住单位的只有病假。   他所在的银行管理正规,请假必须提前申请,临时请假只能是生病,家里有白事。   突发疾病住院请假可以口头,出院后必须提交完整的病历,治疗花费的票据。   其他什么事都不可能十五天没有任何消息。   单位联系不上他,自然就报了警,这下他被拘留的事情就被单位知晓了,面对违法员工,肯定是开除……   大概也是一时半会没找到更合适的工作,孤身一人在逸林的齐耀干脆干起了网约车。   出行无忧是一家成立不久的网约车公司,刚拉到新的风投,大力度贴补司机,贴补乘客,迅速抢占市场,所以齐耀的收入顾添估计应该不算很低。   可能齐耀也没想到,他最终会死在黑车上……   车辆的发现地肯定是第一现场,齐耀的死因就摊在明面上,苗宇他们忙着清扫车内外的痕迹,哈智俊站在一旁发呆。   这附近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别说公家的,个人的,放眼一望,方圆五百米范围内连个茅草棚都没有。   他又不愿意去帮苗宇清扫痕迹,好歹他现在也算是个对接人……   顾添皱着眉头喊了他一句:“去找网约车公司调齐耀昨晚上的行程数据,还有失踪的客人信息,以及订单类型,再去查他的行程数据附近涵盖的所有道路摄像头。”   “这么多!”哈智俊脱口而出。   从昨晚8点过到十一点过,齐耀走过的路跟他们今天应该是一致的,这一路上普通摄像头,交警拍摄违章超速摄像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全部要调取筛选可是非常庞大的工作量。   “嫌弃多,行啊!你立刻打个辞职报告,我跟上面说两句好话,给你走个特批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顾队,你过来下。”谢悯站在副驾驶边朝着他招了招手。   从苗宇他们勘查开始,谢悯一直站在那里,等到苗宇他们退场,他立刻叫顾添过去看现场。   顾添几步过去和苗宇擦肩而过,苗宇扁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在车上找到任何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钱包,证件,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网约公司报案,不是齐耀恰好涉及前案,光确定死者身份这一条都要花不少时间。   “那个失踪的乘客具有很大的嫌疑。”   谢悯指着副驾驶的玻璃窗,上面干涸的血渍虽然比起车顶,挡风玻璃要少很多,但是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断层。   “凶手是坐在副驾驶的人,不是从后座下手的。”顾添扫了一眼。   “车上当时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我推断死者和凶手之间有个十分短暂的搏斗过程,这也导致车子偏离马路冲进了这片无人耕种的荒地。”   谢悯嗯了一声表示认同顾添的分析,紧接着指着驾驶台旁边的两个手机支架。   支架杆子上有血迹,托座上面是干净的。   “凶手行凶后拿走了手机。”   谢悯一声对,紧接着指着副驾驶座椅套边缘,地垫上的少量血迹,车门边缘的滴落状血迹。   血迹浸在了土地里,顾添趴在地上找了半晌,勉强看到了三滴,连方向指引都没有。   他吆喝了一声,让大家分散开来,在周边找找线索,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收到了如约出行发来的齐耀行程单,出乎意料的是,并非开始以为的一单,而是两单,两单都是未彻底完成状态。   第一单,出发时间12月8日晚上八点半,下单人出发地点为逸林市顺利路78号附近,目的地为望北市田禾区平阳镇中心集市。   第二单,出发时间12月8日晚上九点,出发地点逸林市蓝天路蓝天小区,目的地为逸林国际机场。   两单都是顺风车,留下的名字都是化名,一个是钱先生,一个是赵先生。   两单截止目前都没有付费,两个手机号都是关机打不通……   顾添瞧了一眼捧着电脑蹲在一旁的哈智俊,琢磨应该是指望不上他了,招手叫过来卓一鸣去调机场的监控。   卓一鸣听明白后第一句话叫顾添不要抱希望。   “嗯?”顾添眉头拧得更紧了。   “确实不要抱太大希望。”谢悯附和。   “啥意思?” 第57章   “你是不是春节没回家?”卓一鸣问。   “回什么?都帮你们值班呢。怎么, 机场不让网约车进了?”顾添已经很久没飞机离岛了,自然不知道逸林国际机场为了提升机国际形象又改政策了。   “差不多吧。现在网约车不允许在候机楼出入大厅前上下客,查到就会罚款。划了挺远一片区域专供网约车上下客。所以大部分网约车不进机场范围, 边缘下客, 接单。乘客自己走去机场。”   谢悯几句话解释了顾添并不十分清楚的机场针对营运车辆的管理的新政策。   顾添啧了一声, 齐耀接了两个单,更大几率不会进机场范围了, 多半找个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丢下客人就跑。   “一鸣看看去,没有希望也要去看看。”谢悯本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依然要查一查。   “好嘞。”卓一鸣干脆地应了一声。   “顾队, 谢队,你们过来看看有发现。”   有干警在几百米外招呼, 两个人立刻小跑过来, 两名干警脚边的泥地上扔着一个生日蛋糕。   外面的透明盒子掀开着, 盒子表层干净没有血迹。   圆形蛋糕边缘,侧面的彩色奶油裱花因为摔落变得一塌糊涂,奶油的甜香刺激着人的嗅觉和味蕾。   做工精致的蛋糕上狠狠扎了几刀, 被利刃破开的表层, 扎断的酒红色字迹依稀可见。   “亲爱的, 生日快乐。”   落款爱你的XXX因为刚好靠近触地面, 损毁了看不清。   谢悯带上手套,伸出食指中指沿着刀口插进蛋糕轻轻拨开, 被扎透的浅色蛋糕胚体上血迹还带着没干透的湿润。   难怪下车后的滴落状血滴只有几滴,原来凶手有个「容器」。   顾添立刻叫过来苗宇把蛋糕拍照后打包带走。   苗宇提起来蛋糕, 朝着下面一瞅,底部蹭上了不少红痕。   “我回去仔细化验下, 有没有残留凶手指纹。”   齐耀的车作为网约车和普通私家车完全不能比, 车上残留的生物痕迹来源于很多人, 想要锁定凶手并不容易。   负责痕迹勘测的技术人员将汽车从马路冲下来的位置精准定位,并且在马路上推测出了车辆的行驶路线。   荒地旁边的公路是双车道,齐耀是从马路对面的车道斜着冲下了马路。   幸亏这条路人烟稀少,如果换做别的城郊公路,很可能当场酿成惨烈车祸。   谢悯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来路不断放大焦距,画面模糊不清时,终于出现了建筑物。   他拍拍顾添肩膀,示意往那边走去看看。   两个人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终于见到了几栋农屋,有平房,有小楼,这会都关着门,只有一栋二层小楼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地上放了很多青菜,看样子正在摘菜叶。   谢悯走上前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摘菜呢,这菜自己种的啊,真新鲜。”   “是咧是咧。”   大妈一抬头看见是两个陌生人立刻警觉起来。   “你们是谁啊?来这干啥?”   谢悯出示了工作证:“前面昨晚上发生了点事,我们来周围了解下昨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昨晚上啊……”大妈反复念叨了几次。   “好像车过得挺多?”   “车过得多?”顾添追问。   “我们这里啊,白天车都少,时不时过一辆,昨晚上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被车子吵醒了,就是很大声的车子打滑那种,我还以为翻车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有车开过去的声音,我还寻思今晚上怎么这么多车。”   “你别看我们靠着马路啊,其实不吵的,这路也没修两年,所以晚上有一辆车过,我就容易被吵醒。”   “大妈您一般几点睡?”谢悯问。   “嗨,老了也没啥事干,现在天冷,我一般九点过就睡觉了。”   “这附近有开出租车的人家吗?”谢悯问。   “这个我知道的是没有的。”   两个人告别大妈,走出了一两百米,顾添问。   “你说昨天大妈听到的第二次汽车,会不会是凶手离开的车?他又叫了一辆网约车?”   谢悯一耸肩只说了两个字:未必。   结束了现场勘查,一行人马不停蹄开回市局,一路上除了专心开车的谢悯,其他人都没闲着。   刚跨进办公室,更多的消息传了回来。   通过齐耀两笔顺风车订单所留手机号码确定确定了机主信息,跨市订单的钱先生今年85岁。机场订单的赵先生,今年32岁。   85岁老人手无缚鸡之力,一刀毙命完全不可能。   疑点落到了32岁半途下车的赵先生身上。   卓一鸣拿到了机场的视频第一时间开始排查。   顾添查了两个订单的四个地址,85岁老人的出发抵达地址模糊不准确,不知道是不是老年人搞不清楚,或者是别人帮他下单……   32岁的看起来上下车地方明确,最有作案可能,但是顾添知道,越没可能的才是最大可能。   果然,不多时,查到了更多的消息,32岁的赵先生,昨晚上十二点半的跨国航班,飞行十三个小时,他九点打车去机场,十点过抵达,然后办理了登记手续,出边检手续,每一个步骤的时间全部对得上。   换言之,齐耀被杀害的时候,他已经过了边检了,没有飞过去杀人的可能。   至于联系不上,多半因为还在飞机上。   “你们继续联系赵先生,然后安排人去查这个85岁的老头,我和谢队去网约车公司调取信息。”   “黄玲玲,走了。”顾添喊了一嗓子,黄玲玲屁颠屁颠跟着跑了出门。   三个人坐上车,顾添直奔郊区软件园的无忧出行,路上黄玲玲问:“85岁老头杀人越货的可能性有多大?”   目前所有证据都表明这个失踪的顺风车乘客具有重大嫌疑。   “85岁老头赶着凌晨送生日蛋糕的浪漫大概是没有的……”   顾添嗤笑一声,其实这个身份证大概是个幌子,运气好使用者跟本人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运气不好,那可能就是盗用……   无忧出行占据了软件园一栋五层办公楼,他们派出了专人配合警方。   与其说配合不如说应付更准确,顾添要求他们出示两位乘客的消费记录,对方以在警方确定他们是杀人凶手之前,不能暴露客户隐私为由拒绝提供。   “钱先生的下单地址和接单地址是否一致?”顾添问。   “抱歉,我们的数据定位以客人接单地为准,不记录在哪里下单。”   “齐耀什么时候注册的司机,每天接单多少?一共挣了多少钱?”   “抱歉,这涉及我们公司的经营数据,可能不能全部提供……”   “齐耀和失踪乘客用的什么手机注册登录APP,你们有记录吗?”   “这个我们是查不到的。”   顾添差点骂人,智能手机时代,三岁小朋友都知道不同品牌手机有不同的软件系统,APP开发需要针对不同的系统,就算不能具体到手机型号,确定使用者手机品牌,系统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而对方一句查不到,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添已经失去了问对方,你们能提供什么,要求换个领导来。   而对方来的这个人显然是应对有数,拒绝了警方无数个查询请求后。   如今依然大言不惭说自己可以全权负责,对警方的合理要求一定满足。   换言之就是,我不给你们的都是不合理的。   顾添脸色一冷,紧接着就要爆粗了,谢悯拉了他一把。   “如约出行,本身是A国的打车软件,三年前到了我国水土不服,潦草结业黯然离去。今年初联和了国内一家公司,卷土重来。拉来的国外投资一换汇有了不少钱,砸钱做出了点市场。不过国内网约车平台每天都有新注册,你们的竞争很激烈。你说,如果我们官方发布一则悬赏公告,告诉大家今晨接到注册地为逸林的某网约车平台报案,乘客司机双双失联,之后发现了死亡超过8小时的司机,乘客至今下落不明,因网约车平台数据所限,请求社会大众踊跃提供线索,重要线索奖励五万,你说我们破案会不会更快?”   对接人的脸瞬时成了调色盘,发展初期的公司最经不住舆论风暴,更别说牵扯上命案,死了八个小时才报警,这跟直接说他们安全监管不到位有啥区别??   “是你们换个人来继续和我们沟通,还是我们立刻发公告?”顾添恢复了气定神闲,语气没了之前的急躁。   少顷,来了一个据说是技术负责人,除了顾添要求的下单人下单时的地址提供不了,其他都提供了。   拿到的数据却并没有什么大用。   85岁钱先生的账号注册于一个多月前,但是第一次下单,想要从历史订单翻查蛛丝马迹的计划行不通。   昨晚上钱先生的账号,只下了一次单,之后没有再登陆过APP,所以他们认为钱先生失踪。   赵先生虽然使用不多,但是地址基本就是三个,顾添推测应该是自己家,公司,还有一个朋友家或者父母家。   齐耀和钱先生注册使用的APP都是水果机,具体型号不详,使用的APP是最新版。   如约出行在两个月前刚升级过软件,如果手机系统和型号过于老旧是没办法更新到最新版本的APP。   所以两人使用的手机应该至少是最近两年的新款。   如约出行提供了齐耀这一单顺风车的实际行车路线,顾添准备全力排查,沿路的摄像头记录,看看有没有发现。   离开网约车公司,黄玲玲满脸失落:“怎么什么线索都断了。”   谢悯一脸轻松,扶着方向盘:“怎么这么快就气馁了,小姑娘路还长呢。”   谢悯一转方向盘,并没有往市局开,而是拐上了另外一条道。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逸林对比其他城市来说, 冬日不算特别冷,很多候鸟老人会在每年十月过来这边度过漫长的冬季。   所以除了特别的几种树木, 冬日里的逸林不缺绿色, 只是少那么一些。   车子匀速前进, 前方视野里出现了一条郁郁葱葱的马路,勉强两辆车通过的双车道两侧种满了高大的绿树, 树冠在空中握手,形成了一条天然的绿色长廊。   “真TMD会挑地方。”谢悯小声念了一句。   路牌一闪而过, 坐在后排的黄玲玲扭头看清了上面的字:顺利路。   黄玲玲摁下车窗,头伸出去仰头一望明白了谢悯的说的会挑地方。   作为市区道路的顺利路不缺摄像头, 被茂密树叶遮掩的摄像头, 拍摄效果肯定会受影响, 不一定能拍下上车人的细节。   这个念头在车子停下来时得到了证实,顺利路78号是一个大门牌,挂着10个附属号码, 其中附5号是小区, 另外9个是临街店铺。   而这一段路拥有四颗长得最壮实, 最粗大的树木, 即使在冬日,茂密的树叶密密匝匝, 午后的阳光只能勉强透过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片。   仰头一看哪里有什么摄像头的影子。   “一会我就给市政打个电话, 投诉树木不修,台风来了危害大。”顾添摸出手机调出了刚才在现场拍摄的蛋糕照片。   “黄玲玲, 我们去打听下这个蛋糕, 一会你问啊, 你看起来像吃这些东西的。”   黄玲玲刚才已经看过了,马路两旁根本没蛋糕店,这要怎么问?不过他可不敢说,老老实实跟着顾添下了车。   谢悯和顾添慢悠悠走在后面,黄玲玲举着顾添的手机进进出出每一家店面,78号这一侧问完又去了马路对面。   没有人对这个蛋糕有一丝印象。   虽然这是个早已料到的结果,黄玲玲依然很沮丧:“昨天晚上8点过又不晚,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看见有谁提着蛋糕站马路边呢。”   “你还差最后一个人没问。”顾添提醒她。   “谁啊?都问了啊。”78号范围内的每家都没落下,还多问了好几家。   谢悯指了指小区门卫,还没说话,黄玲玲举着手机一溜烟跑了过去。   门卫同样不认识这个蛋糕,不过他倒是提供了另外一个线索。   “我们这小区里,有人在家里做外卖,我看见有人从里面提着面包出来,说是里面哪户买的,好像也有跑腿来取货过。”   “知道哪家吗?”黄玲玲激动的问。   “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等,我记得一天总有一两个跑腿来取货。”   在挨家挨户敲门寻找和等待骑手取货之间,顾添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这小区里,一共就三栋楼,没多大呀,咱们一人一栋很快敲完。要不你两一栋,我两栋,反正今天工作日正常家里都没人。”黄玲玲卷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谢悯微笑着没说话,顾添叹了口气:“黄玲玲,你这脑子能不能努力下再发育下?我敢保证,你从早敲到晚就算你找到人了,对方也不会配合,说不定还给你点假消息。”   “为什么?”   “玲玲,隐藏在居民小区里做餐饮的是不合法的,手续不全的经营者最怕执法机关上门,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开门。   即使被我们骗开了,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可能会矢口否认认识涉案人。这个蛋糕没有任何LOGO,做工不错,用料也不错,除了自己承认,我们证明不了关联。”   “谢队,你可真厉害!”黄玲玲竖起了大拇指。   “诶,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夸过我?”顾添不服。   黄玲玲切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马路上。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蓝色马甲带着头盔的外卖员骑着电瓶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车都没锁,一溜烟跑进了小区。   “来了来了。”黄玲玲第一个打开车门冲了下去,在外卖员消失在单元门前跟上了他。   谢悯和顾添慢悠悠走过来,黄玲玲问他们现在怎么办,顾添一扬下巴。   “看你谢队给你表演。”   外卖员上去没多久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盒子匆匆出来,盒子和在案发地附近找到的一样,只是尺寸小一些。   谢悯上前拦住了外卖员,出示了警官证后,不仅得到了取货地的具体门牌号,还顺利拍到了外卖员手机上的任务单详情。   不到两分钟,拿到了所有信息的谢悯手揣在裤兜里走上楼,敲响了301的房门。   敲了半晌,没有听见脚步声,房门里也没有回应。   “我是刚才的跑腿的,你的订单弄错了,和我任务单上不一样。”   谢悯这声喊完,黄玲玲还没来得及说好家伙,门里有了回应:“等下,马上。”   “哪错了!”房门一开还没拉到双方能看清脸的宽度,谢悯一只脚已经伸了进去卡在了门边。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刀……   当发现门外这个人并不是外卖员,她立刻握紧了刀柄:“你是谁?”   乳白色的奶油盖住了刀刃的锋芒,看起来伤害性不高。   谢悯摸出警官证:“我不是食药监局,也不是工商税务,来了解点情况。跟你经营关系不大的。”   “什么事情。”老板的警觉没有减轻半分,手用力扶着门边,只要谢悯一缩脚,必然毫不犹豫的关门。   谢悯摇了摇手机,上面是刚才从跑腿小哥系统里拍到的,坐实了她在家自营烘焙西点,不过他只是晃了晃什么都没说。   “见过这个蛋糕没。”谢悯划开了另外一张图。   老板皱着眉头说了句我做的。   “谁下的单?怎么送的货,具体说说。蛋糕没有吃死人,你放心,跟蛋糕没关系。”顾添怕老板编瞎话忽悠,再次声明跟东西质量问题无关。   “那你们进来吧。”老板打开门放几个人进屋,房间里处理台上有一个糊了一半奶油的蛋糕,旁边放着的手机开着照片。   老板拿过手机,调出对话框扔给了谢悯:“就他定的。”   头像是一个黑色的图片,看系统记录,两人于两个月前添加好友,第一次说话是在昨天早上。   对方发了一张图片,问能不能做这个蛋糕,老板报了价格,对方发完需求后告知晚上8点前做好,自提。   老板回复没问题后,对方转了钱。   晚上7点45,老板主动发了一张照片表示已经做好了。   对方没有回复,8点过发过来一个车牌号,说在门口的车上等,叫老板送下去。   “你见到人了吗?”顾添嗯。   “司机下来拿的,人在车上没下车。”   ……   蛋糕的购买地找到了,但是除了拿到微信号,其余信息一无所获。   上车前,顾添拉开了驾驶室坐了进去,谢悯自觉坐到了副驾驶,顾添开车去了一片平时他们几乎走不到的区域。   密密麻麻的老式住宅区,外墙陈旧,马路环境铺面类型和望海大道完全是不同的档次。   这会赶巧午休时间,狭窄的马路上挤满了人和自行车。   越野车在车水马龙中艰难前行,顾添把车开上了一处拐角的马路牙子,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大红钞票扔给黄玲玲。   “去打包三份饭,叫老板做好保温。”   黄玲玲欢快答应,推开车门蹦下车。   顾添跟着黄玲玲下了车,走到远一些的树下点燃了一支香烟。   谢悯托着下巴,远远望着黄玲玲跑进了对面一家挂着蓝色半截布帘的店铺,木质招牌上写着「鳗鱼饭」。   站在树下的顾添左手臂横在胸前,撑着夹着白色烟杆的右手,随着他每一次把烟蒂喂进嘴里,烟头的红光都会炸亮一次。   顾添一口接一口抽着,平日里三五分钟燃烧完的香烟,这一次大概就过了两分钟就只剩下了烟蒂。   他蹦了蹦,撩着外套下摆扇了扇,站在树下望着马路对面的店铺,直到黄玲玲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才走回车边。   顾添拉开车门并不着急上车,看了谢悯一眼,然后才坐上了驾驶位。   “200块钱刚好用完啊,我给每份都加了鳗鱼。”黄玲玲提着一个巨大的保温袋上了车。   顾添嗯了一声踩下了油门……   ——   “你好,请问您认识钱XX吗?”   “好的,谢谢。”   ……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几个人提着电话不断外拨号码,顾添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110报警中心。   叶锐皱着眉头盯着屏幕,顾添走过去敲了敲桌子:“这干嘛呢?”   “这个85岁的老头到现在还没找到本尊,从你们走我们就联系,到现在还没联系上……”   叶锐移动笔记本,让顾添看清楚了屏幕上的信息,85岁钱先生的身份证号下面,查到了多个电话,遍布几家通讯公司,除了手机号码还有座机号码……   号码归属地五花八门,说遍布全国也不过分。   “你们还没吃呢?先吃饭,我再看怎么筛查下,要不就联系下户籍地。”叶锐一眼瞟到他们手上的保温袋。   “可以的!查他户籍信息,系统查不到就联系当地派出所,找到直系亲属再联系……”谢悯肯定了叶锐的打算,走回了隔间。 第59章   隔间里香气四溢, 两份打开的食盒并列放在一起,表面铺满了红亮亮的鳗鱼段,完全看不到下面的白米饭。   顾添拿筷子一下撩起四五块鳗鱼放进了谢悯盒子里, 然后把谢悯盒子里的饭拨了一部分到自己饭盒才递给他。   “鳗鱼高蛋白, 好消化, 这家做的很好吃,米饭也很软, 你多吃点肉。”   “这家的挺好吃,外卖送不到, 叫过跑腿花钱不说,到手都一个多小时了不好吃了, 你要是喜欢吃,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开车过去买。”   “其实从家过去没多远, 只是容易堵车。”   两个人饭还没吃完,办公室里刚才还吵嚷嚷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叶锐举着手机走进隔间, 把手机放在桌面, 赫然是通话状态。   叶锐一点免提, 话筒里闹哄哄的背景音和一个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给老子滚远点。”   “别逼我骂人。要钱没有, 我管你们是谁,冒充警察也没有, 你们这些死骗子骗老人不得好死。”   “有本事你们上法院告去,看看警察抓谁。”   大概是对方没有接到过骂了好几句还不还口不挂电话的, 长久积攒的火气一股脑发了出来。   等他骂到没有骂的时候,语气终于放软:“你们究竟是谁, 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了, 我是警察, 不是警察能听你骂这么久?好了,你火也撒完了,来说说你爸名下那么多电话卡怎么回事。”   叶锐通过钱老头的户籍地派出所,找到了钱老头独生儿子的电话,这才算是拨开迷雾。   钱老头的儿子叙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事情。   钱老头喜欢占小便宜,倒不是去坑谁,就是抵挡不住免费送礼的诱惑,跟他说登记个身份证,拍个照就能领十个鸡蛋,一小瓶油之类的,他就特别配合。   他和儿子住在一起,但是儿子上班,他每天出去带点什么礼物回来,他儿子根本不知道。   直到有一次追债公司给老头频繁打电话,老头急得跟对方破口大骂,后来把电话扔给儿子处理,儿子仔细问了问,挂了电话问钱老头身份证有没有给过别人,老头一说,他才推测出父亲信息被人骗了……   之后他们家隔三差五接到类似电话,他去找律师咨询过,也报过警。   反正结论就是,如果对方不能拿出是钱老头本人借款的证据,除了身份证信息,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话虽这样说,可是依然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困扰,更让儿子生气的是,钱老头知道了对方用他信息干坏事,只要不能证明是他本人对他影响不大,他非但不收敛,看见路边送东西的越发积极了……   85岁的老人了,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说他两句,理直气壮,我都要入土的人了,信息不值钱了……   “昨天晚上你们在哪里?”   钱老头户籍地在C省,理论上昨天晚上是不会在逸林出现的,不过为了信息客观完备,叶锐例行询问。   “他住院了,我在医院伺候呢。天气凉了,老人病。”   “好的,我们知道了,感谢您的配合。”   “诶诶诶,别挂,你们警察一定要抓住那些骗子啊,太坏了。”钱老头的儿子并不知道叶锐的目的,以为是跟信息倒卖有关。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尽力。”   “整理下现有的信息,我们一会开个会,那个赵先生联系上了吗?”顾添端起饭盒大口刨着饭。   “没有,给他发了短信了,应该开机就能看见。”   12·8网约车司机凶杀案,死者齐耀,25岁,曾经是商业银行信贷科职员,一个月前成为出行无忧网约车平台司机。   死亡时间12月8日晚上十一点左右,致死原因颈部大动脉破裂失血过多。   死者体内没有化验出酒精,违禁药物成分。   齐耀无任何基础疾病,通过生前接触到的私房烘焙老板供述,神志清醒。   齐耀昨晚上一共接了两单顺风车,A单目的地为望北市,此单在完成B单机场下客后,偏离了计划线路,选择走了没有摄像头的小路,因此没有留下完整的影像记录。   齐耀名下的手机号码和注册的社交账号只查到了一个,使用多年,最近的电话号码都是外卖员和乘客等,没有发现异常。   社交账号正常使用,但没有查到有价值的信息。   车厢内部发现多枚指纹,除了死者本人,其他在数据库内没有留存。   现场捡到的蛋糕,附着的血迹确实为人血,正在尝试提取DNA。盒子上也验到了齐耀的指纹,应该是从齐耀车上拿下来的。   凶手为右利手,根据蛋糕上和死者伤口,推测凶器为一把刀刃为10厘米左右的双刃刀具,这个尺寸和规格多见于水果刀。   齐耀的尸检比起高升平来说,简单很多,死因明确,但是凶手却扑朔迷离。   法医和技术刚汇报完信息,卓一鸣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摸出来一扬:“机场赵先生的回电,接吗?”   双方短暂的相互介绍后,警方直切主题,问他昨晚上同车人什么样子是否还能认识。   “同车人?不就只有司机吗?还有谁?”   赵先生的话语出乎大家意料,难道车上从头到尾就没有另一个人?齐耀是被鬼杀了?   “我们看司机接了两单,你是说你没见到别的乘客?”叶锐问。   “哦-那个蛋糕吧?副驾驶座上有个保温袋装了个蛋糕,我上车本来开前门,司机让我坐后面,说蛋糕放副驾驶安全。”   “蛋糕?只有蛋糕?”   “对啊。司机说,是客人下的顺风车单,只送蛋糕,给女朋友过生日,12点前得到。”   “蛋糕长什么样,你看见了吗?”谢悯突然插话。   “没有,我打开副驾门,就看见座位上放着一个红色的保温包一样的东西,然后司机就让我坐后面,开车了我才问的。”   “你们还聊了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奇怪的地方吗?”   对方嘴里念叨着特别奇怪,然后反问了一句:“司机没做多久算不算特别?”   “嗯?他告诉你的?”   “不算吧,我就问他蛋糕是送去机场吗,他说送去望北,我就说望北还走顺风车你亏啊,你没干多久吧,跨市顺风车和专车价格区别挺大的,下单的人也抠门。”   “司机说自己刚干没多久,看见有单,没事就接了,只能看多接几个单挣回来,我还说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出了机场范围几乎不会有单了。”   顾添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后挂掉了电话。   这通电话结束,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通对话唯一的价值就是告诉了他们先前的方向性错误。   他们一直以为失踪的乘客具有重大嫌疑,但是现在这通电话告诉了他们,所谓失踪的乘客就是那盒蛋糕而已。   蛋糕不可能杀人,齐耀在结束机场行程后,又有别的人上车了。   这个别的人是凶手,但是这个别的人是从哪里上车的一无所知。   偶发性作案凶手宛如大海捞针……   顾添摸出烟叼在嘴,忽然想起什么取了下来,然后又塞进了嘴里叼着,一会议室的人除了谢悯,全部看着他。   黄玲玲默默把桌上「抽烟一只,罚款500」的牌子往顾添眼前推了推。   顾添剐了她一眼:“我又不点。”   他就叼着烟歪着头开始吐槽网约车公司。   “如约出行那破公司,数据追踪做的跟屎一样,我还以为他们车上装了GPS跟踪定位器,好家伙就是APP定位,如果没电了,APP自动停止回传数据。所以齐耀死了8个小时才报警,因为系统认为不会有哪个司机超过8个小时不充电,停电关机,所以认为遇到了危险。”   “真的是个大聪明,这个可比一辆车装个车载GPS便宜多了。”   “乘客的数据也等于没有,行程开启后,自动汇入司机的行程,中途要是乘客提前结束行程不点终止,或者退出了APP不再进入,你的数据会一直跟着司机满大街转悠呢,没有到设定的目的点不会自动结束。要不是一口价估计你的账号跟着司机转悠一天,车费过万不是梦……”   “齐耀丢失的手机,银行卡有动静吗?”顾添吐槽完,取下香烟扔在了桌面上。   “没有……”   “网约车都是在线支付,现在的出租不比以前,司机身上总能背着几百上千块的零钞,如果生意好,一次能打劫不少。那么这个中途上车的人抢劫齐耀的目的真的是钱吗?还有一点,这个虚假的钱先生,花了钱送蛋糕去外地。   如果没有送到他为何连个投诉电话都没有打?用别人的身份证注册信息下单,目的地也是一个模糊的地址,为什么?”   谢悯总结了这个案子里目前的几个不合理之处。   “会不会是下单的人和杀齐耀的之间有联系,做局把他引到郊外?”陆斯提出了一种假设。   “你说这个不无可能,那么问题来了,首先他们是如何确定齐耀一定能接这单,第二,齐耀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杀人越货?”顾添提出新的疑点。   出行无忧采用的是就近分配,司机抢单原则。   下单人上车地方圆3公里以内的司机只要打开APP,都能看到订单。   也就是说当天差不多时段,在顺利路周边3公里内可能有超过十名司机可以看到这个待出行单,怎么判断齐耀会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顾添抛开了下单人和凶手合谋的这个思路。   “那如果凶手一直跟着齐耀, 等他到了郊外动手呢?虽然我们不知道怎么跟的,怎么上了齐耀的车。”   “那就回到了上一个问题,齐耀有什么触怒了凶手?”   “这样, 蛋糕乘客是谁我们暂时先放一放, 叶锐你带着卓一鸣去齐耀之前工作的单位了解下他的人缘有没有仇家。陆斯你们组去查齐耀的消费情况, 查最近两年的。然后再安排人查查齐耀有没有注册别的网约车平台,还有社交软件, 网聊APP,网购的, 全部查一遍整理出来。我需要知道齐耀在死前72小时做了什么!”   会议结束,顾添把那只香烟又塞进了嘴里, 走到楼梯口拔下香烟顺手扔进了垃圾桶走回了办公室。   “嗯?你这么快?”刚才谢悯是瞧着他走的, 以为这憋了半天了, 怎么也得抽两三只过足瘾。   “什么叫这么快?男人不能说快知道吗?”顾添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硬挺的发型,一脸不爽。   “你打个电话去望北市平阳镇看看有昨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谢悯懒得跟他扯别的,捞过保温杯, 打开了一包药丸。   “哦, 那你干嘛?”   谢悯嗤了一声, 说起来他是领导, 目前看来顾添才是领导。   谢悯没立刻回答,而是把药丸丢进嘴里, 喝了几口水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开口。   “我去找Jessica……”   “不许去!”顾添刚提起电话又重重放了下去,转头盯着谢悯, 大概是谢悯但凡敢坚持,立刻就地正法。   “谢悯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 反正现在不允许你去那种地方, 公职人员要注意影响, 你又想去干嘛,装恩客吗??”   顾添越说越激动,谢悯揉了揉太阳穴,撩开袖子,把手腕伸到顾添眼前:“顾队,现在是下午四点过,娱乐场所还没开门,我是准备去把Jessica带回来问话!”   “那也不许去,我安排人去,诶……”   顾添一把拽住谢悯的胳膊,在袖子边缘漏出来的小手臂上有一条暗色的疤痕。   谢悯一挣脱抽回了手仔细扣上了衬衣袖扣。   “诶,你手上怎么回事?”   “狗咬的,赶紧安排人去吧。”   啧啧啧,顾添再次提起电话刚拨出两个号码又搁了回去了:“黄玲玲,你去带个人回来问话。地址待会发你。”   等到发送了Jessica的姓名,工作地址,住址,联系电话,顾添终于拨出了田禾镇派出所的电话。   最近两天镇上风平浪静,无事发生,顾添问了两句镇中心的位置,有什么特别的建筑之类的。   派出所的干警嘿嘿笑了起来:“我们这个镇没多大,镇中心就一条马路,除了铺面就是沿街菜市场,真没啥特别。这边人口少,治安还行。”   顾添挂掉电话,谢悯眼皮没抬:“再给区里打个电话。”   整个田禾区,昨晚确实不太平,打架斗殴伤人三起,抢劫2起,入室盗窃1起,最严重的是清晨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被利刃捅了心窝,死亡时间应该是半夜。   听到这个,谢悯蹭地抬起了头:“问问尸检做了吗?刀口对比照片有吗?尸源找到了吗?”   “昨晚隐月市和望北市相邻的地方也发生了一起劫杀案,我们考虑是否有流窜作案的可能,一会我让法医和你们联系下,看看有没有共同之处。”   “不不不,不是并案,大家相互通下消息,毕竟流传作案无论是团伙还是个人,都挺难破的。”   苗宇出马,不到半小时拿到了望北市死者的资料和照片。   穿着白色卫衣的年轻男孩躺在田野边,干涸的鲜血染红了大半件衣服,他睁大双眼望着前方。   失去光辉的眼睛里甚至还能看到他死前的绝望,迷茫,不甘,愤怒。   发现死者的地方叫历阳镇,旁边就是几十亩辣椒地。   该地和平阳镇相邻,死者遇害时间在齐耀之后2-3小时,刀口相似。   因为死者是被捅死和割破血管方式不同,所以刀接触身体方式有所区别,现有痕迹推测相似,但是不能百分百肯定是同一把刀。   该名死者和齐耀还有一个相同之处,手机钱包都被拿走了,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材料,所以到现在田禾区刑侦大队还没能确定尸源。   “啧啧,这地够乱啊,当地公安局上下都忙疯了吧。”一个区冬天一晚上发什么这么多刑事案件,真不知道平时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田禾区听名字就知道了,郊区,城乡结合,人口复杂,每个城市边缘地带都有这种特点,不过拼的就是哪的警力充足,天天扫荡……”谢悯举着死者的照片,眼睛盯着他胸口的伤口,眯了又眯。   其实苗宇还说漏了一个共同点:一刀毙命,下手快准狠,完全是奔着置之死地去的。   ?   Jessica坐在审讯室里,瞧见走进来的顾添和谢悯,翻了个大白眼。   “警官,你们不是今天又要玩什么情趣PLAY,拿我来寻开心吧?我可从良了哦——”   顾添懒理她的阴阳怪气,扔出齐耀的照片问她认不认识。   Jessica眼珠子刚一转,顾添立刻呵斥:“想好再说!”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涛哥的朋友吧,经常来场子里接其他姐妹出去吃饭。”   “你去过没有?”   “没有,涛哥觉得我太聪明,怕我飞单,所以这种客人轮不上我,据说一次都是上万,我没坐过他的车就是在ANGEL CLUB门口见过。”   “涛哥去哪了,我们今天去没找着呢。”   “不知道,上个月请了几天病假,然后就没来了。有说回老家的,有说跟人打架被抓了的,还有说得罪人被做了的。谁知道啊,他们这些人没几个老实的,他们的事情我不打听的,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顾添和谢悯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问Jessica最近一次见到齐耀是什么时候。   “上周吧?应该是上周,那天我有点不舒服,请了假,妈妈给我电话说客人多,有老客来非叫我去。我大概是9点过到的,他开着车在门口还和我打招呼来着。”   “知道接的谁,去哪了吗?”顾添问,“这个不知道。”   顾添一声嗯?Jessica撇了撇嘴:“反正左右就那么几个人,我可以回去帮你们打听,但是麻烦以后你们不要动不动就来家里抓我好不好?房东还以为我违法乱纪回头不租房子给我了……”   “这是你能谈条件的地方吗?”   “有什么不能,我是守法公民,我电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下次打个电话叫我来,我就来了,何必那么麻烦……”   “行了行了,赶紧说。”顾添甩了甩手指。   “我说了,今晚上上班就给你们打听,问到了我汇报行吗?”   “行!”谢悯正要给电话号码,被顾添抢先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记住了,以后你们场子里有任何违反乱纪都汇报给我们,重大线索我们是有奖励的。”   Jessica嘴里嘟嘟囔囔离开了市局。   黄玲玲手里拿着刚批下来的搜查令跑进了隔间,顾添一把捞过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点了几个人往外走。   走进电梯,顾添瞧见谢悯也跟着出来了。   “你来干嘛?回去办公室待着……”   谢悯不理他按了关门键:“没怎么出过现场,去凑凑热闹。”   齐耀的家在之前的单位旁边,也算是逸林的中心地段,一人住着一个复式住宅。   顾添拿着搜查令,叫物业安排来了开锁的,门一打开,屋内灯光自动亮起,窗帘缓缓打开,换气系统,中央空调自动开始工作。   “嚯,全屋自动化啊,真奢侈。”   房子上下两层,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楼上是一间书房一间卧室,都是开放式。   房子装修算得上豪华,用料不菲,家电家私都是品牌贵价货。   “银行上班这么挣钱呢?”纵使富二代频出的市刑侦支队的干警,见到齐耀家的装潢也忍不住喟叹。   他们上午查过齐耀的家庭信息,不过普通出生,父母都是国企职工,他大学毕业考上了逸林的银行。   不过几年时间能掏出首付买房,月供之余能装修得这么好,可见收入颇丰。   齐耀的厨房里算得上干干净净,不仅没有调料碗筷,墙壁灶具连点油渍水迹都没有。   “诶,这个厨房我知道,肯定是从来没开火,从搬进来就是摆设。”这方面顾添具有七年经验,绝对不会看错。   齐耀大概不在家开火,冰箱打开除了饮料,也没有什么蔬菜肉类。   谢悯拉开冷冻柜看了眼,有几大盒榴莲冰淇淋,他捞起来看了眼生产日期,挺新鲜上个月的。   “这冰淇淋挺好吃的,你喜欢?赵医生说你能吃吗,能吃我明天就给你买……”顾添看了一眼包装品牌。   顾添说好吃就等于很贵。   “这个多钱一盒?”谢悯问。   “不记得了,我们前两年爱吃,我都成箱往办公室里搬,都给他们吃吐了……”   跟着来的干警立刻掏出手机,打开APP一查递到两人面前:“是这个吗?”   谢悯点了点头,把冰淇淋扔回了冰箱。   客厅的家具不多,沙发,电视机,茶几,除此之外多了一个咖啡机还有磨豆器,茶几上放着两瓶果仁,拉开柜子,里面放着茶叶,咖啡豆。   东西不多,房间里整齐。 第61章   一楼搜查完毕, 并没有得到太多线索,谢悯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楼上是卧室和书房,衣柜里挂满了衣服, 大概是齐耀之前的工作原因, 几乎都是正装, 少有几套休闲装,谢悯揪着衣领看了眼内标, 心中了然。   书房里的书籍不多,一眼看完全是专业书籍, 会计财务信贷法规相关。   除了这些,连本小说杂志都没有。   书桌上放着一个合上的笔记本, 干警装进了证物袋, 其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品。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办公室里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叶锐和卓一鸣带着人走访了齐耀的邻居,前单位, 在逸林市的同学。   这些人散布在逸林的各个地方, 他们几乎跨越了整个城市。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 刚踏进办公室还没喘过气, 顾添带着人风尘仆仆进来说了声,半小时后开会。   谢悯手揣在裤兜里, 微敛双目走进了会议室。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会议室里所有的照明来源于架好的投影设备。   谢悯眼睛还未适应转暗的灯光, 鼻子里先挤进来了各种类型的香气。   长条形的会议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他还没坐下, 顾添把一个小砂锅推到了他面前。   “喏, 这是你的晚餐, 其他的你就闻闻就好……”   炸鸡,披萨,热咖啡,烤肠,薯条,热奶茶……   全都是垃圾食品,但都是在当下这个冬日,熬着夜加班的人充电的好东西……   顾添斜坐在会议桌上背对着谢悯掀开了面前的盒子,带上塑料手套抓了一块披萨。   “吃饭,顺道说说你们今天的情况,一会开会咱们就捡重要的分析。”   这是顾添熬夜加班开会分析案情时的一个前置习惯,吃饭时脑子跟不上,干脆就发散聊情况,大家相互激发下灵感,吃饱喝足了,开始高效率的分析。   谢悯听这意思不算正式开会,揭开了砂锅盖子,鱼片粥,看肉质好像还不止一种鱼。   鱼肉切成了薄片,勺子一捣,轻易碎成了小块,一口送进嘴里,除了鲜还有甜。   出院后一年多的日子,曾经这样的一碗粥对于谢悯来说是奢侈,没有精力自己烧,出去吃他毫无经验,也不知道哪里好吃,最多的就是寡淡无味的白粥,再不济皮蛋瘦肉粥,吃腻了换点甜粥。   大概是最近消化功能好些了,可以吃的花样多了些,这样一碗粥不能满足谢悯的味觉了。   顾添背着他滔滔不绝说着上一次抓捕齐耀来问话的细节,高升平的案子因为保密。   所以刑警队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细节,如今案子破了,秦云婷也搬离了逸林,又碰上齐耀这个案子,里面的一些当时不能说的现在都可以说了。   更多的细节方便大家集思广益。   谢悯从到市局报道那天起,公开场合鲜少说话,所以这会他不吭声也并不违和。   只是顾添没发现,谢悯偷偷摸摸把手伸向了他斜后方的一盒薯条。   除了黄玲玲和卓一鸣,其他人连叶锐都不太清楚谢悯肠胃不好,所以坐在旁边的小干警怕谢悯不好拿,还给他推过来了一点。   薯条是个小盒,里面横七竖八没几根,谢悯很想沾番茄酱,但是他估计番茄酱味道重肯定会被顾添发现,加上他还是不敢直接吃,所以他把薯条泡进了粥里。   虽然泡软了,薯条表面撒上的调味粉还在,咸咸的,香香的,吃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添还在侃侃而谈,点着陆斯再回忆上次跟踪齐耀的细节。   手里的披萨啃完,往后随便摸了一把,摸到了谢悯的薯条盒子,谢悯眼睛盯着顾添的手,赶紧把嘴边的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   盒子里还有三根薯条,顾添全抓走了,吃完又趴前面勾过来一盒鸡翅。   谢悯吧唧着嘴,旁边小干警又推过来一盒薯条。   谢悯偷摸摸又弄了两根泡进粥碗里。   顾添啃完鸡翅,手又往后一摸。   “嗯?”   刚才空的盒子怎么这会满了,他果断回头,谢悯端着粥靠在椅子上,那么大一个砂锅,他端着倒是一点不费事。   “给我尝尝你的粥。”顾添指着砂锅。   谢悯拿手盖住:“不要了吧,都是口水……”   “我不嫌弃,不就口水吗?拿来!”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没人听得懂两个人之间的弦外之音,他们看到的就是副支队长缠着要吃支队长的口水……   这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剧情啊!   谢悯这反应坐实了他肯定吃薯条了,顾添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恨恨的指着他。   “回去再收拾你!”   ……   顾添把薯条端走,瞟了眼一眼旁边的几个人,意有所指说了句:“某些人只能喝粥就不要害别人了哈,自觉点!”   晚餐结束,散乱的信息汇总结束,正式进入了案情分析。   陆斯,黄玲玲,卓一鸣拿着刚才边吃边做的笔记,给大家分别汇总了关于齐耀各种线索。   法医从蛋糕上提取的血迹测出了DNA,和齐耀一致,可以肯定蛋糕是被凶手带下了车抛弃。   齐耀常用电话号码只有一个,最近联系人全部核实没有异常。   齐耀不是本地人,他的父母接到通知正在往这边来,据上门通知的当地派出所同事和他父母简单沟通得知,齐耀工作变动的事他们完全没有听说,最后一次通话是前天,齐耀说天冷了又给他们买了两件加厚羽绒服,说今年不忙,年前可以请段时间假回去陪他们过年,年后工作又会很忙。   齐耀银行的同事领导对齐耀评价较高,人勤快,聪明,不计较好说话,据说当时总行要开除他,他的领导力保但是没保下来。   听到这,顾添一笑:“齐耀没了,拉皮条这种下作的事,不得领导自己去干了,风险多大。”   齐耀有三个大学同学当初一起报考的逸林银行系统,他们和齐耀平时联系不算紧密,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约一起吃个饭打打麻将的交情,算不上多好,但是算不上差。   表面看齐耀的人际关系完全没问题,所以在工作方面没有被报复的可能。   “齐耀每天吃饭都是点外卖,在死前最后一顿晚饭是五点过点的外卖,一份水煮牛肉,一份青菜一碗米饭。五点半送到,吃完应该是六点半不到。”   “他每顿饭一般几点吃?”谢悯突然问。   “最近一个多月,早上有时七八点吃,有时候可能是和中午饭一起,午饭反正都是12点到一点,更晚有过3点。晚上一般是六七点,有时候十一点还来顿宵夜。吃得都挺好,一顿花费怎么也要七八十那种,宵夜有时候一顿一百多,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吃那么多。”   “齐耀平常不太网购,查了银行流水,除了点外卖,他大部分消费都是实体店出去的,他父母说的两件羽绒服我们也查到了刷卡记录,上周六下午在金悦广场购买,两件一共1W3。”   “小区监控我们调取了最近三个月的,齐耀没带人回家过,都是自己进出。”   “你们问过齐耀的具体收入没有?”谢悯望向叶锐。   今天是叶锐带人去银行了解情况的,他问的具体收入不仅包含明面的工资,还有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   “问过了,他领导不肯细说,最后没辙给了我们三个银行卡号,说是齐耀的工资卡叫我们自己去查,他不清楚。”   “三张?”   顾添紧皱眉头,叶锐给了他一个你懂的表情。   卓一鸣整理打印了数份银行流水,大家传阅一圈后,啧啧声不断,难怪齐耀工作没几年就能买房了呢。   齐耀的房子是按揭贷款,大概还有不到一百万的房贷,齐耀的银行存款虽然不少,但是还不足以一次性还完房贷。   在他失业这两个月,虽然有进账,但是比起他的消费来说并不算高收入。   “他开网约车就是打发时间吧?这网约车的提现比其他消费不算勤快啊……”叶锐翻完银行流水做了总结。   从齐耀家拿到的笔记本,技术人员很快破解,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因为上一次开机时间是他还在银行工作的时候。   后来再没打开过,里面也只装了一些工作相关的软件,储存的都是工作文件,连音乐视频软件都没有,不是删除了,而是从来没有安装过。   可见平时齐耀在家并不经常使用电脑娱乐。   “齐耀被咱们找来问话是十月对吧。我在他冰箱里发现的冰淇淋是上个月的生产日期,他失业后并没有改变以前的消费习惯,为什么?仅仅因为他存款颇丰?”   谢悯提出了疑问。   这个疑问也是在场很多人心中的疑惑,齐耀的房贷一个月6000,车虽并非豪车,一个月各种花费下来也得过千,加上齐耀每天点外卖的花销,一个月一万块钱打不住。   他以前工作,额外收入多,这点钱能兜住,现在失业了却并没有如很多人那样节省开支。   “我们查过齐耀网约车经营状况,他没在别的平台注册过。如约出行最近补贴力度挺大,他开了这段时间,大概一共挣了六七千。”   六七千对于很多人来说算是不错的收入,但是对齐耀曾经月入那么高的人来讲,根本不够看。   “所以我说他是打发时间啊,懒啊。因为有补贴,看起来六七千挺多,如果除去补贴,估计收入砍半,反推可以得知他的出车时间并不长。这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嘛……”叶锐不充了自己的观点。   “他不开车还能干嘛?”   “他学历确实不错,但是他之后不能再进银行这种单位了吧。”   “别说银行,现在好点的单位,入职就要查犯罪记录,他虽然没有刑事罪,但是这拘留也算瑕疵。”   “他莫名其妙从一个好单位离职,用人单位也会疑惑吧,一查不就黄了……”   卓一鸣和其他几个年轻刑警七嘴八舌。   “我感觉啊,要么就是有人给他承诺了年后给他安排好工作,要么就是他还有持续的其他收入。”叶锐假设了可能的情况。   说到其他收入,顾添的手机响了,Jessica发来了短信。   ANGEL CLUB李涛离开后,换了一个新的人来做管理,Jessica看似和新领导关系混得不错。   所以试探下次齐耀那边的业务能不能给她个机会,因此问到了最后一次齐耀接走的两个人是谁,其中一个女孩正好跟她关系还不错,说齐耀送他们去之后就走了,以前齐耀还会陪着一起吃饭,这次没有,有人给了齐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面应该有不少钱。   顾添手机一揣,立刻安排了两个人去带Jessica说的两个人回来问话。   两个人带回来,一男一女,女的顾添不认识,男的可以说是「很熟」了,就是上次在包间里陪着他喝了好几罐可乐的那个男大学生。   顾添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是查阅道路监控看到他们接触过齐耀,所以需要了解情况。   大概是对警察天然的抵触和恐惧,两个人极力否认和齐耀熟识,一口咬定只是经常坐他的车。   至于齐耀和场子有没有关系,和他们去吃饭的客人有没有关系一概不知。   询问了两个多小时,几乎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女孩又供出来了两个人,说这两人经常坐齐耀的车,应该更熟,你们可以找她们。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打发走两人, 顾添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海面发呆。   “你说是流窜随机作案可能性高,还是熟人作案可能性高?”   谢悯几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顾添眼睛一亮,他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现有证据并没有太多支撑。   “我们抛开蛋糕, 利用85岁身份证虚假注册的假人信息, 回到这趟行程本身。”谢悯食指一点点敲击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笃声。   蛋糕本身是放在前排占着坐, 正常乘客赵先生被赶去了后座乘车。   后来的这个人却可以坐在前排,把蛋糕扔去了后座。   不管他以何种方式上了齐耀的车, 齐耀同意他坐副驾驶本身就是一个异常。   齐耀的车有中控锁,如果他在内不打开, 外人打不开车门的。   所以这个获得他允许上车入座的人, 不可能是完全的陌生人。   两个人熟悉, 熟悉到他在荒郊野地上车,齐耀都不觉得突兀……   “你说会不会齐耀当天本来就要去望北市,甚至是和这个凶手相约, 去干什么需要掩盖的事情, 然后在大马路上晃悠顺手捡了顺风车单, 用真乘客来掩盖这个假乘客?”   顾添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当他们抛去所有干扰因素,回到齐耀本身的这趟行程就会发现很多违和的地方。   “其实你发现没有, 齐耀上次被我们询问有一个特点。”   谢悯指关节抵着下颚骨来回滑动,力气用得有些大顶着下颚骨有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其实不光齐耀, 我们第一次审李涛的时候也有这个特点。在我们没有明确他们涉及什么案件之前,他们态度很抵抗, 东拉西扯编瞎话, 对于我们提出的问题从来不正面回答……”   “这说明, 他们身上不止一桩事,可能有好些说不清楚的事,不知道警方抓到了什么证据,先不说以免说多错多。”   顾添很快领悟,七年刑警遇到过的嫌疑人无数,谁是真得干干净净什么事情都没有,谁是身上有别的事跟当下案件无关,表现几乎可以分为明显的几类。   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高智商犯罪,因为犯人的经验只有那么几次,而警察破案的经验是无数次。   因为一时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是运气,是侥幸,绝非智商高绝。   “齐耀和李涛的关系可能远比我们以为得深,不如再提审一下李涛?”顾添建议。   “可以试试,但是别抱太大希望。”谢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他抹了一把眼角,端起保温杯喝了两口热水。   “困了吧,要不你先回去睡,有什么事我再叫你。”顾添说。   “不用,不是还等酒吧那两人来问话吗?”   “哦哦,对!我都忘记了,我打个电话催一下。”   顾添手刚摸着手机被谢悯一把按住,掌心有点凉,带着潮湿的汗意,刺得有些困意的顾添一下子清醒了。   “不用那么着急,很快就回来了。”   顾添没言语,手却顽固的在屏幕上动作,谢悯只能弯曲手指握住了顾添的手:“顾队,放松点好吗?”   顾添心里带着莫名得逞的奇怪心思,嘴巴上却说着:“不行,他们这帮人不拿鞭子抽着干活不积极。”   谢悯大概发现了他的心思不太对,抓着他的手扔在了一边。   凌晨三点半,两位浓妆艳抹,穿着低胸短裙的女子被带回了市局。   隔着单面可视玻璃,顾添打了个哆嗦,抱着手臂嘀咕。   “这么大冷天,穿这点不冷吗?”   “生活不易。”谢悯薄唇轻启。   顾添转头目光从头到脚在谢悯身上扫描了一轮:“你看你就穿得挺多,所以人要走正途挣钱。”   谢悯微微歪头翻了个白眼,耳麦里传来叶锐说话的声音,询问正式开始了。   ……   “名字,年龄,职业。”   “刘笑笑,24岁,CLUB服务员。”   “认识吗?”   “认识,齐哥。经常给我们介绍客户,不过他嘴挺严,而且帮涛哥看我们看得挺紧,我以前几次想单独要客人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以前没要到,那就是现在要到咯?”顾添安排的询问干警具有三年以上刑侦经验,立刻抓住了刘笑笑话语里的区别。   “嗯,最近几次,他不当陪客了,然后我就加到客人V信了。”   “给我们看看。”   刘笑笑大概是年龄大几岁,跟警察打交道多,比起另几个人配合很多,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询问不过一个小时,连接手李涛的新人的联系方式,名字,电话她都告诉干警了。   “你们吃饭都聊什么?听过他们聊什么特别的吗?”干警问。   “就是什么贷款做生意吧?具体的我也听不懂,我们去也就是助兴的,把他们哄开心了就有钱拿。”   ……   刘笑笑走后,刚才暂停的案情分析再一次继续。   接着之前说到的关于齐耀收入支出的问题,警方除了齐耀领导提供的三张银行卡,还查到了齐耀常使用的两张信用卡。   齐耀一共五张银行卡,目前都在警方监控中,这几张卡片最后一次使用时间不等,但是基本都可以确实是齐耀本人使用。   从他死后,这几张卡应该连同他的钱包,身份证一起丢失,但是没有任何一张卡作过。   就连去查阅余额这样的行为都没有。   “凶手难道不图财?还是他没有逼问出来齐耀的密码?”   “痕检他们检验的现场车辆痕迹,冲下马路时车速很快,两个人可能有一个搏斗的过程,但是齐耀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被制服。虽然我们不能精确到分钟,但是根据凶手下手的干脆利落程度来说,他可能压根就没有打算对齐耀进行逼问密码的想法。”   顾添根据现场情况否定了凶手的企图。   凶手没问密码带走钱包身份证,其目的就只剩下掩盖齐耀身份了。   紧接着疑点汇聚到:凶手在荒郊野外杀害齐耀后,采用什么方式离开了现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整理,齐耀车辆行进过程中涉及的马路摄像头记录全部分析完毕。   除了去机场那一段全程在正规道路行驶,留下了完备的影像记录,离开机场后,齐耀就消失了……   连齐耀的车都追踪不到,更遑论排查是否有可疑车辆跟随齐耀。   因为整个望北岛没有高速公路,没有收费站,所以也无处查询,齐耀的车辆曾经出入过哪些城市,是否多次前往望北市郊区。   “我感觉凶手肯定有同谋,不管凶手是不是那个用假信息的乘客,他选择动手的地点方便他行凶,但是绝对不利于他逃走。他杀人后还有心思去破坏蛋糕,不慌不忙。对了,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破坏蛋糕?蛋糕代表什么?那个蛋糕明显是情侣互送?难道是齐耀的女朋友?男朋友?误以为齐耀移情别恋,给别人送蛋糕,所以把齐耀杀了,把代表小三的蛋糕一起捅了?”   “我说明一下,今天我们走访也了解了齐耀的情感关系,他只在大学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这些年没有对外公开过恋情,所以算单身状态。”   “凶手肯定有同伙,车里那么多血,他身上肯定也有,要么他自己带了干净衣服换完了找车离开。要么同伙开车接他,不需要掩盖。”   东方从鱼肚白到天色大亮,刑侦支队办公室里案情持续陷入困境。   “大家休息一会,我想提审下李涛。陆斯你查查李涛现在是不是还羁押着,还是已经判了。然后按陈笑笑提供的名单,去找这几个人问话。如果不配合就带回来审。”顾添宣布分析会结束。   他走出办公室拽着谢悯往外走。   “干嘛去?”谢悯被扯得很不舒服。   “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睡会,这么熬着不行。”   “你呢?”谢悯问。   “我?我也睡会。”   住在市局隔壁的好处,此刻彰显无遗,两个人不到十五分钟,已经各自沐浴在温暖的水雾中。   热水一冲,困意翻涌,顾添潦草擦干净身体,带着心中无数个疑团爬进了被窝。   谢悯调低了一些水温,洗完澡人反而清醒了一些,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他告诉顾添抛开那个蛋糕乘客,但是他总觉得蛋糕乘客并不是巧合的使用虚假身份,这个蛋糕乘客身上承载了很关键的秘密。   说不定就是齐耀为何遭遇横祸的秘密。   谢悯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片段,曾经执行任务时遇到的类似场景,他把自己放在了执行杀戮命令的那一方去推测,他可能接到什么指令,什么原因非要灭口齐耀。   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一个人,这个人触碰了自己的利益,这个人身上可以获取到超越其生命价值的利益。   谢悯想得头痛,最终陷入了长久的梦境。   再次睁眼,太阳斜挂在天空,谢悯一惊,摸过手机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他的闹钟取消了,手机旁边的静音按钮被调整过。   他翻着白眼,不用猜都知道谁干的,另一方他又有些生气,为什么自己如今麻痹大意到这个程度,顾添进来他完全不知道?   手机屏幕上躺着很多条消息,打开最上面的是顾添。   “给你点了饭,保温着,你吃完再过来。”   “我去提审李涛了,刚才想到了一个新的方向,等你来了我们一起聊聊。”   餐厅的桌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盘,上面放着四个锡纸盒. 第63章   谢悯摸了一把, 圆盘有些烫手,指示灯亮起,显示了触控面板。   锡纸盒上还贴着标签。   “客户要求:软饭, 特别软……”   两荤一素, 一份软饭, 不知道顾添吃没吃。   谢悯吃完饭收拾利索,回到办公室, 只有黄玲玲在,其他人都出去了。   黄玲玲正在整理报告, 记录,资料, 厚厚好几摞, 看见谢悯立刻出声。   “谢队, 吃了吧?办公桌上我给你买了巧克力热牛奶,温度应该刚刚好。”   谢悯刚坐下,座机响起, 他提起来是望北市田禾区分局打过来的, 比齐耀晚2, 3小时遇害的死者, 尸源确定了。   死者并非望北岛人,叫杨铭, 23岁,是J省人, 国庆后才从强戒所出来,三天前抵达望北市, 来做什么目前暂时不清楚。   杨铭有吸毒前科, 从16岁开始就是强戒所的常客, 戒了吸,吸了戒。   要说他怎么这么多年没戒掉,根本原因家里太有钱,父母老来得子太心软,毒资从来不缺……   杨铭倒是不像其他吸毒人员前科累累,他不偷不抢除了吸毒没有任何劣迹。   谢悯眉心一动,这种不缺资金的吸毒者在当地毒圈应该名气不小。   他拿过来了杨铭的资料转头找了段振鸿,J省恰恰是段振鸿曾经众多工作地中的其中一个。   “段队,您人脉广,帮忙打听打听下这人最近有什么新动向。”   段振鸿干脆利落回复了个好字,所谓人脉广不过就是想从线人方面入手,至于这个人涉及什么案情一概不问,这也是大家合作的尺度。   直到下午上班,散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段振鸿那边不知道几时有消息,不过田禾区分局又打过来了电话。   “你们是不是有案子涉及一位85岁的钱先生?”   “嗯?”谢悯一惊,难道田禾又有新案件了?   “还是杨铭的案子。”   田禾区分局确定了尸源,很快拿到了杨铭使用的电话号码,各种社交账号,他们发现杨铭在死前通过网络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联系紧密,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对方的注册认证信息是85岁的钱先生。   于是他们经历了和昨天叶锐他们经历差不多的事情,最后也是联系上了钱先生的儿子才知道怎么回事。   了解情况过程中,钱先生儿子问他们究竟那些骗子拿着他父亲身份信息做什么去了,昨天有个什么逸林市的警察打过电话来,今天又是你们。   所以他们挂了电话后立刻联系了刑侦支队。   谢悯听完立刻问他们那边查到的钱先生的号码,和顾添他们通过齐耀拿到的完全不同。   但是这不可能是无端端的巧合,两个被害人之间潜在的联系再次加深。   接近下班点出外勤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办公室,看一个个满脸落寞,不用问都知道进展不顺利。   高升平的案子已经移送检方,李涛目前是等待判刑的状态,面对顾添的询问,除了说和齐耀认识,帮齐耀选人送去,其他一概不说。   车轱辘话来来去去,态度温和,精神。   这个结局是谢悯一早就料到的。   “他怕说多了,数罪并罚刑期加重,谁叫我们没有掌握到他更多的罪证呢,别灰心,定死他们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陈笑笑提供的几个人也没问出什么。   顾添一脸沮丧,都忘记了自己早上出门前,兴奋的想要告诉谢悯自己想到的新方向。   谢悯主动问起来,他犹豫了半晌:“算了,估计也行不通。”   “说出来听听,破案不就是在无路可走的局面下,一条条试出来最接近真相的路吗。”   “我是在想,以齐耀都买五套的德性,可能不可能,买了假的手机号玩欲盖弥彰,背着人还干了很多来钱的勾当,违法乱纪的事情。然后就是我给隐月市,望北市打了电话,让他们排查下收收二手手机的地方,看看最近有没有要破解手机的人。”   “嗯,是个法子,我这有点新的想法,田禾区刚才打过两次电话来……”   随着谢悯语气缓缓的讲述,顾添脸色的阴郁一扫而空,“我去找找段振鸿,看看能不能通过他那边打听点不一样的线索。”   “我已经联系过段队,杨铭的情况发过去了,现在我们就安心等待吧。”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顾添不由分说一把将谢悯揽进怀里,手臂紧紧锁住对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杀害齐耀的凶手,现在连个嫌疑人画像都没出来,但是他就觉得这个案子快破了,因为有一个什么都比他先一步想到的谢悯。   谢悯第一次被如此亲密的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同事战友之间的拥抱,在信任以外多了依赖和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悯手僵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在顾添只抱了一小会,立刻松开了手,兴奋的跑出外面办公间又安排了一堆工作。   他前脚刚走,后脚办公室电话响起,是段振鸿打的。   段振鸿说,他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办公室,麻烦他们过去下。   谢悯明了这是打听到了情况,基于保密等各种考量,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会在段振鸿办公室进行。   两个人走进禁毒支队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里面办公室门开着,走进去谢悯顺手关上了办公室门。   段振鸿一反常态问他们,打听的这个人和他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在逸林出事的,他死在了望北,而比他先几个小时,有另一个网约车司机死在了隐月,车上一名乘客失踪,当地警方查到,这个杨铭和失踪乘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谢悯开始概述案情,段振鸿的眉头越拧越紧。   “我们最近收到了风声,国外出现了一种高浓度的新型毒品,据说用量更省,效力更足,我们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但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线索和信息。”   “这个人,很奇怪。”段振鸿敲了敲手机上杨铭的照片。   “他大概在一个月前在J省到处找人打听这种新货,问有没有人用过,有没有谁见过,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弄点给他尝尝。”   杨铭虽然具有多年吸毒史,但是他吸食的几乎都是新型毒品,他以怕死的理由从不尝试4号,但是相比传统毒品,新型毒品更难戒,对脑神经伤害更大。   杨铭大概是觉得新型的刺激会更足,不知道是在强戒所听谁说了还是什么,出来后别的倒是不吸了,一门心思找新货。   他父母以为他真的洗心革面了,所以对他看管也放松了很多。   他在望北市入住的酒店距离历阳镇有些距离,入住时触发了报警系统,当地派出所现场查验,确认他并没有复吸。   上一周他给毒友炫耀,说找到新货了,过几天就能到手,很贵,如果劲够大免费给大家试试。   毒友问他多贵,去哪拿,他笑而不语,说等拿到再说万一被骗了呢。   “我也了解了杨铭在他们那边算是有名的富二代,父母做什么的不知道,就知道他花钱很大方,如果他都觉得贵的话,起码十万以上吧。”   “段队,方便说下,您收到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吗?”谢悯问。   “嗨,老谢,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东边和西边那块你知道的,我们最先收到风是从那两处传出来的。”   “最开始是啥时候?”谢悯追问。   “一年多前,这一年多我们一直在关注没瞧见过真东西,传言倒是挺盛。你要是去的话小心点,那边情况复杂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段振鸿说完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   顾添全程沉默不语,走进安静的楼道他忽然说:“你说要是齐耀拉着毒贩子去送货给杨铭,然后路上发现了毒贩子的目的,被人杀人灭口,然后毒贩子继续带着不存在的货去交给杨铭,顺手杀人抢钱,这个可能性大不大?”   “这样一来逻辑通了,但是我还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齐耀参与了贩毒送毒,但是因为分赃不匀和毒贩产生了分歧,被毒贩骗到郊外合伙杀害。”   谢悯并不认为齐耀是干净清白的,从他上次坐在审讯室里,他就隐约觉得,齐耀身上背着比使用辆违法运营更大的事情。   下班后的楼道空旷安静,昏黄的灯光在楼梯上投下两道影子,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踩出了节奏不同的回应。   “接下来怎么办?”顾添轻声问。   谢悯笑了,放慢了脚步:“顾队,你问我?你要问我,那我就是放大家下班回家睡觉吃饭,案子破不破没关系……”   “呵……”   顾添跨了一级台阶下到谢悯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凑到谢悯耳朵边恶狠狠地说。   “这次,你别想甩开我自己跑去那边暗访,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东边西边是哪边,但是我可以把你绑在我的床上,一步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要是你敢反抗,我就……”   “我就……”   谢悯一挑眉,大有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我就弄死你!”   顾添终于憋出了后半句话,为了加重威慑性,说得很用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厚重的热气只扑谢悯的耳廓,再从旁边洒到脸颊。   还没等顾添说完,他的脸颊已经被顾添的热气染得滚烫,他不自觉的揉了揉脸颊。   “顾队,你说笑了。”   “要是你不想死在我的床上!我就劝你老实点,好自为之!哼!” 第64章   谢悯闭了闭眼睛, 那几个字实在太过灼人,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一些带着颜色完全不符合他的职业身份, 不符合两个人关系定位的画面。   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谢悯仓促地说了个好, 匆匆往下走了两步, 连带着顾添也往下小跑了两步,顾添抓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放。   “好什么?带我去好, 还是死在我床上好?”   “顾队,我认为作为刑警来说, 咱们手上可利用的资源这么多,为什么不先找找两处的摄像记录, 查到齐耀准确的行踪再商讨下一步呢?”   顾添如五雷轰顶, 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松了……   谢悯从来没想过自己过去?而是要先调查?   那刚才他说那些??岂不是多此一举!   丢人, 实在丢人!   谢悯脸上的笑带着嘲弄,轻轻抽出手走下了楼梯,他又不是有病, 现在是正大光明办案, 有现成的资源不用, 非要去玩暗访那一套, 又不是角色扮演上瘾。   顾添反应过来跑到谢悯身前堵住了楼梯间的出口。   “那我不管,反正你去得带着我……”   “行行行, 走吧,那个地方太荒了, 最近的摄像头估计都有很远距离,可能要找不少才能排查。”   东边和西边隔着一整座城市, 情况却大不同。   听到谢悯规划的两处具体范围, 涉及到的道路, 顾添第一反应居然是:“西面这地还在呢?”   西面远离市区的区域自然不在市局的管辖范围内,最近三五年没出过恶性案件需要市局出现场,所以顾添早就以为这个地方被拆了或者用作他处。   没想到这个地方不仅存在,还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   西面靠海的一处当初填出来了一个小型半岛,规划出了一片小型别墅区,错落有致二十几栋,名字取得特别霸气:雍海苑。   当初的效果图非常吸引人。   全国宣传,影响特别大,若不是价格奇高,怕是修两千栋都能一下卖光。   叶锐的亲戚被吸引了想要买来做度假别墅,问到了叶锐,叶锐家的生意和矿产有关,对房地产一窍不通,于是他拉着顾添陪他去看。   当时他们刚到逸林不久,满打满算毕业也不过一年,算是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看了半天除了被销售吹得怦然心动,一个毛病没看出来。   当时逸林市中心地段的房价一平米不到五千,而雍海苑一平接近5万……   顾添找自己母亲打听,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要碰。   叶锐立刻原话给了过去,亲戚犹豫了很久最终放弃,没想到的是这个雍海苑一年半后就出了问题。   首先填海手续不全,违规填海,然后经过科学测量,他们填海的技术材料都存在问题,时间久了有发生沉降断裂的可能。   风险那是相当的大,谁也不想花了几千万给自己买口随时可能海葬的活棺材。   修了大半的房子立刻被叫停,买了房子的人纷纷上门讨要说法,当时顾添他们作为支援三天两头被叫去现场维持秩序,所以记忆非常深刻。   房子已经修得差不多,如果填海区域要达标,那么要重新加固甚至推到重来,资金方面几乎达不到……   沸沸腾腾闹了半个月,以开发商老板上吊自杀划下了休止符,那些业主买房的钱就这么打了水漂,如果是银行贷款,还得继续还。   雍海苑也注定成为了一个无人敢接手的烂尾盘。   提起这段过往,顾添唏嘘不已,不知道当年那些砸重金买了这破楼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诶,那烂尾楼现在有人住?”   “有,多着呢。”   “啥样,你给讲讲呗。”   顾添想知道,谢悯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当年出事的时候,雍雅苑的大部分别墅主体已经修剪完,甚至有的交钱早的栋数,已经完成封顶。   项目暂停,售楼处撤走,工作人员撤退后,先期还有保安看守,过了不到半年,保安也走了,彻底成了荒原。   然后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开始进驻,雍海苑至今都通着自来水,然后部分区域通电,所以流浪汉,底层打工者开始把那里作为不要钱的居所。   所有房子都修建了地下室,所以即使台风来了也不怕,最近几年逐渐演变成了,不安定因素人群聚集地。   辖区分局甚至在哪附近设立了流动警务站,二十四小时值守。   “你知道的比我还详细,你去过吧,不止一次吧?”顾添一斜眼盯着谢悯的脸。   谢悯没有辩解,只有一个嗯字。   “你是不是年初就来逸林了?”顾添又想起了年初那次谈话。   这次谢悯没直接答复他,而是回了个:“你猜?”   顾添嗤了一声,他才懒得猜,他估计谢悯的任职是一早就下来了,谢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来上任,但是他一直待在逸林把全逸林跑了个遍。   想及于此,他忽然反应过来,谢悯的到来可能不是为了做逸林市刑侦支队长,只是需要一个名头让他有更大的活动空间,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说,有他没他一个样。   如果不是为了职位,又要更方便的调取各种资源,最大的可能,谢悯身上带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目的和任务。   “如果9月那天,我没有很碰巧的在金悦广场,碰上小哑巴抢劫把他抓住了,是不是你还不会来报道?”顾添问。   小哑巴身上肯定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谢悯可能正在调查,就因为突发的抢劫被迫中断,也逼得谢悯来任职。   之前想不通的很多点,此刻一下串联了起来。   “你想多了。”谢悯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放在键盘上的双手短暂停顿后,继续翻飞。   “我猜对了。”顾添不需要谢悯回答,谢悯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   谢悯被人戳穿后,还能刻意保持镇定话语颇少,一般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他想好了不骗人的时候;第二种是他早就想好了不告诉别人的时候。   他的瞬间迟疑只会出现在心绪摇摆的时候,本想好了第二种打算,却因为各种原因想要改变成第一种的时候。   而谢悯想好了骗人的时候,那叫一个自然而然行云流水,顾添吃了那么多次亏,也算是有了经验教训。   “监控,我发了需求了,可能一会就能出来,我下去抽支烟。”顾添说完拿起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谢悯瞟了一眼他放在笔记本边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撇了撇嘴。   顾添走进楼道,往上走了一层,坐在楼梯上点开了刚传进手机里的文件,9月份抓小哑巴的监控记录。   上一次他看到谢悯在金悦广场上方就没看了,后面还有一部分并没有看完。   他将进度条的时间点拉到谢悯在巷子里把小哑巴交给他们之后。   谢悯离开巷子后,进入了金悦广场,他的目的很明确:找人。   按他的寻找轨迹来看,正是之前跟踪小哑巴的神秘男子待过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寻找到。   这个男子从小哑巴抢包开始还在广场,等到区分局的警察到了,给失主做口供,他还以看热闹的路人身份,走过去听了两句,然后走进了商场不知去向。   所以当时小哑巴被送上警车回眸那一看,不是他们以为的留恋外面的世界,而是在找那个跟踪男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如此看来,谢悯早就知道有人跟上了小哑巴,而他跟踪的行为是想暗中保护他?   这个问题可能永远在谢悯嘴里听不到实话,顾添揣上手机回到了办公室,刚踏进隔间,顾添一眼看见了搁在桌上的打火机和香烟,他一拍脑门。   “我说怎么到了吸烟室摸不到东西呢,原来忘记带了,真是年纪大了。”   谢悯转过头一脸同情:“那你岂不是没过瘾?”   呵……想讹我?   没那么容易,我要是没抽烟,怎么解释刚才去哪了?   “哪能啊,堂堂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连根香烟都讨不来吗?”顾添一脸不屑,太看不起顾少爷的面子了。   “嗯,烟挺好,抽了跟没抽一个样,一点烟味都没有。”谢悯说完转过头继续面对电脑。   顾添心中连着暗骂了几个艹……   雍海苑因为早年以最高端别墅为卖点,各种硬件必然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即使开盘年代久远,楼盘前唯一的大马路一早竣工,装上了摄像头,加上该处现如今是辖区重点关注地区,摄像头运作良好。   顾添很快拿到了最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   时间虽久,看起来却一点不费劲,他拉着鼠标不断快进,监控里出现最多的机动车是摩托车,其次是警方巡逻车。   社会车辆少之又少,毕竟那算是一条断头路,终点就是雍海苑,正常人几乎不会涉足。   三十天的视频,不到两小时,顾添快速浏览完毕,一共出现了三辆汽车,从外观到车牌跟齐耀毫无关系。   凌晨,本以为第二天才能到的关于东面的监控视频却发到了顾添的邮箱。   段振鸿三缄其口的东面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倾倒分类中转处理场,逸林市还未进行垃圾分类,早年不发达的时候,这个地方成了倾倒场。   后来逸林市经济发展,人口增多,计划就地建立一体化垃圾集中处理,包括焚烧,填埋。最终没通过环评,于是就成了一个分类处理中转场。   每天都有大量的垃圾运送至此地,经由机器处理分类后,根据不同用途运送到下一个地方。   平常只有拾荒者,垃圾车进出的区域,没有什么值得被小偷惦记的。   所以除了分拣处理厂房里有摄像头,外部区域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距离最近的摄像头,在差不多三公里以外的十字路口。   顾添把摄像记录分给众人,把齐耀的汽车特征,颜色型号再次强调了一遍。   毕竟谁也不知道,齐耀有没有再次购买虚使用。   一通宵的目不转睛,一个个眼睛红的像兔子,到了天边本该露出鱼肚白的时间,窗外依旧一片黑暗。   不过这一夜他们并非又是一场无用功,监控记录里,齐耀的车挂着本来的车牌大摇大摆的开了过去,看方向正是垃圾场的方向。   他们把齐耀开车出现的所有影像记录汇聚到一起,再次重复播放后,很快发现了端倪。   在最近一个月齐耀开车经过三次,第一次和第三次带着人,副驾驶座位上有人,但是放下了遮阳板。   副驾驶的遮阳板额外套了东西,导致超过了标准的长宽,这样一来副驾驶位置的人脸被遮得严严实实,通过穿着打扮身材推测,是一名男性。   三次往返间隔时间不同,第二次齐耀独自开车停留最短,第三次停留最长。   “我们现在去。”顾添张嘴就要点人。   谢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朝着漆黑的窗外努了努嘴:“别说天还没亮,这个地方活动的人群起码十点以后。”   “行,大家先休息休息,黄玲玲去买早餐。”   和黄玲玲的早餐一起抵达的还有忽然而至的小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细微的沙沙声,催人昏昏欲睡。   除了谢悯以外人均一罐热咖啡,谢悯摸着热乎乎的红罐牛奶,和上面那个大眼男孩,你瞪我,我瞪你。   这玩意从面市以来,他就没喝过,看到那双大眼睛就头疼……   黄玲玲把热乎乎的包子送进来,看谢悯抱着罐子没动手。   “谢队,这个很甜的,你试试。只有这个是热的,其他热的卖光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顾添看他那摆明了嫌弃的样子, 伸手拿过来拉开喝了一口,吧唧两下,是不太好喝, 甜味有点怪怪的。   “挺好喝的, 你尝尝……”   谢悯望着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罐子, 更嫌弃了……   “你喝啊!你是不是又不想吃药了?”顾添盯着他一错不错。   谢悯硬着头皮,在高强度的注视下, 一扬脖子咕嘟咕一口气喝光,那脸色比喝了砒/霜还难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九十点钟的天空还是晨光初亮的光景。   顾添点了四五个人,拿着队里发的警用中款黑雨衣就出了门。   上班高峰刚刚过去, 大雨带来的拥堵依然没有缓解, 开开停停, 三辆车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待到走到齐耀开车出现的路口已经接近十一点,顾添松开了油门,缓缓驶向东面, 本以为是笔直的柏油马路, 走了不过一公里变成了土路。   泥土被大雨淋湿, 车辆开过, 甩起了半米高的泥点子,道路两旁房屋仿佛被懒腰切断, 再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本以为是一条路到底,谁曾想过了几百米出现了一个分叉口, 顾添还没看清导航上的指示,谢悯已经说了路线。   “直走, 不要转弯。”   谢悯来过……   顾添瞧了一眼后视镜, 后面车都紧跟着, 他放心踩了一脚油门,路过分叉口他不经意往左侧岔路看了一眼。   雨幕中一个陈旧的路牌孤零零立在附近。   “云升物流一号仓库由此前行两公里。”   “我们在东面郊外有个仓库,条件挺差,因为便宜高总一直租着。”   当初菜副总说过的话再次回响,顾添环顾四周,这哪里叫挺差,简直非常差。   高升平难道不怕合作伙伴送货看到这个环境,怀疑他们公司实力?   开过岔路口几百米,路边出现了一段段的简易板房,立着手写的大牌子。   “废品回收”   临街板房一个个敞开着,没有门,只有一两盏旧灯泡悬挂在屋里,在这样的天气下,昏黄的灯泡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更照不清屋内的光景。   室内黑乎乎的一团,被乱七八糟的废品塞满,蓝色的台称放在门口,分不清是老板还是干活的人穿着脏兮兮的胶衣,坐在桌边抽着香烟玩着手机,无所事事。   这样的私人废品收购站绵延了一公里多,道路两旁都是,每家看起来存货不少。   当前方的垃圾山由一个小点变得越来越大,顾添知道,地方到了。   他放慢车速,找了初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停下了车,叶锐他们自觉把车停在了顾添车外面。   雨还在下着,比刚才小了些,几个人套上雨衣下车,顾添拿出对讲机分给众人。   “两人一组,有问题立刻联系,遇到异样就撤,这里面情况复杂,保护自己安全。”   在雨幕中,庞大的垃圾山上四处可见带着草帽,背着竹篓,手里拿着钩子的拾荒者。   大雨也挡不住他们翻拣挖宝的热情。   垃圾山占地逾千平米,最高处过十米,远处海边的岩山全被遮挡,更别提听到海浪声。   “不是说有处理厂吗?怎么没看见?”顾添揉了揉鼻子,快速说完一句话立刻闭嘴。   纵使他们在各种命案现场出出进进,见识过膨大几倍的巨人观,摸过两三厘米厚的蛆虫,在当前这个集齐酸馊臭各种气味于一体,再经过雨水发酵,微风送达的垃圾场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太特么上头了,外省有法医在垃圾山里翻残肢的,幸好咱们这还没出过这种变态。”叶锐嘀咕了一声。   “在后面,被挡住了,看不到的,规模没你想象那么大,毕竟只是分类处理。”谢悯虚指了下外侧。   “在这上班的都是勇士。”卓一鸣刚说完叫了句脏话。   “干嘛呢,一惊一乍的?”叶锐不满。   卓一鸣指了指前面:“这还有人住啊?”   他们的前方散落着很多低矮的棚子,有集装箱改造,有的搭着塑料布,牛毛毡,冒着热气的简易炉子提示着这里面住着人。   那些棚子排列毫无章法,也没有任何避忌,最近的甚至就紧靠着垃圾山,如果遇上地震,垃圾山滑坡顷刻就能掩埋。   “没人我们来做什么?刨垃圾吗?”叶锐嗤了一声。   “大家分头行动吧,小心,雨天路滑千万注意别摔了,这里擦伤割伤不得了,太脏了。”顾添皱着眉头再次嘱咐。   他自然是带着谢悯一起,两个人撩开最近的棚子,借着外面的光线,里面砖头,石板,泡沫搭建的简易床上躺着一个人。   骨瘦如柴的身材,胸膛的起伏示意他还活着。   屋里散发着霉味和排泄物的味道,顾添喉头滚了几滚压下了胸中翻涌,拦住了谢悯的脚步,掏出包里的照片,走了两步伸到那个人头上方。   “看看,认识这个人吗?”   躺在床上的人往顾添方向侧了侧头,嘴里吐出一个字:“不”   然后是不断的呵气声,就像拉着破旧的风箱,顾添忍着恶心又问了遍,对方这次连话都懒得说,轻轻摇了摇头。   顾添拉着谢悯出了棚子,张嘴望着天深呼吸了两口,立刻捂住了嘴巴,里面和外面的味道真的很难说,谁比谁更难闻。   “这些瘾君子迟早吸死……”   谢悯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棚子,说了两个字:“快了。”   其他几个人一头扎进破旧的棚户区,这会早已看不到影子。   两个人在不能称之为路的垃圾堆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谢悯鞋子的绿色网面被溅起的污水染成了深色,顾添穿的淡米色休闲裤,小腿后面被污水浸湿,薄薄一层贴在腿上。   “你这鞋子怕是不能要了。”顾添盯着谢悯的双脚。   “回去刷干净又能穿,哪有你那么讲究。”   前方二三十米处拐出一个人背对着他们,一步一挪往前走。   他没穿鞋,脏兮兮的双脚陷在淤泥里看不出本身的颜色,脚踝鼓出一个大包,全身瘦骨嶙峋,各个关节凸出,大腿比成年人的胳膊还要细。   暗色的皮肤松垮垮贴在身上,显出骨架的纹路。   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又脏又破看不出颜色的短裤,外露的皮肤上遍布红疹瘀点,双腿皮肤多处溃烂,雨水一淋,红色黄色的顺着腿往下淌。   小幅度摇晃的双臂上,结痂未结痂的针孔密密麻麻聚集在手肘,小臂位置。   这是一个在正常社会出现,普通人绝对会退避三舍的人。   顾添拉了谢悯一把,自己紧走两步,伸手想要搭在对方肩头又缩了回来。   “站住。”   顾添低声呵斥,对方缓缓转身,脸色蜡黄,枯树皮一般的脸上,双颊凹陷,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他一张嘴,红包,白斑散布在因为门牙脱落已经萎缩的牙龈上,顾添不由得退后了两步,举着照片摇了摇。   “见过这个人吗?”   对方嘴里发出嚯嚯嚯的怪音,又像笑又像哭,他不回答朝着顾添裤兜的方向抬起了右手。   顾添摸出烟盒递出去又缩了回来,抽出一支烟递给他。   “别废话,警察找人呢。”   他的手依然没有缩回去,见顾添不懂,举起左手虚握摇了摇大拇指。   顾添掏出打火机扔给他,他把烟喂进嘴里抖着手打燃了火机。   顾添也不准备要了单手揣进裤兜,摇了摇照片:“见过吗?”   他还是那样张着嘴,热气一熏,牙龈的红包破了一个,渗出血丝,他舌尖一舔轻轻摇了摇头。   顾添咬牙切齿,拽着谢悯继续往前走。   那个男人举着烟站在原地,双眼眯了眯,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另外几组报平安的信息,他们沿着垃圾山边缘转了半个多小时,勉强走了大半。   一群人不知道进进出出了多少个棚子,一个能提供线索的人都没找到。   下了一上午的雨终于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半张脸,陡然升高的温度把垃圾山的味道烘托得更加浓烈。   密不透风的雨衣里,衬衣已经湿透了好几处,顾添摘下兜帽,彻底拉开拉链,把雨衣大敞开,解开了衬衣最顶上的两颗钮扣,他埋头凑近锁骨闻了闻。   “这衣服没法要了,回去就得扔了。”   谢悯啧啧两声压下了那句:就你讲究。   两个人继续转悠,遇到结束寻宝的拾荒者也上前询问。   面对顾添,有的拾荒者紧紧护住背篓,一脸警惕,生怕被他抢去了半天的劳动成果。   “难道他不是来了这?”顾添不禁疑惑,毕竟这一路还有很多其他地方。   “云升物流已经结业了,仓库也空置了,齐耀去干什么?并且他和高升平可能根本算不上认识。除了仓库,附近全都是跟收废品捡垃圾有关的,他来寻求自我回收吗?”谢悯笃定齐耀一定是来了这里。   “找完再说吧,路边的废品回收店,有的装了摄像头。如果实在问不到线索,一会回去我们挨个问问谁家有保存久的监控记录,借来看看。”   谢悯说完立刻又想到思路安慰顾添。   顾添舔了舔嘴唇,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来的路又烂又窄,即使晴天也开不了多块,那些摄像头说不定就拍到了副驾驶座的人的侧脸呢?   “有情况,这里有人说见过,你们过来。在靠北边边上墨绿色的棚子。”   对讲机里传来同事的声音,两人赶紧按着指引改变了方向。   陆斯站在显眼处挥动着双手,先到的叶锐和卓一鸣守在外面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第66章   棚子不大, 勉强能站进去三四个人,小火炉上滚着的热水拔高了棚里的温度。   炉边坐着一个在这里绝对算得上面容整洁的中年男人,他裹着脏得看不出花纹的毛毯搓着双手靠近火苗取暖。   “他说他见过, 说的时间也对得上。”陆斯指着男人。   顾添不着急询问人的模样, 反而问起这个男人在这里待了多久, 为什么来这里。   男人对于顾添的明知故问自嘲的一笑:“没了以前的生活,没了工作, 在这找点东西换钱,有钱了买点舒服, 没钱了就忍着,这辈子就这样了。”   “在这住着的都是流浪汉?”顾添再一次明知故问。   “流浪汉的日子都比我们过得好。”   顾添摸出照片扬了扬:“具体说说?”   中年男人一笑:“你是头?我说了可就在这里待不了了, 我得有好处才行。”   “吃药还是打针?”谢悯忽然插言。   “吃药……”中年人声音放低了几分。   “提过的信息有价值的话, 可以考虑, 说吧……”   “他和狗哥一起来过两次,最后一次是找人。”   “找谁。”顾添略过了狗哥。   中年人手虚指了斜前方靠近垃圾山的方向:“住在那边集装箱的瞎子。”   “找他做什么?”   中年人一耸肩:“我不知道,一个来月前他们一起来找瞎子, 后来这个人单独来找过瞎子, 再然后瞎子就不见了。后来他又和狗哥一起来找过瞎子, 还问我知道不知道瞎子去哪里了。”   “我上哪里知道去。”   “狗哥是干嘛的?”顾添搓了搓下巴。   中年人撇了撇嘴:“来这的能是干嘛的?你要是问我, 他有没有别的作掩护的正当职业我就说不出来了。”   “个子多高,瘦还是胖, 多大岁数。”   中年人一指谢悯:“比他矮点,精瘦, 大概25,26吧, 看他那精神头应该不吃这个。”   顾添点了点头,“看起来, 很熟嘛,还说得出具体模样吗?”   “能。”   顾添一甩头,陆斯和另外一名干警给他上了手铐,押着他走出来棚子,顾添带着其他几个人往他指的集装箱走去。   浅色的集装箱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箱体上切了个口就当作门,切口没有做任何处理,毛刺横七竖八立着,稍有不慎就会割伤人。   顾添勾着腰伸手举着手机电筒照了一圈。   密不透风的集装箱里没有照明,室外的光只能勉强照到豁口处,刚才那场大雨在箱子里积上了薄薄一层水。   箱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生物,顾添举着手机率先踏了进去。   哐当……哐当……   脚踩在箱底,每走一步发出金属皮震动的响声,空气中满是吸饱了水汽带着腥臭的潮湿。   几部手机电筒照亮了黑黢黢的内里,空荡荡的箱子里只有丢在最里侧地面的一个破烂的席梦思床垫,裹满铁锈的弹簧圈和深棕色的海绵泡沫为室内的污浊空气添砖加瓦。   床垫上扔着一只空的注射器,本应该银光锃亮的针头蒙上了一层油腻腻的灰。   叶锐带上手套,掏出证物袋裹了几层,小心翼翼装进了塑料盒。   卓一鸣手里拿着长镊子,微微弯腰仔细扫过床垫每一寸,收集道一些长短不一的头发。   一行人走出集装箱,外面已经是日光灿烂,就这么一会功夫,太阳露了全脸,烘烤着刚下过雨的大地。   地面的积水化作水蒸气上浮,虽气温不高,潮湿着实让人难受,顾添脱掉了肥大的雨衣搭在手里,再次解开了一颗衬衣纽扣。   叶锐他们手里拿着东西,懒得脱雨衣,扯开拉链急匆匆走前面,幸好他们都没注意到落在最后的顾添,要不然指不定叶锐又要说出什么「好话」。   谢悯只是睨了他一眼:“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顾添一梗脖子,“那可不。”   刚才一边找人一边往里走不觉得,这会走了七八分钟才勉强看得见停在最外面的几辆车,顾添忍不住说了句。   “这地方可真大。”   “全逸林每天的垃圾都往这倒,养富了无数个破烂大王。”   “哗啦……哗啦……”   沉重的双脚在水洼里拖拽前行,发出的声音犹如恐怖片里的前奏,顾添和谢悯同时侧目。   他们刚进来时碰到的那个脏兮兮的男人,此刻咧着嘴朝着他们走过来。   经过雨水冲洗,又是太阳照射,他身上的气味更加令人不适,顾添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手里还握着顾添丢给他的打火机。   银色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几道无法捕捉的弧光。   他拖着步子迎着两个人走过来,距离他们两步停了下来伸出了手。   雨水冲掉了脏污露出了本来的样子,微红的手掌上遍布小红点和小水泡,顾添掏出兜里的烟盒索性一整盒扔到了他的手掌。   “谢……谢。”他长大嘴巴,喉咙发出嘶哑的音节。   谢悯低声说了句「走」,两个人抬脚往前。   雨后路面犹如粘合剂,每一步都走得费劲,刚走两步,顾添耳廓微动,天地间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身后气流涌动,他毫不犹豫转身踢出了右腿,本来冲着他后颈去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瘦骨嶙峋的拳头本不应该有什么力道,却在顾添小腿上留下了清楚的刺痛,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砰!”比他叫声更快的是谢悯飞起的一脚踹在对方手腕上。   安静的垃圾山边的午后,顾添甚至听到了骨头破裂的声音,那个男人捂着手腕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烟盒,打火机掉在了身旁。   谢悯回头一眼看见了顾添裤子上的针头屁股,双瞳紧缩,顾添循着他目光下望。   “我艹,他妈的,我说呢,你是不是有病。”   顾添伸手要去把被谢悯握住了手:“别动。”   闻声跑回来的叶锐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急着问怎么了,一面已经有两个人上去控制住了男人,全身搜查,当然他的全身只有一条破烂的布短裤,连包都没有。   “戴手套拿证物袋把针头拿回去给苗法医,车上有消毒酒精吗。”谢悯果断安排,而顾添完全状况外,他没想通这个疯子怎么突然发作。   针头摘下,裤管撩起来,一个红点冒着血。   谢悯回过头,那个人半躺在地上,脏兮兮的布裤子被水浸染,污水溅在身上浑然不觉,大张着嘴呵呵呵的笑。   嘴里重复着:“谢……谢。”   “他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抓回去关起来。”   谢悯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挤压针孔旁边的皮肤,本来只冒出一滴血珠的伤口咕嘟嘟涌出暗红的液体,瞬间流成了一条小溪。   殷红顺着顾添白皙的小腿滑下,浸湿了袜口。   幸好卓一鸣在车上备了酒精棉碘伏,这会紧赶着送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具体过了多久没人计数,谢悯拿过酒精棉反复擦拭伤口,把小腿上的血迹擦干净,整理好顾添的裤管,亮出了受伤的位置。   “别放下去,破伤风是厌氧菌,不能捂,我们立刻去医院。”   谢悯说着话刚站起身,双腿麻痹眼见着往下滑,顾添伸手穿过他的腋窝搂住了他。   “谢队,你这身体不行啊,我扶你,尊老爱幼。”   谢悯白了顾添一眼,任由他扶着走回车边,顺手掏出了他裤兜里的车钥匙,把顾添赶去了副驾驶座。   顾添大大咧咧瘫在座位上,一条腿搭上了中控台,嘴里安慰谢悯:“不会有事,放心。”   谢悯看他那白得晃眼的小腿上那个刺眼的红点,忍住了叫他坐端正点的念头。   绝尘而去的汽车上的人可能永远不会看到,垃圾山旁某个低矮的棚子里,有一部陈旧的手机单色黄光屏幕亮了几秒又暗掉。   “有生人来了。”   “去看看什么人。”   “好像是条子。”   “去给他们找点事干。”   “做好了,很快有好东西让你尝鲜……”   ——   逸林市省第一人民医院。   下车前,顾添为了和谐干脆把另一只裤腿也挽了起来,大冬天光着小腿走在路上,配上刚才在垃圾山走了一圈的脏鞋子,宛如刚去稻田里偷了粮食的猹,吸引无数路人好奇的目光。   顾添昂首挺胸走进电梯摁了十楼。   十分钟后,他瞪着刚刚离开自己身体还温热的五管血愤愤不平。   “我这今天早饭都没吃这么多,这一口气抽了我一个月的早饭啊。”   护士摇了摇试管睨了他一眼:“你还好做了男人,要是女人流血更多,就你这样嚎,还没成年就变哑巴了。”   谢悯捂着嘴忍住笑,伸手帮顾添按住了止血棉球。   办公室里,赵老头端着茶杯幽幽吹着气,表面浮着的茶叶碎末飘向了外侧。   “准备怎么弄?等着还是……”   赵老头话还没说完,谢悯已经做了决定:“马上开,一起整了。先开着吃,等化验结果。”   赵老头一放茶杯,拉出键盘开始噼里啪啦。   “要不等等?”顾添商量的口气询问。   赵老头没说话,敲键盘的手也没停,谢悯的沉默不语代替了回答。   噗噗噗……打印机一连吐出了好几张单子,赵老头拿在手里晃了晃,哗哗作响。   “乙肝免疫球蛋白,也就是乙肝阻断针。这个省事,就一针。破伤风也不给你开皮试的了,直接上免疫球蛋白效果好。其他药嘛吃够28天,我先给你开了三天,记得来补。再然后给你搭配了一些增强抵抗力,让你尽量舒服点的中成药。” 第67章   赵老头干这种事就是杀鸡用牛刀, 也是轻车熟路,一点安慰都没有,开完单子就轰人。   顾添张嘴还想说话, 赵老头一指谢悯:“有问题问他, 比我还清楚, 赶紧去吧,一会人又多啦。”   护士手起针落, 干脆利落,顾添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 已经扎完了两针。   顾添揉着平白无故落了两针的屁股走出注射室,谢悯已经取好了药分出了一次的份量, 手里端着纸杯递给顾添。   “诶?哪来的水?大厅里的?”医院每层楼大厅都有两台饮水机供人免费取用。   “看字, 护士办公室倒的。”   顾添举起来一看, 果然杯身上印刷着,医院名字logo,大厅里的都是塑料杯, 一次性纸杯不会用这种造价高的定制杯。   顾添满意的吃完了第一次药, 回市局路上, 谢悯絮絮叨叨给他念了一长串可能会有的副作用。   最后一句话总结:“难受不舒服就忍着, 药必须吃。”   “没多大点事,放心吧。”   瞧顾添那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悯就知道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回到市局,苗宇坐在隔间里等着两人, 顾添看他面色严峻嗤了声。   “不要那么严肃好不好,又死不了。”   “药吃了吗?”苗宇语气严肃。   “吃了吃了, 开了三天的。”   “去补吧。快速检测法艾滋病阳性, 已经抽血送疾控中心检测了, 下班前应该能出结果。小手臂的伤固定处理了,不妨碍你们审讯。”   “固定?”顾添疑惑着望向谢悯,而谢悯一脸毫不在意。   “老毒虫,骨质疏松是标配,摔一跤都可能骨折。这些毒瘤……”苗宇提起来咬牙切齿。   “我走了,有结果了我来告诉你,记得去开药,然后定时吃药,然后……”   然后苗宇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注意事项,同样的,谢悯觉得顾添也没听……   疯子被锁在审讯室的金属椅上,暂时没人顾得上他,从垃圾山带回来的人正在接受画像师的询问,具体描述瞎子和狗哥的面部特征。   谢悯找到了段振鸿,段振鸿告诉他,有的毒贩子对外对内两个绰号。   特别是面对垃圾山那种低劣吸毒群体,所以最好有画像或者准确结真实信息,他才好判断,光听这两个绰号是没在他们这有记录的。   “我们从垃圾山带回来了一个人正在给嫌疑犯画像,他……”   关于这种人的后续安排,他知道有成熟的处理流程,但是毕竟他不是禁毒口的人,所以怎么做还得段振鸿说了算。   “吸毒的吧?吸毒的好办,交给我就行,你们安心询问,结束了通知我,我派人去安排。建议你们尽快,免得他在审讯室里毒瘾发作对于你们来说不好办。”   “谢了……”   “我们两还说啥谢不谢的……”   等待画像的时间里,刑侦支队又把齐耀遇害前24小时被城市摄像头留下的所有记录翻了出来。   有了大致目标再次仔细梳理齐耀出现停留过的地方,终于在顺利路约等于摆设的摄像头下找到了蹊跷。   和齐耀几乎前后脚停在胜利路78号附近的还有另外一辆出租车。   因为树荫茂盛,这辆停在马路对面的车看不清牌号,车门打开只能看到下半身着暗红色的裤子,脚踩一双某知名运动品牌的纯黑色椰子鞋。   根据鞋的款式尺码推测是个男人,很大可能是个年轻男人。   这个人下了车后上了马路牙子,看方向走去了路边的店铺,在齐耀提着蛋糕上车后,他又站回来马路边,拦住一辆路过的空出租钻了进去,这次他的上衣露出了下半截。   一件深灰色的拉链外套。   出租车跟着齐耀一前一后驶出了监控范围,最后留下一抹残影顾添按下了暂停,将时间节点交给了图侦。   过了大概十分钟,图侦传回来可能的三组车牌号码,以及完整的车身特征。   逸林市出租车公司一共三家,每一家涂装不同,所以车身颜色轻易的分辨出了所属公司,卓一鸣一个电话拨过去,不到十分钟就核实到了正确的车牌号,以及司机姓名,联系方式。   有了车牌号精确了目标,随后在齐耀出现的路面监控里,几次发现了这辆车的身影。   虽然不是每一处监控里都有,但是隔着几公里的摄像头里时不时出现一次,绝非单纯巧合。   对于几天前的这单,司机记忆犹新,甚至说出了男乘客的大概长相,顾添瞟了一眼还没修完的画像,倒是挺像。   “送去机场附近了。一上车,他就明确跟我说跟着那辆黑车,说是老婆的奸夫,他要抓出轨的证据好离婚。反正又不是不给钱,我看他也不像坏人,上车就给了我五百块,要我别打表,要是不够再给。”   “五百块,绕着逸林跑三圈都够了,我当然听他的……”   凶手坐着这辆开着空车顶灯的出租车就这么在监控眼皮子下,一路跟踪上了齐耀的车。   “他一路没说话,偶尔在手机上敲字,我看情绪挺平静。”   “暗红色的工装裤,是叫工装裤吧?挺多口袋那种。外套拉链没拉全,里面穿着黑色的T恤,紧绷绷的,肌肉挺发达,一看就没少练。”   两副精打细磨的画像完成,中年人看着电脑上的成品竖着大拇指:“对对对,厉害,就长这样。这就跟照片似的,你们警察真厉害。”   两张画像,谢悯传给了段振鸿,不多时他回复,狗哥没记录,瞎子有前科,进过强戒所,那只眼睛是在毒瘾发作时自己戳瞎的。   瞎子本名:夏强,33岁,望北市人,无正式职业,吸毒史长达八年。   两张配着照片,带着详细信息,衣着特征的协查通告,转眼之间传遍了全国。   夏强二十天前乘船离开了望北岛,在对面省下船后,不知去向,仿佛从人间蒸发,再也查不到任何出行入住记录,至今身在何方也不清楚。   一通忙碌后,即将到了下班时间,顾添手一挥让大伙回家休息,现在他们只能等。   谢悯刚才给赵老头打了电话,让他等一等,他们过去补开药,初检阳性的话,基本是跑不了了。   刚走出办公室迎面碰上匆匆而至的苗宇,苗宇手里捏着两摞刚收到的化验报告。   叶锐采集回来的样本验出了DNA,和瞎子夏强留存样本一致,说明齐耀在垃圾山找的人确实是夏强。   苗宇把厚的那摞拍在顾添手上:“这孙子太坏了。”   顾添摊开报告扫过一眼,乙肝E抗原阳性,大三阳,病毒活跃,具有很强的传染性……   人类免疫缺陷病毒抗原体(HIV-AG/AB) 9.73(阳性)单位S/CO 参考范围 < 1.00;   病毒载量 780000CP/ML;   超高的数值不仅证明了袭击顾添的人身患艾滋病,乙肝,更说明他根本没有接受正规治疗。   用于袭击顾添的针头多次使用,上面残留了血液以及毒品……   顾添摊着报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呼吸,隐藏自己的情绪。   “妈的,忙了一下午把这孙子忘记了。”   他捋齐了报告扬在手里,回转身冲着还没走的大伙扬了扬:“嘿,老子的死缓判决书下来了,你们安排两个人去审那孙子。袭警……可能警察还被他袭死了,我去找医生开药去了。”   大伙纷纷围了过来:“顾哥,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楼上他们也遇到职业暴露,好好吃药不会有事。”   “顾哥,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全靠你改善伙食呢……”   ……   “嗤……你们怎么也不假模假式哭一下,算了算了,赶紧弄完回去休息,这两孙子一天没抓着,咱们一天不消停。”   顾添匆匆下楼,坐上车钥匙对了几次锁孔没对进去。   谢悯一把握住他的手插进钥匙,拧了一下发动了汽车。   “今晚吃什么?自己做,还是外面吃?”   顾添看了一眼窗外:“自己做吧。”   “算了,一会回来不知道几点了,外面吃吧……”   车子开出市局大门没多久,被迫停了下来,前面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顾添一拍方向盘:“应该走路去的。”   “赵医生会等我们的,你上午检查的报告出来,应该没事。”   车子慢慢开到医院已经七点过,除了一个窗口开着整个大厅空荡荡。   走上十楼,赵医生坐在办公桌前举着报纸优哉游哉。   瞧见两个人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伸手指了指桌上。   乙肝两对半检测,除了乙肝表面抗体阳性,其他都是阴性。   艾滋病检测也是阴性。   “打过乙肝疫苗?”赵医生问。   “我记得你们好像集中注射过吧?”   “对。”顾添肯定回答。   “小伙子身体不错,带抗体。今早也打了阻断剂,不会有问题放心。药老老实实吃够28天,大爷我保证你活得比18岁还年轻。”   “对了。”赵老头说完放低了报纸,推了推眼镜盯着顾添。   “结婚了吗?有伴侣吗?为了稳妥,最近三个月还是不要那啥。”   “其实呢,做好安全措施几率不大,主要呢凡事怕万一,也怕增加两个人的心理负担,单子开好了去拿药吧。”   顾添说了谢谢,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赵医生,别告诉我爸。”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说得我老头子嘴那么碎。”   办公室门一关,赵老头悠哉哉摸出手机,打开对话框按着界面最下方的白条开始说话。   “瘾君子有乙肝艾滋,阻断药已经吃上了,乙肝针也打了,他本来有乙肝抗体这方面不用担心。坚持吃药问题不大,老谢跟他一块来的,应该能看住他,有情况我再告诉你。你儿子还不让我说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到了停车场, 谢悯把顾添赶去了副驾驶,坐上车顾添把医院报告胡乱塞进了储物箱。   “我们回家吃啥?冰箱里是不是还有上次买的冻饺?”   “我点了上次的牛肉火锅,忙活了这么多天了, 吃点肉补补。”谢悯发动汽车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 重重踩下了油门。   一直到家停好车, 顾添都没说过一句话,沉默的下车上电梯, 外卖已经放到了架子上,顾添提起来打开门踢掉鞋子光脚走进了餐厅。   顾添沉默的洗好米倒进电饭煲, 摆好炉具,倒上牛骨汤, 扔进去切成段的玉米和白萝卜, 打开火, 摆碗筷蘸碟,把用塑料盒放好的肉拿盘子一盘盘摆好,扔掉了所有一次性餐具, 连筷子都用上了顾增前几天新发给他的顶端带了好看图案的骨瓷筷子。   锅子里的汤咕嘟嘟滚了起来, 回来就进了房间的谢悯一直没出来。   顾添眉头越皱越紧。   乙肝还有抗体, 艾滋正常吃饭又不传染, 不是吧??   外卖不是他点的吗?他要不想跟我一起吃,为什么点这么多?   难道是点完又后悔了?   那我自己都吃完好了!   顾添举起筷子在锅里撩了半天, 一片肉没放的汤里,撩了个寂寞, 他提起筷子放进嘴里抿了抿。   苦的。   汤坏了,不能吃了。   他起身手刚碰上锅把, 听到了远远一声吆喝。   “皮厚?”   他条件反射松开了手, 盯着门口, 谢悯并不在,过了几秒,谢悯穿着拖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板东西。   “刚才你说话?”   “对!”   “你怎么看见的?”   谢悯指了指阳台,漆黑的夜空犹如给紧闭的推拉玻璃门蒙上了一层反光膜,顷刻变成了巨幅镜面,顾添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在里面。   谢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四组不同颜色的长条形盒子拼在一起,每一条7个盒子,每一片透明盒盖下是分成三等分的小格。   “4周的药盒,刚好28天,可以拆卸的,你的所有药都给你分好放进去了,你挨着吃就行。吃空了,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顾添一喜,原来谢悯刚才给他分药去了,旋即他又疑惑,瞧了瞧手上不太能够确定新旧的盒子。   “你哪来的这个盒子?刚才没见你去买啊?你怎么知道每种药吃多少?”   “盒子上写着呢。”谢悯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举起筷子夹了两片肉扔进锅里,涮了涮送进了嘴里,他已经又是连续几天没吃过正经饭了,饿得不行。   谢悯连吃几口,顾添坐着巍然不动,刚才的苦味还在嘴里回味。   “你有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顾添小心翼翼的问,谢悯睨了他一眼,又睨了桌上的餐具一眼。   “什么味道?人民币的味道?你准备我吃完肉你啃盘子?”   “那还是算了吧,一个盘子顶好几顿肉了,你还是吃肉吧。”   谢悯烫好了一筷子肉扔进了顾添碗里,顾添夹起肉吃了两片,再没有什么苦味。   他夹了一片肉在味碟里滚了滚放回了谢悯碗里:“请你吃个有味道的。”   谢悯嗤了一声,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顾添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谢悯点多了,还是顾添胃口不好,吃到最后每个盘子里还剩了一点,而谢悯已经有了饱意。   他刚才还吃了几根面条,怕胃又难受,实在不敢再硬塞,他指了指锅示意顾添解决掉剩下的。   顾添把盘子端起来,把剩下的肉擀在了一起。   “你做什么?不可以浪费……”谢悯怕他倒了,虽然没剩多少,也是粮食。   “你给我炒个牛肉,明天带饭,就是牛肉盖饭。”顾添理直气壮。   谢悯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为什么要我给你炒,你自己不会做?   而是反问:“哪有饭?”   “有啊,我煮了。”顾添指了指隔壁,放在灶台上的电饭锅亮着绿色的指示灯,可不是都煮好了么。   “行吧,正好消化运动。”谢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慢悠悠晃去了厨房,顾添双手捧着大圆盘跟在身后,像极了摇着尾巴的小狗。   姜蒜冰箱里还有,谢悯拿出来劈开看了眼还是好的,牛肉不用切,也不用码料,姜蒜切片,下油锅下肉划拉几下,加点盐,碾点黑胡椒碎起锅,五分钟不到,顾添第二天的午饭就好了。   他美滋滋的装上饭,拿着筷子把肉一片片铺在白米饭上,最后拿过胡椒瓶又碾碎了些撒上去,捧起饭盒几步走到客厅沙发边,谢悯正端着水杯准备吃药。   “看,我的午饭好看不?”   谢悯看了一眼他,当没瞧出来他的反常:“好看,你最好看。”   “切,我帅还用你说吗?”   顾添屁颠颠端着饭盒回了厨房,然后把餐具扔进了洗碗机,洗干净手坐回沙发上打开了药盒。   没有那些读不懂的名字,刺眼的适应症,这些药丸跟普通维生素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他一把扔进嘴里,一口咽下。   “今天赵医生说的话听明白了吗?”谢悯吃完自己的药,张口问顾添。   顾添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什么话?”   谢悯都懒得跟他说我就知道你没听,把注意事项又详详细细讲了一遍,为了打消顾添的顾虑,他把时间拆分成了两部分。   “药吃28天之后检查,一般来说肯定没事,3个月后再检查一次,艾滋病的窗口期最长就是3到6个月,咱们是职业暴露和输血还有高危性行为感染不同,3个月基本就确定了。”   “所以你就忍过28天,等过了28天你要去找你媳妇也没什么问题,你要讲究点3个月后再找你媳妇也行。当然你要不放心等到六个月最后一次化验结果出来也行。”   顾添愣住了,怎么职业暴露一次,国家还给发媳妇??   “找我媳妇??”   “对啊,夫妻生活啊。”今天赵老头不都说过了吗?   顾添嗤了一声:“我还当工伤国家发老婆呢,我有个P的媳妇!还夫妻生活,老子的夫妻生活每天都是和左手右手过的。”   “你需求有点大啊,每天都左手右手。”谢悯睨了他一眼,旋即反应过来顾添说的是没老婆。   他吸了口气,环顾四周,客厅里没有一副照片,无论是顾添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回忆进入过次数不多的主卧,里面也没有照片。   这的确不像是新婚状态,没理由没时间拍婚纱照,连情侣合照都没有。   “你自己说结婚了,门口还贴着喜字……”   “我什么时候说我结婚了?哦,门口那个喜字我可以解释,我什么时候说我结婚了?谢悯,你可别看我生病了好欺负就胡说八道……”顾添放下杯子,手抱在胸前,那模样跟审犯人也差不多。   “那次在极乐宫门口,遇见房东阿姨问你……”谢悯话还没说完,想起了当时房东是要积极给顾添介绍对象,所以他说自己结婚了是搪塞?   “嘿,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人?你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毛病,哪学的?”   “那喜字呢?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搪塞物业给你分配对象。”   “我妈去年过来弄的,你没发现我的浴室也是新装的?我妈说她找人给我算过命,今年我有桃花,为了给我招桃花,所以她给我贴了个喜字,弄了个粉嘟嘟的浴室……”   顾添一摊手,都是他妈的锅关他什么事。   去年顾添的母亲来逸林谈一个合作,前前后后待了接近一个月,到的第一件事给顾添的浴室整个拆了重装,还说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全部翻新一遍。   临走前买了大红喜字往门上一贴,指着顾添鼻子说:“你要是明年不给我解决个人问题,你就卷铺盖从我户口本上滚出去。”   谢悯抿了抿嘴,犹豫再三决定说句真话。   “我建议你妈妈去找算命的要赔偿,毕竟没见过谁招姻缘,招桃花往门上贴大红喜字的。”   贴上喜字不就默认已婚状态,谁未婚的往你这来?   上杆子来当小三吗?   贴个喜字斩桃花还差不多。   顾添随手抽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眼珠一转:“你是怕承担责任吧?”   “管我什么事?”   “我妈说我我今年姻缘上门,我家这房子这么多年了除了你没人来过,你来填了这个指标,我要是今年……”   “不,到明年春节……”   “不对,明年啥时候过年来着?一月对吧?”   “行了,到明年2月立春,我要是还没能解决个人问题,那肯定就是你的责任,你得负责。”   谢悯端着水杯一饮而尽,站起身丢了一句:“我负个屁的责!”   “也不是不可以……”顾添阴阳怪气斜眼看着谢悯。   谢悯踹了他一脚:“滚去睡觉,按时吃饭,多休息能减轻副作用,我睡觉去了。”   翌日,顾添起床故意磨磨蹭蹭,8点45才在谢悯愤怒的表情中捧着饭盒出了门。   谢悯无法理解的看着他把刚拆封的斜款包松垮垮背在身上,饭盒却非要拿在手里。   “你饭盒放进包里可以吗?”   顾添一拍包:“不行,这是我哥送我的,可贵了。”   “那你还背?”   “我得装药啊,那么大个盒子拿手里不方便。”   谢悯忍下了告诉他盒子可以拆开只带一条,就算只带一盒,顾添也一定会找个东西把它装起来,而不是随便的放在裤兜里。   从门卫到电梯再到四楼,收获了无数关心,他不厌其烦举着手里的饭盒。   “放心,天天吃着营养餐,啥事都不会有。”   到了办公室,翘首盼望的众人瞧着他捧着饭盒趾高气扬的模样,立刻散去,这么嘚瑟估计心理没出问题。 第69章   黄玲玲绷着眉眼, 斜着眼珠看着顾添。   “头儿,我记得刚来那会,我不谙世事也被你忽悠着做过两次早饭给你吃吧?我怎么没瞧见你当时这么高兴呢……”   “有吗?我不记得了。你做的怎么能和谢队比?”   “你给我做饭叫行贿, 谢队给我做饭叫关爱下属。”   “哦, 王局刚才打电话来, 叫你到了上去,应该是要关爱关爱你。”黄玲玲一耸肩。   顾添腿一软, 饭盒往黄玲玲桌上一放,摘下挎包套在了谢悯身上, 转身噔噔噔上了楼。   上班时间的电梯挤得人山人海,顾添索性走楼梯一口气跑上九楼。   推开王局办公室的门, 他的气还没喘匀, 王局瞧他那副冒冒失失的模样, 刚张嘴把呵斥生生吞了下去。   “坐。”   顾添战战兢兢坐下,屁股只敢放三分之一在凳子上,背崩得笔直。   “王局, 有什么指示?”   “昨天那个伤你的, 我看过笔录了, 表面看起来他说自己刚吸了, 产生了幻觉,瞧见你脖子上趴了个小黑人, 他是想扎黑人不是扎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暴力袭警这一条是肯定的了,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也别气了。”   顾添松了口气:“王局放心, 我没事。”   “药呢记得吃, 有什么不舒服就请假, 还有老谢在,你别绷得那么紧。要不给你批几天假,你先休息休息?”王局建议。   顾添疯狂摆手:“不用不用,这案子刚有眉目,我们要抓紧破案。王局放心我没事,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组织上尽量给你解决。”   “别告诉我爸妈……”   王局面色一滞,在顾添还没发现之前端起了茶杯:“你当我是幼儿园园长,没事就找家长告状?下次出外勤小心一点,这些犯罪分子穷凶极恶,稍有不慎……”   王局巴拉巴拉了一通,顾添听得耳朵疼,忍不住打断。   “王局,要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啊,案子还没破呢……”   王局一挥手,顾添刚起身还没开步,王局已经摸出了手机,顾添内心嗤了一声,不准别人玩手机,自己倒玩得起劲。   “他情绪比较平稳,药物不良反应暂时没有出现,说给他放假,不同意。”   顾添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响了,是望北市田禾区分局打的,他一接通,对方告诉他,关于头天他们发的协查通告,来了一个提供线索的群众,分局的干警沟通了一下,觉得很有价值,所以给他转了过来。   他们发的协查通告是有偿寻找有价值的线索,一般来说倒是没谁敢骗到公安局头上。   但是耐不住人民群众太热情,争前恐后提供的自己以为的线索,其实很多根本没有关系。   但是警惕性高还是好事,所以一般协查通告都会留本地联系方式,至少有辖区帮忙先筛选一次。   来报警的是个出租车司机,所属望北市出租车公司。   “你怎么对这个人有印象?”顾添先问了理由,其实很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能给你留下印象,一定有很多原因,普通人长得帅,漂亮,个子高,声音好听都是正面的原因。   反而长得丑什么的不会留下太多印象,因为人都有趋美心理,看到觉得不好的习惯性回避。   而在公安干警心理,犯罪分子留下的点一定是特别,这个特别和普通大众绝对不同,一般通过这个点就能初步判断这个线索有多大的价值。   “穿着打扮和你们描述的不太一样,样子的话好像差不多,我开着车呢,就从后视镜里看了那么一两眼有个模糊的印象,主要是当时天太晚,他有有些奇怪。”   “不太一样?”顾添反问,不太一样还能发现有价值,是哪里发现的?   “对呢,你们说有外套没有呢。裤子也不是纯色,有不规则的暗纹。鞋子应该是黑色的,体恤是黑色紧身短袖的,看着肌肉挺好。”   顾添和谢悯对视一眼,外套沾了血应该是处理了,司机所谓的裤子的暗纹很大可能是血。   “他具体有什么奇怪之处?”顾添接着问。   “大冷天的半夜穿着短袖,你说他身体好吧,他手上又带着手套。这穿法太古怪。左裤腿上有一溜白色的痕迹,看起来像牙膏印。   但是吧我琢磨牙膏也没谁挤那么多啊,想来想去倒是像奶油,后来我收钱时故意掉了东西,弯腰去捡,靠近他腿闻了下,哎呦,那裤子啊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一股腥气混着奶油的甜味。”   “啧啧啧……”   ……   想想荒郊野外的出租车司机大半夜想尽办法趴在男乘客小腿上,拼命耸动鼻翼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太正常……   若是告诉他那股腥味不是裤子太脏没洗,可能是刚杀过人后沾上的鲜血……   不知道这位司机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开夜车……   顾添右手盖在嘴上,转头看了一眼谢悯,谢悯眨了眨眼。   “他是几点上的车,从哪里上的,目的地到哪里?”   “过了十二点吧,没到十二点半应该,我正送完个客人回郊区,犯困了想着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迷瞪会,反正现在天冷了半夜也没人。”   “想得起来具体上车点吗?”顾添追问。   司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郊区我不熟,就记得西南方向,他上车要我去平阳镇,我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去镇里干啥啊。”   “他回答我回家,但是我听那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就多看了两眼看到了裤子上的白痕。”   司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没说出上车的具体位置,不过对望北岛地形早就了然于胸的二人,一下就判断出了望北市的西南方正是隐月市的方向。   “他在哪里下车的?”   “平阳镇边上,刚到镇子上,就是水果园那里。”   水果园在哪里顾添不知道,不过旁边陪同的干警立刻对地理位置做了解读:“在和历阳镇交界的地方。”   “距离你们那个案子,那个白衣服男孩子的地方有多远?”谢悯忽然发问。   陪同干警一愣,忽然一拍脑门:“走得快十几分钟!”   “你的行车记录仪呢?”谢悯问。   “哎呀,我都忘了这茬了,那玩意买来我就没动过,我都忘记里面的存储卡能保留几天了,可能在可能不在。”   司机话音未落,陪同的干警立刻安排同事和技术人员陪司机去取行车记录仪。   如果记录还留存,那么这次载客的所有路面影像,包括两个人的交谈都会录下来。   虽然正常情况下不会录到车内乘客面容,但是详细的时间点更能说明问题。   “我们假设,这个乘客就是嫌疑人,他十一点过在隐月市郊区杀害了网约车司机,然后有同伙用车把他载到了望北市郊区。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开车走大道二十分钟足够,但是考虑到他们要躲避交通摄像头,必然会选择小路绕路,这样用了更多的时间。”   “他在第一个案发现场应该停留了一段时间,可能是清理现场,可能是搜索财物,也可能是等待同伙,这样他在十二点过抵达了望北市附近。”   「咳咳咳」谢悯话说得有些着急,又引起了咳嗽,顾添拿过他的保温杯塞给他,接着他的话往下推测。   “他抵达望北市下车,让同伙离开,然后步行了一段距离或者就在原地找地方隐藏停留,然后等来了出租车司机,继续坐车前往目的地,下车后再次步行十几分钟抵达历阳镇,杀害了等待他的杨铭。”   “杨铭的死亡时间,经过法医解剖确定在凌晨1点半到2点半之间,这样看起来时间上完全合理。”那一头的干警对两人推测的合理性给出了肯定。   “他应该是骗了杨铭,说自己手上有杨铭要的东西,比如低价货,然后杨铭来交易被杀,钱财被抢,但是他在隐月市杀人是为什么?”两个案子并没有并案调查,田禾区分局刑警只知道齐耀案的大概,并不清楚顾添他们是怎么挖到嫌疑人和死者之间的联系。   “利益,财,甚至可能一时口角急了眼,等抓到就真相大白了。刚才的时间点是我们的推断,建议你们多查找一下我们这个嫌疑人和杨铭之间的联系,毕竟最后不能靠推断定案。”   “好的好的,现在有了方向,查找起来肯定会效率高很多。”   出租车司机当初大概为了省事,买了最大存储容量的行车记录仪。   纵使他们日夜不休的使用,也将狗哥上车那段完整保留了下来,不过存储位置已经到了最末,如果他们在晚一天发现,很可能这段记录就被覆盖删除了。   出租车司机说不明白的上车时间坐标点被清晰记录,地图上拉几条线测出了到两个案发地的精确距离,完全符合狗哥杀害齐耀后的再次作案的可能。   行车记录仪里也记下了狗哥不多的三句话。   “去平阳镇。”   “到了告诉你,先走。”   “回家。”   三句话被技术人员截取出来,又找人录了同样的话语,尽量模仿语气语速,然后传给了正在戒毒所里享受人生的垃圾山中年男子。   打乱的录音,七八个人重复录制的话语,只播放了一遍,他轻易辨识出了属于狗哥的声音。   协查通告再次发出,狗哥由涉案人变成了嫌疑人,从提供线索变成了提供抓捕信息,正告嫌疑人立刻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你说他还在望北吗?”顾添盯着屏幕上那种画像的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面对顾添的疑惑, 谢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在,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他确实杀害了两个被害人, 且涉毒, 但是又没有记录, 说明他藏得很深,望北岛是他的大本营, 他出去别的地方风险太大。”   嫌疑人确定了,该做的工作除了继续追查, 整理现有证据,剩下的就是等。   下班点, 顾添一挥手给大家批了第二天休息一天, 补偿连绵不休好几日的困顿。   如果嫌疑人有消了息, 迎接他们的可能又是连续的不眠不休。   虽然还是在待命状态,至少在家能躺在床上迷瞪一会不是。   回家走到路口,谢悯拉着顾添转弯去超市。   顾添不情不愿落后几步用力挣着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 中间是绷得笔直的两条胳膊。   “干嘛又要去超市?”   “生命在于运动。”   “运动我可以去健身房, 我不去, 要去你去。”   谢悯一个字没说,直接松手, 这手松得毫无征兆,一点力道没卸的顾添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谢悯连头都没回,手揣裤兜里走在了前面。   顾添咧着嘴小跑几步追上去:“算了算了, 你想我陪你逛超市也不说两句好话。念在你业余生活单调, 我就陪你逛逛街吧。”   谢悯挑了些蔬菜, 又买了些牛肉,心里盘算着晚上吃什么,又拿了几条小排叫师傅帮忙剁成了小块。   水果区,顾添看了一眼拉走了谢悯:“一看就不甜,你想吃什么,我叫人送。”   “橙子,椰子,车厘子。”   谢悯随便说了几个,顾添拿着手机全发了出去,发完收起手机。   “诶,平时没见你吃水果啊,这怎么一吃就挑贵的?”   “不让吃?”   “不敢不敢……”顾添推着车往出口走,走了几步身边没了人,一转脸,谢悯去了冲饮区。   “这的茶叶不好,我家很多好茶,你喝啥都有。”顾添一把拽住谢悯。   “我不买茶叶。”   谢悯伸手拿下了一包红糖桂圆红枣茶翻转背面仔细看配方,看完放回去又拿了一包红糖姜茶。   顾添的嫌弃愈发不加以掩饰,当时谢悯拿下第三包古法红糖看说明时,他终于发表了意见。   “这些都是姑娘才喝的,你干嘛呀?”   “你不会是要哄哪个女孩,拉我来当苦力吗?我跟你说谢悯,虽然咱们没那么熟,但是我肯定是不能给你当苦力的。”   “也是。”谢悯点点头,彻底抛弃了红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拿了一瓶蜂蜜看成分。   “我跟你说,这些看着漂亮的都是调和蜜,一点都不好喝,甜味都没有。”   谢悯毫不犹豫放了回去,拿起了旁边的蜂蜜柚子茶。   顾添张嘴又想发表意见,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合适,谢悯本来平时可以吃的东西就少,好不容易有点食欲还被他打击。   “行吧,这个我喝过,还可以。放你保温杯里也合适,就买这个吧,别挑了。”   谢悯拿了两罐放进购物车,转弯去了零食区,伸手从货架上拿了几包蜜饯扔进购物车。   顾添捞起来瞟了一眼。   “啧啧啧,话梅,杏干,全是娘们唧唧的东西,我看你也不像吃这些碎嘴玩意的人啊,你肯定是送姑娘的,我跟你说今天我不买单啊,别拿我的钱去讨好别的姑娘。”   谢悯懒得理他,又买了些别的,转回了杂粮货架,拿了一罐红红的辣椒面,暗暗的红,是将干辣椒先油炸之后再捣碎的。   隔着瓶子都能闻着香,看生产日期不过半个月,还是挺新鲜。   “诶,你不能吃辣椒的,你买这做什么?”顾添觉察出了不对劲。   “你不会是打算这些东西送给姑娘不能让别人感动,直接打开盖子泼辣椒面让人家哭吧?”   “我跟你说,这可是故意伤害,轻则刑事拘留,重则判刑的。”   沉默不语了很长时间的谢悯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顾添。   “你干刑警屈才了。”   顾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吧,我也觉得,我觉得九楼那个位置挺适合我的。”   “你适合去写小说,沙雕的每一天。”谢悯说完就往前走。   “诶,你这骂人嘛不是。我跟你说,你这些犯罪工具,我今绝对不买单。”   谢悯又买了些犯罪工具,能砸的死人的干豆子,能噎死人的花生仁,百合莲子,以及再次被顾添唾弃姑娘才吃的红枣。   单自然是谢悯买的,所有袋子是顾添提的。   走出超市,顾添还很贴心的建议谢悯去街边的礼品店或者花店,花点钱整个漂亮的包装再加点拉菲草送出去。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东西两个人都吃不上,除了谢悯拿来送人讨欢心,没别的用处。   电梯门开,架子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快递盒。   顾添扬了扬下巴:“你的。”   谢悯迟疑,他最近并没有买什么东西。   “说你的就你的,赶紧拿进去看看。”   顾添把购物袋拿进厨房,阻止了谢悯下厨的步伐,逼着他先拆快递。   塑料袋撕开是一个鞋盒,LOGO和品牌都是谢悯熟悉的,打开来,里面是和他脚上同款不同配色的跑鞋。   这双是灰蓝配色,如果他没记错,比他脚上的还要贵个一千几百块。   “你这是?”摆明了这是顾添买来送给他的,但是他想不出理由。   “你就一双鞋子,都没得换,我就多给你买一双咯。天天就穿一双,影响我们高大光正的形象……”   顾添说完不等谢悯开口,自己扒拉开了塑料袋。   “今晚吃什么,饿死了,赶紧的。”   谢悯叹了口气,把鞋盒放在了客厅沙发上,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谢悯打算做的简单点,小排洗干净和玉米萝卜一起进了高压锅。   拿出刚才超市买的青菜,塑料袋里捂了一天,质量不太好,有的叶子烂了,他站水池边仔细挑选。   顾添不帮忙就杵在岛台边,嘴里挑三拣四,嫌东嫌西,末了又把话题绕到了谢悯给谁买的礼物。   “你要是追姑娘,你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我看你生活圈子这么窄,喜欢的不是我们局里的吧?谁?”   “别部门的你也没机会接触,我们队里的?”   “难道是黄玲玲?”   听到黄玲玲三个字,谢悯心里一惊,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他刚才懒得和顾添掰扯,是因为他觉得顾添是没话找话,胡扯。   合着,这还不是胡扯,是真觉得他是买来送姑娘的?   他就算中过枪,受过伤,可是他发誓他脑子没中过弹,是有多有毛病的人追姑娘送豆子,红枣,花生,果脯??   谢悯的不自然顾添自然是看见了,不过他怎么也不会认为那是气的,他认为那是心虚。   “真是黄玲玲啊?哎呀,这既好办又难办。”   “黄玲玲这个姑娘吧,家里经济好,没吃过什么亏,性格好,不物质。但是吧因为没有受过生活的磨砺,有时候有点天真。只要你真心对她好挺好追的。”   “我是看你人品好,我才跟你说这么多。我跟她说的都是别轻易谈恋爱,你这样的容易被心机狗骗。自己有钱有稳定工作,搞事业不香吗!”   顾添絮絮叨叨念了不少黄玲玲的优点,缺点。   等到他念完,谢悯已经炒好了一盘青菜,他拿盘子盛出来放在一边,换上一口干净的小锅煮上了半锅水。   “你对她了解这么仔细,你为什么不追她?”   “不不不,女孩子太麻烦了。再说了,要是我有想法,你不是就没机会了吗?像我这么有竞争力的对手,你完全没有胜算啊!”   锅中水滚,谢悯扔进去了两条紫茄子:“谢了,我喜欢男人。”   谢悯说得十分随意,一看就不是真的,顾添大概真的是无聊,捂着胸往后站了几步。   “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谢悯打开高压锅盖看排骨,连头都没回:“放心,你这样的我瞧不上。”   谢悯用筷子戳了戳排骨,压得软烂,汤也带上了点白,差不多可以吃了,他关掉火拿汤碗盛了出来。   锅里的茄子差不多也熟了,等他调好味碟,耳边安静许久,他一转头站在旁边的顾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抻着脖子望了眼客厅没人,他把菜饭都端上了桌,顾添还没动静。   他去了阳台,推拉门紧闭,没人。   一回头沙发上的鞋盒子不见了,他去主卧,路过自己房间,门开着,鞋盒放在里面。   他敲主卧的门,敲了半晌没有声音,他以为顾添出去了,摸出手机刚拨出去号码,门内响起了铃声。   他又敲了几声还是没动静,他以为顾添睡着了,轻推开门,手机扔在床上,人不在。 第71章   谢悯走进去几步才看见, 顾添趴在书桌上,椅子后移,从腰到脖子拉出了一条凹下去的弧线。   看那紧绷的状态肯定是没睡着的。   他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吃饭了。”   顾添没说话, 他终于咂摸出了不对劲, 走了过去站在身边。   “不饿。”   顾添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谢悯手抬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在了他的背心。   “不舒服?”   “没有。”   顾添还是没动。   谢悯顺着脊背轻抚几遍:“如果不舒服就说,这个药会影响一些身体机能, 但只是暂时的。心情可能也会受到影响,你不用担心, 不会有事的。”   “你干嘛说看不上我?我有那么差劲吗?”   顾添还是没动,声音里委屈更浓, 刚才听到谢悯这句话, 他差点想哭,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就是非常不爽。   谢悯哑然,这不就是随口一说, 不过他也知道顾添大概是被药物影响了心情。   “说着玩呢, 你喜欢男人吗?”   “我是直男!”顾添斩钉截铁。   “那不就结了, 你又不喜欢男人, 你都不会给男人机会看不上你。吃饭吧,吃了早点睡。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两个素菜, 一个排骨汤,简单健康的一餐, 顾添虽然心情不好还是吃了两碗饭,吃完饭老老实实把厨具放进了洗碗机, 然后没等到清洁程序完毕就回了房间。   谢悯坐在阳台上抱着水杯看着远处的大海, 今晚天气不错, 月亮星星都很明亮,大海上的渔船即使没点灯也能看清轮廓。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到了那个可能本不存在的新型毒品身上。   这个世界哪里都不缺骗子,大概瘾君子抽多了,脑子损坏得都比较厉害,他曾经见识过瘾君子跑进派出所报案,说自己遭遇了诈骗。   诈骗金额说多不多,不过也够了立案标准,对方并不是记录在册被抓过的吸毒人员,所以最开始干警按常规接警处理,做笔录。   做着做着发现了不对劲,对方说是购买的新型浓缩型营养剂被诈骗。   基层民警虽然参与重大刑事案件少,但是接触偷鸡摸狗,吸毒可是家常便饭,听着听着就发现了端倪。   一来二去,报案人老实承认,群里认识的网友说有新型毒/品,带劲刺激,他花了高价买回来发现是白糖加盐加色素……   后来诈骗犯抓到没抓到他不清楚,反正报案人立刻进了强戒所。   类似的事情不能说层出不穷,至少屡见不鲜,所以很多新型毒品都是骗瘾君子的幌子。   那么这一次,又是一次幌子,还是真的有东西冒了头?   会不会跟他一直追踪的人有关?   「嘀嘀嘀」洗碗机发出了工作结束的鸣音,谢悯结束思考收拾了碗具,回房间洗澡后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后和衣而眠。   半夜,忽然起了大风,风不断穿过谢悯没关严的透气窗缝,吹打着窗帘,发出呃呼呼的鬼叫。   谢悯耳廓一动,睁开了双眼,起身关紧窗户,摸过手机凌晨两点。   不知道阳台门有没有关好,他赤足下床去了客厅,检查了所有门窗,回房前看到了主卧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   顾添还没睡。   他轻轻敲门,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推开门,床上被子里裹着个人,首尾颠倒,头侧躺在床尾,白皙的手臂伸出来一截搭在床边,手里斜握着的手机要掉不掉。   他轻轻握住手机,顾添条件反射一捏,屏幕自动解锁,显示出了最后停留的界面。   “聊天对话框。”   他一抽,顾添手指一滑按下了发送。   ……   他不得不瞟了一眼发给了谁,要不要紧,很意外对话框是他自己的。   “谢悯,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悯无从知晓这段话在顾添的手机里停留了多久,他掰起顾添趴着的头,满脸微红,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一撘手热意明显。   谢悯赶紧找来体温计,还好38度4,应该是药物引起的副作用。   “暂时不用吃退烧药,多喝水,物理降温,随时观察,持续高烧吃药联系医生。”   这是多年前,医生告诉谢悯的原话,他一直铭记在心直至现在。   拧一把温毛巾给顾添擦干净脸上的汗珠,帮他解开了两颗纽扣,重新整理好被子,他回房拿过来手机,靠坐在旁边把玩。   幸好顾添床够宽,两个人躺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挤不了谁。   “渴……”   “谢悯,我渴……”   顾添闭着眼睛嘟囔了两声,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在身旁根本听不见。   谢悯丢了手机,回到厨房拿出今天下午买的蜂蜜柚子调好了一大杯端回房间。   温热的水带一点酸甜刚沾到嘴唇,顾添闭着眼睛迫不及待的抱着杯子一口气喝了干净。   一杯水下去,脖子上的汗珠又起了一层,拧毛巾擦身体,过会又喊着渴……   顾添一晚上就这么循环了无数次,谢悯测量了几次体温,一直38度4,38度3的徘徊,就是不下去。   顾添一直迷迷糊糊,一会清醒一会昏睡,清醒也不是彻底清醒。   买的蜂蜜柚子茶给他调完了三分之一,他愣是连次厕所都没去,全成了汗水。   谢悯半躺在床边,手里举着手机,眼睛越来越模糊,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   点了两下猛地抬头,眨了眨眼,看来之前睡眠不好是不够折腾,被这么折腾一轮,这会困意怎么都抵不住。   顾添的睡衣已经湿透,谢悯犹豫着给他彻底解开,他忽然想起了上次顾添发烧……   顾添是有裸睡习惯的,今天穿得这么整齐少见,也就是说他大概是难受了很久,然后昏睡过去的……   想及于此,谢悯也不管什么授受不亲,三下五除二除掉了顾添身上被汗浸湿的睡衣睡裤,拧着温热毛巾又给他擦了一遍。   黏糊糊的衣物除去,身上清爽了,顾添闭着眼睛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真舒服啊……”   再一次测量体温,37.9,总算降得明显。   失去了睡衣的束缚,顾添开始了在床上的巡回睡觉,转转转,终于转到了谢悯的身边。   他手一伸搭在了谢悯的腰上,谢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提着他的手扔了扔没扔动。   “别挨着我。”   顾添听到搂得更紧,头在谢悯胸口蹭了蹭:“谢悯,舒服……”   谢悯听不清后面说的什么,实在没力气和他折腾,手搭在额头探了探,温度下去了干脆彻底闭上了眼。   ——   吃晚餐时,顾添吞东西,总觉得喉咙如同一团火在烧,他不敢多说话,闷头扒拉完饭菜,喝了一碗汤勉强捱到谢悯吃完,收拾了餐具跑回了房间。   洗完澡,他的难受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甚,手摸在身上每一处都感受到了明显的热意。   他趴在床上,搜索:“艾滋初期表现。”   “阻断药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两个结果堪称地狱和天堂,低烧,肠胃不适是普遍的初期表现。但是阻断药在2小时内服用成功率几乎百分百,在72小时内服下,阻断失败率,万分之五。   那天从他被扎,到谢悯处理伤口,飞车送他去医院,打针吃药,他仔细在回忆中拆解每一步的耗时,绝对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为什么他现在有了初期症状?是发作了吗?   还是阻断药没吃完也有可能出现假阳,然后需要后续继续阻断清除?那这样他是不是已经算一个携带者了?   他摸去了艾滋病友聚集的各个平台,搜索阻断失败,相关话题:0。   没有一个完成阻断药服用,却最终失败的人和他分享经历。   他打开谢悯的对话框,赵医生说过可以问他的,他想问问谢悯,他是不是感染了……   但是他怕谢悯笑话他,删除修改几次,最终没有按下发送的勇气。   昏沉沉如同泡在热水里,他到处找,找到了一个冰块,凉凉的真舒服,就是有点膈人,手感不够光滑!   抱紧点,趁它融化之前,多舒服一会是一会。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肚子里空唠唠,顾添被饿醒了,睁开双目,入眼的是自己绝对没有的格子衬衣。   顾添一下子撑起了上半身,顶开的被子空气倒灌,暖烘烘的身体立刻觉察到了凉意,一低头睡衣睡裤不翼而飞!   昨晚上他趴着睡着的,衣服绝对不是自己脱的!   顾添一扯被子裹住身体,谢悯幽幽睁开双眼。   “你对我做什么了!”   “我裤子,衣服呢?”   “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谢悯摸出手机举到顾添眼前:“昨晚你发信息给我, 我醒来了过来看看,你发烧了出了一身汗,所以……”   所以我给你擦身体, 把汗湿的衣服脱了, 给你喂水, 伺候了你一晚上。   这是谢悯没说完的话,他觉得按顾添从小到大具有多次生病经验的人来说, 怎么也懂这后续怎么操作吧。   “所以什么?所以你趁人之危,我昏迷不醒你就扒我衣服?还让我抱着你睡??”   顾添脸色绯红, 不是发烧的,也不是气的, 大概是羞的……   “顾队, 我在你的床上, 被你压住动弹不得,你脱了衣服趴我身上。就是打110,叫法医痕检来验, 也是你意图强/奸未遂的可能性更大好吗??”   谢悯懒得理他, 说完话下了床。   “那, 那我神志不清, 疾病导致昏迷不醒。”顾添死倔,绝对不能承认自己主动搂抱的事实。   “行了行了。赶紧穿衣服出来吃饭, 还要吃药。你昨低烧不是病,只是药物不良反应。”   “嗯?我查……”   “查什么查, 除了低烧还可能食欲不振,恶心呕吐没胃口, 困倦入睡困难,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赶紧起来吃饭。”   谢悯丢下一句话去了厨房。   顾添手撑在床垫上,立起身子,也不管自己露点不露点了:“你怎么知道?你是背过说明书吗?”   这句话理所当然没有得到谢悯的任何回应。   顾添收拾利索,神清气爽走进了厨房,电饭锅飘出了香气,他掀开一看,昨天他说谢悯买来送姑娘的花花绿绿的豆子,花生,都躺在锅里成了一锅粥。   而摆在岛台上那罐蜂蜜柚子,居然已经明显的空出了一段,他提起罐子举到眼前,确实吃了很多,没看错。   “谢悯,吃东西不是这么个吃法,你是没兑水,直接舀着吃吗??”   “晚上该睡觉的时间,你吃这个,你不怕吃多了糖尿病啊。”   谢悯拿碗盛上粥塞他手里:“第一,糖尿病不是吃糖多得的。第二,不是我吃的。”   “那谁吃的?”难不成谢悯晚上还带着这玩意出去约会了?趁着他睡着了。   “狗吃的。”   “啧啧啧,真的是逼急了谢队连自己都骂。”   早餐一人一碗粥,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多士炉烘一轮,抹上果酱黄油就这么吃完了早饭。   吃完饭谢悯故意提醒顾添。   “你的水杯在卧室,自己拿出来洗了,把药吃了。”   顾添甩手甩脚走进房间,没开灯,窗帘没拉开,暗得很,他瞟了一眼杯底有东西。   “啥玩意?”   走出房间都不用等到客厅,顾添看清楚了杯底黄色的细条不是柚子是什么,顾添一下就炸了!   “谢悯!你居然骂我是狗!你趁人之危,瞎喂我什么呢?”   谢悯端着杯子刚喝完药,坐在沙发上摁开电视,抱着杯子眼皮都不带抬的。   “人都是自己吃东西的,只有狗才需要喂!”   顾添单方面宣布和谢悯冷战,只是做的饭肯定还是要吃,就是不说话。   两个人起床就是十一点,粥一人喝了两碗,午饭也一起解决了,顾添洗完碗,谢悯就去了厨房。   他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玻璃门拉上了,顾添也不好意思去凑热闹,就听见厨房里噼里啪啦,阵阵香味传出来,他吞了好几次唾沫,忍着不去厨房。   大概是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今天起来一直觉得嘴巴里发苦,连带着喝粥,吃面包抹了好几勺果酱都觉得苦。   谢悯在厨房里大概待了两个多小时,端着一个圆盘走了出来,往茶几上一搁。   黑乎乎的肉上面裹着辣椒,芝麻,闻着很香。   “这是啥?”顾添忍住想要往前伸的手,克制自己不要太丢人。   “香辣牛肉,照着网上做的,你试试会不会毒死。”   “哦。”顾添忍住心中的窃喜,也顾不上手没洗,抓了一片塞进嘴里。   刚出锅还带着热气,除了烫没品出别的味道。但是他就是觉得很好吃,很香,因为谢悯不能吃辣椒,所以这肯定是给他做的。   “还行吧,有点咸。”   谢悯瞟了他一眼,伸手过来:“那别吃了。”   顾添把盘子往胸前一收,侧转身体背对谢悯:“咸我也吃,不能浪费。”   “不好吃就别吃了。我照网上弄的,也没办法尝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谢谢谢。”顾添又抓了一把进嘴,把盘子整个抵在了胸口。   “三斤牛肉呢,你慢慢吃,别消化不良。”   “行的,行的。”   谢悯见他吃的欢乐,估计他嘴巴也尝不出什么味,洗干净手说了句回房睡觉,有事叫他。离开了客厅。   晚饭是顾添做的,为了感谢谢悯的照顾,他亲自下厨煮了一盒速冻馄饨,皮没破,全熟了,堪称成功典范。   吃完饭,顾添定的水果送了来,他洗了一盘车厘子放到谢悯跟前。   谢悯眼睛看着电视机里的新闻,伸手把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我吃不了水果。你多吃点,最近要注意营养全面,这样能减轻副作用。一会晚上睡觉前,我煮上粥,以后每天早上我们都吃完早饭再上班。”   ——   翌日,出门前顾添站在门口非叫谢悯换上新鞋,大有今天不换就不出门的架势。   僵持半晌,谢悯败下阵来,换上了新鞋。   顾添揣着满满一大盒香辣牛肉走进了办公室,不是出电梯前,谢悯有先见之明拿了过来,毫不怀疑,顾添进了办公室第一个动作就是掀开盖子。   不过他没能阻拦顾添坐下立刻打开盖子摆在了桌上,所有人经过隔间都能看见的位置。   一上午的时间,顾添一直保持着右手操作鼠标,右手单手敲击键盘,左手吃东西的架势。   虽然吃得不算多,一片牛肉怎么也要吃个十分钟,不过姿势实在不雅。   十一点过,叶锐手揣在兜里走进隔间,还没走到桌边鼻翼快速动了几下。   “什么味?”   “诶?你哪来的?”叶锐问完看清是玻璃饭盒,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谢悯。   这一眼让顾添颇为不爽:“怎么,我买的不行?”   “行,转给你的监控视频看看,我觉得很像。”   自从他们发了新一版的协查通告,收到了不少线索,但是没一个靠谱的,今天这段来自于一辆私家车的行车记录仪。   望北市前天清晨出了一起车祸,肇事车辆逃逸,现场没有摄像头,受害人家属悬赏五万,请求路过此路段的司机帮忙提供记录了车祸的行车记录。   其中一位车主在翻查自己车辆记录仪时,意外发现了和警方协查通告上特征相似的人,提交给望北市图侦后,他们分析后认为极大可能是狗哥,第一时间出动了警力在周边排查,一无所获。   因为狗哥的正面影像几乎没有,都靠口述,画像,所以他们发给了市局这边辨认。   鞋子还是之前那双黑色的,裤子成了暗绿色,T恤依然是黑色紧身的,没有穿外套。   顾添把笔记本推到两张办公桌中间,和谢悯头凑在一起看。   “你觉得像吗?”   “应该是。”谢悯指着画面里的人。   “你看,他走路一直保持警惕,微微低头,避开被摄像头拍到脸,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反应很迅速。你看这段,后面有个人急匆匆走过,还距离一两米,他已经下意识的斜着让开了来人。如果不是后面车祸发出的声响惊动了他,他可能压根不会把正脸暴露给路面方向。”   马路上除了交警的摄像头,还有市政部门,公安部门各个部门装的监控,还有汽车的行车记录仪……   这个人一直有意识的避开被拍到正脸的可能。   “那我安排戒毒所里面那位辨认下。当地警方附近排查失败,你说这大清早的他干嘛呢?住附近出来买早餐锻炼身体?”顾添问。   “我觉得啊,这孙子肯定不可能住酒店,也不能自己租房,多半住狐朋狗友家,查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卖/淫的,说不定他相好。”坐旁边的叶锐说了话,两个人一起侧脸。   谢悯一脸平静,叶锐说的不无道理,顾添一脸震惊。   “你居然吃我牛肉??”   “吃两片怎么了,又不会饿死你。”   “好吃吗?”顾添问。   “味有点淡……”叶锐咂摸嘴。   顾添伸手拿回来饭盒:“给你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谢悯看了顾添一眼,顾添立刻转头安排叶锐去和望北沟通,排查附近地段的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居住情况。   狗哥虽然和毒品沾边,但是他应该是不敢居住在涉毒人员家中的。   毕竟每个辖区对涉毒人员关注都很高,来个什么生人很容易引起注意,更甚可能派出所上门询问。   叶锐刚走,顾添听到了一声冷哼,他装作没听到,继续在电脑上单手敲文档。   那声哼是谢悯的,昨天顾添还一脸嫌弃说咸了,今天就被叶锐拆穿了,两个人一起吃了十几年,不能说口味一模一样,肯定是相近的,要不然吃不到一块,叶锐说的淡了不能证明真的淡,至少说明根本不咸。   这人吃便宜还找茬。   午饭,顾添主动邀请谢悯去外面吃饭,说是换换口味,踩着十二点走出办公室直奔楼梯间,这个点的电梯等十分钟都未必能挤上。   两个人刚走到一楼大厅背后传来一声招呼:“嘿,吃饭呢。”   顾添谢悯同时转头看见了苗宇,不同的是今天苗宇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个子一米八出头,人长的眉清目秀,就是穿着打扮有点骚里骚气。   作者有话说:   猜猜谁来了…… 第73章   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衬衣, 下摆掖在笔挺的黑色西裤里。   锃亮的黑皮鞋,闪闪发光的金丝眼镜,往苗宇身边一站, 简直给颜值勉强八十分的苗宇雪上加霜。   顾添正要问这是谁, 却见对方望着他的旁边先是一挑眉, 然后眨了眨右眼,这个动作就很暧昧了, 顾添一扭头看见谢悯嘴角上挑挂着笑。   “哦哦,来给你们介绍下, 这是年丰,年法医过来指导工作的。这是我们市局刑侦队的谢队, 顾队。”   年法医主动伸出手和顾添握了一下, 然后和谢悯握的时间分明要长那么五秒!   “你们去哪啊?”苗宇问。   顾添不想和这个年法医一起, 于是反问苗宇,得知他们去食堂,他松了口气。   “我们出去换个口味, 那你们快去吧。”   直到两个人走出市局大门, 顾添都没问过谢悯是不是认识年法医, 谢悯也装作没被他看见刚才的一幕, 坦然坐下点菜吃饭。   吃完饭,顾添提议去海边走走。   表面看市局大门距离海边不过隔着一条马路, 其实真走起来还是得好几分钟,两个人踩着软软的沙滩走到了海岸线边。   今天天气不错, 没什么风,太阳挂在空中照得大地暖烘烘, 海浪缓缓拍在沙滩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现在是冬天的工作日, 市局这一片的海滩几乎没有游客, 遛弯的都是附近的上班族,三三两两散布在海滩上,说起来人不少,看起来空荡荡,周边十米范围没别人。   “你以前做什么的?”顾添终于问出了从认识谢悯以来,一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破案,抓人。”   谢悯的回答毫无破绽,堪称放屁,刑警谁不是干这个?   “破过什么类型的案子?”顾添揪住不放。   谢悯一歪头:“怎么,顾队要查我履历?”   “问问,你说不说吧。我能查你什么?内网里你的资料啥样你没点数?连电话号码都是错的……”   谢悯一笑:“类型的话比较复杂,我只负责其中的很小一部分。有的案子破了,有的至今没抓到主谋。”   “哦,都是大案,联和办案?”   谢悯嗯了声。   虽然还是没说具体的,不过顾添心里已经琢磨开了,谢悯能够历次参与大案要案侦破。   无论是做什么工作,本身就是对其能力的一种肯定,虽然还是够不上空降省会城市支队长吧,但是特事特办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特事特办,为啥来逸林?自从望北成为国家经济特区试点,这里的GWY职位从以前穷乡僻壤无人问津,一跃成为香饽饽,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操作谢悯空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么费劲为什么?   “你刚才说的没破的案子不会和逸林有关吧?”顾添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可能。   “暂时没有。”谢悯回答。   “暂时没有,那就是有可能了?什么事情?谢悯你可不能背着瞎查,大案要案都是亡命之徒,你独自行动危险很大,不行我得给你手机里装个监控。”   谢悯笑着摇了摇头,权当他说笑。   两个人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圈,带着一鞋底细沙走回了办公室。   没曾想隔间里坐着个不太规矩的人,大概是嫌弃椅子坐着憋屈,他居然直接斜坐在谢悯的办公桌边,腿搭在边上一晃一晃,听见脚步声回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那身被顾添认为骚气的不行的湖蓝色修身衬衣,不是年丰又是谁。   “我可是等你了好半天了。”   这话肯定不是对着顾添说的,谢悯笑了笑说了句:“你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怕你忙着,今晚空吗?一起吃个饭?”   “行,下班我叫你。”   年丰笑着从桌子上滑下地,离开前对着顾添笑着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一下午顾添都心不在焉,为什么谁都能够轻易和谢悯搭上话,吃上饭,唯独他没落着几句好话,见面就是打一架?   虽然这段时间,两个人关系正常点了,也没见谢悯主动叫他吃个饭,请他吃个饭,次次都是他买单!   包括刚才那顿!   他就有那么不受谢悯待见……   顾添还没想通,苗宇却捏着报告敲响了隔间的木板,他斜了苗宇一眼,十分不顺眼,这人中午吃个饭为什么那么会踩点?早点去不行?晚点去不行?非要和他们撞一块?   苗宇看见顾添的冷眼,立刻笑脸相迎:“顾队,这次可真不是我效率低,你也瞧见现场那模样了,尸检好做,痕检难弄啊!”   苗宇说完见顾添还是没反应,一扬手里的报告:“没有成果也不好意思来见你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苗法医坐下说。”   谢悯出声招呼,苗宇见顾添不搭理他,干脆一屁股坐去了谢悯对面。   “谢队,我给你汇报汇报情况!”苗宇故意加重了最开头的语气,学着哈智俊的腔调。   “不敢不敢,交流交流,您刚才说的坏消息是全车清扫指纹没发现有价值的是吗?”   “嗨!”苗宇一拍大腿。   “谢爸爸就是厉害,不过也不完全没有价值。”   虽然齐耀的汽车作为网约车,车内指纹无数,但是指纹也分新的旧的,对于法医痕检来说并不能完全算无用。   特别是通过同车乘客的供述,顾添他们推断凶手是最后上的车,坐上了副驾驶位置。   而副驾驶的内外门把手都没有发现较新的残留指纹,不仅如此,痕检发现车门内外把手惯常放大拇指的位置,陈旧性指纹有擦拭痕迹,这说明凶手从上车前到下车后都带着手套。   “带着手套上了齐耀的车,齐耀却并没有警觉,说明这个人要么平时就有带手套的习惯可能随身带着多双,需要经常更换,比如他有洁癖。要么这个人对齐耀带来的的心理压迫感很强,齐耀不敢过问他的奇怪举动。”   顾添刚说完,谢悯补充了一个可能。   “还有第三个可能,齐耀心虚,所以只关注这个人会不会发现什么,而根本没去注意这个人身上异常的细节。”   “我感觉你们说的都有可能,为什么我笃定凶手上车前就带着手套呢,全程没摘呢,因为我们在死者衣服上,领口这些凶手最容易碰到的位置居然没有检测到任何皮肤组织残留。”   苗宇说完嘿嘿一笑。   顾添扬了扬下巴:“好了,别嘚瑟了,好消息说吧。”   苗宇递上了另一份报告:“天无绝人之路,这就是我干了这么多天的重大突破!”   “你们放心大胆的抓人,我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苗宇挺直了胸脯拍得砰砰响,顾添和谢悯对视一眼,这份报告扫去了他们心头连日的阴霾。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临近下班点,谢悯起身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嗯?你不是和人约吃饭?”顾添一愣,这是不去了?   “嗯,我回去开车。”   ……   “你走吧,我和叶锐约了。”   谢悯前脚走,顾添后脚去了叶锐的办公桌:“下班了,跟我去个地方。”   叶锐以为顾添是案子的事,二话不说,揣上车钥匙就跟着顾添下了楼,坐上车,顾添却不说目的地,就一个字等。   等到办公楼里走出一位个子挺拔,模样英俊的男人,顾添才让他注意,然后那男人上了门口停着的黑色越野车。   “跟上那车,快。”顾添扬了扬下巴。   叶锐一脚油门踩出去,远远跟上了前车,看清了车牌,眉头皱了起来。   那不是谢悯的豪车吗?明显不是去破案,顾添这是搞跟踪啊!   “刚才上车的那人是谁?”   “苗宇那边来的一个法医,说是指导工作的,姓年,具体的不知道……”   顾添今天下午又想进内网查,不过碍于谢悯在旁边,他没敢动,所以除了苗宇介绍的那么一句话,年丰来自哪里,多大年纪他一无所知。   “诶?又是谢悯的熟人啊?”   “可不是嘛……”顾添小声附和。   不熟能见第一眼就眉来眼去?不熟能当着他面约饭,还不带他,当他死人。   穿着他买的新鞋,开着他前几天给他洗过还打了新蜡的车接上了别的男人……   “诶,他们这是要去哪?”叶锐越开心越慌,这是奔着闹市商业区去的啊,一点不像要去找线索的样子。   顾添还没回答,谢悯的车已经一转弯进入了某个商场的停车场入口。   “我靠,顾添,你特么的玩跟踪啊??还是跟踪你领导?”   “你那么聪明干嘛,脑子留着破案吧,我们就是来吃饭的。”顾添这话等于就是认了,他就是跟着谢悯来的。   叶锐甩了甩头,跟着顾添停好车,上了手扶电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谢悯他们坐的全透明的观光电梯, 和手扶电梯遥遥相望,所以即使他们早了那么会,两个人刚踏上电梯, 也瞧见了透明轿厢里的两个人, 主要是这个天, 大部分人都穿了外套,只有年法医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衣, 四个人个子都不矮,所以很轻易能够看到。   谢悯两人在五楼下了电梯, 两个人抵达五楼,放眼一看, 五楼是餐饮区, 各类餐厅琳琅满目, 家家门口都排着等位的人。   这要怎么找?   叶锐还没琢磨明白,顾添已经走去了第一家餐厅。   “我有线上定位,谢先生, 两个人。”   “抱歉, 没有查到记录哦。”   叶锐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顾添就这样大摇大摆问了八家店, 查到了谢悯的预定记录, 迎宾手一扬作势要带两人进去。   “不用,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您忙。”   叶锐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等位的人,心说进去能怎么着?难不成真和谢悯坐一桌, 盯着。   顾添进去了也确实不能怎么着,店里的桌子都坐满了人, 他刚走进去就确定了谢悯坐在大厅中间位置的小方桌, 算是个四通八达的位置, 一眼能够望见门口。   顾添和叶锐杵路上很快引起了服务员的询问,在服务员客气而礼貌的建议下,他两被请到了门外拿了一张号码排位,76号,前面等待桌数30桌。   叶锐嗤了一声,这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顾添提着椅子坐在门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   这是一家专营椰子鸡的餐厅,清甜的椰子汁煮上滑嫩的鸡肉,配上指头大小爽脆的马蹄,香气扑鼻。   叶锐坐下来就开始玩手机,顾添一眨不眨盯着里面,什么香气都是浮云。   餐桌旁,两个人相对而坐,谢悯背对着大门位置,年丰无论怎么不去看门口,余光里的注视都无法忽略,他吃了几块鸡肉,实在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你就这么狠心,晾人在外面闻空气?要不叫进来,反正还有位置。”   谢悯摆摆手:“算了,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别叫,叫了今天这顿饭估计吃不安生。”   年丰一挑眉,谢悯说不知道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出生入死做卧底十年,哪懂现在这些刑警伪直男脑子里的弯弯绕。   两个人也有几年没见,却没有半分生分,谢悯举起热椰汁敬年丰。   “那年在密林里,如果不是你们轮着把我救出来,现在的我可能只剩一捧黄土了,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我嘴笨想来想去还是只会说谢谢。”   提及往事,两人皆是唏嘘不已。   年丰摆了摆手:“对于你的付出来说,我们这些不值得一提,好好养好身体,以后还有广阔天地。”   “当时我们在山洞里找到带血的跟踪器,都以为……你还活着就是最好的。”   过去多年,年丰依然清晰记得,他们当时内心的颤抖和焦灼。   枪声响后,谢悯再次彻底恢复意识,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两个月,在那之前他清醒和昏迷交替,有时候还没分清自己是否还活在人间复又昏睡。   那片密林,他进入时,是有人带路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都在里面转了一两天,他无法想象年丰他们那么多人,为了救他历经了多少艰难,才能那么迅速的把他弄出来。   “当时确实是太辛苦你们了。其实跟踪器不是被发现了……”   年丰眼眶微扩:“不是他们掏的?”   谢悯一个对字,年丰不寒而栗。   那片山林下面埋着多种矿石,磁场干扰信号奇差无比,他们的手机信号经常离家出走,对讲机,卫星电话也不太灵光。   那帮人为了跑路,躲进深山老林,又怕被人跟踪在山里兜着圈子往边境线逃,进去一天多别说信号,连手机电都没了。   老谢为了传递定位,隐藏的定位器一路走一路扔,就算带一箩筐也不够扔。   最后他只能把埋在自己皮下,躲避搜身等方式的定位器掏出来留下做记号。   埋的时候打了麻药,掏的时候只能硬来,为了不被发现必须快准狠。   想一想这样的痛苦没有几个人能忍受,也正是于此,他们才能那么快追上,虽然头目跑了,从犯抓到两个,最重要的是救回了老谢。   人在一切都在。   “你是过来出差还是有别的工作?”谢悯问。   “之前望北省里邀请我们过来看看,其实呢待惯了鲁姆那,虽然落后,但是气温高,我现在要再过北方的冬天估计只能一天到晚猫屋里了。所以就寻思过来看看,不过你在,我就只是看看而已。”   年丰一摊手,表示很无奈。   “我也就是暂住,不会挡了祈队的道的。你们两在鲁姆那一待这些年挺不容易的,有机会一起换个环境也不错,别因为我妨碍了。”   年丰摆摆手,虚指了门口:“我看你是别想暂住了,你啊,十之八九被缠上了。”   谢悯依然没有听懂年丰的话里有话:“他人还是挺好的,只是从小家境不错,有些小少爷性子,工作能力没问题,职业素养也很好,工作上合作会非常愉快。”   “对啊,工作上。我告诉你吧,他们这些干刑侦的,除了工作其他智商都是负数,所以他们一个个的晚婚晚育呢。说工作忙都是借口,真正原因啊,还是自个……”   “祈队不就挺早解决个人问题了吗?”谢悯笑。   年丰骄傲的一梗脖子:“那还不是全靠我!”   “你两越来越像了,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话真的很少。”   “这话也不是你一个人说。没办法,你要天天跟一个呱噪的人吃住行24小时在一起,不超过一个月你也会变。”   “挺好的,祈雨当初可是系统里出了名的硬骨头,你都能啃下来,佩服佩服。”谢悯笑着再次端起杯子,非要敬年丰一杯。   “老谢你的嘴可忒损了啊。你可别笑这么早,我看你这块硬骨头也快被人啃的渣都不剩了。”   两个人这头聊得热烈,顾添在门口瞪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看不到谢悯的表情。   但是不妨碍从年丰满面春风,全程笑容不断的神态可以推测出谢悯的心情一定也很好!   叶锐玩了会游戏,闻着香气煎熬,跑到旁边的小食台拿了一小盒锅巴倒了一杯热红茶,问顾添要不要。   顾添头都不转,就两个字不饿。   叶锐吃完一盒锅巴,喝光一杯茶,还是饿,来来回回跑了两趟,终于没那么饿,一看叫到的号,再看自己手里的号码,还有十几桌……   这椰子鸡火锅,每桌吃得都是慢悠悠,叶锐扫视了一圈,琢磨怎么也要再过一小时才能吃上。   今天必须让顾添买单,还得点一桌子好吃的,吃不完打包给卓一鸣!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口等座的人肉眼可见减少,接待一连叫了三个号码,都没人应答。   叶锐看了眼估摸还有三桌就到他们了,再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都快八点了,难怪人少了。   谢悯和年丰吃完,顾添眼睁睁看着谢悯掏钱买单,然后提着一个大纸袋有说有笑走了出来。   顾添气得眼睛都要滴血,不仅请人吃饭,还给人准备礼物!   明明知道自己在门口,都没说邀请自己一起进去吃,什么意思!   “诶,要说这么多年啊,我两最怀念的还是你那碗牛肉拉面,哈哈哈。要是什么时候有机会了,你可得再满足我们这个心愿。”   年丰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机会的,不过手艺肯定不比当年了。”   “哪里,一定还是那个味,再变也不会差。”   对于年丰来说,那段人生中特别的经历,刚好处于他和祈雨还算年轻的时候,处在他两刚刚互明心意,确定感情的时刻,那时候一切都带着无法取代的甜,其中自然包括谢悯扮拉面店厨子,给他们做的那一碗碗拉面。   两个人走到门口,谢悯脚步一顿:“咦,顾队,你也在这呢?这么巧?”   顾添瞪着他,脸上的不爽毫不掩饰,年丰背过头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   叶锐闻声立刻挽尊:“对啊,谢队,巧啊。他陪我过来买东西,看这家人多说试试,你们吃好了?味道怎么样。”   谢悯点点头:“味道不错,值得期待,我们先走了,你们慢吃。”   走进电梯,年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老谢,我可没发现,你真够坏的。”   谢悯一耸肩,都是被逼出来的。   电梯门关,顾添蹭地站了起来。   “诶,你干嘛?”叶锐问。   “回家!”   “啊?哈?回家??”叶锐看看餐厅里面的蔼蔼雾气,又看了看下降的电梯。   还没反应过来一把被顾添拽去了手扶电梯,他们的身后是接待小姐甜美的播报。   “76号。”   “76号客人在吗,请您用餐。”   “76号在吗?”   “77号……”   叶锐认命开着车把顾添送到了小区门口,目送顾添气呼呼下车的背影,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段语音。   “哪呢?出来请你师父吃饭!”   一报还一报,冤冤相报何时了……   顾添怒气冲冲回到家,一开门,前厅灯亮着,谢悯已经回来了。   他踢掉鞋子,走进客厅,谢悯站在厨房岛台边,面前放着一口玻璃锅。   “回来了?吃了吗?”谢悯表情轻松,语气温和。   在顾添耳朵里眼里就是这个人毫无愧疚之感!   “你说呢!”   顾添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这前后脚到家,他吃什么?一肚子气都气饱了。   作者有话说:   年丰是另一本完结刑侦的主角受,有兴趣可以看看哈。   《迷雾森林(刑侦)》   从警多年说话就没好听过的祈雨终于「祸从口出」惹了麻烦。   人人都道一声“祈警官,恭喜高升。”转眼「发配」边境小城做了光杆司令。本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管过得逍遥快活,次日天降麻烦年丰。这个人对谁都能好好说话,唯独对他要么不说话,要么不说人话。二人过上了有案情联手破,案情结束关系立刻破的日子……   神秘离奇的案件一个接着一个,荒山野岭突现无名枯骨,无人洞穴出现神秘尸身,闹市,水潭,乡村野道,这片茂密森林覆盖之下的边远小镇,究竟潜藏着多少还未见光的罪恶。   一个半新不旧的刑警加一个不新不旧的法医,还有四五六七八个满腔热血的有志青年,一同携手替死者言,捍生者权,惩罪者恶,卫善者安。用汗水和心血守卫一方安宁,拨开所有迷雾让阳光洒满大地人间。   后来祈雨知道了,自己这张嘴除了不会说话还挺会干别的,年法医的嘴也是有温度的…… 第75章   “那正好, 开了就可以吃了。”谢悯调大了岛台内嵌电磁炉的火力。   “我才不要吃你们剩下的。”   谢悯正在搅拌的手一顿,轻轻搁下汤勺,走出了厨房:“那你自己看要不要吃吧。”   谢悯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   电磁炉没有关闭, 不过几分钟锅里咕嘟嘟滚了起来, 椰子水的清香带着鸡肉特有的香飘进了客厅。   一晚上没吃一点东西, 还是车上吃药时喝过水的顾添,肚子里放肆地叫嚣。   他忍了又忍, 抻着脖子看次卧没有动静,放轻脚步走进了厨房。   玻璃锅里大概有半只鸡, 翅膀,鸡腿都在, 黄色的鸡皮, 雪白的鸡肉, 骨头上还带着红,肯定不是锅里吃不完捞出来的。   带着店铺LOGO的纸袋还立在一边,他提过来, 里面是密封好的配菜, 还有一小袋袋味料。   甚至还有一张食用小贴士。   这些不是刚才谢悯吃剩下的, 是谢悯单独给他打包的没人动过的新的。   他拿出空碗, 按食用指南上说的,撕开味料调好味碟, 然后放进去了小马蹄,先喝了一碗汤。   狼吞虎咽吃掉了三块鸡肉, 好吃,真好吃, 难怪那么多人排队。   热腾腾的气雾笼在眼前, 肚子不饿了, 心里更委屈。   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不让他进去吃,还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有说有笑,顾添越想越气,眼睛在水蒸气熏蒸下变的湿漉漉。   他放下碗,右手夹着鸡肉往嘴里塞,左手背不停在眼睛上抹。   越抹越湿,越抹越多,后来顾添干脆放弃了,反正一个人吃饭没人看得见。   回到房间的谢悯,打开手机和年丰闲聊,聊了几句,看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他真怕顾添倔脾气一上来,干脆什么都不管回屋生闷气。   顾添家装修,墙壁和门用的真材实料,隔音极好,他闲聊也没注意听脚步声。   如果顾添真不吃回了房间的话,厨房里的电磁炉烧久了要出事,并且今天顾添应该是空腹吃的药,一直不吃东西,晚上必然会副作用。   他还是放心不下,打开门去了厨房。   走到门口他愣住了,顾添脸上湿乎乎的,纵然他凑着锅边吃,也不可能那么多水蒸气糊脸上。   这是难吃哭了??   谢悯走过去,顾添头埋得更低,快要伸进了碗里,看旁边一堆骨头应该不难吃吧。   “你怎么哭了?不好吃吗?”谢悯小声询问。   不说还好,一说顾添干脆呜呜呜哭了出来。谢悯伸手取下他的筷子放在一边,拨过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   “没事的,难受就哭出来,不会有事情的。”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顾添的脸贴在谢悯的肚皮上,软软的,暖暖的。   “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没有谁这么忽视我,不待见我,除了你!”顾添仗着脸被遮住了,干脆嚎了起来。   “我?”谢悯语迟,我干什么了?不过他放弃了解释,顾添目前的情绪失控明显源于多日来的心理压力,他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的导火索,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叶锐,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跟你说话你总是不理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你对别人总是笑脸相迎,唯独对我爱搭不理!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偷偷跟踪你,被你发现了,还耍我……”   锅里清亮的椰子水浮着一层黄亮亮的油珠,这是上好的土鸡才能达到的柔滑不油,谢悯望着天花板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   手足无措……   天之骄子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痛斥他的种种恶劣行径!   他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有点恶劣?   一码事归一码事,顾添现在心情波动,情绪反复他可以理解,但是吧,有的事情既然顾添自己说出来了,他也要跟顾添讲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我可以说,但是你偷偷跟踪我,对我很冒犯,我不是嫌疑人。你既然要跟踪我,被我发现甩掉了,是你技不如人,这不是我欺负你。”   “哇……”   “你欺负人,你还不承认!”   顾添哭得更大声了……   “顾添,我没有欺负你啊!”谢悯揉了揉鼻梁,这究竟是闹哪样?   “为什么你可以给别人做拉面,我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给我做过拉面。连泡面都没给我泡过……”   泡面……大少爷要吃这个吗?家里连一袋都没有,别说大少爷不吃,刑侦支队办公室这玩意都是稀罕物,但凡加班饿了,顾添都是叫外卖……   泡面大概一年忆苦思甜一次时能吃上那么一回。   “你吃过的,只是当时我没说……”   “你又骗我!我什么时候吃过了,谢悯你骗人不打草稿。我不管,以后你干什么都不能瞒着我!”   如果不是渗透了衬衣的湿意甚至在谢悯腹部有了隐隐下滑的趋势,他真的以为顾添只是假哭……   “顾添,我们是同事,你要求我事无巨细对你汇报,不管你是我领导还是什么人,都越线了。”   顾添眨了眨眼,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以前也没有强烈的想要知道谁的去向,谁的过去未来跟他什么关系。   “呜呜……那怎么样才算不越线?”   谢悯揉了揉额头,觉得有点说不通。   “没有哪种关系可以承担这种相处模式,就算是两口子,这种方式也不算十分妥当。”   顾添揪着谢悯的衬衣,脸左右蹭了蹭松开了手,眼眶红红的,脸上的表情平静了很多。   “那你就当两口子好了。”   谢悯呼吸一滞,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吃饭时年丰说过的话。   难道??   不可能吧……   顾添说完立刻扭头,抓起筷子伸进锅里捞出块鸡肉放进了碗了,鬼才知道他刚才怎么想的,为了逼出谢悯保证以后行踪公开,脸都不要了,居然提出当两口子?   这玩意是能当的吗?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正谢悯肯定不会同意。   谢悯皱着眉头看装淡定吃饭的顾添,就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   松口气之余,无缘由的气愤涌上心头。   “好啊!”   谢悯语气轻挑,比今天答应年丰约晚饭时还轻松。   “咳咳咳。”顾添强行咽下嘴里的食物。   绝不服输!   “行啊,说好了,以后我老公,你老婆!”顾添心虚得很,以他和谢悯仅有的交手来说,他必然打不过……   谢悯冷哼一声回了房间,人一走,顾添肩膀卸了下来,默不作声吃了一会,瞧谢悯没有去而复返的意思,愉快的哼起了小曲。   看嘛,只要他够不要脸,谢悯就拿他没辙!   谢悯打包的份量刚刚好,顾添连锅里的汤都喝光了,然后把餐具扔进了洗碗机,收拾了垃圾,又把谢悯买的各种豆子学着一点抓了一点,洗干净扔进电饭锅按下了预约煮粥。   为了营造他还是很伤心的样子,他没去客厅开电视,坐在厨房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叶锐的对话框。   这个时候了,他才想起来叶锐也被他拖得今晚没吃饭。   “干嘛呢?”   叶锐发过来一口红通通的锅。   “徒弟孝敬我,请我吃火锅。”   “啧啧,你也下得去手,就卓一鸣那点工资够你吃几顿啊?”   “你吃了吗?”   顾添一拍大腿,刚才忘记拍照了!他捏着手机急匆匆走到大门,还好刚才扔的垃圾还在,他扒拉开垃圾袋子,也不顾脏不脏,把带LOGO的袋子,包装盒翻了出来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叶锐。   “椰子鸡,谢悯打包回来孝敬我的。”   很快他收到叶锐发过来的简短的语音,一点开。   “滚蛋!”   两个字中气十足,如雷贯耳,不能表达叶锐此刻怒气值的百分之十,他今晚被顾添遛了一圈,最后好不容易在乖巧听话的小徒弟这里获得了些许安慰,转头顾添还来气他。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凌晨一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心里挂着事,一直没睡安稳的谢悯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起身下床摸到了主卧门口。   门缝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线,他轻轻敲了敲门,没反应。   咔哒,门锁轻响,谢悯推开门轻车熟路摸到顾添床边,手一伸摸到顾添的头发,抚上额头,微微热意明显。   不出他所料,果然再次低烧。   他缩回的手被睡得迷迷糊糊的顾添又拽了回去,贴在脸颊上不过瘾,翻个身把他手掌压在了枕头上,他拖了几次没挣脱开,倒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顾添弄醒了。   “怎么了?”顾添嘴巴微张,声音模糊。   “你又低烧了,难受吗?”谢悯问。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不难受, 就是热,你手好凉借我捂会。”顾添说着又把手往下拽了拽,没拽动很不满的开始哼唧。   “要不我去给你弄个冰袋?”谢悯试着抽手, 没抽回来。   “不要, 你别走, 陪我睡。”顾添迷迷糊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什么光景,谢悯怎么会不知道, 他闭着眼睛胡乱抓着被子不让他乱动。   “别掀,着凉了会高烧。”   顾添又拽了拽他的手, 意思很明显,借你来降降温, 要不然我还掀。   谢悯再次抽手, 根本抽不出来, 他认命的躺在了顾添的身边,顾添把被子撩开搭住他,把整个手臂抱在了怀里, 脸靠在他的肩膀。   “真凉快。”   此刻, 谢悯因为身体原因非正常的低温成了天然的降温冰块。   顾添很快呼吸再次平稳, 而谢悯几乎一夜没合眼, 一是担心顾添的低烧,第二是顾添有点不太做人……   发烧带来的热意让他睡着了也烦躁, 拼命想要找凉的东西贴着,开始还只是捉谢悯的手掌, 大概觉得面积太小,不够用, 不知道怎么的蹭开了衬衣, 摸到了一大块冰块……   这下不得了, 谢悯几乎随时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纽扣和裤子……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折腾了没一会,谢悯也发起了「烧」。   另一种心猿意马的身热体热,他一面骂着顾添,另一面又骂自己心软,多管闲事,刚才就不应该留下来。   这种「搏斗」持续到了天快亮,顾添低热退去不再捣乱,谢悯终于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清晨,闹钟还未响,顾添因为手掌下不正常的凸起睁开了双眼。   身边有另一个人,他没惊讶,昨晚他虽然不算彻底清醒,但是知道自己又低烧了,然后谢悯来看他,然后被他拽着手降温,最后留了下来。   他眼睛向下,看到自己手放的位置,正是谢悯身上不可描述的部分,他曾经担心踢坏的地方。   清晨的觉醒,清晰而坚定,当初没被他踹坏,他松口气之余,脸上火辣辣烧了起来。   他连滚带爬跳下床,不敢回头看谢悯是不是醒了,捞过手机一口气冲进浴室,关上门打开了热水。   热水冲掉了身上昨夜发烧出汗的黏腻,却冲不掉另一种绝对不属于清晨的悸动。   他闭着眼,努力克制无果后,手肘开始了频率一致的晃动。   心里求着天,求着地,求着漫天神佛。   “为什么,我会对他的反应这么大反应?”   “求求各位神仙,天王老子,赶紧给我个证明,证明我是直男!!”   对了,对了!   他手机里还保留着上次叶锐给他找的教育片!   顾添不顾手湿,手忙脚乱捞过来手机调好音量,随便点开一部,两个男人激烈肉搏的画面瞬间展现,被压着的皮肤白皙的男子,满脸陶醉。   以为的恶心,不适,统统没有。   他甚至把两张脸代换成了自己和谢悯,如果谢悯在自己身下露出那样迷醉的表情。   那……   身体里某种悸动以实际的物质喷薄而出,他的右手停止了律动……   心底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顾添,你完了。   他足足花了四十几分钟,在浴室里平复自己身体和心理受到的巨大震撼。   他吹干头发,拢着浴袍走出浴室,谢悯还睡着没有醒。   他蹲下身体趴在床边,看着睡着的谢悯,比上一次在车上距离更近,看得更清楚。   即使房间里没有开灯,谢悯的脸部轮廓,每一根睫毛都清楚印在他的眼底。   “好看!”   “真好看!”   他忍不住凑近身体,轻轻碰了碰他圆润的鼻头。   谢悯睁开眼,一片正在靠近的漆黑,他还没分辨出是什么,鼻头被人触碰,他抬手捂鼻子碰到了下巴。   顾添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早饭好了,可以吃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谢悯不确定,应该不是亲他,位置不对,触感也不对。   “看看你还有没有呼吸……”   谢悯当然是不会信顾添的鬼话,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触感也不像……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不可能……   他怎么好像还有点猜错了的失落感?   狗哥还没有抓到,不过时间再次逼近了年底,过了元旦,距离春节就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逸林市年前惯常的大检查早已开启,只是这次王局下令,刑侦支队在破案之余,有精力的情况下抽调一小拨人轮流支援,其他人依然把重心放在追查案件上。   12.8案随着嫌疑人的锁定,结束了大海捞针,两眼一抹黑抓瞎的侦查工作。   最近两日谢悯亲自带队出去配合临检,这次谢悯一反刚来时的态度,比谁都积极。   顾添每天结束工作后,只能自己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要是休息日,谢悯还能多烧几顿放冰箱,顾添到点了自己热热,若是工作日,就只能叫外卖了。   临近元旦,谢悯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顾添的阻断药吃了半个多月,中途做了一次肝肾功能检查,一切正常,不过最近几日他的不良反应却有了越来越多样化的架势。   明明很困倦,就是睡不着,若是睡着了又会发低烧,难受睡不踏实。   他问过赵医生,赵医生的回答:“心因性低烧。”   什么是心因性,再问就不说了。   他回来缠着谢悯问了很久,谢悯才给他解释了下,大概就是顾添一直担心自己染上艾滋。   所以潜意识里一直担心自己出现艾滋初期症状,因此「获得」了初期症状。   关于心因性导致疾病是有一定根据的,民间俗语:怕什么来什么。   顾添嗤之以鼻,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时不时的会偷偷摸去艾滋病论坛,看别人讲述症状,再和自己对比……   电视机开着,吵吵嚷嚷的都市泡沫剧让人难以沉迷,无聊的对白像催眠的乐章,顾添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悯回到家,早过了十二点,打开门,屋里灯火通明,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明显顾添还没去睡。   谢悯换上拖鞋走出前厅,迎面的凉风吹得他连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大开着,敞开的位置正对沙发,而顾添穿着单薄的睡衣这会就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他叹口气走上前拍醒了顾添:“回去睡觉了。”   顾添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一切正常,去睡觉了。”   顾添揉了揉眼走回房间,谢悯放心的关掉了电视回房间洗漱,等他琢磨完今天临检遇到的状况准备入睡,时间已经接近两点。   顾添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刚才吹了那么久的风,会不会着凉?   想到此,他再放不下心安然入睡,又一次轻车熟路摸去了顾添的豪华大床。   卧室里黑黢黢,顾添呼吸平稳,他手搭上额头,体温正常,刚准备收手被顾添一把抓住。   顾添最近晚上睡得一直不是很踏实,以至于谢悯每天半夜过来看他,他都知道,只是懒得出声。   刚才沙发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并不是非常困,所以入睡后谢悯的触碰他直接醒了。   “你干脆睡我这得了,天天跑几趟你不累?”顾添声音带着一点点暗哑。   谢悯手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顾添的手已经顺着他的手掌摸到了手腕……   “嗯?你为什么每次睡觉都要穿得整整齐齐?这是什么毛病?”   顾添单手拢了拢被子,干脆坐了起来。   “我给你买的睡衣你也不穿,买的牙刷你也不用。为什么?”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顾添的眼睛睁得很大,亮晶晶的,四目相对,对于顾添的质问,谢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新衣服我习惯洗一下再穿,这不是没时间洗嘛……”   “你就根本没有打算过洗,要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早就给你洗好了,放回去了?”   “顾添时间不早了,虽然明天是周末但是调休,还是要上班的。”谢悯懒理顾添的胡搅蛮缠,一只手捏住顾添手腕想要挣开。   “我不管。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去换好衣服过来和我一起睡,要么我过去跟你睡……”   黑夜里,除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谁都看不清谁的,除了顾添自己,没人能听见他砰砰砰跳的内心。   也没人能看见谢悯紧锁的眉头和不耐的神情。   顾添无理取闹得越发得寸进尺了,谢悯在考虑不能再惯着他了,他又不是他父母,也不是他哥为什么就怕他不高兴呢?   之前出于同事以及合住人的道义才关心他,哪知道被他蹬鼻子上脸。   谢悯手腕放松,顾添以为他同意了,哪知道他再次用力擒住顾添手腕一使劲,顾添的手被迫张开。   谢悯一句话没说转身回了房间并且锁上了次卧的门。   顾添坐在床上,没有如他所说的跟去次卧,刚才谢悯的力道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拒绝了并且很反感很生气。   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个人像没事人一样一起出了家门,昨晚上谁都没准备早餐,今天只能去吃食堂,或者路上买点。   上班后,两个人针对狗哥的信息开了一个总结会,开会时两个人围绕工作说过几句话,开会结束,谢悯再次沉默。   中午下班前,谢悯一言不发自己去了食堂喝粥,自从两人开始做饭,顾添的午饭很多时候是他做的,中午顾添会给他叫外卖两个人一起在办公室吃。   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食堂或者外面吃。   今天谢悯的行为摆明了,要保持距离。   顾添为了不自讨没趣叫上叶锐去了外面吃。 第77章   顾添和叶锐去了那家拉面店, 正好有一个角落的空位,两个人窝在角落里,顾添捧着热的麦茶低头盯着桌上的木头纹路一言不发。   “你两吵架了?”叶锐试探着问。   “没有……他不和我吵, 烦死了……”   “其实吧, 谢悯这段时间可能承担了很多, 所以你尝试稍微收敛一点?”叶锐用商量的语气说着。   顾添一声嗯?猛地抬起了头。   那天顾添被扎后,后面在医院的事情, 叶锐全程没有参与,但是他后来找做医生的亲戚朋友打听了不少, 做足了拿给顾添做出气筒的准备。   结果顾添在他们面前的样子正常的不得了……   这样的大事,顾添和他都是第一次遇到, 就算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他都难过担心害怕, 更别说从小被捧着长大的顾少爷……   所以只能是有另一个人帮他们承担了顾添烦躁的情绪,波动的心理……   除了谢悯没有别人,毕竟两个人回到家关起门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其实你是一个值得别人相信和依赖的人, 具有做领导的潜质, 但是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不要崩得那么紧。不会有事的, 时间很快,这不都过去了半个月了吗?半年也很快过去的。”   “其实谢悯对我们怎么样, 我们感受不到,毕竟他平时工作上都不怎么说话, 但是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应该知道。所以, 你稍微放松一点点, 逼太紧, 其实对你两都不好……”   叶锐的意思不过是让顾添尽量自己多调整,不要任何负面情绪都扔给谢悯,谢悯也是人,负面情绪太多也会承受不住,也会崩溃……   但是在顾添这里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我逼他太紧了吗?我有逼过他吗?我觉得我就是对他太松了……”   得……   说不通。   下班后又是娱乐场所突击检查,谢悯带着卓一鸣几个人跟着扫黄的出去了。   顾添一个人回到家里,中午的面条吃的有点凉,他下午总觉得肠胃不舒服,晚上回到家烧了壶热水吃了药,打开外卖软件越看越倒胃口。   走进厨房,上次谢悯买的两罐蜂蜜柚子只剩下了一个底,冰箱里有些冻饺汤圆,他也不想吃。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电视机打开,放的什么节目完全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远处海面的船只点着的灯,一盏盏熄灭,顾添抬眼看了下时钟,早过了十二点了。   扫黄经常干到半夜,顾添是知道的,他忍不住给卓一鸣发了消息,问今天情况怎么样。   本以为要过很久才能收到卓一鸣的回复,谁知道,卓一鸣几乎是秒回!   “我们已经散了啊。”   “散了?”   “对啊,今晚上来的几个地方是之前扫过的,都老实着呢。”   “几点结束的?”   “十点半吧,咋啦?谢队还没回家?”   “嗯?谁告诉你我和谢队住一块的?”顾添心里琢磨肯定是叶锐那大嘴巴。   卓一鸣撇了撇嘴,没敢回复,干脆装死……   前段时间天天捧着饭盒嘚瑟,谢队做的爱心午餐,这没住一块,合着谢队是你家保姆啊,天天上你家给你烧饭,烧完就滚蛋。   顾添没管卓一鸣那头,心里琢磨开了,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就算扫黄去了隐月,也该回家了,现在还没进门上哪去了?   顾添没多犹豫,给谢悯发了消息,问他几点回。   “今晚可能比较晚,你先睡吧。”   谢悯过了几分钟回复,内容让顾添的火一下就起来了。   这是摆明了骗人啊。   顾添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忍住了直接拨电话质疑的冲动。   “没事,我等你。”   他再给谢悯一次机会,如果半个小时内,谢悯回来了,他绝对不问谢悯刚才去了哪里,是不是又私下查案去了。   半小时,不算长的时间,顾添的每一分每一秒如坐针毡,29分59秒,他蹭地站起身子,拿起车钥匙下了楼,坐在汽车上,他反应过来,要去哪里找谢悯?   万一他出去了,谢悯回来了呢?   “你今晚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这条没有等到回复,直到顾添把车开上公路,沿着海边跑了一长段路,依然没有收到谢悯的回复。   如果不是卓一鸣告诉他,行动早结束了,他会以为谢悯忙着没时间看手机。   而现状是,他又一次猜准了谢悯欺骗之下的真实想法。   逸林大大小小那么多酒店,谢悯会去哪里?   顾添开着车沿着附近的路兜了两圈后,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他一转方向盘,沿着模糊的记忆开向了市局背后。   城中村的房子紧密相连,道路错乱狭窄,顾添找了个空地停了车,徒步走进了腹部地带。   他掏出手机,打开和叶锐的聊天记录,还好他平时聊天的人不多,所以基本都不清理聊天记录。   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搜索翻找,很快查到了,谢悯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按着路名门牌号,一家家找过去,终于找到了位于中间地带的六层小楼。   小楼外墙贴着瓷砖,看起来干净整洁,每一层窗户不少,大部分没有装防盗网。   现在只有寥寥几户亮着灯,谢悯住在三楼,根据上次叶锐还有区大队给他反馈的调查结果,他知道每层楼有几种不同的户型,大概有七八户人家。   外墙立面贴着瓷砖,粗壮的下水管道沿着墙面从上到下,他伸手摇了摇,挺结实。   他没来过,虽然知道门牌号,但每层布局并不清楚,所以他沿着水管爬上了三楼,很可能会进入别人的房间,万一谢悯没在,那间房子已经出租,那他就是非法入侵民宅了。   顾添思来想去放弃了爬水管,入户门锁着,要凭密码和钥匙才能进入,门上方装着摄像头,他的开锁技能绝对不能用。   他回头看了下周围的地形,略一琢磨,进入了对面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没开灯,周围的住户都睡觉了,他完全掩盖在黑暗中稍微一歪头就可以看清楚三楼大部分窗户。   他掏出手机发了一句话:“我在你楼下。”   三楼有两户不相邻的人家亮着灯,散出来的光线正好罩住旁边几扇窗户。   一扇没亮灯的玻璃窗后的窗帘微微一动,复又恢复平静。   那轻微的动作不会逃过顾添的双眼,毕竟紧闭的窗户不可能被风吹动,如果是有人开门风带来的晃动,紧接着应该亮灯才对。   屋内的黑暗没有改变,说明刚才有人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   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你真准备躲着我?”顾添又发出了一条信息。   谢悯那头没有任何回应,顾添气鼓鼓接二连三发出了七八条信息。   “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讲出来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得罪你了吗?”   “你把我当什么呢?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掉?”   ……   顾添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像极了一个求而不得的怨妇,没吃晚餐的肠胃适时的开始了闹腾,他一只手抵在肋骨下方,单手顽强的继续发信息。   大有谢悯不回,今天发到底的架势。   “刚才在忙没注意,你先睡,今晚事情多。”谢悯回复了这一条,就像对于刚才的所有视而不见。   “我问过了,你们行动已经结束了。你忙什么?是不是又准备背着我去查案?我现在就在你楼下。”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要不我们赌一把。你赌我不在,我赌你在。”   “赌的方式很简单,你在楼上躲一晚上,明天早上来揭晓答案好了。”   顾添发完这几条,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他把手机揣进了裤兜,一手更用力的抵着肚子,靠在了墙壁上。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次,他一次都没掏出来看,既然说了要赌,就赌到底。   十五分钟后,对面的门开了,谢悯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寒冷的冬夜,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门上的小灯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是青白的冷淡。   他举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顾添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掏出来接听,而是撑着肚子顺着墙壁滑到了地面蹲着。   谢悯循着铃声走到巷子里,看到的就是顾添埋着头捂着肚子蹲在墙角。   谢悯叹了口气,站在顾添跟前没说话,顾添仰起头一张脸煞白。   “我没吃晚饭……不太舒服。”   “走吧,回家再说。”谢悯伸出右手。   顾添并不起来:“你呢。”   “你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难道继续待在这边,等你蹲这耗着。   顾添听明白了谢悯的意思伸手握住谢悯的手,紧紧捏着站了起来。   站起来也没撒手,牵着谢悯往停车的位置走,到了车前,谢悯从他裤兜里掏出钥匙把他送上了副驾驶。   谢悯刚把要是插进锁孔,顾添伸出左手立刻拔了出来:“谢悯,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确实需要谈谈,不过不是现在。”谢悯伸出手索钥匙。   顾添知道他肯定不会扔下自己不管,但是他如果不借着这会难受卖惨,他的谈判进展一定不会顺利。   “这里你一直没有退租对吧?你是时刻准备着提着行李箱就离开对吗?这是你曾经多年工作留下的习惯对吧?人在哪里都可以住,无牵无挂,除了工作以外,不会为任何事和人停留,什么都可以是身外之物,对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谢悯艰难的说了一个是。这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用了不少力气, 顾添说的是事实,是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可是他却莫名的没有正面承认的底气。   以前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理所当然了,随机开始的任务, 奔赴一个陌生的城市, 去接触陌生的人群, 任务终止或者结束,立刻走人, 有时候连行李都顾不上拿,揣着手机跑路。   哪有什么值得牵挂, 舍不得的人和事。   最近这段日子,他和顾添住在一起, 可以算是同吃同住, 自从16岁离开父亲去上大学后, 这种和另一个人生活的时光他再也没有机会体验过。   “我不管你以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我也不要求你改变什么,说说工作吧,你说你要忙, 又偷偷跑到了这里, 你是不是查到了狗哥的消息, 准备背着我自己去。”   “信息不准确, 所以不打算惊动……”   “那就是了,不管什么准确不准确, 你不可以单独行动。去了如果发现是准确的怎么办?”   “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可以不上报不通知其他人,但是我必须要和你一起去。”   顾添毫不犹豫的提出了要求, 出乎他的意料, 谢悯毫不迟疑的同意了。   谢悯再次伸出了手索取车钥匙。   “昨晚上我可能没说清楚, 我道歉。我想重新说一下,小时候我爸忙工作,我妈忙生意,我家因为我爸工作的原因是没有请保姆的。我呢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每次生病我哥都会陪着我,陪我一起睡,一起吃药,一起吃饭。这些年,我一个人过的也很孤独,所以可能对你有了一些依赖,我很抱歉。”   顾添缓缓讲述自己不为人知的童年生活。   “我呢父母在我们很小时候就离婚了,所以我对我哥哥依赖比较多,再后来他出国留学,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我们也都长大了。这次这事,我没告诉他们,也不想他们担心。   但是我确实觉得很难受,包括到现在又做过了一次检测,我还是很怕。所以算我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谢悯明知道顾添的小小要求可能有点强他所难……   “我给你买的睡衣是我哥哥以前爱穿的,你能不能穿上他的睡衣,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就这段时间,等我吃完药还有十多天而已。最后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很难受……”顾添说着话,又手抵在胃部,不知不觉再次蜷缩起了身子。   “钥匙给我。”谢悯手伸到了顾添眼前。   “如果你不答应,你就走吧,我自己能行……”   顾添说完这句话,把头扭向一边看起来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左手无力的搭在腿边,手心里放着车钥匙。   谢悯伸手抓走了钥匙,一脚油门发动了汽车,从这里到家开车不过十分钟,开上空荡荡的马路,他却并不着急往家走,而是开去了另一条他不太熟悉的路。   顾添蜷缩在位置上,手抵着胃都抵得皮肤疼了,手也麻了,谢悯还没停车。   他缓缓抬起上半身,看到窗外不太熟悉的街景。   “你不是准备现在去找狗哥吧??”   这大半夜的,也太过爱岗敬业了……   汽车缓缓停了下来,谢悯摘下安全带:“这里吃,还是我去打包?”   顾添一抬头,是他来过的粥店,上次大半夜,他开车过来打过包,没想到谢悯居然查到了这里。   “这里吃吧。”   两个人下车走进店里,谢悯没想到的是,凌晨两点了,居然还有不少客人用餐,他们勉强找到了一个拼桌位,和另外一对情侣共同使用一张四人桌。   店里除了粥,还有一些凉菜,蒸点,油炸食物。   顾添点了一锅海鱼粥,一份蒜蓉蒸排骨,一份蒸米糕。   粥是提前用大砂锅煨了很久的,其他蒸点也是畅销品,除了排骨需要等一会,其他都无需等待太长时间。   和其他人拼桌,且周围的位置间隙都挺小,两个人不敢多聊其他的,只敢闷着头等待,但是旁边的年轻情侣似乎很有共同语言。   不过他们的共同语言,跟常规的不太一样。   “亲爱的,这个好好吃,我喂你,张嘴,啊——”   “亲爱的,这个我尝过了,你也来一口……”   “亲爱的,我要吃那个,你喂我。”   ……   余光里,你喂我,我喂你,从他们落座开始就在吃的一根油条,到现在两个人轮流啃了几口了,还没啃完!   刚上的粥滚烫,谢悯不能立刻吃,用勺子搅合了半晌还没有凉透。   顾添也不好意思自己狼吞虎咽,于是两个人被迫接受近在咫尺的狗粮。   情侣互喂的戏码演足了十五分钟还没有结束的架势,谢悯忍不住舀了一口粥,温度还有一点点烫,不过他忍住了,只想快点吃完,早点回家。   他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提议堂食,要早知道这样,打包回家哪用受这样的罪……   顾添拿起一块米糕,掰了一小块,眼珠子一转送到谢悯嘴边:“亲爱的,你吃这个。我给你吹粥……”   谢悯一愣,旁边情侣的互动戛然而止,转过头盯着两个人。   谢悯硬着头皮张开了嘴,僵硬着衔住了米糕,顾添撤回手舔了一口手指:“真甜……”   又撕下一块喂了过去,谢悯僵着脸,几口咽下再次张开了嘴。   三次之后,谢悯实在装不下去伸手要拿米糕,顾添一把捉住他的手:“没有礼貌,话都不说就抢,你应该叫我什么?”   这样的剧本肯定不在谢悯的演艺生涯范围内,他一脸空白。   “看,你又害羞了,你应该叫我亲爱的,我自己来。”顾添翻着白眼亲自指导谢悯。   最终谢悯没出声,实在太羞耻,顾添把米糕往他手里一塞,端过来了粥碗,一边搅和一边吹。   顾添拾起汤匙,小拇指和无名指微微上翘,嘟着嘴,左右轻摇头,认认真真吹着碗里的粥水。   旁边的两个人没了说话的声音,只剩下快速咀嚼的声音,顾添吹凉了一碗粥端给谢悯,又盛了一碗继续吹。   一锅粥不多,大概就是四碗,他把鱼片,鱼肉都舀给了谢悯,自己抱着最后的白粥喝得唏哩呼噜。   谢悯夹了一块肉很多带着软骨的排骨过来,顾添猛地抬头,嘴巴一张眼睛一闭。   “亲爱的,喂我!”   谢悯脸颊微动,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想要给顾添夹菜?   旁边两道灼热的目光投射过来,如利刃暗中搅动,谢悯硬着头皮夹着排骨送进了顾添嘴里。   顾添微闭双眼,仰头慢慢咀嚼:“亲爱的,你对我真好,每次都把精华部分留给我,知道我喜欢吃硬的!”   隔壁小情侣火速吃完买好单,走的时候实在气不过,咬牙切齿说了两个字:“舔狗!”   谢悯一口粥还没来得及下咽,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顾添捏着嗓子:“亲爱的,你怎么了,慢点吃。他们没说错啊,我就是舔狗呢……”   这句话有些大声,引得旁边食客纷纷侧目,谢悯端起碗一仰遮住了自己的脸,几口全拨进了嘴里,吃完丢下碗说了句。   “我出去等你。”   顾添看谢悯匆匆逃走的背影,嘴角一勾:“原来你的脸皮也不是铜墙铁壁嘛……”   回到家,两个人各自回房洗漱,顾添没有再提之前那个无理要求。   如果谢悯真的拒绝了,现在吃饱喝足也没得卖惨了,就这么着吧,只要谢悯答应带他一起,不要自己私自跑去调查,一切都好说。   但是顾添没料到的是,在他关灯猫进被窝后,谢悯居然抱着被子打开了房门,他立刻挪动身体让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就算没有灯,顾添也看清了谢悯身上衣服的轮廓,明显就是他买的那套睡衣。   “睡吧,有什么不舒服叫我。”谢悯说完这句,侧转身体,背对着顾添。   也许是不用再担心顾添晚上发烧,谢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次睁眼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顾添的胳膊搭在他的身上,头埋在枕头里,他用手提了下,顾添干脆揪住了他的睡衣。   他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眼,九点过还早,昨天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快要凌晨四点,这才睡了五个多小时,谢悯想着晚上的计划,干脆闭上眼,继续睡了过去。   一点过,顾添哼哼唧唧醒了过来,谢悯也被惊醒,顾添揉了揉眼睛挪了身体趴在床上。   “早。”   “早,你有没有不舒服?”谢悯主动问起,想要化解和另一个男人在同一张床有计划醒来的尴尬。   “没有。你是计划今天去吗?去哪里?望北吗?”顾添问起了谢悯的打算。   “嗯,准备今天晚上去,前两天和段队他们出去,碰上了一个熟人,得到了一些信息,我和段队商量了下,准备去看看。”   谢悯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顾添坐了起来,拉被子盖住了身体,嘴里嗤了一声。   “哦,原来你不是准备一个人去,是和段队约好了一起去。也对,你们两都是正队长,挺合适的。”   “你要早说,我也不会非要横插一脚。”   “昨晚那么晚了,你肯定也没和段队说,你按你计划就行,我就不去了。”   “三个人一起,不太合适,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要是到了地有心情呢就支会我一声,要是没有就算了……”   顾添说完,一撩被子,大大咧咧走进了浴室,留给了谢悯一个一/丝/不/挂的背影…… 第79章   谢悯撇了撇嘴, 叹了口气,他和段振鸿是商量好了,不过就是段振鸿给他安排了接头的人。   要真的段振鸿出马, 不仅早把人吓跑了, 他的身份也会暴露彻底……   他这话还没说完, 顾添倒是提前不高兴了……   哎……   顾添在浴室里,洗澡做面膜,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乎意料的是, 谢悯躺在床上没动,看着他喝饱水的皮肤, 白皙饱满, 笑了笑。   “形象不错, 适合今晚出个勤。”   “干嘛,你都约了人了,还叫我干嘛?”顾添溜溜达达走到床边整理自己的被子。   “我不是和段振鸿一块去, 他只是帮我找了个人而已, 今晚本来就是我自己去, 你去吗?”   “哦, 这样啊。那去吧……”顾添语气冷淡,听不出一丝兴奋的样子, 谢悯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叠好被子准备抱回卧室。   顾添伸手按住了被子:“干嘛, 睡了我就这样一走了之?”   “睡了你?”   “睡了我的床。放下,还有好几天呢, 抱来抱去也不嫌弃烦。”   ——   傍晚, 暮色四合,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滨海半岛地下车库开出,缓缓驶上马路。   顾添看了一眼大海的方向,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架子已经搭建完毕。   今天是新历年的最后一天,海边的烟花秀即将从入夜开始直至凌晨。   每年顾添无论在市局加班还是在家,都不会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典。   这是吹响新一年的号角,带着他展望未来,回顾过往。   但是今年注定是要错过了这仪式感满满的日子。   顾添有些失落的在内心叹了口气,坐正了身体,今天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穿着V领的薄羊绒衫,带着一副平光眼镜,加粗的黑色边框敛去了眉宇间的正气。   谢悯还是那身打扮,格子衬衣,休闲裤,一件薄夹克。   夹克是顾添给他买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添偷偷摸摸给他的衣帽间塞了好几件衣服。   因为他放进去睡衣牙刷后就没有开过柜子,所以自然不知道。   昨晚回家太晚,他也不过是取了睡衣,完全没有注意旁边柜子里挂了几件衣服。   今天出门前顾添提起,望北气温比逸林低,让他穿件外套,他打开行李箱想要翻找,顾添拉开柜门给他取出了一件新衣。   一路上,谢悯开着车给顾添大致讲了,他的计划。   没有多危险,也没有多复杂,不过就是多注意下,万一出现突发情况好应对。   人是段振鸿牵头找的,肯定靠谱,不管怎么样,今晚肯定能全身而退。   正因为如此,他之前才想要自己去,没想到计划刚刚开始,就被顾添识破。   若是昨晚,他如常的回去,今天找个理由独自出门,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顾添……   谢悯开得不快,约的人是十点过碰面,逸林到望北车程三个半小时足够,到了还有充裕的时间提前了解下周边形势。   两个人到了地方,才明白,哪有什么形势可言……   这就是一条简单粗暴的小马路。   他们今晚的第一步计划是进入一家叫金狐狸的KTV消费,具体的情况会有人接头告知。   目的地处于望北市郊靠近乡镇的乡村结合部,距离狗哥在监控里出现的地方,直线距离大概一公里,不算远。   来之前,两个人以为怎么也是有个两层楼的规模吧,到了一看若不是招牌上闪着金光的三个大字,他们十分怀疑走错了地方。   三间临街铺面组成了这家金碧辉煌的KTV,除了招牌够大,其他和大一点不沾边。   谢悯确认了目的地,没有直接过去而是一转弯开去了别的地方,直到他的手机响起了音乐,他才掏出来接听。   “嗯,在右边这条路上,黑色越野,车牌号海A。”   过了五六分钟,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带着鸭舌帽,又把卫衣帽子搭头上的男人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钻进了汽车。   “老田叫你们来的?”   谢悯嗯了一声,来人盯着顾添:“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怎么多了一个?”   “来几个人也要说吗?”谢悯一脸诧异。   来人嗤了一声:“算了,估计你们也不懂规矩,这两个东西给你。”   来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一个旧的启瓶器,银色的启瓶器表面磨花失去了光泽。   “知道怎么用吧?”   谢悯点了点头。   “记住,进去了能不能拿到看缘分,别强求,给什么拿什么,第一次就求混个脸熟。”   来人说完话脸贴在玻璃上左右看了看,确定周边没有可疑的人,打开车门溜下去匆匆消失在了黑夜里。   谢悯把两个东西往兜里一揣,开着车大摇大摆停到了金狐狸KTV门口的空地上。   一下车,KTV里鬼哭狼嚎的声音传了出来,走几步路,劣质香水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顾添忍了又忍才没打出喷嚏。   门口站着两名个子不高的保安,干瘦带着大盖帽,看上去跟威武毫无关系。   面对进进出出的人,他们宛如两尊雕塑,都不带多看一眼。   走进门,顾添被内里景象震撼,三间铺面打通成了大厅,摆满了圆桌,沙发。   远处墙壁上挂着一张投影幕布,正在播放画质粗糙的盗版MV,环绕音响效果震撼。   幕布前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举着话筒闭着眼,高抬左手摇摆身体脑袋如痴如醉唱着当下最火的流行歌曲。   大厅里坐满了人,每张圆桌上摆满了食物酒水,大家手里端着杯子,磕着瓜子津津有味随着中年男人跑调的节奏左摇右晃。   放眼一望这会已经没有空桌,有了昨晚吃饭的经验,别说这里不适合搭台,就是适合,他两也坚决不和人拼桌!   两个人站了不到两分钟,立刻走过来一个服务生,确认两个人要消费后,把他们领到了旁边,从角落里提出来一张折叠桌,嘴里念着挪一挪,硬生生给他们挤出了一块位置,拖过旁边桌放包的椅子就算是把他们安顿了。   紧接着,两张塑封揉得七翘八拱的菜单送到了两人桌上。   顾添借着室内不佳的灯光看清楚了内容,一张酒水单,一张小吃单。   消费不贵,啤酒大部分8-12块钱一瓶,果汁奶茶十块钱一杯,最贵的洋酒红酒不过288一瓶,小吃也是惯常的炸鸡,薯条,爆米花之类的,二三十块钱一份。   瞧邻桌点的,份量还挺大。   两张单子下面都印了一排黑体字:“唱歌,十块钱一首。”   顾添点了一盘开心果,两杯热奶茶,服务员很快端了上来,顺道给了他们一个很简陋的便签单。   “要点歌,就写在这上面,和钱一起交给服务员,然后等着就好了。”   顾添说着好,待人离去了,凑近谢悯耳朵:“我还以为那是卖唱的,合着还是要钱的,别处听歌要钱,这里是又要钱又要命啊。”   谢悯笑了笑,把打火机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开心果端上来,顾添闷头抓过一把开始剥,剥了几颗把果仁捏在手心并不放回盘子里……   谢悯等了半晌没得吃,自己抓了两三颗,顾添一把摁住他的手腕小声说:“别吃,不知道放多久了,一股油齁了的味道……我就剥着玩。”   谢悯放下果仁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香精和糖精色素混合而成的奶茶,还不如干脆花同样价格叫他上白水。   顾添剥完壳擦了擦手,拿起打火机在手中把玩,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打火机,一次性按压点火那种,看不出任何特别。   难道他们被骗了?   顾添觉得不大可能,这个线索应该是段振鸿的线人提供了,扑一场空可能,骗人倒是不可能。   手里一空,顾添猛地回头,身旁多了一个精瘦的男子,手里正握着打火机举在眼前看了看,吹了口气。   “这里不能抽烟……”   “你瞧见我抽烟了吗?”顾添反问。   “这个东西不安全,容易引起火灾,我替你保管,散场前还给你。”男子语气和善,好像真的是位好心的服务员,如果不是他一身打扮跟服务生完全没关系的话。   “行啊。”顾添说完埋下头端起奶茶杯捂在手里。   身后脚步声渐远,两个人对视一眼,看来这是对上号了。   不多时那人又转悠了回来,他拍了拍顾添的肩膀,手里的打火机不见了。   顾添一回头,看见他一甩头,示意跟着走,两个人一起身,男主指着谢悯摇了摇手指。   顾添干脆一屁股坐了回去:“我的司机保镖,不跟着我,我不去。”   顾添倒不是不敢一人去,只是谢悯的线索,谢悯要找什么有他自己的判断,他去要是没抓住关键信息,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一次机会。   来人思考了片刻,说了句走,率先转身。   顾添和谢悯立刻跟上,走出KTV,男人带着他们一转弯去了旁边隔了一条小巷的另一家商铺。   店里没开灯,卷帘门放下来了大半。   猫着腰钻进去,最里面还有一个单间开着灯,顾添扫了一眼,店里堆着一箱箱的货物,天花板角落有一个黑漆漆的摄像头,看起来这里是个仓库。   里间和普通的会客茶室没区别,一张木头茶几上放着茶盘,旁边一圈沙发,这会上面坐着两个男人,看模样三四十岁,衣着普通,是那种在街头随便一抓一大把的,中年上班族的模样。   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男人举着手机的打火机问:“就一个?”   顾添理直气壮:“啊。”   带他们进来的男人附在耳边低语一番,另一个人开口叫他们坐,夹起两个小茶杯搁在两人面前,提起茶壶倒上了茶。   “先喝点茶,暖和暖和,冻坏了吧。两位从哪来啊?”   顾添举起茶杯闻了闻,略带嫌弃的放下杯子:“海东,过来暖和暖和。”   “海东啊,那这边确实挺暖和的。听二位口音不像海东人啊。”   顾添十分不虞的斜了一眼:“你们还管钞票的出生地?”   “说笑了,今天来想拿点什么?”棕色皮夹克问顾添。   “我怎么知道你们能给什么?都说有好货,一路找了不少,也没见多好,切……”顾添语气中不满很甚。   “带了多少钱?”棕色皮夹克问。   谢悯伸手进衣兜正要掏钱被顾添一把按住。   “东西都没瞧见,就想要钱?你们还要买门票咋的?要买门票早说啊,我就不来了。摆明骗钱嘛……”   棕色皮夹克笑了笑,挥了挥手,带他们进来的男子立刻离开了房间走了出去。   “来喝茶,好东西是要慢慢品的。”   顾添撇着嘴不耐烦溢于言表,过了不久,男子手里捏着一个小盒子走进来递给了棕色皮夹克。   盒子是清凉润喉片的铁盒,皮夹克打开推到顾添眼前。   里面放着三个透明纸袋,有干透的植物,有晶体,有粉末。   顾添捏起粉末袋子毫不犹豫扔了回去:“怕死,不要。”   他拿起晶体看了看放在了旁边,取出植物把一团标本一样的玩意展开,捋平对着光照了照。   “你们说的好东西不会就是这破玩意吧?灯照出来的东西跟甘草有啥区别?”   顾添拿过茶杯倒掉茶水,隔着塑料袋把晶体砸碎了些,砸到有了粉末状撩开一点袋口倒在了捋平的植物上,裹了起来。   谢悯眼眶绷紧想出手阻止,但是理智告诉他阻止了,他们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这个情形是他有预料的,但是他没有想过是顾添来做。 第80章   那头顾添已经打燃火机, 缓缓来回移动手腕,利用最外端的浅黄色火苗反复炙烤着表层植物,不到几下, 干巴巴的叶子明显染上了焦黑。   顾添没吸两口, 没怎么说几句话的男人开了口。   “年轻人果然玩得新颖, 我们这些老年人跟不上潮流了。”   顾添捻灭了火星,顺手揣在了兜里:“还有什么吗?没有, 我们可就走了,不浪费时间了。”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 好东西有,就怕你们没带够钱。”   顾添递了个眼色给谢悯, 谢悯摸出一沓人民币放在桌上, 又把启瓶器压了上去。   沉默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包五颜六色的粉末扔给了顾添。   “这个呢, 很方便,不需要任何工具,你要高兴都能拿来拌饭吃。”   “要是喜欢, 下次直接过来, 咱们还有别的好东西。”   话音一落, 顾添起身, 谢悯刚站起来却被男子叫住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悯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可能吧。”   两个人走出马路上了车, 谢悯一转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 开了七八分钟,顾添松了口气。   “没人跟着咱们。刚才那人是认出你了?”   “认出了也没事, 反正不会认为我是警察。”   顾添一愣,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被毒贩子认出来,然后谢悯淡定认为对方不会认为他是警察,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至少也算同一大类。   违法乱纪不是好人……   “你以前难道是卧底?”   谢悯嗯了一声,打开了天窗,海潮的声音涌了过来,车子越来越快,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   远处的海面上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谢悯把车子沿着斜坡开到了海滩上停下。   他拿着纸巾盒走到车前,抓了一把纸巾擦干净了引擎盖,自己爬了上去坐下来,顾添跟着他坐在了旁边。   远处高空的烟花越来越多,不再是凌乱散落而是造型多变,有玫瑰,有白鹤,有鲸鱼,有轮船……   “每年新历年倒计时,望北岛一南一北的两大城市都会举办烟花秀,只是逸林从天黑就开始放,位置正好是在市局正对面的地方,你无论在家还是在办公室都能看见。望北市穷一点,提前十分钟开始,不过赶上了,规模可能没逸林大,至少有的看。”   顾添以为会错过今年的倒数仪式,他来逸林七年,真的是一次都没错过,要么在破案加班,要么刚临检完回到办公室,要么临检的场所刚好能看见。   这七年他身边一起看过烟花秀的人有过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叶锐,今年连叶锐都变了。   变成了一个过去从不认识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片陌生的海滩迎接完全陌生的新一年。   远处的烟花在高空绽放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0。   紧接着:9;   “许个愿吧,就当迷信。”谢悯说完闭上了眼睛,朝着变幻的数字嘴唇微动。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高空中绽放出了无数造型不同,颜色各异的花朵。   一朵挨着一朵紧密相连,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环:“O”   “新年快乐,顾队。”   “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为什么要来逸林?你做卧底没破的案子?就当是我刚才许的新年愿望,我要看看灵不灵。”   “顾队,这么耍无赖可不好。”谢悯笑着说,不过他还是小小的满足了顾添这个愿望。   “五年前,海东市经侦支队接到了一份匿名举报,举报对象是海东一个大型公司。这个企业注册地在海东,成立超过三十年,年年都是纳税先进,业务遍布全国,掌门人平时不接受媒体采访十分低调。没有谁会认为这个企业有问题。但是举报得太有理有据,且涉案太广,不得不重视。”   “这样的企业如果成为了黑色产业的白手套,表面上确实不容易被发现。”虽然逸林经侦刑侦没有分家,但是顾添经手过的经济案并不多,这跟望北岛曾经穷得叮当响不无关系,但顾添的理论知识十分扎实,谢悯一说他就猜到了内里门道。   “对,上面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所以并没有置之不理。但是明面的调查仅仅因为一份举报就开展,不仅师出无名而且很可能打草惊蛇。所以上面牵头,派出了几个同志打入内部。”   “调查开展得很不顺利,但是也确实发现了符合举报所言的蛛丝马迹,后来派了包括我在内的一批人去,待了两年吧,证据拿到不少,人也抓了不少,不过最后被他们跑了。”   “他们?”顾添敏锐抓住了关键点。   “对,一对孪生兄弟,这个信息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从不接受媒体采访,家庭状况非常保密,这些都是我们随着调查展开,才发现的。”   “两兄弟不是我国国籍吧?要不然咱们的户籍系统不是成摆设了?”   谢悯一笑,没有对这个问题做正面答复。   “所以,你们是怀疑,他们会利用逸林成为经济特区的便利,改头换面卷土重来?所以你来了这里?”   “之前是怀疑,通过各种分析理论支持,我来这差不多一年多了吧,后来找到了一些证据,还记得小哑巴吗?还有高升平。”   “当然记得……”   专案组分析,望北岛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海域宽广,直通公海,和陆地上的边境线不同,管理起来并不能严防死守,所以他们的不法勾当利用海上交通工具很容易达成。   从病床上下来没多久的谢悯,请命来到了望北调查,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个犯罪集团了解得更深。   查了很久,摸了很多地方,发现了高升平的公司,细查之后发现很符合那个集团的行事做派。   九月初某个半夜,他开车再一次偷偷去了东面的仓库,碰到了再平常不过的卸货。   只是这次从本应该密封的集装箱里,跑下来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用谢悯说,顾添都猜到了是谁。   小哑巴当时藏在集装箱里跟着运输车抵达了云升物流的仓库,搬运工开始卸货,他找准空档,从箱子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书包,借着夜色的掩盖跑了。   正常情况下,集装箱从对方港口上锁发出,到达本地港口,经过海关全封闭查验后会再次上锁,直到抵达收货方仓库才会用特殊工具破锁。   这中间是不会打开随便任由其他人出入,所以小哑巴能躲进去,本身就说明云升物流这趟装运存在很大的问题。   而一个出现在海运过程中的孩子,身上可能背负着巨大的隐情。   谢悯开车一路跟着他,小哑巴独自一个人走到了市区,找了个街心花园睡了一觉,第二天抱着书包走进了路边的手机店,他包里是几部崭新的手机。   卖了钱,他买了一部二手手机,然后去了城中村,找小广告,办了一套,然后租到了一处房子。   谢悯全程跟着看,目击他做了所有的事情,为了更加便利的盯梢小哑巴,他搬到了小哑巴附近的城中村。   小哑巴警觉性非常强,谢悯怕适得其反,跟了不少日子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小哑巴顺理成章相识。   同样,小哑巴也并不知道谢悯的存在。   再一次跟踪中,谢悯发现小哑巴被另外一个男人跟上了,本以为是绝佳的出手挽救,然后顺利成章相识的机会,没想到……   “没想到,小哑巴出昏招跑去抢劫,然后又被我们撞上了对吧?”   后面的事情,谢悯不说,顾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你认为小哑巴是个突破口?”   “举报人罗列的数条罪状中,被我们核实的一条是:拐卖人口。”   “拐卖人口??不是犯罪集团吗?”顾添哑然,现在犯罪集团挣钱的路子都这么广了,拐卖人口都成赢利点了?   谢悯摇了摇头:“跟咱们传统意义理解的拐卖人口不太一样。他们并不是拐去卖给指定的某个人,女孩子和长的漂亮的男孩子送到境外逼迫他们从事不法经营。普通点的男孩,培养成打手,苦力……”   “这些孩子基本年龄在8到13岁之间,懵懂无知,很好掌控。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即使成年了,有能力了也不会想到脱离。”   顾添明白了当时小哑巴的反应,他能在被对方的人跟上后,想到去抢劫把自己送进监狱,已经算是聪明之举。   但是他不敢举报,不敢吐露一星半点关于他曾经做过的任何事情。   “他们涉毒了?”顾添问。   谢悯叹了口气,这一条当年他还没来得及拿到足够多的证据,就差点殒命深山老林。   天空露出鱼肚白,两个人在引擎盖上坐了一整夜,清晨带着咸味的海风比半夜刮得大了些,谢悯搓了搓手臂,有些凉。   回到车里打开暖气,制热效果良好的空调很快将车内温度提升了几度。   顾添习惯性的一掏口袋,摸到了那只没抽完的烟,他打开储物柜翻出一个证物袋,把烟塞了进去。   “你昨晚有没有事?”两个人出来就来了这里看倒数,谢悯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有些懊恼。   顾添一笑,翻转袋子给他看了烟嘴位置,卷起的叶子中间甚至没有被嘴唇浸湿的痕迹。   “我爸小时候教过我怎么卷得里紧外松,这样点起来,烟很大,实际抽不到什么东西,而且我放东西的时候,后面根本没有,所以就是做做样子。”   谢悯哑然,这从小教的都是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回程路上, 新一年的阳光透过天窗洒进了车厢里,顾添关掉了暖气,靠在副驾驶上闭着双眼, 享受热带地区的冬日暖阳。   谢悯对他保持了三个月的坚固壁垒, 如今总算对他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虽然还未能全部展现,但是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谢悯, 你谈过恋爱吗?”顾添不敢睁开眼睛看谢悯的反应。   “你说呢?”谢悯笑,顾添都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还问这种问题。   跟谁谈恋爱?犯罪分子吗?   “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男人的啊?”   谢悯一愣,忘记这茬了……   当初不过就是话赶话讲到了, 他随口一说, 如今却被翻了老底, 所以啊,人还是不能撒谎,否则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谢悯第一次有了, 少对顾添说谎话的觉悟。   “不讨厌, 就算喜欢吧?”   “哦, 那要是有个不讨厌的人对你表白, 你会接受吗?”顾添眼睛闭得更紧。   谢悯扫了他一眼,白皙的脸庞上嘴唇和双眼紧闭成一条弧线, 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颤动。   顾添很紧张,谢悯皱了一下眉头, 很快展开,他大概猜到了顾添要说什么。   “你吗?”   “那如果我说是或者不是, 你回答有区别吗?”顾添还是没有睁眼, 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   “没有区别, 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我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男女都一样。”不管以前多少话是忽悠顾添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考虑,自然也说不上谁的暗示有什么区别。   顾添松了一口气,至少谢悯的拒绝是一视同仁的,并不是拒绝他……   放假的清晨,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逸林范围还不到九点,望海大道的入口进入视线,顾添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都叫你老谢?”   扶着方向盘的谢悯一笑:“每次名字都不一样,大家怕如果不小心撞见叫错了……”   深入虎穴多年的谢悯,去年也许叫谢甲,今年就成了谢乙,明年也许叫谢丙,谢丁……   除了姓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这样也规避了一个风险,但凡谢悯在路上被曾经的人认出,叫的名字不是当下的,他完全可以装作没听见,从容离开……   想到此顾添刚平静的内心再次惶恐,他不由的睁大了双眼。   谢悯这个名字也是具有时效的,也许一年,两年……   之后他们在其他地方相遇,他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叫他老谢,毫无新意,毫无区分的代号。   他若是再叫谢悯,对方可能毫无回应了……   “谢悯也是假名字,对吗?”顾添小声的询问,充满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谢悯放慢车速,转头看了一眼顾添充满期待的双眸。   “谢悯这个名字是我父亲给我取的,我父亲是一位优秀的刑警,从警生涯几十年,说一不二从来不说假话。”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名字,一辈子都不会变。   “那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们在别的地方碰见了,我叫你谢悯,你会答应吗?”   “如果是你,我会答应。”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在何种情况下重遇,你叫我,我就会答应……   刚才的惶惶不安一扫而空,顾添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充斥,在他耳朵里,这句话跟谢悯说要和他山盟海誓没区别。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脑补引发的激动,绷着脸到了市局,直到把带回来的东西交到苗宇手里。   两个人在办公室吃过早餐吃了药,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熬了一通宵,两个人睡得很沉,顾添睡得极其不老实,本来是两床被子各盖各的,后来他自己的被子被踢下了床,冷了又抢谢悯的被子,最后两个人就滚到了一个被窝。   傍晚,苗宇的化验做出来了,给顾添发消息无人回应,打电话没人接。   他打开系统查到了谢悯的电话,拨过去第一次自动挂断,重播响了三声,电话接通。   顾添睡得迷迷糊糊,耳朵边嗡嗡嗡震动,他摸过来眼睛都没睁开,点了接通。   “喂?”   苗宇皱着眉头,拿下手机看了眼没打错啊!   “我给谢队打电话,怎么你接的?你的手机呢?又打不通。”   “哦,可能又被我踢床下了吧,我们还在睡,是有结果了?那我们等下过来……”   我们还在睡?手机踢床下了?   这是多激烈??   苗宇脑子里轰的炸开了,效果比昨晚的跨年烟花秀还要绚烂……   半个小时后,市局二楼检验科会议室。   苗宇带着自己的助手彭端向在座三个人谢悯,顾添,段振鸿,展示他们研究了一个白天的成果。   顾添假抽的烟从里到外都是普通货色,跟缉毒平时收缴无数次的那些东西没有太大区别。   顾添他们买到的那一小包东西里面大有名堂,98%都是无效成分,目的不过为了障眼法。   微乎其微的的有效物质份量太少,勉强只够苗宇他们拆分原料,推算公式。   是一种从来没有记录的新型玩意,不是利用现有的改变合成,而是全新的。   “拆解已经用完了,所以这个东西的效果,作用我们只能理论推导。所以后面的你们可以当我放屁……”   都是熟人,苗宇说话一点不带掩饰的。   段振鸿率先笑出了声:“那你多放点,别什么味都没有闻到就没了。”   苗宇扬了扬下巴,彭端起身站得端端正正汇报他们的推导结果。   “这个东西使用方便,和传统D品相比,不需要借住任何外物,它无色无味,可以溶于任何物质,只需要一点点液体就能融化。低至零下200度,高至零上300度都不会改变他的效果。”   “成瘾性没有准确的数据,我们模拟推断,应该是高于等初级D品,但是低于冰/毒。戒断性以及对人体的具体伤害不详。”   “考虑到这是新型化学和成品,我们倾向于长期服用,会对脑部神经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这是所有此类D品的共性。这个应该也不会例外。”   顾添眉头紧锁,昨晚上那个人可是说,拌饭吃都可以,这样一看还真可以!   米饭的热气就能融化这玩意。   “其实我们推测的最重要一点,只是推测理论依据,这话你们先听着。”苗宇声音变得严肃,一双眼睛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顾添被他传染得坐直了身子:“苗法医,请讲。”   “在今天之前,服用少量,可能根本检测不出。”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连呼吸都暂停了,这句话代表什么,没有人比在场的人更加明白。   快速检测试纸无效,血液化验没有对比数据,最多有些异常,不会有人联系到新型D品,它可以躲过现有的所有检测办法。   “看来这就是我们追了一两年的新货了……”段振鸿搓了搓鼻子。   “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在望北先冒头……”   “不。逸林应该冒过头了,还没来得及施展开就流过去了。”谢悯并不赞同段振鸿的看法。   “昨天那个地方,我今天让人查了,租给了逸林的一个贸易公司,主要存放货品,平时没什么异常。我们没贸然让人去询问,昨晚上他们很小心,东西都从外面拿进来,不知道转了几手,除非当场擒获,基本不可能拿到证据。那个地方本来的使用人未必清楚这些人做什么。   因为我昨天看了,墙壁上有个摄像头,不过电源线拔掉了,所以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你们要找的人有眉目了吗?”段振鸿问。   谢悯摇了摇头:“安排了人盯住那里了,应该是据点。”   五个人的会议持续到深夜才散场,回到家,两个睡到傍晚才起来的人毫无倦意,裹着厚衣服坐在阳台上,抱着一样的水杯,分掉了玻璃罐子上粘着的最后的蜂蜜柚子。   “明天我们去趟超市吧。”顾添主动提出。   “嗯?”谢悯意外。   顾添举了举杯子:“喝光了,总要买。”   “你们是怎么和望北搭上线的?”顾添问。   谢悯已经把自己过去的事情挑挑拣拣关键的告诉了顾添,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次年前突击检查,谢悯和段振鸿根据线报,在近海一艘私人游艇上挡获了一帮聚众吸毒的人,在场的人指认毒品是由其中一人带来的。   而这个人被带回市局进一步审问时,居然提出了见一见刚才抓他们的其中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谢悯。   当谢悯站在他面前,他叫出了谢悯曾经用过的名字,只是谢悯对他全无印象。   大概是为了获得轻判,这个人主动交待了一些和这次抓捕无关的细节,同时向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望北近几日有新型D品冒头,那边需要一些人试效果,之前联系过他,叫他帮忙放风散货。   在段振鸿的授意下,这个人和对方取得了联系,以这边来了一批傻缺富二代,想要追求刺激为由,询问货品的来路以及什么时候拿到的货。   对方虽然有防备,但是还是透露了一些信息,根据这些信息,谢悯怀疑这个新型D品应该和狗哥有关,也和杨铭被杀有关。   甚至可能和齐耀的死也有关系……   所以才有了他去一探虚实的计划……   “既然你已经被人认出来了,你还想要亲自去。你是想一探虚实还是引蛇出洞?”   谢悯这么大摇大摆恨不得头顶拉个横幅出街的架势可不像是想低调探查的。   谢悯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避了这个问题。   “谢悯,你可真是个危险人物。”   第二天起床,天阴着,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海边失去了湛蓝,天地间平添了几分冬日的萧瑟。   谢悯醒来后发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人,而顾添不知所踪,留下了一张纸条。   “叶锐叫我出去有点事,我晚点回来。”   假期最后一天,路上的人还是那样多,叶锐开着他香槟色的奔驰一路向东,越开越远,越开越荒凉。   “你这是背着谢悯干的吧?”   “这叫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瞒着我的事还少?”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小媳妇闹别扭。”   “切,小媳妇也是他,怎么可能是我!”顾添理直气壮。   “哟,承认得倒挺利索,以前说你死基佬,你还不信,看样子……”   “别看了,啥事都没有。行了,就前面停下来,咱们走过去。”   汽车停稳,两个人一下车,熟悉的混合气味迎面而来,和垃圾山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没那么浓烈。   有了上次被熏了一个多小时的经验,这次明显不适感少了很多。   两个人走进了第一家废品收购站,棚子里简易床铺上躺着个人,看见人进来睁开眼皮瞧了一眼,没说话。   叶锐指了指外面的摄像头:“摄像记录保存多少天?”   “你们干嘛的?”   叶锐掏出证件扬了扬:“警方查案。”   “七天。”   两个人转身就走,就这么问了两三家,最多保留半个月,距离顾添想要的时间太远了。   两个人不死心继续沿着岔路往里走,直到走到底,再没有看见一处人烟,土路两旁都是荒地,连个草棚都没有。   远处一栋砖混结构的大房子孤零零立在道路的尽头,两扇大铁门上挂着锁,两个人沿着房子走了一圈估摸着占地面积应该有个七八百平米。   前后左右没有别人,叶锐推了推门,哐哐两声灰尘飘起呛得人难受。 第82章   叶锐往后瞄了一眼没有来人, 迅速从裤子里摸出家伙,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铁门上的两道锁。   推开门,一股焦臭扑面而来。   “都三个月了吧, 这味道还没散呢。”   “他们签的合同到明年年底, 再此之前, 他们不安排人来打扫,房东都不会过问的。”顾添摁开了手机电筒, 仔细寻找电闸。   「啪」墙壁上的电闸推上去,室内大亮, 曾经的货架全部撤走,空荡荡的仓库里只剩下, 远处地面一片面积不小的焦黑, 几台残留着灼烧痕迹的大型冷藏柜。   “当时应该没报警吧?”叶锐问。   “肯定没有, 没伤人,只有货物损失,货主不追责自然上升不到调查。而且当时初步调查结果说是线路老化, 货品应该都买了保险, 不知道意外赔不赔。”   “他们这个地方, 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也太放心了,幸好没守夜的, 要是在晚上……”叶锐说着话,发现没人接茬, 一转头,顾添已经拉开冷藏柜钻了进去。   冷藏柜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据菜副总说, 当时存放的是需要冷链运输的鲜果汁, 当天晚上就要运走,结果早上出了事。   包装烧掉后,里面的果汁留了出来,所以火势蔓延不是很厉害,远处的人只是看见了浓烟滚滚报警,消防来了很快扑灭。   仓库内当时没有别的货品,又是砖混结构,没有易燃物料,如今亲临现场,过火面积只有几台冰柜。   流出来的果汁糊在冰柜里,经过时间发酵,滋味酸爽。   顾添从冷藏柜里钻出来,又去了后面,不多时他叫了起来。   “叶锐过来,有发现。”   叶锐急匆匆走过去,顾添蹲在冷藏柜侧面,指着窄缝里的插座。   “火是人放的。”   墙壁上一排白色的电插座被火苗熏的焦黑,几台冷藏柜的插头掉在地上,因为起火高温圆滚滚的电源线已经有些变形。   叶锐带上手套扶着冷藏柜移动了些位置,两个人走进去拾起了插头,金属片上的焦黑,手指一抹就掉了。   “刚才能打开灯我就奇怪,不是说电路短路吗,没道理电灯一切正常啊。而且这个仓库,他们火灾后就搬空闲闲置了,云升物流都结业了,谁还管这里的维修,充其量当时排查下安全隐患不得了。”   叶锐刚说完,顾添指着冷藏柜后面的散热口,明显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顾添领着叶锐走回了正面,指着上方的出风口,也是烟熏火燎痕迹明显。   “起火是从储藏室开始的,放火的怕影响电路引起更大后果,提前拔掉了电源线,确定火燃烧起来才离开。”   “一柜子饮料,烧破包装就是天然灭火剂,不容易烧起来。谁放的火?”叶锐问。   顾添没有回答叶锐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说呢?”   顾添从兜里摸出一沓证物袋,反过来套在手上,仔细的把冷藏柜底部结痂的不明物质,尽量多的抓进袋子里。   叶锐立刻学着他的样子,每个起火的冷藏柜他们都不放过,不多时装满了不少证物袋,叶锐用笔做好标记后放在了一起。   “走吧,我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   两个人关掉电闸,退出仓库重新锁好离开了这里。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经过这么一会叶锐想到了纵火犯可能是谁,但是他想不通。   “这批货应该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人赶回市局,劳模苗宇依然在加班,面对从天而降一堆又臭又黑的东西,苗宇捂着鼻子从板凳上弹了起来。   “你两个孙子,大过节的给爸爸送什么破玩意来呢!”   “儿子,当然是好东西了,你验了不就知道了,要是我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破玩意,你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儿子,努力,加油,爸爸看好你!”   两个人一唱一和,气得苗宇破口大骂。   “都给老子滚!!”   走出办公室,叶锐提议去吃饭,顾添二话不说要回家。   “诶,我说你现在怎么整的跟个顾家男人似的,下班就往家里跑,咱俩都多久没一块吃过饭了。”   “找你徒弟去,老子家里有人等着呢。”顾添一挥手小跑出了大门。   这会已经是下午,午餐时间早已经过去,晚饭还早。   顾添想起了昨天说的去超市,估计谢悯也懒得出门了,自己拐去了超市,前两次来都是跟着谢悯走,这会进来,一脸懵,怎么那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货架。   问了几次导购总算买到了想要的东西,顺道又买了一些肉和蔬菜,琢磨着晚上让谢悯给他做个晚餐。   顾添提着大包小包进门,谢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还是那身睡衣都没换过。   看见他回来,也没起身,也没问干嘛去了,也没问吃没吃,就打了声招呼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顾添提着东西进厨房,岛台上放着他之前买的白色加热盘,上面放着两个锡纸盒,揭开来一个装着蒜蓉蒸排骨,一个装着炒青菜,看样子不像酒店出品,他回身摁开电饭锅,里面还有热米饭。   “诶,你不是没出门吗?”顾添说着话拿出盘子把菜饭装在了一起。   “我又不是傻子……”   不出门不知道叫超市送菜?谢悯懒得理他,专心看自己的电视。   顾添端着盘子挤在谢悯身边坐下,瞟了一眼电视:“哟,看外文电影呢,听得懂吗?”   谢悯翻着白眼往旁边挪了下屁股被顾添一把拉了回来。   “你躲我那么远干什么。”   “没习惯跟人挤这么近。”谢悯说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放弃了抵抗。   “那我晚上挤着你睡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不习惯啊?”   ……   “你捂这么严实干嘛?”顾添伸手撩了一下谢悯的衣领子。   这套睡衣的版型有点大,他买的中号穿在谢悯身上还是松垮垮,谢悯系上了领子上的扣子,看起来就像穿着半高领。   顾添觉得勒的慌,想给他解开,被谢悯一把抓住手腕扔在了一边。   “别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   “你扣那么严实干嘛,怕我非礼吗?”顾添瞅着那严实的领口,横看竖看不顺眼。   谢悯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你的德性?要么我就去换了,要么你就吃你的饭,别管我怎么穿。”   “行行行。”顾添端起了盘子夹了一块排骨。   排骨都是带着软骨那种,一进嘴嘎嘣一声,他捂着腮帮子看看盘子,瞪着谢悯。   “为什么这么硬?”   “你不是喜欢吃硬的吗?一熟我就端起来了,都怕捂久了不合你口味……”   “你对我可真好!”   顾添一顿饭伴随着嘎嘣脆结束了,他捂着腮帮子伸出手。   “车钥匙给我,我去把车给你洗了放着。”   谢悯指了指茶几下层,顾添摸出来揣进口袋,不忘嘱咐谢悯早点做饭。   大概明天要上班,今天都赶着洗车,家附近的店全部爆满,顾添懒得等,开着车兜去了晚一点的地方。   他是第一次开谢悯的车,比开自己车紧张很多,坐直身体不停通过后视镜,侧身镜观察后方来车。   开了半个多小时顾添总算找到一家没排队的店,大概是生意不好,洗车时店员不停游说顾添做点多的项目,顾添看了眼时间,选了手工打蜡。   顾添不玩游戏,打开手机看新闻,顺道和叶锐聊天打发时间。   一个小时后,油光锃亮焕然一新的汽车交到了顾添手里。   顾添坐上驾驶室,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对着镜子仔细拨弄着头发,把每一根头发都提溜直了才掏出钥匙。   钥匙刚插进锁孔,他瞟了一眼后视镜,似乎觉得这么帅气的脸还缺点什么。   于是他打开了副驾驶和座位旁的储物柜,东翻西找终于扒拉出来一副墨镜往鼻梁上一扣,打了一个响指踩下了油门。   顾添哼着小曲开着车驶上了马路,很不巧第一个大路口就遇上了一分半钟的红绿灯。   顾添望着后视镜里车后的长龙手里打着拍子,数着数字。   走过路口,他一转弯开进了一条两车道的小路,这是一条位于商务区写字楼之间的小路。   虽然窄,但是休息日无人工作,一点不拥挤,一条路上没几辆车。   顾添瞟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一辆不远不近的小破车,白色的漆面年久变得脏兮兮。   他捞过手机,打开语音给叶锐报了车牌号和街道名。   “查查,这个车牌资料,还有现在的行驶路径。”   商务区红绿灯少,顾添开到最近的路口,一转方向盘掉了头,和白车擦肩而过。   阴天的黄昏,刚一掉头,他看清楚了白车司机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他踩了一下油门,性能极佳的越野车扬长而去。   白车司机面对他的突变路线,显然没有准备。   就这么盯着他的车从迎面到侧面,想要透过视线不佳的前挡玻璃看清楚坐在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   时间太过短暂,顾添确定他应该什么都没看清楚……   除了自己是个男人……   又开过几条路,后视镜里再无那个熟悉的车牌号,他轻吁一口气。   这辆车是他今天出门不久发现的,他不知道从哪里跟上的,之前以为是巧合,哪里知道他在洗车店里待了那么久,几乎是刚上路,又瞧见了这辆车。   顾添曲着手肘托着脑袋放慢了车速。   跟着他的人,目标应该是这辆车,这辆谢悯的车。谢悯开这辆车除了去过现场,唯一的外出就是前天的望北之行。   对方肯定没有猜到他们是警察,否则不会拙劣到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是和那天见的人一伙的?还是对家? 第83章   顾添暂时想不明白, 他开着车东转西转,遛了一大圈,确定后面没有跟踪后, 才开回了滨海半岛。   晚餐已经做好, 放在餐桌上。   他刚打开门, 谢悯起身去厨房盛好了饭,两个人坐下来, 谢悯问他人很多吗,这么久?   “没有, 给你汽车打了个蜡……”   “打蜡?上一次洗车你不是说打过了?”谢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顾添。   顾添举着筷子的手一顿:“洗车时候,他们说上次的蜡不好, 都磨损了, 所以我又打了个。”   谢悯嗯了一声,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   吃完饭,顾添把碗碟扔进了洗碗机,靠在岛台边再次回忆起了今天下午疑似跟踪他的那辆车。   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寻那个司机的模样, 无果。   久未见人出来的谢悯, 皱着眉头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了一脸深沉的顾添。   “你是有什么事?”   “啊?”顾添一抬头对上了谢悯探究的眼神, 下午的事情他暂时不打算告诉谢悯。   “哦, 我就是想,最近比较忙, 你好久没去游泳了,要不下去游会?反正时间还早。”   两个人提着袋子走进了一楼游泳馆, 顾添穿着一条泳裤在池边做伸展运动,一边热身一边嘟囔。   “明明是一起进的更衣间, 为什么这个人半天了还没出来……”   顾添活动到全身微热, 更衣室的门终于开了……   谢悯和上次一样穿着从头裹到脚的连体泳衣走了出来。   顾添叉着腰瞪着谢悯悠哉哉走过来, 把装衣服手机的袋子扔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开始做热身。   顾添看了半晌,越看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把谢悯的袖子。   谢悯一缩手,光滑的面料从顾添指间溜走,啪一声打在皮肤上……   “别动手动脚的……”   顾添捻了捻手指:“你为什么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悯转了身子,背对着顾添:“害羞……”   “切。”   要不是跟谢悯一起去「嫖过娼」,顾添真信了他的鬼话,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抱在了自己的胸前,亏死了……   顾添盯着墙壁上的挂钟,分针刚走到距离晚餐结束45分钟,他迫不及待扑通一声跳进了泳池里,把身体埋进水里,只剩下一个头露出水面专注看着还在做热身的谢悯。   黑色的泳衣紧紧包裹着谢悯的身体,极佳的弹性毫不阻碍人的活动,谢悯举手抬足之间,肌肉块的轮廓线条清晰可见。   顾添仗着谢悯背对着他瞧不见,眼睛肆无忌惮上下扫描,看到中段还得意的吹了两声口哨。   谢悯闭着眼睛,深呼吸,强制隔离开顾添的打扰。   顾添看了几分钟,口哨吹得嘴巴都干了,谢悯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嘿-嘿-前面的帅哥,能留个电话吗?”   “我看你背直腰窄,是个人才。”   “臀圆肉紧,肯定机灵。”   “手长脚长,身体健康。”   ……   谢悯不断深呼吸,手臂动作越来越快,单臂绕肩触碰背部的位置距离肩膀越来越近……   「不知廉耻」的顾添嘴里的话语越来越过分。   “嘿,你不好意思留电话,要不今晚跟我回家?”   “我家就住楼上,海景大平层,视野俱佳,安静隔音好,你叫破嗓子都没人听得见……”   谢悯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跳进了泳池,游到了旁边放松飘在了水面上,把头埋进水里练习闭气。   顾添吐了吐舌头,仰起身体双脚猛一蹬池壁双手一挥,开始了流畅的仰泳。   仰泳,蛙泳,自由泳……顾添来了个遍,游到有些乏了,谢悯还浮在原来的位置。   他对游泳本来就没多大的兴趣,今天不过是刚好想到了,进泳池这么久,谢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他更觉得乏味了。   顾添潜入水底,游到了谢悯身后,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板心。   泳衣阻挡,加上水中的阻力,谢悯并未第一时间察觉脚板心的异样。   顾添劲越来越大,谢悯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一缩脚猛一蹬,顾添立刻把谢悯的脚抱在了怀里。   谢悯一翻转失衡的身体迅速沉入水里,顾添眼疾手快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揽住他的肩迅速捞了上来。   纵然顾添动作这么快,谢悯还是呛了几口水,趴在顾添肩膀咳得惊天动地。   顾添心里愧疚不已,当然只是心里……   他顺势搂紧了谢悯的腰,手掌一遍遍轻抚背部。   “对不起啊,没事吧?”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谢悯咳了一会,呼吸平复,第一时间推开顾添自顾自游了出去……   顾添翘着嘴角跟在后面装模做样关心谢悯有没有事……   直到游了一个来回,谢悯才淡淡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谢悯游了几个来回,觉得有些疲累提出了结束今天的锻炼。   两个人回到家收拾利索躺上了床,谢悯摸出一本书靠在床头看,顾添瞧了一眼封皮,是他书架上的。   “这都是我年轻时候看的。”   “谢谢你夸奖我年轻。”谢悯面不改色又翻了一页。   顾添干脆利落脱掉了家居服扔在了旁边椅子上,钻进了被窝。   谢悯把自己的被子理了理:“你今天别抢我被子,再抢我一定会把你踹下去。”   “能踹得动再说……”顾添不以为然。   谢悯睡到半夜被身后不正常的律动惊醒,后背贴着火热的身躯,不用伸手他都知道顾添肯定又低烧了,他叹了口气任由顾添胡作非为。   心里琢磨着顾添这身体也是太过奇特,吃了快二十天阻断药了,大概率出现的肠胃不适就发作了那么一两次,还跟不吃饭空腹吃药有关,其他时候就是没有来由的低烧。   要说是恐慌引起的心因性致病,最近几天明显顾添情绪稳定了很多,还是低烧。   如果他知道今天一大早,顾添在吹着风的东面来回走了那么几十分钟,也就不会奇怪顾添的异常了。   顾添八爪鱼一样的抱着他,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在他身后凭着原始的冲动,不断律动,谢悯终于忍无可忍,压低了嗓门。   “顾添,你给我停下。”   “我就蹭蹭,不干嘛……”顾添的声音带着鼻音,但是也带着清醒。   “你还不干嘛?你早就醒了,故意的对吧!”谢悯挣扎但是被锁得死死的。   既然被发现了,顾添双手更加明目张胆的上下摸索,谢悯屏住呼吸,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头顶,极力克制自己。   顾添的手摸到一处明显不正常的膨胀后,头埋在了谢悯的肩膀上低低的笑出了声,家居服柔软的面料擦过两个人的皮肤,谢悯咬牙切齿,脸上灼烧滚烫。   “你也有感觉的对吧?”   “我是个正常人!你这样搞!”谢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你是正常人,但是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是别人。”   “你看,我对你和你对我是一样的。”顾添猛地顶了一下腰。   谢悯知道顾添想说什么,不管是现在的环境还是情势,他都懂顾添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克制住心中的躁动,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   “顾添,这只是吊桥相应,这不是你以为的正常情感。我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恰好这个时候在你身边。”   恰好在你脆弱时给了你一点依赖,无论是我还是叶锐,还是谁,只要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你都会产生自己喜欢上他的错觉,其实不是喜欢,只是你在黑暗中对光的依赖而已,你依赖的是光,而不是那个举着火把的人。   “你说的没错。”顾添回答。   顾添屏主呼吸,狠狠的几次之后,退到了一旁捂着去了洗手间……   还算有点人性……没有给谢悯搞一身……   顾添收拾利索回到被窝里,再次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了谢悯身上:“睡觉。”   “顾添,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越线,但是希望你能调整好你自己的心态,我不可能永远任你如此为所欲为。”   谢悯心里一股火无处发泄。   “不管什么吊桥效应,玻璃效应,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抱着你睡觉能睡得安稳,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就这样。你可以拒绝,甚至可以离开,选择权在你,只要你在我的眼前一分钟,我就会缠着你一分钟,不管明天后天还是以后都不会放弃。”   顾添说完,很快陷入沉睡,谢悯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春节的脚步临近,12.8案协查通告发了几次,狗哥就像是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   金狐狸KTV那边盯梢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瞧见。   更诡异的是,谢悯他们拿着新货离开后,那个地方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人员交易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的警方大清查行动渐渐进入尾声, 顾添坐在办公室里吞下了最后一次的药丸,明天他即将去接受再一次的检查。   两个人在食堂吃过晚餐,回到了家里。   寒流来袭, 逸林市最近的温度每天只有七八度, 到家后, 顾添第一时间打开了空调,还是不能抵御凉透的房子带来的魔法攻击。   谢悯坐在沙发上摁开了电视, 正在播放一个企业家专访。   电视里一位穿着优雅的女士,留着干练的短发, 化着淡妆,面对主持人的提问正在侃侃而谈, 展望望北经济特区的大好前景。   “我们对逸林的发展很有信心, 所以整体布局南移, 在这里成立了新的全球战略中心,寄希望于能够通过国家的好政策,加强对外的经济合作, 促进对内经济发展, 带来更多样化的消费体验……”   “谁啊, 话说得这么牛逼……”顾添提着烧好的热水走到客厅。   谢悯一耸肩:“什么尚品甄选……”   “哦, 他们家啊……”顾添给谢悯倒上了热水,电视里的访谈还未结束。   “这个公司做什么的?”   “奢侈品, 钟表,首饰, 珠宝。他们家最开始是做二手起家的,十年前发家地是帝城, 做二手收售, 寄卖, 鉴定,保养。那会国内经济形势并不如现在,他们做的半死不活。后来随着国内经济水平发展,奢侈品消费越来越普遍,他们入行早,占了先机,起死回生越做越大,在国内快成了除官方以外的第二权威了,最近一年发展很火。   据说和很多品牌官方都有合作,开始卖一些稀缺新品了。现在的逸林啊,谁都想来分杯羹,跟着政策能不能赚钱不好说,能拉不少风投就是了。”   顾添打开罐子捻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上次谢悯买的几袋,被他这么时不时吃一点,也算是快要吃完了。   “今晚早点睡吧?一会屋子暖和了就睡吧,明天早点去医院,我下午和赵医生联系过。”顾添说。   谢悯嗯了一声,电视里的节目就要接近尾声,主持人开始说着结束的潜台词。   “听说罗女士希望通过我们节目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是吗?”   “是的,我想借节目帮我寻找我分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   “人贩子该死。”顾添念叨了一句,眼睛盯着屏幕。   屏幕上打出了罗女士年轻时候的照片,经过时光磨砺的旧照不能掩盖她端庄的模样,怀中浅蓝色的襁褓里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咧着嘴朝着镜头傻笑。   字幕一排排提示着关键信息。   三十三年前的立夏,罗娇唯一的儿子出身。   仲夏,她被迫和儿子分离,从此天各一方,了无音讯,罗娇出走国外对儿子的思念与日剧增,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却从来没有半点消息。   最后和儿子见面的城市是一座南方小城,顾添要查地图可能才知道那种。   顾添盯着屏幕喃喃自语。   “你说是被拐了,被偷了还是怎么啊。三十几年啊,那孩子还活着吧?”   顾添说完半晌没人接茬,他一转脸,谢悯盯着电视机发呆,那个侧颜居然有点像……   他拍了拍谢悯手臂:“你发呆什么?我说这孩子是被偷了还是被拐了啊,那会多大啊,怎么这些信息都没有呢。”   “孩子小时候的照片就那么一张,怎么找啊。”   “嗯?”   谢悯侧转头:“你说什么?”   顾添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谢悯干脆利落回答了两个字:“遗弃。”   “啊?”顾添刚才还为罗女士难受的心一下变得五味杂陈。   “你怎么确定是遗弃啊?不能是拐卖啊?”   “这张寻亲照,婴儿大概3个月,很多家长会在孩子满月或者百日时拍照留念。这个孩子不符合刚满月时的状态,大概率3个月所拍。一个三个月的孩子应该是家长寸步不离的,不存在被拐卖。如果是被偷走,那么不可能不报案,这里面没有提到。而且她之后居然出国了,如果是你孩子丢了,你能安心出国,过了三十几年来找吗?”   顾添疯狂摇头,怎么可能,就算是他养条狗,走丢了,他都的没日没夜找一个月再说把,怎么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了。   “而且说的是被迫分离,善良的观众可能会认为是夫妻离异,男方带走了孩子,而不会考虑这个孩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可,单身母亲不想养育,于是遗弃。”   谢悯三言两语说出了其中的关键。   “为什么没得到父亲的认可?你怎么确定两个人都不要的?”   谢悯盯着电视屏幕没转脸:“如果两个人都爱孩子,会孩子丢了,一个出国,另一个不闻不问吗?”   “诶,为什么一定是遗弃。可能是男的背着她送养啊,比如福利院,送给好心人。”   谢悯睨了顾添一眼:“如果送养了,会一点对方的信息都没有吗?既然要寻亲这些信息提供出来,不是更便于寻找?为什么要有所保留?如果不是出于本意的丢失孩子,女的被迫出国,男的可能不找吗?为什么男的全程隐身,孩子三个月之后的信息根本没有,除了遗弃还能是什么?”   顾添一拍大腿:“你说的对,我看你和她长的有点像,不会是当年抱错了吧?”   “滚!”谢悯一声怒骂,站起了身子。   “我去洗澡了。”   顾添总觉得谢悯走得怒气冲冲的,节目进入尾声,顾添眯着眼睛看着镜头中那位保养得宜的贵妇,总觉得有点像,大概心里那样想,越看越觉得像。   他摸出手机打开了顾劭霖的对话框。   “谢悯是哪里人?”   顾劭霖回过来一串省略号,嘲讽之情就快要溢出屏幕了,四个月了,顾添连谢悯是哪里人都还没问出来。   “他爸妈干嘛的?”顾添才不管那么多,又发了一句。   “他爸老刑警了,多年前因公殉职了。”   “他妈呢?”   “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死了……父母都死了……   顾添突然明白了,谢悯的孑然一身从何而来,他早就没有了父母和家人,还能有谁值得他牵绊呢……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顾添眨眨眼:“你对他怎么了解这么多?”   “因为他比你出息啊!”   来自亲爹的灵魂暴击,顾添毫不犹豫关掉了对话框……   刚才的玩笑话,现在回头看充满冒犯,顾添在客厅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卧室。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谢悯裹着被子眼睛闭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顾添关掉灯,光溜溜扯开谢悯的被子,很反常的是,谢悯今天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之前两个人为了争被子避免不了你来我往,动手动脚一番,最轻谢悯也会骂他两句。   顾添从背后抱住了谢悯:“你今天怎么不骂我不要脸了?”   “骂你,你就不钻我被窝了吗?骂你有用吗?”   “没用!我们认识四个月了,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爸爸妈妈啊,没听你给家里打过电话啊。”顾添装傻充愣。   “家里没人了……”   谢悯轻描淡写,顾添还是听出了情绪里的低落,他紧了紧手臂。   “那是以前,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我就是你家里人,你看我们天天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有我有你就是家。”   这句话,谢悯没有任何回应,顾添也不在意抱着谢悯闭上了眼睛。   半夜,手机突响。   顾添一伸手勾过手机看都没看摁了接通。   “我,段振鸿,现在有个突发情况要和你们沟通下。”   顾添听到段振鸿的名字,立刻睁眼清醒过来,翻过身坐了起来。   “段队,请讲。”   “望北市凌晨接举报在一个居民小区查获了一批聚众吸毒的人,其中有你们前段时间找我打听过的人,瞎子。”   “瞎子?”顾添兴奋的嗓门不自觉拔高了,惊醒了谢悯,谢悯立刻起身抓过了顾添的手机。   “瞎子出现了?他最近联系人帮忙锁定,我认为他既然好好活着,肯定和狗哥有联系。现在就怕狗哥听到风声跑路了,段队,麻烦了……”   谢悯急匆匆说完,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反应。   “段队?”   段振鸿神游的意识终于被唤回,多年工作练就的左右大脑都能分开用的技能,不耽误他沉迷在,「为什么顾添睡觉时接的电话能被谢悯抢过去」这个玄幻的事情中,也听清楚了谢悯之前说的话。   “嗯,我已经让他们把瞎子送到这边来,其他的我立刻安排人查。”   电话一挂,谢悯率先起了身回了次卧,打开行李箱一件衣服都没有,拉开柜子也没有,他急匆匆走回主卧。   “顾添,我的衣服哪去了?”   顾添刚穿上衣服从衣帽间走了出来,指了指后面。   “衣服肯定在衣柜里啊,难道在我身上?还是要我亲自给你穿?”   顾添说完,退后两步,拨开了一扇推拉门,谢悯的衣服裤子整齐挂在里面,最下面还有顾添前几天给他送去洗好的那双运动鞋。   时间紧凑,谢悯懒得跟他理论,为什么自己的衣服跑到了他这里的事情,两个人披星戴月匆匆出了家门。   他们是最早到的,叶锐,卓一鸣等人接到消息,匆匆的赶了过来,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瞎子的最近通话记录和V信联系人已经以截图的形式传了过来。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等待技术恢复,通话记录里的电话不全,他们一个个查过去,顺道给通信公司通知,要求紧急协查。   最近联系人都是被一锅端的毒友,很明显是清理过通话记录。 第85章   顾添二话不说拨通了哈智俊的电话:“到哪了?”   “路上。”哈智俊气喘吁吁。   “我可是半小时前给你打的电话, 你家离市局就是爬着走,半小时也到了。你是公主出巡,还是贵妃逛园子呢, 还得梳妆打扮?你这一耽误, 我们的嫌疑人可就跑了……”   在顾添的咆哮声中, 哈智俊回嘴都顾不上,噔噔噔跑进了小隔间, 手一伸。   “恢复数据的东西呢?”   虽然段振鸿联系顾添时,已经安排了望北立刻安排人押送瞎子到逸林, 但是路上怎么紧赶慢赶也得两小时,最快也还要等一会才到。   自然瞎子没到, 他的手机也不可能到。   拿什么给哈智俊。   顾添眼皮子都没抬, 就两个字:等着。   哈智俊手掌收起捏成拳头:“还没到, 你催我那么急??”   “话不能这么说,没案子,警察就不上班了吗?你的工作不得提前准备?东西到了你没准备好拿什么开工?”顾添训起人来一点不嘴软。   哈智俊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扭头叫谢悯。   “谢队。”   谢悯猛一抬头, 仿佛刚刚睡醒, 眼皮耷拉着, 双目要闭不闭,睁又睁不开, 看似望着哈智俊,其实目光涣散。   “哦哦, 你到啦。辛苦了,大晚上跑一趟, 你先回办公室休息, 一会我们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哈智俊一口气堵在心窝里, 想要卖惨的戏还没开始被迫收场。   等待各方反馈的当,一帮没睡醒的人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只能靠浓茶和聊天打发困意。   “诶,昨晚上那省台的访谈谁看了?”不知道谁起了话头。   “没看,怎么了?”   “没看,打游戏呢,是不是后来热搜说那事……”   “对对对。你说要不要建议她来做个DNA录入,然后比对现有的被拐存档。”   三两句话,顾添听明白,原来昨晚他们两看的罗女士的寻亲,居然冲上了本地多个社交平台的热搜,外面办公室的讨论如火如荼,各抒己见,一个个提的建议都挺靠谱。   但是没有谁能想到,罗女士当初可能是主动遗弃,所以他们提的点都行不通……   顾添不相信,以罗女士的地位,找了这么多年孩子,这些主意一个都没人提过,若是她从来没采纳,本身就是个问题。   不过他没去打扰外面的讨论,就当他们从现实中分析实践吧。   天蒙蒙亮,移动公司发回了瞎子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刑侦要求的是提过最近三个月的,明显不够量,因为这是一个使用不超过40天的新号码。   不出大家所料,注册身份证信息又是别人的。   不过他们从中发现了杨铭和齐耀的手机号码,说明这个手机号确实是瞎子和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瞎子手机里,齐耀的电话只拨出过一次,更多的联系顾添估计在网聊工具里。   杨铭的电话有过几次,最后一次在杨铭死前三四天,就是杨铭出发来望北岛之前。   虽然时间不长,通话记录却是厚厚几页,一个个排查下来,经过了不短时间,锁定了七八个可能是狗哥的联系方式。   瞎子处理聊天记录的手法非常初级,一键删除,所以哈智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恢复了所有使用记录。   瞎子的好友名单里多达千人,因为警方掌握了齐耀和杨铭的信息,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从名字上锁定了两个人,和杨铭的聊天记录只有一条,“到了。”   时间大概在十二月初,这说明两个人肯定是认识并且见过面。   名字叫司机的账号和警方查到的并不是同一个,聊天记录里只有一条条的数字。   “座机电话。”   顾添一眼认出了那些数字代表的什么。   他们应该是利用公用电话亭联系,这样可以尽量避免被监听监控。   狗哥的账号肯定在此之中,一个个筛查过去必然会废不少时间。   “搜杨铭出发望北岛,齐耀和杨铭遇害那几个时间,他联系过的人。”谢悯瞟了一眼顾添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本。   顾添按谢悯说的,很快挑出了在几个日子里都有联系过的账号,很巧只有唯一一个。   “搞定了。”   “去了。”   “半夜见面。”   “北边。”   只言片语若是被旁人看见,也根本不知道这写只发没有回复的代表什么。   而顾添很清楚,这是杨铭和齐耀的死亡播报,对方正是狗哥。   通过社交账号,技术再次锁定了对方的注册手机,登录范围,的确在望北市郊,但是这个号在两天前没有登录过,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顾添捏着一沓数据分析踏进了审讯室,早已到达多时的瞎子,闭着眼睛趴在审讯椅上酣睡,完全不在乎自己身处何地,对面还有两个警察。   顾添重重敲了两下桌子,瞎子缓缓抬起头,睁开了仅有的一只眼睛,迷茫的望着顾添。   “夏强?”   “是。”   “认识齐耀吗?”   瞎子反问是谁,紧接着摇了摇头,刑警出示了几个人的照片,瞎子瞪大眼睛瞄了半天,指出了齐耀和狗哥。   “这不就是司机吗!”   “见过?什么时候?”   “我之前在东面寄居的时候,这两人来找过我。”   “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找你做什么?”   “狗哥,那个不知道,就是狗哥的司机吧……狗哥让我带点货去J省,拿给一个小子,然后收钱。我就去了。”   “怎么去的?对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据瞎子交代,狗哥和齐耀第一次来找他,要他去J省送货,是什么东西大家心知肚明,他觉得风险有点大。   毕竟他是公安部门记录在册的人,但是挡不住高额报酬,所以很是心动。   狗哥联系好了私人渔船,送他过海,派齐耀送过来了现金和船家的联系方式,当晚在码头他拿到了东西和对方的联系方式,坐船过去了大陆,然后一路搭车去了J省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富二代。   送了东西本来完事了,结果富二代主动找到他,说想见狗哥,给他好处让他牵线,他就促成了二人见面,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狗哥在哪里?”   瞎子毫不迟疑的报出了狗哥在望北的暂住地,顾添立刻通知望北市刑侦大队,警方几乎是立刻出动,赶赴目的地,遗憾的是,迎接他们的是紧锁的大门和狗哥没来得及带走的几件换洗衣服。   听到狗哥跑了的消息,瞎子十分意外。   “他这么警觉?”   “嗯?你是告诉他什么了?”顾添眼睛一转。   “没有,他隔壁住的人是昨晚上一起玩被抓的其中一个……”   狗哥是真的狗,不敢和吸毒分子同住一屋,但是住在了人家隔壁。   一旦风吹草动立刻跑路,想必隔壁的人出去聚会,迟迟未归他就已经料到了可能出事,走为上策了……   顾添再次拿出了几张照片给瞎子辨认,他一眼认出了杨铭,说这就是狗哥叫他去送货的人。   叫小木。   “狗哥的司机只给了你钱和船家的联系方式?”   “对。”   “没有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狗哥在望北的?”   “那天晚上他跟我一起上的船,到了望北他下去的,难道在别的地方?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望北,目的是什么?”顾添问。   “狗哥说我上次干的好,把我叫过去的,让我以后跟着他跑跑腿,散散货,这才刚开工呢,就被你们抓了……”   审讯完,顾添把瞎子交给了段振鸿,通知了望北市刑侦大队,夏强供认狗哥和杨铭认识,并且杨铭和狗哥约定了见面拿货。   所以杨铭的死狗哥有重大嫌疑,至于是否并案,等抓到人再说,目前还是竭尽所能,追查狗哥下落。   走出审讯室,谢悯站在门口等他,顾添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悯轻轻说一句走了,转身走进了安全通道。   顾添一拍脑门,居然忘记了今天要去医院检查。   此刻正值上班高峰,两个人放弃了开车,走在路上,顾添问谢悯全程听完审讯有何看法。   谢悯给了四个字评价:“半真半假。”   “这下跑了,怕是不好抓了。”谢悯叹了口气,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新型毒品已经冒头了,我相信他们不会放弃这条财路,肯定能一网打尽。信我!”顾添胸脯拍得砰砰响。   谢悯笑了笑,说了个「信」。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哪还在乎这一会,他也相信,距离一网打尽的日子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医院里永远的人山人海, 虽然刚上班,护士站里已经忙得晕头转向,顾添等了好一会才抽上血。   一支支的空管装满身体里抽出来的鲜血, 顾添已经波澜不惊,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拔掉针管, 护士放了两根棉签,谢悯随手帮他捏在肘部固定, 拉着他进了赵老头办公室。   赵老头瞧了两人一眼,干脆给谢悯又开了一堆检查单。   谢悯还没来得及反应, 顾添先急了:“不是正常接触不传染吗??”   赵老头睨了一眼顾添,撇了撇嘴, 啧了两声。   “咱们这抗阻断治疗, 也没有研究表明会伤害脑神经, 降低智力啊?”   谢悯噗呲一声笑出了声,顾添着急问究竟什么意思。   老赵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走吧, 今天下班前要是没接到电话, 那就是没事了。”   顾添还想追问, 谢悯手搭上他肩膀:“我太久没系统检查了, 只是常规复查。”   谢悯说完生怕顾添多想赶紧又补了句:“跟你没关系,不是你传染的。”   顾添松了口气, 立刻又追问:“那要接到电话呢?”   “那你就应该烧高香感谢命运了……”赵老头说完再次不耐烦的又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赶紧走。   他完全不认为顾添有一点点阻断失败的风险, 每天认真吃药,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物一片不少全吃了, 中间也就是问过几次不良反应, 该吃继续吃。   如果这么严格遵循医嘱的阻断治疗都失败了, 那么他们不应该感叹顾添运气太差。   而应该重新研究阻断药物是不是过期了,或者艾滋有了变异新病毒了……   否则完全不可能失败嘛……   两个人回了办公室根据瞎子的口供,把狗哥可能逃跑的路径又推测了一遍,同时让望北刑侦大队去渔船码头做好通知监督工作,以免狗哥利用私人渔船出逃。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等到谢悯松口气有时间端起保温杯喝口水的时候,已经到了接近下班点。   回来这一通忙碌,早把上午检查的事情忘记了,顾添见没什么事,吆喝了一声准备下班,外面立刻响起了拉抽屉,推凳子的声音。   「叮铃铃」顾添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屏幕,一个座机号码,准确说来,是赵老头办公桌上的电话。   “哐……”谢悯手里的保温杯跌落在地,滚烫的开水洒在了两个人的小腿。   顾添摸起手机刚要起身被谢悯一把拉住,顾添无奈放下手机点了免提。   “请问是顾添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明显不是赵老头。   “我是,请讲。”顾添深呼吸,尽量克制语调里的颤抖。   “您今天上午过来化验的报告已经全部出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仔细看了一下,特地通知您,确定……”   时光仿佛静止,周围的空气已经凝固,顾添按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请讲……”   “你给谁打电话呢?”电话那头传来赵老头的声音。   “我给顾添先生打电话,通知他化验结果……”   “哎呀有啥好通知的嘛,浪费电话费,挂了挂了……”   “诶诶诶,别挂,别挂,我检查结果究竟怎么样啊?”顾添急的吼了出来。   “哦哦,不好意思,确定暂时没有感染,一切正常,请记得两个月后还要来复查。”对方说完忙不迭挂了电话。   顾添长舒一口气,转头看见谢悯已经弯下了身子,收拾地上流了一大滩的热水。   他拉起谢悯,说了句我来,拿过谢悯手里的纸巾洗干净了地板上的水,又把谢悯打湿的库管边缘一点点吸干。   他头埋得很低,看不到谢悯的表情,谢悯也看不到他的。   “其实,刚才电话响起的瞬间,我很想自私的逼你给我一个承诺,说你就算我确诊了,你也不会抛下我不管。但是我又想,不能那么自私,如果我确诊了,我就把你赶走,反正你肯定还没退租……”   顾添越说声音越低,谢悯伸手覆上他的后脑勺,轻轻顺着他抓了不少啫喱膏的头发。   “不过你的反应我觉得如果我真的确诊了,你也不会走的,所以我庆幸我没有逼迫你,我也庆幸我暂时没有感染。”   顾添抽出一张纸,擦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把水杯放在了桌面。   “好了,回家!今晚必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谢悯望着顾添微红的眼圈,嘴唇动了动:“其实……”   “其实什么?你别说什么扫兴的话,我就原谅你没有第一时间给我一个爱的拥抱和亲吻。”顾添起身抬脚往外走,在走出隔间前,谢悯终于低声说了后半句。   “那边的房子我已经退了……”   顾添内心一惊,随即巨大的欢喜充斥了心房,他笑得灿烂回过脸:“既然这样,看在你天天给我暖被窝的份上,我就不给你涨房租了。走,回家继续陪/睡!”   顾添仰着头走出隔间,高抬的腿悬在半空忘记了落下,外面办公室里,卓一鸣,黄玲玲,陆斯还有几个小年轻呆呆地看着他,只有叶锐翻着白眼望向一旁。   刚才那句,暖被窝,陪/睡,肯定大家伙都听见了。   顾添嗤了一声,连嗓子都没装模作样清一下:“下班还不走?想加班?那你们和谢队申请下,我回家了拜拜……”   “陪/睡果然比上班积极……”黄玲玲小声嘟囔了一声。   顾添扭脸剐了她一眼:“你作为刑警队唯一的女警,怎么上个班连个妆都不化?以前吧我以为你是崇尚素面朝天,上次?啊!”   顾添话还没说完,黄玲玲毫不犹豫的呛了回来:“你也配?”   你个基佬配我化妆给你看嘛?   晚起身的谢悯晃悠悠走出了办公室门,顾添拔腿要追,被叶锐叫住。   他只得过去叶锐办公桌旁,叶锐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监控记录,看时间正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那天收到顾添消息后,叶锐找交管部门调取了相关监控,经过几天的沟通协调,他拿到了当天跟踪顾添那辆白车的大部分监控视频。   意料之中的是,这辆白车又是一辆/套/牌/车,车牌原装是辆灰色轿车。   出乎顾添意料的是,这辆车并不是在滨海半岛附近跟上他的,而是在他发现的前一个路口才跟上他。   滨海半岛附近的监控,叶锐也看了没有分析出异常,所以不能判断这辆车是否有别的同伙,他们换哨后被顾添发现。   “你家附近那段时间的车没有停留过,都是路过,我这几天一个个查了,没有套/牌/车,车主信息完备,基本都有正经工作。嫌疑不大。”叶锐压低嗓门,这会办公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了他们熟的几个人。   黄玲玲悄悄关上了办公室大门,陆斯和卓一鸣围了过来。   “这两天我们都在查这段监控,这个车看似无目的的瞎转悠撞上你,但是他瞎转悠的范围都是有目的性的。”卓一鸣说。   “嗯?”   “他上午是在豪宅区晃悠,午后开始找高档洗车店……”陆斯补充。   “他在你后面一直是隔着两三台车,如果不是你拐上那条小路,他不会暴露,后来他猜到可能被你发现,放弃跟踪,拐去了小路不知所踪。”叶锐做了总结。   顾添点了点头,谢悯的车虽然不是新款,但是价格不便宜,反推车主居住的地方应该也不便宜。   第二天是工作日,大家都有洗车的习惯,更何况他们之前还跑了一趟长途,挂的是外地牌照,在逸林这个地方挺好辨认。   虽然当天是顾添心血来潮开车出去洗,但是不小心合上了大部分上班族有车族的习惯,所以跟踪他的人具有一定的分析能力。   “最近你们都小心点吧,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叶锐纳闷,怎么谢悯就被人给盯上了呢?   顾添说了句辛苦了,叫叶锐请大家吃个饭,他先回去了。   “你不一起啊?叫谢队一起啊。”   “估计他饭都烧好了,对了,我今早去医院检查了,药吃完了,一切正常,你们放心。”   顾添急匆匆回到家,刚一推开房门,空气中浓郁的麻辣香气扑面而来,他赶紧踢掉鞋子,连拖鞋都顾不上套,光脚跑进餐厅。   餐桌上一口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一半红亮亮,一半白生生。   谢悯正把本来装在饭盒里的菜品整齐的码在了盘子里。   “洗手,准备吃饭。”   顾添举起筷子才想起来问谢悯:“你不能吃这么辣吧?”   “你能吃不就行了,我可以吃白汤的。不能吃,闻闻总是好的。”   顾添放下筷子跑出去客厅提回来了上次开封的红酒,给谢悯倒了一点,自己倒了半杯举起了杯子。   “庆祝新的一年又来了。”   玻璃酒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暗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的枪伤好几年前了,为什么肠胃这么久了还不能好?”顾添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谢悯举着筷子在白汤里捞肉,眼睛巴巴的看着红锅:“你以为犯罪集团跟你讲早九晚五吗?几天不吃一顿正经的是常事,作为无名小卒要得到老大关注,得能喝能打,喝吐血都不止一次,现在有机会自然要养养。”   “啪”   谢悯一惊抬眼瞧见了顾添贴在头顶还没扯下来的左手,刚才那一声很大,这脑袋别拍坏了……   “你干嘛?”   “你的检查怎么样了?” 第87章   今天被赵老头助理的电话一吓, 顾添从大悲到大喜,差点忘记了谢悯也一起做了检查。   “有好转,让我这次的药吃完去减量, 以后大概不用再吃那么复杂了。”   这个结果不仅顾添松了一口气, 谢悯也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这么多日子一来,药丸像吃饭一样, 每次一把把塞进肚子里有多难受。   赵老头还专程夸奖了他的检查结果,说一看最近就是好好吃饭了……   想到这, 谢悯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翘,为什么能好好吃饭?还是应该感谢顾添……   白色的雾气熏得眼眶有些湿润, 顾添眨了眨眼, 透过重重雾气看清了, 在老谢脸上第一次出现的表情。   愉悦,得意,满足……   顾添不知道老谢想到了什么, 但是他认为这应该跟他有关……   “你春节有安排吗?我们要值班的。”   除夕将近, 顾添又要开始安排春节值班工作。他已经知道谢悯父母都不在了, 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亲戚要探望。   “我可以值七天。”   “那不行, 你值七天谁陪我过年,还是国庆那样吧, 咱两值年三十,初一, 其他的他们自己认领。”   谢悯嗯了一声,反问顾添:“你春节不陪父母?”   “上年是他们一家三口回到逸林来陪我, 我正好可以多值班, 让其他人尽量都回去过年。今年之前我说工作忙, 叫他们别来了,主要……”顾添嘿嘿一笑没说后面的。   他之前怕自己确诊了,心态崩溃被父母发现,所以干脆让爹妈都别来,让他一个人度过这段时间。   “一家三口?”谢悯有点搞不清楚顾添的家庭状况,他知道是顾劭霖夫妻恩爱,双胞胎儿子懂事听话成绩好,但是前段顾添告诉他父母早年离异了,现在成了一家三口……   “其实虽然我父母离婚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再成家,逢年过节有空还是在一起,我哥留学后回了帝城创业,能够陪他们。”   顾添第一次向一个外人提起自己的家庭状况。   谢悯不明白,既然如此恩爱为何要离婚?   “以后你要和我结婚你就明白了。GWY做到一定职务,每年需要向上面汇报自己的财产,不可以有来源不明的资产。我妈生意越做越大,别说我爸搞不清楚,我妈自己都可能搞不清楚……”   顾添毫无顾忌的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完全忽略了他刚开口就被谢悯不屑的嗤了一声。   伴着火锅咕嘟冒泡的声音,麻辣鲜香的空气,老谢被动接受了关于顾添的童年,少年的生活。   顾添的母亲担心自己生意上稍有不慎被有心人利用,影响顾劭霖,顾劭霖也觉得自己阻碍了老婆的事业发展。   所以两人和平离婚,表面孩子一人一个,老大跟爹,老二跟妈,其实两兄弟生活完全没有改变。   顾劭霖和老婆离婚后,自己搬去了市局分的小房子居住,算是孑然一身奔赴工作。   而顾添的母亲,再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生意影响老公的前途,一门心思做大做强……   “他们两个事业连连突破,而且吧他们感情还在,有我和我哥的存在,所以其实是感情还在一起,但是经济生活完全分开了。”顾添话语里完全没有单亲家庭长大的失落,他的父母还有哥哥给了他全部的爱,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谢悯怔怔望着顾添,隔着火锅的热气,顾添冲着他嘿嘿一笑。   “是不是羡慕?不用羡慕,我从小到大得到了很多爱,以后我把这些爱都给你,你不会孤独的。”   “顾添……”谢悯嘴唇微合.   “嗯?是不是很感动?不要哭哦……”顾添笑容不变。   “其实你现在已经算是康复了,不……”   后面的话谢悯怎么样都有点说不出口,你已经好了,情感和生活都不需要再依靠我了,我们应该回到本来的位置……   但是本来是什么位置?普通同事?合租客?还是陌生人?   “你不用说啦,反正我说了,我就是喜欢你,可能你觉得说爱太轻率,反正我喜欢你。我们家的传统就是钟情专一,我不会放弃的。”   谢悯无奈的笑了笑。   吃过饭,谢悯去了主卧,想要收拾自己的被子枕头,还有把衣帽间里的衣服搬回次卧。   顾添跟着跑进来,反手门一关,嬉皮笑脸问谢悯要干嘛。   谢悯白了他一眼,懒得回答,动手叠被子。   “收起来一床,咱俩盖一床就可以了。”顾添堵在门口不挪步。   谢悯懒得理他,抱着被子走过来:“让下,我搬回去。你现在不用我晚晚看着了……”   顾添伸手抱住谢悯:“你别走嘛……我晚上一个人睡觉不习惯,你不能让我习惯了和你睡,又不负责啊。”   “顾添,你是成年人了。以前一个人都能睡,不能现在不行了,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肯定是不能再惯着你的。”   谢悯说完,顾添干脆利落一撒手:“好吧,我不强迫你做你不乐意做的事情。”   顾添如此反常,谢悯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不过顾添直到他把所有衣物搬回次卧,都没有阻拦过一次,行动没有,语言也没有。   等谢悯收拾好,他说了句,我先睡了,关上了主卧门。   谢悯带着疑惑和不安睡到了第二天清早,顾添已经早早起了床,准备好了早餐,两个人吃完一起出门,和平时毫无区别。   工作时间里,顾添安排好了春节值班,把修改了好几次的年终总结交了,拍拍屁股理直气壮告诉谢悯去找苗宇吹牛,就这么走了。   直到午饭点才回来,两个人吃完饭,他又拉着叶锐下楼抽烟,反正就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谢悯坐在安静的隔间里,听着外面大办公室里叽叽喳喳的闲聊,宛如两个世界。   这样的状态,应该才是他来这里之前,最普通的常态。   而现在他却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曾经溶入过,如今又再度剥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过去数十年的工作生涯中,他从未体会过「分别」。   他过去从陌生到熟悉的所有人,不需要分别,只需要终结。   这种微妙的感觉,他很清楚,因为谁而起,但是他却不知如何改变,是否需要改变。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不舒服,一种对事态发展超出自己预料和掌控的不舒服……   连续几天,顾添都没怎么在办公室里待着,午餐也是和叶锐出去吃。   到了晚上要么说不饿,减肥,让谢悯自己解决,要么说有事让谢悯自己回去,然后经常不知道干嘛去了的在外面晃荡到九点十点过才回家。   说起来两个人不仅三五天没一块吃过饭了,出了办公室见面的次数掰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快要过年了,食堂的上了新的菜色,平时少吃到的海鲜等好货每天变着花样做,给高压力的年底带来了一丝安慰。   谢悯中午进食堂,瞧见门口贴了张海报,大意是考虑到节前忙碌的工作,食堂最近丰富了菜品种类,并且供应正式的晚餐,为大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平日里食堂的晚餐都比较简单,来来回回就两三个菜,然后就是馒头包子粥,除了迫不得已及之前胃不行的谢悯,几乎没人乐意吃……   海报旁边还贴上了未来几天的晚餐菜单,谢悯一挑眉,不少是顾添喜欢吃的菜。   下班点过去了十几分钟,外面办公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顾添起身收拾桌面。   “你先回去吧,我和朋友约了吃火锅。”   “哦-这样啊……”谢悯难得的不是嗯一声了事。   这下轮到顾添疑惑了“嗯?”   有意见?   谢悯麻溜报了几个菜名,顾添眉头微皱,搞不清楚谢悯是什么意思。   “食堂今晚供应的菜式,我还说叫你一块去试试呢……算了,你走吧……”   “叶锐!叶锐!”顾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干嘛呢?”下班点过了,肯定没啥正事,叶锐连脖子都懒得抻一下,高声回问。   “晚上我有事,你和卓一鸣自己去吃火锅吧……”   “你玩我呢?你自己攒的局,忽悠我两呢……”听声音,叶锐气得够呛,他现在这个工具人简直是随用随取,用完就踢。   顾添才不管谢悯在旁边,摸出手机打开对话框,转了一笔钱过去。   “500到账,算我请的。”   “卓一鸣,下班了,吃饭去,今天麻辣牛肉给你点两盘……”   什么工具人不工具人的,只要钱到账,就是最得心应手的工具。   “师父,你对我真好!”   叶锐和卓一鸣勾肩搭背揣着顾添的血汗钱扬长而去。   “我没钱了,今天晚饭你请!”   顾添转头卖惨,谢悯慢悠悠说了个行,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把饭卡里的钱都是财务额外发放入卡这事抛诸脑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家, 电梯门一打开,门口又放着好几个快递箱。   谢悯扶额终于忍不住问:“又是你家寄的?”   谢悯前几天独自回家,已经帮顾添搬了不少箱子进屋, 虽然他没拆, 但是看单子上的寄件信息大概也猜出了是顾添的家人。   至于内容更是五花八门:食品年货, 小家电,生活用品什么都有。   顾添每晚回来, 拆箱子,分开收纳归置都花了不少时间。   他估计顾添今年独自在逸林过年, 他父母哥哥不放心,帮他准备好了过年需要的东西, 可是这数量有点太过庞大……   两个人一人抱了几个进屋, 顾添坐在地毯上, 拉着谢悯坐在旁边,挑了一个箱子拆开。   他翻了半晌,抽出一双袜子递给谢悯。   “鞋子, 前段时间给你买了新的了, 我看你平时也不爱换, 就不浪费了, 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小时候我爸妈都会给我们从头到脚都买新的。”   谢悯接过来说了谢谢。   顾添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谢悯打开, 是一个崭新的保温杯。   “那天摔地上,杯口变形了, 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顾添接着又掏出了好几件,帽子, 围巾, 墨镜, 剃须刀……   “裤子不知道你的尺码,我没买,衣服之前给你买过了,其他的都是你用的上了,以前的补不上,以后每次过年,我都给你送一身新的。”   谢悯盘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堆小东西,并不重,却压得他起不来……   顾添整理完,最后拿出两个墨绿色的手机壳,伸手要过去谢悯的手机。   两个人的手机大小尺寸差不多,但是型号并不同,被同颜色的手机壳一套,看起来还有点一模一样那回事。   顾添递还给谢悯,对方接过手机还坐在原地不动,顾添起身顺道拉他起身。   “你不用给我准备回礼,我想到什么再找你要好了,你也不准不收,也不准收起来不用,我给你的牙刷你也不用,你那些牙刷对牙龈很不好。以后年纪不大,牙齿掉光,只能买个搅拌机给你捣碎了喝糊糊了。”   入夜,四周一片安静,谢悯撩开窗帘坐在飘窗上,看着远处大海上的点点鱼火。   顾添送他的东西放在一旁,他没有拆,也没有放进衣柜,他在考虑春节后是应该搬出去另外找个地方住,还是继续保持目前这种状况。   想了许久,没有一个干脆利落的答案让他满意,他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丝丝寒意抚上他额头,渗入他的大脑,依然没有答案。   漆黑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凌晨三点过,一条新的消息。   打开来是顾添发的,只有四个字:口渴,难受。   他握着手机,皱着眉头摸进了主卧,轻车熟路搭上额头,烫得离谱……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不会看见呢。”顾添半睁着双眼,说话有气无力。   “你怎么会发烧?”谢悯十分不理解。   近几日逸林的气温虽然偏低,但是没有大风大雨,纵然顾添晚上不着调不知道上哪去了,也不至于就整出病了吧?   顾添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抬手指了指书桌方向:“那边我买的有退烧药,不知道管不管用。”   “顾添,你为什么会发高烧?”谢悯直觉顾添不是简简单单病了那么简单。   “没人管我,天天洗冷水澡估计冻着了吧……”顾添轻描淡写。   “洗冷水澡??”谢悯惊呆了,顾添这是要作死啊!   “顾添,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可能依赖别人来管你。这个天你为什么要洗冷水澡,你是三岁小孩吗?”   “我只是……”后面的话顾添说不出口,我只是想作病了,这样你就会关心我,肯陪着我了……   要是知道你今晚肯主动和我吃饭,我哪至于洗那么多天……   “算了,没事,你去睡吧,我自己能吃药。吃了要是不管用,我就再去冲个澡应该就没事了……”顾添赌气地推了谢悯一把。   “你!”黑暗中,谢悯手指着顾添点了几下,气得说不出话,他一甩手走出了房间,房门关得嘭的一声。   顾添撅着嘴,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任何湿度的眼角,掀开被子摸下了床,不住摇头叹息。   “心狠啊,死了都没人管啊。”   “幸好自己买了药,要是指望他,估计明早得送火葬场。”   “男人啊,终究还是靠不住的……”   顾添懒得开灯,软着脚摸索到了书桌旁,拿起药盒刚转身。   “啪——”室内灯光乍亮,谢悯端着水杯站在门边,顾添一/丝/不/挂站在室内……   两个人皆是一愣,高烧所致,顾添全身红的像只煮熟的大虾,他赶紧伸手捂住要害部位。   谢悯反应过来一手掩住眼睛,低下头:“你干什么!滚回床上去。”   这一声呵斥犹如兴奋剂,顾添脚不软,头不晕了,迈开步子,两步跨上床钻进被窝拉好被子一气呵成。   “你来啦……”   顾添满脸堆笑,无视谢悯铁青着的脸,谢悯把水杯塞给他,顺手拿走了药盒看说明。   温热带着酸甜的味道,是刚冲好的蜂蜜柚子茶。   原来刚才谢悯不是置他不顾。   想到这点,顾添觉得自己的病好了一大半……   顾添吃完药喝光水,谢悯收走杯子转身要走被顾添一把拉住手腕。   “你去哪?”   谢悯回转身似笑非笑:“你说呢?”   “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睡?我睡着可是会踢被子的!”   “我看你睡着了更会抢被子,松手……”   顾添非但不松手反而顺着手腕滑到了手掌紧紧扣着。   “放手,我去洗杯子……”   “洗完呢?”顾添笑嘻嘻地问。   “睡觉!”   “哪里睡呀?”   “你管我哪里睡。”谢悯没好气的回答。   “那我邀请你来和我睡!”顾添笑嘻嘻曲起拇指轻轻刮着谢悯的掌心。   “松手。”   顾添笑嘻嘻的松开手,顺手在谢悯屁股上拍了一下:“不拒绝就是答应了哈。”   谢悯出门顺道关上了灯,但是没有关门,顾添高高兴兴的裹着被子滚去了一侧,伸手把空着位置的床单抚平。   第二天醒来,顾添第一件事情把谢悯搬回去的东西又搬了回来。   谢悯起床看他兴奋劲,忍不住问:“烧退了吗?今天不请假?”   “不请不请,我好着呢。你就是我的药……”   谢悯不放心伸手探了下,果然没再发烧,他嗤了一声:“你是我的爹!天天赖着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可有意思了,你就当白捡了个大儿子呗。”   日子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到了大年二十九,第二天放假了,顾添安排了自己和谢悯值班,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顾添第一次离开家人过除夕,谢悯第一次和「正常人」过除夕。   两个人正经的理了一份除夕菜单,下了班一起去采购,准备好好过个年。   超市里人山人海,吉利喜庆的红色铺满了各个货架,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顾添看到什么都想买。   其实很多干货食材,他家里已经给他寄过来不少,今天主要买点新鲜的。   “买条鱼,做鱼吃。”顾添指着水箱里活蹦乱跳的海鱼。   “今天杀了,明天还能吃吗?要不买活的回去,养到明天你杀。”   “行啊,我杀就我杀。”顾添满口应承。   在顾添的满口应承下,两个人买了不少计划外的食材。   明天要值班,所以大部分食材的预处理得今天做完,回到家,门口又是一箱快递,顾添抱着箱子回了房间,叮嘱谢悯,记得一会叫他处理食材。   谢悯犹豫都没有,谁承诺的谁履行,他坚决不干多一分的活。   谢悯按着网上找的教材,把应该提前泡的干货洗干净泡上,明天要做的蔬菜削皮切段,用到的葱姜蒜扒皮分小份,收拾利索了,顾添连个人影都没有。   谢悯连叫两声,连点反应都没有,他提着菜刀走出去,卧室门虚掩着,顾添进去后一直没出来。   推开门,卧室里没人,浴室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谢悯狐疑着走向浴室,门虚掩着,他一推开,顾添裹着浴巾,上身光着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脸上反复捣腾。   “你干嘛呢?”谢悯莫名其妙,这人进个厨房整得跟朝拜似的。   “我草,打劫吗?”浴室里响起另一个和顾添声音完全不同的男声。   顾添头都没转:“再等我十分钟,你放着,我来剁!不就是剁鸡吗!”   谢悯才注意到顾添手机放在架子上,屏幕上有一张和顾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意识到顾添正在和哥哥视频,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两兄弟要这么坦诚相见。   他立刻准备退出来,手机里有说话了。   “诶诶诶,别走,别走啊。”   “干正事呢,你别打岔。”顾添朝着手机喊了一句,然后挥挥手示意谢悯走。   等到主卧的门关上,顾增还抻着脖子往镜头外瞅。   “你小子金屋藏娇啊!”   “什么金屋藏娇,这就是同事,借住在我家,收房租那种。别瞎说……”   顾添手里拿着提拉紧致美容仪,按顾增刚才说的用劲在脸上按摩。   “你是我哥,还是我是你哥?你这房子,除了咱妈没人睡过,我跟爸去了都得住酒店。你跟我说普通同事?你收了房租怕是多的都花出去了。难怪你没女朋友啊,原来你留着这手啊?”   “行了,我挂了,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很满意。”顾添在顾增叽里呱啦的抗议中挂断了视频电话。   作者有话说:   关于《金屋藏娇》的典故。   汉武帝刘彻小时候喜欢姑妈的女儿阿娇,许诺如果娶到阿娇为妻,就建造最豪华的屋子给她住。后来刘彻当了皇帝,娶了阿娇做皇后,给她修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所以「金屋藏娇」这个词最早说的是修建漂亮屋子让正室居住。   ——   求个顾增主角攻的预收《继承家业后小少爷渣了霸总》   小少爷候厚年少出柜被豪门亲爸爸流放海外多年。   21岁那年候厚正在赛车场边摇旗呐喊,天上砸下来两个噩耗。   亲大哥被亲爹赶出家门,他要回去继承家业……   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少爷,回国先HIGH起来。   当晚候厚在酒吧喝得晕乎乎,勾着一个模样都没看清的人走进了房间……   转天醒来,浑身青紫的候厚扶着快要断了的腰,趁着对方洗澡,留下一笔钱拔腿溜了……   只要没看见脸,他就还是个猛1。   一周后,商务合作的会议桌上,顾增从桌下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候厚的猛1梦碎了一地……   后来,继承家产是假的,猛1也是假的,只有顾霸总是真的。 第89章   除夕。   两个人值班到最后一分钟才起身收拾东西, 今天办公桌上的电话安静了一天,手机里涌入的信息都是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日子, 逸林市的犯罪分子们终于暂时的消停了一下。   回到家里, 顾添杀鱼, 谢悯把昨天备好的食材依次下锅。   忙活出年夜饭,已经是晚上十点过, 顾添把茶几清空,菜端上了桌, 提出红酒,打开了电视。   荤素蒸炖炒烧, 谢悯做了九个菜, 起筷前, 顾添认认真真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新的一年,万事圆满。”   一大碟清蒸鱼摆在最中间,两个一模一样的碗和筷子摆在同一边。   顾添发出去不到两分钟, 视频电话响起, 顾添把手机靠在纸巾盒边, 点开了接听, 谢悯自觉抱着碗坐去了沙发拐角。   “儿子,你看我们在包饺子呢。”   画面里, 顾添的父母哥哥站在桌边,揉面, 擀皮,包馅, 井然有序。   “儿子, 你买饺子了吗?今年吃不上妈妈包的, 自己也要吃。”   顾添夹起一大块鱼肉在镜头前晃了晃:“我得先吃肉,刚下班回来呢。”   顾妈妈笑着看了一眼:“你和谁一起呢?小锐吗?”   顾添还没说话,顾增抢过去了话头:“肯定不是,他在家里藏了个男同事!”   顾劭霖闻言抬起眼皮看了镜头一眼,顾妈妈很是诧异,追着要看看是谁。   “别听哥瞎说,没有的事。”   “是老谢吗?”   顾劭霖突然出声,谢悯猛地抬头,顾添把手机挪了下方向,谢悯尴尬着举起手挥了挥。   “顾部,新年快乐。阿姨好,顾……添哥哥好。”   “新年快乐,你两都一个人正好搭伴过年,还要感谢你帮忙看着顾添呢。”顾劭霖笑呵呵。   顾妈妈也是一脸喜气洋洋:“哎呀,这孩子一看面相就老实,有啥想吃的,缺的告诉我们,我们给你们寄,平时你们工作忙,都顾不上。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   顾妈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最后在顾添的不耐烦中,挂掉了电话。   “怎么样,我家里人都很随和吧?今天也算见家长了,等以后我带你回去认门。”   谢悯睨了顾添一眼,最终只说了一句:“你家人对你的同事都很随和。”   你想出柜得考虑会不会被你妈打断腿……   两个人吃着晚餐看着电视,偶尔闲聊两句,远处海面亮起了灯光,元旦搭起来的烟花架子并没有拆,这会又开始准备放烟花了。   谢悯走进厨房煮了一锅水饺和汤圆,窗外稀稀拉拉响起了烟花爆炸的声音,就快要零点了。   谢悯舀上了一碗汤圆水饺的混合物端给顾添。   “春节的习俗,北方年三十吃饺子,南方大年初一吃汤圆。这一碗都齐全了,新年快乐。”   顾添夹起饺子,一口咬下,窗外的烟花声越来越大。   “砰”   海面的烟花冲上半空,照亮了黑夜,顾添端着碗拉着谢悯走上了阳台,大量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空气中染上了硝烟的味道。   零点的钟声敲响,顾添喝掉了碗底的最后一滴汤水,舔了舔嘴唇,猛地侧过头在谢悯脸颊留下了一个黑芝麻牛肉味道的吻。   “谢队,新年快乐。”   “以后每年都要吃到你煮的饺子。”   顾添敲着空碗,摇头晃脑走进了厨房,谢悯手扶右脸呆呆的站在远处,看着远处的烟花燃尽,看着空中的硝烟散尽,直到黑色再次弥漫上了夜空,从眼前到海天连接处。   天上的星星复又明亮,除去日期,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此刻甚至和三年多前那个边境夜晚有些相似,漆黑而静谧,但又如此不同,那一夜前路前途未知。   今夜,在这高楼之上,未来有了很多种可能。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市局刑侦支队整个办公室散发着懒惰的气息。   来的最早的黄玲玲,坐在距离办公室门最近的办公桌前,一身松垮垮靠在椅背上,因为距离拉直的右手虚抓着鼠标慢慢点着登录系统的软键盘。   顾添跨进大门,转脸看了一眼黄玲玲。   黄玲玲眼皮子没抬,有气无力叫了声:“早。”   走后面进来的谢悯瞧了黄玲玲一眼:“抹口红了?颜色不错。”   黄玲玲坐直了身子:“是吗?是吗?谢队好眼光!”   本来快走到隔间门口的顾添,闻声又退了回来,仔细看了看黄玲玲。   “抹口红了?我还以为你早饭吃得太烫呢……”   黄玲玲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一上午大办公室里都安静得很,最大的声音不是闲聊的声音,而是打哈欠,叹气的声音。   顾添不用出去看都知道,每个人额头上都刻着五个大字。   “节后综合征”   谢悯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顾添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谢悯迟疑片刻接了起来,听语气不太爽,只言片语后捏着手机离开了隔间。   顾添撇了撇嘴,吐了吐舌头,没过问他去哪。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外面大办公室骚动起来,低声惊呼,口哨声此起彼伏。   顾添眉毛一挑,不动如山稳稳坐着。   “谢队,谁送你的花啊,红玫瑰也。”黄玲玲口气里充满羡慕。   “好看吗?”谢悯笑着问。   “好看好看!多少朵啊,99吗?”卓一鸣扯着脖子盯着一朵挨着一朵融成一大片红的花束。   “哪有99,肯定没有。”   “那你们数数?”谢悯真诚建议。   立刻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1,2,3,4,5……   “四十朵?啥意思?四?死?这数字多不吉利。”   「噗」隔间里捧着茶杯的顾添刚喝了一口水,立刻贡献给了隔板……   “啊!呸呸呸,没文化,不知道不会查吗?”立刻有人出言反驳。   于是一阵键盘的敲击声音后,有人给出了答案。   “四十朵红玫瑰代表:誓死不渝的爱情!”   “哎呦,好浪漫啊。”几个年轻的小伙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谢队谁送的啊!!”   “顾队。”谢悯轻描淡写的回答。   顾添心里咯噔一下,外面已经是一片惊讶,等大家感叹完了,谢悯又说。   “不是我的花,是顾队的,他不好意思,指挥我去帮他拿而已。”   “哦-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大家松了一口气,转而调侃起来。   “顾队呢,你不出来看看你的花,我们可瓜分了啊!一人两朵还有剩,反正过几天也就是情人节了,正好拿来拍照发朋友圈!”   黄玲玲的馊主意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支持,隔间里被点名的顾添坐不住了,只得起身走了出去。   “你们别胡搞,谢队跟你们开玩笑呢,怎么可能是我的花。”   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火红的花瓣上还挂着晨间的露珠,浓得化不开的红映得谢悯苍白的脸上有了红颜。   “顾队,谁送你的啊!”   在这帮人心里,平时寡言少语的谢悯肯定不会说谎,两个人都说是对方的,按经验来说肯定就是顾添说谎。   所以顾添的解释不仅无效,反而还惹来了更多的调侃。   顾添一挥手:“行行行,你们说我的就我的。谁送的啊,漂亮小姑娘送的!”   “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干活吧。”   顾添狠狠剐了谢悯一眼,手揣在裤兜里抬脚迈回隔间,谢悯捧着花跟在后面走进来先放在了两张办公桌中间。   顾添似笑非笑,压低嗓门:“谢队,别人送你的花,你硬往我头上栽,合适吗?”   谢悯冷哼一声:“你当我傻还是你傻?别人送的?”   顾添后仰身子盯着谢悯不说话。   谢悯看他一脸无辜,叹了口气:“这一屋子人,能干出这种不是人事的除了你,没别人。不是你是谁?”   对于这个定义,顾添肯定不服。   “诶,你在外面招了什么人怎么能赖在我头上呢?”   “我手机号除了同事没人知道,点外卖,网上买东西都是留的假电话,请你告诉我,这整栋楼从一楼到九楼还有谁能干这事?王局?段队?苗法医?”   顾添一听谢悯的怀疑对象范围越来越大,急了。   “你这个人真是不解风情,送你玫瑰花,你连点激动都没有……切——”   “没十年脑血栓干不出来这事,下班你自己抱回去啊!”   顾添一愣,立刻高兴了起来,谢悯没说扔垃圾桶,叫他抱回家,说明还是喜欢啊!   “行啊,我一定要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让你在家每个角落都能看见它!”   下班时刻,顾添准点抱着玫瑰花站在了电梯门口。   这个点从楼上满载而下的电梯门一开几乎没有再站进去个人的缝隙,更何况还抱着一大捧花。   顾添就站在门口接受着各位同事的询问:“哟,好漂亮的花呀,心上人送的吧!”   顾添嘿嘿一笑,骄傲的扬起了头,被迫站在旁边当工具人的叶锐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了……   等了七八趟,轿厢终于空了些,两个人走进去,又经历了一轮夸赞。   走出电梯,大厅里站着早从楼梯溜达下来的谢悯,叶锐见状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卷 致命快感 第90章   顾添丝毫不介意叶锐的临阵脱逃, 抱着鲜花犹如走过电影节颁奖礼的红毯,昂首挺胸走到谢悯身边,压低嗓门凑近谢悯耳朵小声说。   “人家都说是漂亮姑娘送我的, 我也说是呢……”   谢悯瞧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反应过来顾添话里的意思, 皱着眉头说了两个字。   “无聊。”   上班没两天便是周六,只是因为大假调休, 这个周六成了工作日。   节后综合征未痊愈的上班族们,终于熬到了下班时刻, 欢呼着结束了工作。   入夜,时针走到了十和十一的中间位置, 大马路上忽然刮起了风, 卷起了地上的枯叶。   城南一处老式板楼里, 住在七楼的刘先生,刚刚结束加班拖着沉重的双脚走到家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一声清脆的咔哒, 门应声而开, 凉气迎面而来, 刘先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走进家门打开空调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 刘先生猛地抬起了头仰视天花板。   楼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跳动声,伴着隐隐约约的音乐, 仿佛就要击穿薄薄的楼板。   “楼上干嘛呢!拆房子呢!”刘先生推开窗户,伸出头往楼上吼了几嗓子。   尽管他声嘶力竭, 不过依然被淹没在了震天的音乐中。   刘先生憋着气坐在沙发上,手表上的秒针走过了一圈又一圈, 楼上的动静丝毫没有减小。   忍无可忍的刘先生蹭地站起来, 一把拉开房门, 骂骂咧咧走上楼,重重的敲响了六楼的金属防盗门。   敲了几声,里面毫无反应,音乐依旧震撼,刘先生气得用脚不断踹动铁门。   “DUANG……duang……DUANG”   室内音乐戛然而止,刘先生扯着嗓子吼。   “几点了,还不睡觉,还要不要人休息了。”   “抱歉啊,对不起,对不起。音响坏了,我们正在修呢……”   门里传来道歉声,语气中满是抱歉,听上去年纪不大。   刘先生心里的怒火下去了一半。   “白天修不行啊,这么大动静怎么睡觉。”   “好的好的,已经弄好了,抱歉啊,对不住呢。”   刘先生一听问题解决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走进家门,持续工作的空调把屋子里吹得暖烘烘的,连日加班的疲惫混着倦意汹涌而来,刘先生顾不得再想楼上大半夜修音响的奇怪,麻溜洗漱完毕钻进被窝,眼一闭进入了梦乡。   “嘭——”   “咚-咚-咚——”   山崩地裂般的震动惊醒了梦中的刘先生,他一睁眼,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丝毫晃动,不是地震……   平静不过两秒,楼上再次传来动静,这次除了隐约的音乐,还有无数双脚踩踏地板发出的声音,就像百八十号人在楼上蹦迪。   这绝对不是什么修音响了,这是脑子有大病才干得出这种事。   刘先生气急败坏一把捞过手机,连时间都来不及看拨打了110。   ——   深夜,逸林又起了风,咸湿的海风顺着没关紧的卧室窗户溜进室内,不到半小时把暖烘烘的房间吹凉了七八度。   侧躺着面向窗户睡着的顾添,睡梦中一翻身半个身子搭在了谢悯身上。   谢悯一睁眼,伸手推了两把,除了换来了两声哼哼,什么改变都没有。   黑漆漆的卧室突现一片光亮,谢悯一扭头,顾添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他一瞧是内部短号码,立刻按了接通。   “请问是市刑侦支队的顾队吗?”   “是,请讲。”   “逸林市杨木区杨树二路73号发生了意外死亡案件,派出所和区大队已经前往,麻烦你们去一下。”   “嗯,麻烦您把情况发过来,我们立刻出发。”谢悯一边接电话一边伸手轻拍顾添的脸颊。   顾添捏着的他的手拽到了怀里捂着,嘴里哼唧着……   电话一挂,谢悯起身顺道把顾添整个拽了起来。   “有案子了,出现场了。”   不知道是灌进被窝的凉风,还是谢悯的话哪个起了作用,前一秒眼睛还紧闭着的顾添,后一秒已经跳下床飞奔进了衣帽间。   深夜的马路,人迹罕至,两个人开着车不到十五分钟飞驰到了案发现场,一栋位于大马路旁小路上的老式板楼。   杨树路是条四车道的大马路,两旁依次排开了,一路,二路,三路,四路等几条双车道的小路。   二路由十几栋,高度一致,外观一样的八层楼房组成,不是自建房,算是最早期的商品房,有些绿化,布局讲究了下排列格局。   买下这里的都是逸林市最早一批有钱人,而这附近也因为交通方便,居民众多逐渐成为了最早的商业区。   这些住宅楼虽是最早期的商品房,但是修建之初不知何故,并没有修建院墙。   所以后来才能发展成开放式的商业街区,虽然过去了这些年,楼外墙几经粉刷仍难掩陈旧,但是这里却是越来越繁华。   几乎所有的一楼都破墙开店,做成了门面房,密密麻麻开满了各种小店,餐饮,服装,宠物,小酒吧应有尽有。   深夜一扇扇关闭的店门上挂着亮堂堂的霓虹招牌,彩灯将楼前的小路照得清清楚楚。   透明玻璃门内闪烁的红光,无声诉说着天黑前的热闹喧嚣。   这么多年下来,这里一直没有成熟的物管,也没有增加院墙,唯一算得上的安保措施就是每处单元门加装了门禁。   虽然如此,这里的入室盗窃案却并不多。   五六盏不断闪烁的红光提示着案情发生的位置,在靠近内侧的楼房。   顾添抻长脖子望了眼,估计那边不好停车果断靠边踩了刹车。   车还没停稳,谢悯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冷风从打开的车门蹿了进来,顾添伸手从后座勾过来黑色的皮夹克,下车紧走两步披在了谢悯肩头。   “穿上,今晚冷。”   最里面两栋楼外面全拉上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干警进进出出,顾添远远瞧见了苗宇,刚张嘴立刻闭上。   这会深夜,这里的住户都睡着了,若是惊动了,都跑下来看热闹,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顾添快步走前,比他早来的叶锐从大开的单元门里走了出来,两个人撞个正着。   顾添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叶锐住的小区正好在这附近,难怪比他快这么多。   “楼上的人都控制住了。”叶锐说完,转身招了招手。   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棉拖鞋,内里穿着睡衣外面裹着长大衣的男子,他站在原地不断跺脚,双手抱臂上下快速搓动。   叶锐刚一招手,他一路小跑过来和顾添打了声招呼。   顾添指着围了一圈法医的绿化带:“你报警的?”   男子摆手:“不是我,这楼下的事我真不知道,我报警是楼上吵的我睡不着觉,跟拆房子一样。”   “您贵姓?楼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吵的,几个人?”   “我姓刘,今天下班到家快十一点了。”   刘先生详详细细把他睡觉前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强调,他也不知道楼上几个人,没见着人就听见声音了。   “您回家时有发现异常吗?”顾添指了指拉上警戒线的花坛。   “没有,十一点这边的商铺还有些开着,如果出事了,肯定有人围观。”   顾添点了点头认可了刘先生的推断,一回头,谢悯已经站去了法医那边。   顾添迈大步子走过去,情况是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知道这种命案区里到了又通知了市里,肯定事不小。   但是他没想到是这么大。   花坛里植物被砸倒了一片,两个年轻的身体脸朝下叠在一起趴泥土里。   压在底下的人坠落时一侧脑袋刚好砸在花坛边缘的水泥台子上,白的红的混着流了一地。   上面的尸体脑袋直接不翼而飞……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   四处溅开的鲜血还没来得及被染成黑夜的颜色,在高亮度户外灯的照射下,触目惊心。   那些散落各处的红色液体,几个小时前还在花季少年的体内潺潺流动,而此刻它们成为了花朵凋零的佐证。   顾添倒吸一口凉气,谢悯转过身指了指远处,又指了指天上。   远处小路上有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顾添仰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三楼一户人家,在阳台外用金属架子绷着不锈钢绳做成了晾衣架。   手电一照,银白色的不锈钢绳中间一段已经变了颜色,还有几粒半凝固的血珠挂在上面,要掉不掉……   顾添视线回到两具遗体上,衣服不仅有血,还裹上了尘土,想要分辨有点困难。   两个人的裤子相对干净一点,巧的是裤子同款同色,浅蓝色底子,白色竖条。   “这是校服吧?”顾添小声问。   “对,逸林三中的,这两应该都是学生。”叶锐回答。   “哈?三中的?”顾添震惊。   逸林三中是整个望北岛唯一一家全国性重点公立中学,高考升本率超过90%,重本率超过85%。   整个望北岛不计其数的家长削尖了脑袋想把孩子送进三中,公立学校,收费公道,教学质量优异,可以说是无数平凡家庭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希望的具化。   看两个孩子的身高一米八左右,明显是高中生了,顾添忍不住一声叹息。   家长要是得知噩耗怎么受得了。   “高三的,应该是住校生。”谢悯回过头说了一句。   “嗯?楼上还有人?”顾添问。   “对,卓一鸣他们在楼上做笔录呢,情况也比较复杂,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叶锐提议。 第91章   顾添跨上六楼最后一级台阶, 手掌不自觉的抹了一把鼻孔和嘴巴,啧了一声。   打开的房门里,灯亮着, 里面站满了人, 法医, 痕检,刑警……   顾添带上手套走进门, 放慢脚步转悠开来,这是一套标准的一室一厅, 客厅面积颇大,天花板四角装着环绕音响, 60寸的电视挂在墙壁上。   一组真皮沙发放置于客厅中间, 四个瘦削的少年坐在上面, 神色紧张,要么双手绞在一起,要么双腿叠在一起, 微微低头一语不发。   他们的穿着和楼下两人一模一样, 同样的蓝白配色。   有两人胸前还别着校徽, 顾添瞟了一眼, 是逸林三中没错了。   茶几上乱七八糟摆了很多东西,零食, 啤酒,空瓶, 软管……   顾添伸手推开了虚掩的卧室门,回头看了一眼, 四个少年还是刚才的姿势, 甚至眼睛都没往他这瞟。   房间里家具不多, 除了一张大床就是一排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挂着男士的衣服。   他随便提了一套出来,翻开内标,M码,他又提了两套放远扫了眼,估计衣服主人身高一米八五左右,体型中等。   整套住房里经过了痕检,法医地毯式的搜索,有价值的物品整理了一袋又一袋。   顾添跟着最后的物证走下楼,东方已经露出了一丝白。楼下的一切早已收拾妥帖,花坛,小路周围拉上了警戒线,留下了两名派出所干警巡视。   七八辆警车一字排开,带着物证,涉案人浩浩荡荡开回了市局。   四个男孩脚一沾地,立刻被带进了市局审讯室。   “叔叔,我那两个同学是送去医院了吗?”面容白皙的男孩坐下第一件事先询问两个同学的去向。   叶锐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你叫什么名字,个人信息报一下。”   “周昂,18岁,在逸林三中高三一班。”   “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周昂瞪着迷茫的双眼,挨个扫过一脸平静的叶锐和卓一鸣,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卓一鸣扬了扬下巴:“没事,有什么说什么,有困难,警察会帮助你的。”   周昂嗯了一声,缓缓开了口。   “我们放学了一起放松,然后你们就来了,然后问我们几个人,然后我们才知道有两个人不见了……”   “警察叔叔说他们坠楼了……”   “一起玩的都叫什么,和你什么关系,不见的人叫什么名字。”   “刘晓,李振,孙明明,不见的叫吴天,王瀚。”   “你们怎么放松的?”卓一鸣接着问。   周昂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都是跟着他们学着做的。”   ——   “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来之前,我还在沙发上睡觉呢,是你们把我叫醒的,他们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掉下去?是死了吗?”孙明明身体蜷缩,头歪着,声嘶力竭反复解释自己毫不知情。   “叔叔,我真的不知道。”   “就是放学和他们一起玩,但是我太困了,喝了点酒就睡着了。”   顾添和谢悯站在单向玻璃后,一字排开的四间审讯室里,虽然接受问询的人不一样,但是基本状况大同小异。   没有谁说得清楚那两个人是怎么不见的,是从客厅窗户下去的,还是从哪里下去的。   “已经通知了家长和班主任了。”顾添告诉谢悯。   谢悯嗯了一声,思考片刻:“额外安排下每家的家长进审讯室和他们见面。”   “好。”   话音刚落不到五分钟,黄玲玲推开门,通知顾添,家长和班主任都到了,正在楼下的接见室。   顾添叫上了叶锐,急匆匆走下了一楼,刚出楼梯间就听到了呼天抢地的哭声和吵嚷声。   走进接待室,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就被拉过来的苗宇,被一大堆男男女女围在中间,他极力解释,意外坠楼,正在调查。   “我不同意尸检,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遭这个罪,我要带我儿子回去。”   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揪着苗宇白大褂的下摆,苗宇扯着自己的衣服,耐心解释,非正常死亡,涉及刑事案件必须尸检。   “我不管,我不管,他好好在学校里,怎么就死了!”   “对,好好送进学校,怎么孩子就没了,学校必须负责,老师呢,老师呢!”   不知道谁叫了这么一嗓子,几个家长转头四处寻找,站在稍远一点穿着衬衣,带着眼镜的一位年轻男子立刻被人认了出来。   一位中年男子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年轻男子的眼镜因为突然的巨动沿着鼻梁垮了下来,他手扶在男子手上,不敢使劲。   “孙明明爸爸,你先松手。我也是接到警察电话来的,孩子不是在学校出的事情。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   中年男子一听非但没松手,揪着衣领把班主任老师整个快提了起来,旁边另一位个子高大的年轻男人立刻上前抓住他手腕往下摁。   “别激动,我们都刚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等警察同志说明情况呢。”   “别激动,能不激动吗?你谁啊!我开家长会没见过你,你是来看热闹的吧!”   “我……”年轻男人语迟。   叶锐看着闹哄哄的架势,清了清嗓子:“各位家长都到齐了吧?到齐了,麻烦先坐下,我们和你们了解下情况。”   黄玲玲立刻去拿了杯子,挨个倒上茶,顺道安抚焦急的家长们,把他们带到长桌边一个个坐下。   进来这么一小会,顾添扫过每一张脸,基本把他们属于谁家的都弄清楚了,孩子和父母长得还是挺像的。   “今天凌晨一点,110中心接警,杨树二路73号一栋居民楼内有人半夜扰民。辖区派出所干警接警后,第一时间前往处理,经详细调查发现二单元六楼一户居民家里噪音很大,经过数次交涉敲开了房门,屋内共有4名年轻男子,同时有违禁品吸食工具。据交代,他们一共六人……”   顾添话还没说完,刚刚安静下来的接待室又复喧闹。   “他们怎么跑去那里了?”   “那是谁的家?”   “违禁品是什么?”   ……   “警察同志,请问下他们吸食的违禁品是哪种类型?是几个小孩都吸了,还是部分?现场起获的量有多少?”一位中年男人询问。   谢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和坐在身边的中年女子应该是夫妻,穿着考究,举手投足谦和有礼,刚才进来一帮人闹哄哄,他们两夫妻站在一旁,一直在安心等待。   “根据现场起获的工具以及残余物品来看,是冰/毒,具体吸食……”   “你说啥?我们的孩子吸毒?”   顾添话还没说完再次被突然打断,隔着三四个人位置坐着的男子忽然站起身子,一把端起了桌上的水杯。   叶锐飞身上前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顺势把他控制在了怀里,满满一杯热水泼在了桌面上,留下了一大滩冒着热气的水渍。   “你干什么!”   “不可能!你们撒谎!我儿子不可吸/毒,我儿子听话得很,成绩好,性格好,脾气好!他跳了两级还考上了三中,怎么可能吸/毒,你们别瞎说。我儿子在哪里,我要见我儿子!”   “对,我们要见孩子!”   “我儿子,在哪里!”   吵嚷声越来越大,在这些家长心中,除了见孩子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添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看着家长们一张张极速张合的嘴巴,深吸一口气,准备等他们吵嚷完再继续。   刚才提问的男子起身走到顾添身边压低声音:“忘记请教警官贵姓。”   “我姓顾。”   “顾队是吧?”   “嗯?”顾添侧目。   “我是刘晓的父亲,在市政府工作,我儿子现在活着吧?”   顾添嗯了一声。   “可否方便安排我们家长见下面,在警方监督下。”他看了眼身后,立刻又说。   “我只是建议,现在这样吵嚷嚷的,估计你们也问不到有效信息。”   顾添一点头,提高了音量:“大家静一静,既然你们都想见孩子,我马上给你们安排,麻烦各位家长配合下我们工作,节省大家的时间。”   顾添话刚说完,刚才那位哭得嗷嗷的中年女子再次啼哭起来,黄玲玲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慰。   接待室外站满了警察,都是黄玲玲见势不妙,通知楼下赶紧下来支援的,顾添小声安排他们陪同苗法医先把受害人家属转移到一旁。   苗宇闻言赶紧拽着顾添走到旁边,压低嗓门:“这都还没修复呢,怎么看啊?”   顾添心里咯噔一声,两位死者的遗容惨不忍睹,这家长看了不得晕死过去。   “让他们隔远点看,放在一起,别让进去,找个能看的角度让他们看一眼。”谢悯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被害人的家属被带去了二楼, 留在接待室里的家长们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孩子活着比一切都好。   顾添见大家情绪稍微平静了些, 准备继续刚才的案情通报, 没想到谢悯先开了口。   他指着坐在一旁的年轻老师, 请对方先介绍下几个孩子近期的学习情况。   六个男生都是住校生,住在同一个寝室, 因为高三学习紧张,所以很多本地孩子也选择住校。考虑到现在还没过完元宵, 而且昨天是周六也正常上课,所以周日上午高三孩子有半天假, 下午才需要到校上课。   之前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 成绩刚下发, 几个孩子水平虽然有波动,但是任课老师交流后觉得问题不大,所以这六个孩子肯定没有因为考试成绩被批评过。   昨晚上晚自习九点钟下课, 之后校门敞开, 住校生可以回家, 无需请假, 晚上也没有查寝,只要求了今天下午按时到校上课。   “不对呀, 我儿子跟我说的是,今天一天都得上课, 没有休息,所以他昨晚不回来了。要是回来, 我们肯定去接的啊!”一位女士对班主任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您是?”顾添通过模样大概猜到了她是谁的妈妈, 但是不能确定。   “我是李振的妈妈。”   “李振什么时候告诉你, 今天全天有课的?”谢悯问。   “昨天晚饭时候,我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接他。”李振妈妈说完,迅速反应过来。   “这兔崽子骗老娘呢!个熊孩子,欠打了。”   “吸毒是不是要验血?现在有结果了吗?他们吸了多久?吸食过哪些品种?”紧坐旁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焦急询问。   他刚说完话,被李振妈妈一巴掌扇在了手臂上:“平时叫你多跟孩子交流,男孩子大了,好多事情我不方便说,你倒好忙忙忙,染上毒瘾还考什么大学!下半辈子监狱里过吧!”   李振爸爸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说:“这法医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们这不是等着了解情况吗?你耐心等结果出来再发火。”   “昨天之前,你们的孩子还有什么异常吗?”顾添问。   一说到这,这些家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都投向了班主任。   “几个孩子成绩都挺好的,平时上课也很认真,课后完成作业也没有问题,也绝对没有早恋问题。”   班主任的话等于把可能引起初高中生情绪波动的理由全部否定了。   顾添看问不出什么,干脆把家长们领上了四楼,逐个安排家长进入审讯室见面。   七位家长,三对夫妻,剩下一个年轻男子,长相仿佛年长版的周昂,顾添一问果然是周昂的亲生哥哥周斌。   谢悯质疑,哥哥?父母去哪里了?毕竟让通知的都是父母。   “我爸妈在外地出差谈生意,顾不过来,以为他只是目击者之类的,所以让我过来了,谁知道……”   周斌说到最后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审讯室打开,周斌两步冲到审讯椅前,看清楚坐着的确实是周昂后,抬手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周安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了清晰的五指印。   周昂捂着脸,哭着叫了一声:“哥。”   “别叫我。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居然和一帮熊孩子胡混,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住校。”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吸毒。被警察抓到了,你完了,你知道吗!”   周斌指着周昂破口大骂。   周昂捂着脸一直哭,小声反复念叨,不要告诉爸妈。不要告诉老师……   “你两个同学已经死了,你不好好交待清楚,你还想回去读书?你就等着坐牢吧!”   周斌足足骂了周昂十几分钟,在警察的劝说下才收起了怒气,把顾添拉出了审讯室,小声的询问,会不会对周昂以后的前途有影响。   顾添一摊手,表示案情还在调查,原因和责任都还没理清,不能轻易下论断。   顾添安排人把周斌带下楼休息,跟着孙明明的父母进入了第二个审讯室。   孙明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见从天而降的父母,眨了眨眼,愣了半晌。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再不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孙明明父亲出声训斥。   孙明明母亲看见儿子完好无损坐在面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爸妈,我没事……”   “跟你说了多少次叫你别跟周昂一块玩,人家父母做生意挣大钱的,你能比吗?人家考不上好大学可以回去继承家业,你呢?你能继承屁!”   “我没有跟周昂一起玩,是吴天叫我去的……”孙明明小声辩解。   “你还有脸提吴天!你妈怎么跟你说的,吴天家卖水果的,农村出来的,除了成绩好什么都没有,你跟着他学什么?学卖水果吗?你这次是运气好,下一次躺在楼下的就是你!”   孙明明父亲手指不断戳击儿子的太阳穴,孙明明的脑袋随着戳弄,往旁边不住点点点。   “楼下?吴天怎么在楼下?”孙明明一副困急了的样子,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晓。   “你吸了多少?”孙明明父亲气急败坏的问。   “吸?吸啥?爸爸,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觉……”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儿子,孙明明母亲眼泪又掉了下来,哭着求儿子好好想想,现在出了人命,你说不清楚可是有杀人嫌疑的,无奈孙明明完全不在状态,听到人命愣了一下旋即又是昏昏欲睡。   “你跟他说那么多做啥!”孙父狠狠瞪了一眼孙母。   孙明明的父母离开后,顾添走进等待室,看到刘晓和李振的父母坐在一起,面色严峻低声交谈。   “你们从事什么工作?”谢悯出声询问。   刘晓的父亲在市政府工作,母亲在国税局工作,李振父母都供职于逸林一家知名国企,任职中高层管理,在刚才的时间里,他们应该就目前的状况已经做了沟通,这会反倒是谁都没着急提出来见孩子。   “他们是否吸毒,你们会验吧?”刘晓母亲小声询问。   顾添嗯了一声,现场就做了试纸快速测试,刚才苗宇采集了五个人的尿样,血样,头发做更进一步的化验。   四位家长松了一口气,谢悯笑了:“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查,就凭现场情况定罪吧?”   “不是不是,我们也想知道这不省心的孩子究竟染上这东西到什么程度了。好戒吗?能断根吗?会不会影响高考,档案上会记录吗?听说现在重点大学录取都会调档案查犯罪记录,要是记上了,那一辈子就毁了啊。”李振母亲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谢悯好言安抚:“你们别急,等到化验结果出来,我们会和你们沟通,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这几个孩子平日都是品学兼优,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我们会尽量给予他们悔过重新再来的机会,现在需要你们家长配合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尽量帮我们还原昨晚上的情况。”   谢悯说完示意顾添领着家长去和孩子见面,出门后,顾添走在最后附在谢悯耳朵边,小声说:“谢队,没想到你也向权势低头啊,刚才半晌没瞧你说话呢。”   在冷风中吹了一整夜的脸早已经冻得麻木,回来办公室里站了这么久也没能缓解,这会热气犹如强力胶水,覆上脸颊就撕不下去。   谢悯摸了摸耳垂的软肉,嗤笑一声,对顾添的调侃置若罔闻。   刘晓看到走进门的父母,面色一僵:“我错了……”   “别跟我说错不错,我来就是告诉你。你们的事情,学校也知道了。有没有违法乱纪,警察会有判断,你要没有犯法,不会冤枉你,你要犯了法也不会放过你。你好好配合调查,我和妈妈都在,等一切有了结果再说。”   刘晓父亲说完,拉着还想说再说两句的妻子离开了羁押室。   李振的父母走进审讯室,父亲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母亲抢了先。   “儿子,你有杀人吗?”   李振张大嘴,神情错愕:“妈,你怎么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有用?我就没看出来,我生出来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居然敢沾毒。好好回答老娘的问题,那两个同学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李振回答的声音越来越高,对于母亲的质疑他非常气愤。   “没有就行,杀了人可得以命偿命,其他的你赶紧交代了,早点进拘留所,早点判刑,早点出来。爹妈等你……”   “你这也说得……”李振父亲忍不住开口,刚说一半即被打断。   “我是叫他坦白从宽。行了,就这样吧,我再多看你一眼,我得少活五六年!”   刘晓和李振父母的会见,前后不到十分钟结束,四位家长在儿子面前,几乎没有情绪外漏,只是告知他们,事情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痛痛快快说完,该干嘛干嘛去。   家长会见结束,四个审讯室里的询问再次开始,而出事那套房子,警方已经查清楚,在周昂的哥哥周斌名下。   陆斯他们查了附近的监控,看到了六个孩子放学后,没背书包,结伴而行,一路走到了三中附近的这套住所,路上吴天和王瀚走进路边的小超市。   两个人进入小超市逗留了不到十分钟,再次出来时,王瀚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吴天手里提着两大支矿泉水,和在现场查获的矿泉水瓶品牌容量一致。 第93章   对于房子是谁的, 几个孩子给出的答案一致,周昂家的。   “我高一高二走读的时候,有时候晚上太累了, 或者中午午睡, 我就去我哥那房子住, 他有好几套房子,不经常回来那里。”   “你们吸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吴天带来的。”周昂说完低下了头。   “昨天是谁提议瞒着父母聚会的?”   “也没谁提议, 吴天说有点好东西能够提神醒脑,提高效率, 说他试过了,效果很好, 问我们要不要试试, 但是不能在学校, 被人发现了肯定不行,他们都知道我家附近有房子,就这么说起来了……”   “你们怎么吸食的?”   周昂把吴天操作的过程又说了一遍……   隔壁的孙明明昏睡状态并没有因为那一巴掌改善多少, 回答问题时, 几次差点睡着, 审讯的干警不得不数次敲击桌面唤醒他。   “东西是谁带的?”   孙明明揉了揉眼睛:“我到了就去厕所洗脸去了, 没看见啊。不是吴天吗?”   “那谁让你吸的,你总看见了吧?”   “我太困了, 前几天熬夜刷题来着,我也不知道谁拿出来的, 吴天吧,他叫我去的。怎么吸的, 他把管子塞我嘴里, 我就吸了……”   孙明明砸吧嘴回味了下:“不太好吃, 也没啥用啊!你看,我吸完更困了,他们还说提神醒脑……”   孙明明回答完这最后一句,干脆又趴在桌板上睡了过去,审讯的干警面面相觑。   “等他睡吧,睡醒再问。”谢悯说。   ——   “警察叔叔,我们吸没吸,你们真的能验出来?哪怕是一点点?”刘晓急切的询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继续量化一点点,一小口,两口能不能验出来,还追问怎么验的。   “好好回答问题,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如果对化验结果有异议,可以申请复检。”卓一鸣敲了敲桌面,把话题又拉回了他们怎么商量骗父母聚会上。   “东西是谁带的?”卓一鸣问出了这个问题,顾添本以为刘晓会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不是我带的……”   答案确实不一样,不过也没啥大用。   “那是谁?”卓一鸣继续追问。   “我……我不太好说。”刘晓撇着嘴。   卓一鸣叹了口气,依次念了参与聚会的名字,念叨「吴天」时,刘晓小声的嗯了一声。   四个孩子除了神志不清的孙明明,其他三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因为案情重大,涉及未成年人,苗宇那边汇总了初步信息立刻第一时间来到了刑侦支队办公室。   现场起获了冰/毒20克,空矿泉水瓶子里还有残留的,瓶子上有六个孩子的指纹,吸管上的唾液残留正在分析DNA,目前可以确定六个孩子都握过,摸过瓶子。   第一名死者吴天:下个月才满16岁,死亡原因高坠,死亡时间推断凌晨12点到1点。   吴天除了头部伤,右手小手臂到手背有三道抓痕。   阳台附近没有搏斗痕迹,没有任何生物组织残留。   经过现场痕迹检验,推测吴天是自己打开阳台玻璃窗户,跳下去的。   第二名死者王瀚,17岁。   死亡原因:高坠过程中,头部被金属线割断,失血过多。他的手指甲里采集到了属于人体的皮肤组织,已经提交DNA化验,通过他的指甲宽度对比,高度怀疑他指甲里的组织属于吴天。   两位死者的血检报告显示,生前都服用了违禁物质。   瘾君子常见的意外死亡方式,放到这两个高中生身上,绝对不能用常见来形容,会议室里的众人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惋惜。   “他是发现了吴天要跳,上去拉他被带下去的?”顾添推断。   “也可能是两个人拉着一起跳。”谢悯补充。   苗宇一耸肩,表示暂时没有有利的证据支持两人的任何一种推测。   目前的调查信息,苗宇将图片,报告发到了顾添和谢悯的邮箱。   “审讯有结果吗?”   顾添摇了摇头,两人死亡非他杀,但是这桩案子并没有结束,不仅是涉及毒品,更因为他们需要完整还原死者生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确保其中没有隐情,也为受害人家属提供民事索偿提供依据。   苗宇离开后,谢悯叫上顾添走出了办公室,坐上车顾添才问去哪里。   “重回案发现场。”   车子一路开到杨柳二路才停了下来,两人走上小路放眼一看,几乎每一栋一楼的店面都打开了,时不时有人进出。   临近中午,餐饮小店里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马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顾添放慢脚步沿着小路走向案发单元,沿路的每一家店铺他都没有放过,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大部分店铺装了联网报警系统,但是只有几家店铺装了监控头,而且还是装在店内位置。   顾添看了一眼放弃了去索要监控记录的打算,几家店不是磨砂玻璃就是金属门,大门一关除非在店里杀人,要不然根本什么都拍不到。   案发地楼下,干警已经离开,有两个穿着红背心的工作人员一人提了一把椅子坐在警戒带旁,不时招呼路过的人别靠近警戒带。   顾添站在警戒带旁,掏出证件表明身份。   “哦哦,顾警官,你们来勘查是吧,随便看。我们是街道的工作人员,接上级要求过来看护案发现场的,这片人来人往太多了,还有挺多遛狗的,怕影响你们破案。”   “辛苦了。”顾添拍拍工作人员肩膀,一仰头黑夜里看不清楚的景象这会尽收眼底。   昨晚手电筒只照到了滴血的不锈钢绳,此刻白日里,所有细节无所遁形。喷射状的血迹以绳索为起点,布满了近在咫尺的墙壁,紧闭的玻璃窗。   一共八层楼,除了七八楼,下面的窗户都紧闭着,房间里也没有灯,顾添看了眼时间,早过了十一点了。   “楼上没住人?”   “有人,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呢……”   “现在这里的房子啊,基本都租出去了,都是外地人来工作的,他们回去过年一般过了大年初十,甚至元宵才回来。”   “最早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都是有钱人,早看不上这边的环境了,基本都搬走了把这里拿来出租。”   “天要再热点,这里的餐饮店做宵夜的,能闹腾到半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烟火气,对于讲究点的人来说,就是脏乱差。”   两位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介绍着周边的情况,顾添不住的嗯嗯嗯。   两人走到八楼,门上贴着封条,顾添小心揭开打开了门锁。   房门一开,大开的窗户风迎面灌了过来,顾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降温了。今年这天真是不正常,往年都可以穿一件了。”   两个人站门口套好鞋套走进了房屋,房子里还保持着他们昨天走的样子,谢悯走进厨房,手指摸过灶台,墙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油渍。   拉开橱柜,餐具齐全,但是没有任何米面油,调料。   卫生间里,架子上放着小瓶的洗发水沐浴露,顾添拿起来摇了摇,对着灯光一照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瓶不到。   顾添拨开洗漱柜,里面空空如也。   “这房子,不经常住人吧?”   “嗯,和周昂供述情况比较符合。”   “你怎么看他们说的?”顾添问。   谢悯不答反问你怎么看。   “肯定都没说实话,这个年纪的孩子啊,干了好事能被表扬的,恨不得做了100分,给你吹出200分。要是干了坏事被发现了,只要没抓住全部,他们都是说一半藏一半,等你挤牙膏呢……”   谢悯嘴角一挑:“看来,你闯祸撒谎很有经验。”   顾添倾过身子,下巴搁在谢悯肩头:“谢队,我除了追你没有经验,其他经验都很丰富,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顾添说完意犹未尽的顶了一下腰。   谢悯伸手端着顾添的下巴退后了两步:“顾队,你留着自己享受吧。”   “没劲。”顾添溜溜达达走出了厨房。   厨房门正对着放着一个冰箱,顾添打开,里面的啤酒,饮料明显少了几瓶,那些瓶子顾添昨晚在茶几上见过。   打开卧室门,顾添走到床边干脆利落跪地趴了下去上,打开手电侧转头照亮了床底。   床是框架结构,底下是空的不过现在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有鞋盒,有木头箱子。   顾添伸手勾出几个,打开里面都装着东西,少量旧物,大部分是鞋子,看尺码款式推测分别属于周斌,周昂两兄弟。   顾添推回去箱子,站起身打开衣柜,一件件的提出挂着的衣服放在鼻子边仔细嗅闻。   站在门边的谢悯瞟了他一眼:“你闻什么呢?”   “男人味……”顾添吧唧了下嘴。   谢悯一声冷笑:“怎么着,还看上人了?”   顾添竖起手指摇了摇:“这些衣服很久没有穿过了,所以上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味道,比如沐浴露,洗发水,甚至洗衣液。只有淡淡的阴冷湿湿的味道,要是再过段,天气潮了,说不定还发霉呢。”   “久无人居的房子不就是如此吗?有钱人的房子太多,说不定套套都这样。”谢悯说完转身走去了沙发边。   “这里的环境很适合聚众吸毒。这几个孩子啊,前途都毁了。你今天还给人承诺,法律允许范围内呢,我看你怎么圆。”   顾添站在卧室门口,低头拍着膝盖上看不见的灰,说完话见谢悯没反应,抬起头瞧见谢悯眼睛死死盯着阳台打开的窗户。   “怎么?知道怕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谢悯头都没动一下, 语气轻松自在:“我要圆不动,我就把你推出去解决,顾队, 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开的玻璃窗, 在不到十二个小时前, 曾经有两个少年站在那里,先后坠落下去, 年轻的生命强制划下下了句号。   源源不断刮进来的风带着阴冷的气息,将鲜活生命的热气吹散的干干净净。   两个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并没有拿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顾添忍不住夸起了苗宇。   “苗苗干事就是细致, 宁可错过绝不放过, 瞧瞧这活干的多细致, 什么都没留下。”   走出小区,谢悯却不着急上车,而是往马路对面走去。   “你是准备去他们买东西的超市看看吗?”   “你猜?”谢悯不正面回答。   “谢队, 你最近变坏了, 不要仗着我宠你, 就为所欲为……”   “呵……这话我来说比较合适。”谢悯一声冷笑。   “诶, 你有宠我吗?那你多宠宠我。”顾添眼珠子一转,两只手拉着谢悯的手腕摇啊摇。   谢悯抽出手腕, 疾步走了出去,努力拉开和顾添的距离。   过了马路, 没多远就是几个学生买零食的小超市。   顾添出示照片后,店员认出了吴天和王瀚, 并且说出了他们买的部分零食。   “有香烟吗?”谢悯问。   “没有的, 他们没有要烟, 就算他们要我们都不可能卖的,一看就是中学生,不能向未成年人兜售烟酒,这个规定我们是严格遵守的。”   “你们店里生意怎么样?”谢悯问。   “挺好的。”   “一般几天补一次货,补的都是些什么货品?”顾添讲生意好坏具体到了进货频率。   “补的多的肯定是饮料酒水,冰淇淋,一般夏天隔天就要补一次,现在冬天,三四天一次吧。最近天气凉,可乐,矿泉水,啤酒大概一周一次,方便面,火腿肠,薯片这些频繁点……”   店员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品种,听上去都是无论男女老少都爱吃的小零食和快餐类食品。   “上次补货什么时候,今天来过货吗?”谢悯问。   “最近一次大前天晚上,这几天生意一般,下午看看要不要补。”店员摊了摊手,讲到生意一副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们买的矿泉水哪里拿的。”谢悯继续问。   “喏,就那里。”   店员指向了店铺角落的一组货架,货架上放着毛巾肥皂等日用品,货架前面的地板上放着几十只品牌不同的纯净水,矿泉水。   谢悯扫了一眼,随手提起一支到收银台交钱后,带着顾添回到了车上。   两人回到市局,刚走进办公楼,接待室里冲出来两个男人。   一个是周斌,一个是孙明明的父亲,两人拦住顾添的去路,急切的询问目前的进展。   “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我弟弟吸了多久,确定了吗?”   “还没有,出来了我们会通知你们,你们耐心等待下。”   顾添刚说完,看见周斌的眼睛定定看着谢悯手里提着的矿泉水。   “你看什么?”顾添伸手虚拦了一把周斌的视线。   周斌转脸笑了笑,指着谢悯手上的矿泉水瓶:“你们怎么还自己买水喝……”   “停水了,你不知道吗?”谢悯反问。   “停水了?不知道啊……”周斌和孙明明父亲诧异,都停水了,刚才给他们喝的水哪里来的。   顾添舔了舔嘴唇,干脆不说话了……   “哦-你们喝的桶装水,我们都是自己去接自来水烧开了喝,这停水了,所以就得自己买了……”谢悯眼睛一眨不眨。   “市局工作条件这么苦啊……”孙明明父亲感叹,他上班的民营企业办公室也是喝桶装水呢,怎么堂堂一个省会城市公安局居然要接自来水喝。   “你们人不少吧,这么一小瓶够吗?”孙明明父亲不无担忧。   “够我自己,谁喝谁买,我那点工资哪够请大伙喝矿泉水啊。行了,你们别担心,我们去帮你们催下化验结果。”   谢悯抱着瓶子抬脚走进了楼梯间,顾添小跑几步跟上,一手搭在谢悯肩膀上。   “谢队,请我喝水吗?”   “请你吃屁。”谢悯把瓶子一把塞进了顾添怀里。   “你去跟苗法医说。”   顾添明知故问:“说什么?”   “你一个堂堂刑侦支队长还要我教?”谢悯翻了个白眼。   “是的呢,你才是支队长,我是你的副(夫)……当然要你教……”   顾添故意把那个字的读音念错,生怕谢悯听不懂,又重复说了一遍。   谢悯扯着他肩膀一把推出了楼梯间,迎面撞上了匆匆走来的苗宇。   “嘿,真是巧了,我正说去找你们呢。”苗宇说完,看到顾添递到面前的矿泉水瓶。   “来都来了,还送什么礼啊,太客气了。”   “屁,先带我们去看物证。你着急跟我们说什么呢?”   “嘿,有趣的事啊!孙明明的报告最早出来,其他的还要等等。收回来的瓶子里有残留冰/毒成分。瓶子上都是新鲜的指纹,几个孩子的全在,聚众吸/毒跑不了了。”   苗宇领着两人走进化验室,现场收回来的东西都放在中间的大桌子上。   顾添带上手套拿过插着吸管的空瓶,把瓶盖上打着刚印的位置转到面前。   现场收回的瓶子钢印戳上生产日期是十一月,而谢悯刚才买那瓶钢印戳是一月。   虽然少了一个1,但是却跨年了……   更重要的是,小超市至少一周左右就会新进一次矿泉水,一般进货肯定以库存量为准,店员整理货品也会把旧一点日期的放在前面,十一月到一月,小超市的矿泉水批次应该更新过几轮了。   “这是啥意思?”苗宇指着日期问。   “这瓶是谢队刚才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小超市买的。现场收缴的吸食工具,不是用吴天在路上购买的矿泉水瓶制作的。现场没有找到他们购买的矿泉水,所以这个工具是被调包过的。”顾添三言两语解释了其中的关键。   “那不对啊,为什么掉包成吸毒工具,他们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不想好好活了?图什么?”苗宇疑惑,调包证物这个行为在试图脱罪的犯罪分子中十分常见,但是没谁给自己调个有问题的啊。   “你说呢?”顾添反问。   苗宇一拍脑门:“我懂了!”   “嗯,刚才你说孙明明怎么了?”谢悯还记得苗宇刚才应该是要去主动找他们。   苗宇把手里的报告展开:“孙明明的困可不是累的,他对过敏,所以产生了严重嗜睡,估计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两天才能缓解,最好让他大量饮水,增加代谢。”   苗宇说完不放心又补了一句:“这小子命大,要是吸多了,可能当场没命,可得叮嘱他以后小心点。”   顾添嗤了一声,这个结果对孙明明来说可能是好事……   回到办公室,顾添把上午的笔录全部翻了出来,确定了几个孩子调换过证物,他现在看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假话。   “孙明明可能是第一个吸的,然后过敏犯困,对于后面的事情记忆混淆,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顾添看着孙明明满篇都是不清楚,不记得的口供叹了口气。   上午还以为这小子是真的困,结果是过敏,这样的话,他脑子不清醒,即使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不太能作数。   “你觉得周昂呢?”顾添问。   “他家的房子你说呢?”   容留他人吸毒这一条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可比吸毒本身更严重,这其中若是以利益角度出发,需要撒谎掩盖事实的,最大可能就是周昂。   “哎,看来只有这两个小孩了。”顾添拍了拍桌上并排放着的刘晓,李振的笔录。   “一会结果出来了,看看数据,如果能找着理由就给他两人搁一块审。”   谢悯瞟了一眼笔录,从包里摸出了保温杯,忙活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   “一块?那不是给他们机会串供吗?”   “你觉得他们还没串供?早串好了,现在就是给他们机会串供!”   因为确定了吸食工具被调换过,苗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把之前做过的化验,全倒腾出来重新验了一遍,这样一来,等待的时间更长了。   黄玲玲和叶锐中途几次下去接待室看望家长,死者的家属已经回家,几个孩子的家长在接待室里沉默的坐着。   黄玲玲给他们定的午饭,几个人也没吃几口,化验结果不出,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来。   谢悯倒是好像最轻松,慢条斯理吃了一顿饭,不知道从哪捣腾出来一块毛巾往胸口一撘,腿一伸,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顾添埋头看着班主任老师发过来了的,关于几个孩子高中每一期的成绩单,教师评语。   看了半晌除了得出品学皆优的结论,一点不良习性都没看出来。   顾添总觉得怪怪的,想和谢悯讨论讨论,一扭头,谢悯手揪着毛巾的边缘睡得呼吸平稳。   顾添咬了咬嘴唇,埋头打开办公桌下的小柜子,拿出了一张薄毯抖开抱在了怀里。   他生怕吵醒了谢悯,从起身开始,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薄毯轻轻搭在谢悯身上,谢悯眉头微皱,顾添呼吸停滞盯着谢悯闭上的双眼。   眼皮下的眼珠没有转动,眉头舒展开,谢悯伸手捏住了薄毯边缘,呼吸依然平稳……   顾添憋着一口气,站起身子直到屁股再次落到椅子上,才出了一口气。   之后的时间里,顾添的注意力一直在电脑上,连个头都没转过去,生怕惊扰了谢悯的美梦。 第95章   过了一个多小时, 谢悯幽幽睁了眼,低头瞟见身上的薄毯一愣,他揪住薄毯边角闻了下, 是熟悉的味道。   谢悯立刻放下心来, 三两下叠好薄毯放在了顾添桌上。   “谢谢。”   “办公室一年四季都凉, 你要睡觉得盖厚点,你那小破身体病了我可不伺候你。”   顾添说的理直气壮, 毫无廉耻之心,一点不顾及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 三天两头犯病得人伺候的是他并不是谢悯。   谢悯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反驳。   入夜, 刮起了风, 望海大道的路灯亮了起来, 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海浪。   苗宇急匆匆走进隔间,把手里厚厚一摞化验报告扔在了桌上。   “这几个小子,胆子不小啊!”   谢悯瞟了一眼报告, 还没来得及问, 顾添已经扯开了嗓子。   “叶锐, 去把周斌请上来。”   “卓一鸣, 把刘晓和李振弄一块。”   “好勒。弄一块怎么审啊。”卓一鸣干错利落回答完又咂摸出不对。   “马上去,我亲自审。”   顾添前脚进审讯室, 叶锐后脚匆匆推开隔壁监控室的门。   “谢队,周斌跑了。”   叶锐刚才去到接待室, 六位家长都在,唯独不见周斌, 孙明明的父母一见他就赶紧来问是不是有结果了。   确实有结果了, 但是没有命令他不敢乱说, 询问周斌呢?   孙明明父母面面相觑说不出去哪了,还说刚才还在。   问了几个人,还是刘晓的父亲说他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在市局眼皮子底下人丢了,叶锐不敢怠慢,赶紧狂奔上楼汇报了这个消息。   和他的着急相比,谢悯好想早就料到,说话的语气都是慢悠悠的,没一点紧迫。   “去查下周家的房产,找出他长居住的地方,还有他的常用车辆,先安排人监视起来。然后通知车站机场港口注意他的动向,如果离境先控制下来。”   虽然叶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跟周斌扯上关系了,但是周斌之前的着急和忽然不告而别,处处透露着违和,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应了一声抓紧按谢悯说的去做了。   “把那天你们到达周昂家之前怎么商量的,谁提议的再说一遍。”   审讯室里,顾添继续重复着上午的问题。   “说有提神醒脑刺激大脑,提高效率的东西可以用,但是要找个没外人的地方,周昂家在附近有房子,所以就去了。”   “谁说有,谁提议去周昂家,说清楚,我要知道是谁?”顾添继续问。   刘晓没吭声,看了看李振,李振想了想说了个“他们。”   “高三了。逸林三中,重点学校,重点班,别告诉我,你们语文的听,说,阅读理解从来没及格过。我要知道是谁,名字,准确的名字!”   两个人又对看了一眼,刘晓鼓起勇气回了句:“上午不是说过了吗……”   “你昨还吃过饭,拉过屎呢,今天怎么还要吃?”   询问笔录上,上午同样的问题,身处不同审讯室的刘晓和李振,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说是异曲同工。   两个人都没有正面说出吴天的名字,而是在警察询问是不是其他人时,默不作声,提到吴天,含糊的默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晓和李振低着头,眼睛小心翼翼瞟着旁边的同学,又瞟向顾添。   “周斌跑了。”谢悯通知了顾添这个消息。   “啪!”顾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个孩子同时抬起了头,眼睛里充满惧怕。   顾添也懒得和两个人再耗时间,把两份化验报告扔在了他们面前。   “既然不肯说别的,那解释解释这个。”   化验报告上,采用了三种方式测试他们是否吸毒,试纸,验血,毛发。   苗宇测试了市面上常见的六种毒物,从植物提取到化学合成一应俱全,顾添相信在禁毒教育课早就走进课堂的今天,这两个孩子不会看不懂这些通俗易懂的常用名。   “警察叔叔,你不是要给我们修改结果,送我们坐牢吧?”李振一脸震惊。   顾添耳麦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谁。   李振这个反应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太与众不同了……   顾添气得更用力的拍响了桌面:“你当警察是什么?是你们商量好就可以糊弄的?你们自作聪明调换证物,真的以为我们查不出来?”   “你们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警察的智商更不是八岁。”   “这个结果代表什么,需要我告诉你们吗?你们继续保持原有说法下去的结果是什么,想试试吗?违法路有千万条,每条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现在坐在这里证明你们还有回头的机会。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妨碍司法公证,做假证甚至合同谋杀,每一条都比吸毒重千百倍。”   “我们没有谋杀,没有谋杀,就是意外,真的是意外。”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极力解释。   “给你们机会,要不要说!你们可以商量下,既然把你们放在一起就不怕你们串供,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再商量一套自以为完美无缺的口供出来。”   ——   大年初九,周六,午间。   上午发了开学测验的试卷,发挥失利的吴天和王瀚坐在寝室里长吁短叹。   “咋办,还有不到四个月高考了,我这水平还是不稳定。”   “我也是啊,我爸妈天天起早贪黑卖水果供我读书,太苦了,我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以后也要卖水果,太苦了……”   坐在床前埋头做习题的刘晓出声安慰两人。   “你两这错的都是小问题,不是真不会,基础知识再多练习巩固,可以解决的,别丧气。高考前,情绪稳定,心态稳定是最重要的。”   “嗨,我平时都会,一到考试脑子就发懵,我要不要去求个什么头脑清醒护身符啊。”   吴天话音刚落,寝室门被推开,周昂走了进来。   “啥玩意头脑清醒。”   吴天笑着把之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次,周昂拍胸脯说,这种小事哪用什么符,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不可信,他有秘方,每次大考都逢凶化吉。   周昂的成绩在高一时中不溜秋,到了高二突飞猛进,最近两学期一直是班级前三。   因此,吴天对他的话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反倒是追问有什么秘方。   坐旁边的王瀚也被勾起了兴趣,连声让周昂给他们分享分享,就当做好人帮助同学。   周昂压低嗓门,说是他哥给他在国外弄的特效保健品,可以给大家试试,不要钱。   “能有用吗?”   吴天犹豫,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保健品都挺贵的。但是他爸妈对他花钱特别舍得,只要跟学习有关多少都给,他一面想要试试,一面又怕没效果,糟蹋了父母的辛苦钱。   “不试试咋知道?”王瀚撞了一下吴天的肩膀。   “周一又有考试,48小时以内服用,效果贼好。要不要试试在你们,这第一次我就送你们,不要钱,当咱们同学情谊,同寝室的缘分。我就是看着关系好才告诉你们的。你看我们跟别人说了吗?”   “周一啊,周一是英语吧?我英语不行啊!”   吴天的父母出生农村,做小生意,吴天能考进重点班,全靠自己的努力。   但是其他学科还好,英语这门,和同班其他家境好,动不动出国旅游,参加海外夏令营的同学来比,听力简直是他的硬伤。   短板硬伤加上周昂免费试用的许诺,吴天心动了,没有太大犹豫答应了,王瀚也跟着同意了,周昂扭头问刘晓要不要一起。   刘晓是不太信这些什么刺激大脑保健品的,他怕给人吃坏了,但是这会也不好打击吴天的热情。   而且他怕因为这个事搞得融洽的寝室关系起了间隙,要是分了阵营剩下几个月的相处会不痛快吧?   刘晓正在犹豫,周昂不耐烦地又问了次去不去,正好李振推门进来,以为他们在约明天出去玩,顺口就说要一起去。   这下刘晓是彻底没有退路了,只得答应一起去。   当时寝室里有五个人,只有孙明明不在,周昂不太想带孙明明去,周昂一直觉得孙明明傻乎乎,没脑子,说话做事莽撞得很。   但是想着一个寝室五个人都去了,回头肯定不可能保密,要孙明明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周昂干脆让吴天去通知孙明明,要是孙明明不去就算了,不用非要劝他一起。   一下午除了周昂,孙明明,李振情绪变化不大,其他三个人上课都没太专心,吴天和王瀚是兴奋,刘晓是担忧……   孙明明和李振毫不知情,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同学聚会。   下了晚自习,几个人放下书包就出了学校。   一路上刘晓几次想找理由退出,但是都没有找到机会,因为他和李振关系好,两个人从初中就是同班,他想拉着李振一起,但是毫不知情的李振以为是去玩,兴奋得很。   王瀚和吴天按周昂要求去小超市买水,他们以为是聚会使用,还想着不能没有零食,又买了不少零食。   到了周昂家里,孙明明跑去了厕所,吴天和王瀚把零食铺开,周昂又从冰箱里拿了些啤酒出来招待大家。   孙明明半晌没出来,周昂等不了了,指挥吴天和王瀚把矿泉水倒掉,盖子上面扎孔。   吴天说这是要做什么,水倒掉了不浪费吗,自己不能喝吗?周昂不耐烦,叫他少废话赶紧弄,然后自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刘晓越看越不对,低声告诉李振,一会不管周昂拿出来什么给他们吃,他两想办法假吃。   李振没明白,不过他还是听了刘晓的。   周昂从房间里拿出了两个塑料小袋子,一个锡纸板。   两个袋子里,一个鼓鼓囊囊装着金色的粉末,一个装着小半袋白色的晶体,就像细碎的冰糖。   李振刚才没明白,这会也明白了,他慌得抓住了刘晓的衣服下摆。   他们读初中时,班主任邀请了区大队的刑警给他们上了一节思想政治课,主题就是如何提高警惕,杜绝自己不小心不知情染上毒瘾。   课堂上给他们展示了仿真毒品模型,还有各种吸食工具,吸食方式。   这些东西不就是课堂上展示的吗?   毫不知道前情的李振,以为几个同学一早就是约好来吸毒的,吓得腿都在打颤……   准备就绪后,周昂先吸了一口演示,然后把吸管递给了吴天,从厕所出来的孙明明以为大家再喝饮料,嚷嚷啥玩意给我来一口,渴死我了。   吴天把吸管让给他,他猛吸了一大口,然后说是啥饮料,咋没味道。   周昂不想让他知道是什么,没好气的怼了他两句:“你舌头出问题了吧,这么甜没味道?”   “不可能!”孙明明又拿过去吸管猛吸了两口,还是说没味道,然后就拿过了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我味觉没坏,啤酒苦的。”   周昂把吸管递给刘晓,叫他来一口,刘晓拿过瓶子,递给李振,然后伸手去抓桌上的两个口袋,装作好奇问周昂是什么,周昂绘声绘色说是国外保健品,然后被转移了注意力,李振捏紧了吸管,装模做样吸了一口就被吴天急吼吼的抢了过去。   吴天和王瀚嚷着多补补脑,两个人配合着吸了不少量。   中途周昂拿过来吸了一口,说了句:“今天效果怎么这么好。”   他回身打开了音乐,关掉了大灯。   除了再次昏睡过去的孙明明,他拉着每个人在客厅里上蹿下跳的蹦迪,刘晓和李振怕被他发现自己没吸,也跟着闹腾。 第96章   吴天和王瀚跳着跳着就跳到了阳台边, 两个人痴呆呆望着天空。   “你看到没,天上有好多钱飘下来……”吴天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反复念叨。   “不对,那是A大的录取书, 你是A大的, 我是B大的,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这个颜色。”王瀚反驳吴天。   两个人在窗户前争论不休,李振和刘晓面面相觑, 这反应明显是吸毒致幻。   他们想着怎么脱身,防盗门忽然被大力砸响, 原来是楼下住户被吵到上来闹了,刘晓怕住户报警, 立刻关了音响, 道歉, 保证安静。   邻居走了,吴天和王瀚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周昂摸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刘晓就听见他问, 为啥这次这么劲, 感觉不太一样。   周昂挂了电话, 过了会,电话又响了, 李振听到周昂走去一边接通,说什么我就在家呢, 你来吧。   他以为周昂又叫人过来吸,小声告诉刘晓, 两个人说下楼透透气要走。   一直站在窗边的吴天爬上了窗台:“你们别走啊, 来接钱啊, 好多啊。”   周昂看了吴天一眼,毫无反应。   李振和刘晓看到站在了窗框上的吴天,忘记了自己要走的打算。两个人着急出声,想着先把吴天骗下来。   站在旁边的王瀚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些,他讽刺吴天傻了,天上哪里会掉钱。   你刚才吃的补脑的,都补屁股里去了吧,一点用都没有。   王瀚讽刺完吴天,又调转矛头骂周昂骗他们,给他们假货,怕他们吃好了,成绩厉害了赶超周昂。   刘晓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这两个人都是明显的吸毒致幻了,他真的很害怕继续闹下去会出问题。   没曾想,两个人劝了半晌没效果的吴天,听到王瀚的话膝盖都不带弯一下,直直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对,肯定不纯,你看我吃了就有用,他吃就没用。”   周昂提起桌上的瓶子又塞进了王瀚的手里,逼着他叫他再多来点。   刘晓没想到就这么耽误了一会功夫,他两就彻底走不了了。   入户门打开,一个和周昂长相相似的成年男人走了进来,而王瀚还在和周昂争论不休。   当男人站到茶几面前,周昂立刻收声,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哥」。   让刘晓李振不解的是,周昂的哥哥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着没开封矿泉水瓶。到了之后,他指挥周昂重新做了一套东西,然后桌上两包东西,他揣了一包,让周昂打开另外一包多倒出来一点,然后指着说这个纯的。   “刚才为啥掺了那个,这次不掺了呢?”意识有些清醒的王瀚指着他的裤兜问。   “小昂不懂,这就是好看的,影响效果。”   “看,我就说你坑我们,你还不认。”王瀚和吴天再次吵嚷你起来。   周昂的哥哥凑近周昂耳朵边小声交待了几句,离开客厅去了卧室。   他进去后就关上了门,所以在里面做了什么,李振和刘晓完全不清楚,依稀记得他进屋也没有待多久。   周昂的哥哥再次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把桌上刚换下的瓶子装了进去,眼睛扫了圈匆匆离开。   周昂的哥哥离去后,周昂再次举着瓶子,像刚到家时那样,递到每个人嘴边让大家吸。   但是周昂的神志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李振和刘晓究竟有没有吸进嘴里。   确保每个人都在他的监督下吸食后,周昂打开了音响,调到了最大音量。   重复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吴天拉着王瀚一起站上了窗台,刘晓还没来得及出声,两个人先后跳了下去……   李振飞奔到窗口只看到了两个人落地的惨状,而周昂还在随着音乐摇头晃脑,刘晓冲进卫生间弄了冷水强制让周昂清醒了一些,把他推到窗边,看清楚楼下的惨状,他立刻清醒过来。   周昂立刻威胁两个人不可以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然后准备把事情全部推到吴天身上。   “他还没满16岁,现在吸了自己带的毒品死了,跟我们没关系。警察也不会查,但是如果你们说出去了,反正今天都吸了,大家都跑不了。”   “刘晓,我知道你爸妈都是GWY,如果我举报你吸毒,他们的工作就完了。所以你们记住了,今晚上就是吴天带东西,主动提出来我家,请大家品尝,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周昂说完不放心把孙明明摇醒,又把吴天带东西请他们吸的事说了一遍。   孙明明一直昏睡沉迷,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吴天买的……   周昂不放心,举着瓶子逼着两个人再次吸了几口,确保他们的唾液,指纹都粘在瓶子上留下了痕迹。   但是孙明明一直昏昏沉沉,周昂逼他吸的时候,他一挥手打翻了瓶子……   一场未成年人聚众吸毒,因为无知无畏引发的悲剧,除了他们编造谎话这一点外,其他的都算不上特别。   但是因为周斌的匆匆而至,换走了瓶子,带走了另一包未知毒品这个行为,将这桩本不复杂的案件变得扑朔迷离。   “带走的那包东西是什么样子的?”顾添问。   “金色的,是金色吧?”李振问刘晓。   “嗯,金色的,带着闪光,看起来就像小时候学校门口,小店里卖的那种五颜六色的闪粉。”   刘晓的这个形容,几乎一瞬间让顾添将记忆中,在望北市金狐KTV旁边拿到的东西联系了起来。   “纯金色?没有别的颜色?周昂当时是怎么操作的?怎么兑的,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纯金色,他把两包东西都倒了点在锡纸板上,但是金色这个消失的很快,打火机刚点燃,几乎是一瞬间就看不到了,感觉好像是浸在了其他东西里。”   “周斌,就是周昂的哥哥来了之后有没有说什么?比如怪周昂,指责之类的。”顾添继续问。   刘晓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当时他怕的要死,生怕周昂的哥逼着他们吸,所以一直在想怎么推脱,或者怎么跑。   “我听见了。我好像听见他说了句,叫周昂没吸过的不要瞎碰。周昂说都在那盒子里放着我就拿出来了,我以为都一样。周斌好像说,一样个屁,这玩意能要命……”李振耳朵灵,而且当时的心理压力没有刘晓大,所以还有功夫去听动静。   “要命?”顾添反问。   “对啊,他就是说的要命。我当时还想如果会吸死人,为什么周斌知道周昂用了不紧张?我琢磨,可能是不是贵的要命的意思……”   结束审讯,时间早已经过了凌晨。   顾添整理好厚厚的讯问笔录放到他们面前,听到顾添宣布「他们确认无误,签好字就可以回家」后,两个孩子拿过笔看都不看刷刷刷就签上了名字。   按手印时,恨不得十个指头一起上阵,一次性按十页……   若不是顾添手快,一手抓了一个,好好的笔录又得重新打印。   确认完笔录,谢悯带着四名家长走进了询问室。   顾添向他们宣布了化验结果,通过尿检,血检,化验头发等几种方式,并没有从两个孩子的体内检测到,吸食过违禁品的残留物质。因为案件还在侦破阶段,且为了他们的前途以及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对于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家长和本人必须保密。   学校那边,下午顾添已经和校方沟通过,班主任上报了校长,顾及到学校的声誉以及几个孩子的前途,统一口径是:昨天下晚自习后,他们相约出去聚会,吃错东西食物中毒了。   无论是学校还是警方都尽量减少,此案件对这帮不懂事的孩子们刚开始的人生造成的负面影响。   “那周昂还有……”   李振不放心地问,刚一开口,话还没讲完就被他妈一巴掌盖在了后脑勺。   “你还管别人呢?你自己那蠢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这次要不是晓晓……”   “李振妈妈别生气了,这次的教训足够大了,以后他们会带脑子的。”刘晓妈妈赶紧劝阻。   “周昂的问题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你们就别管了,出去也别再提昨晚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你们有好处,什么都不知道最安全。走出这里,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谢悯出声提点了两个孩子以及家长。   “以后也别进来了,记住这次的教训。”顾添忍不住又说了两句。   在家长的千恩万谢中,刘晓和李振离开了市局。   紧接着,顾添派人把孙明明的家长请了上来。   孙明明在审讯室里睡得昏天黑地,中途干警倒了几杯水给他喝,几乎是闭着眼睛喝完又睡,顾添看他那样估计也是听不了结果的。   孙明明父亲看着白纸黑字的化验报告,依然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吸食了违禁物质,顾添也不是要和他争执这份报告的权威性。   “血液检测的有效性是72小时,你们如果不放心,还可以带着他去别的地方抽血化验。现在我要通知你们的是,经过查证,孙明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冰/毒,没有主观故意,且考虑到他未满十八岁,所以对他免于处罚。”   “啊?不处罚啊?什么都不记录?以后不会有任何影响?”孙明明的父母一听说不会留记录,立刻把孙明明究竟有没有吸毒这事抛诸了脑后。   “经过我们化验,孙明明对冰/毒某些成分过敏,他现在的嗜睡状态属于过敏症状,回家后记得给他多喝水增加循环早日恢复。如果后续有任何不适尽快送医,这次不记录是因为我们充分调查取证,确定了孙明明不存在主观故意。如果下一次再被我们抓到,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所以你们家长必须要做好监督工作。”   孙明明父亲一改之前的「据理力争」鸡蛋里挑骨头的作风,恨不得顾添说一个字弯一下腰表示认同。   顾添说完,却并没有让他们带孙明明走的意思,孙明明的父亲眼珠一转,笑着询问。   “警官,是不是我们家长也需要配合调查?”   顾添扫了一眼,没瞧见谢悯,敲了敲耳麦。   “在隔壁呢,没走。”   谢悯的语气颇为不耐烦,顾添嘴角一挑打开烟盒叼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几口后,扬了扬下巴。   “刚才你们都在下面聊什么了?说说……”   孙明明的父亲一愣,立刻笑得更加灿烂:“就是随便交流交流,没说什么……”   “都交流了,说说吧,赶紧的。我们也交流交流,完事了好带你儿子回家,你瞧瞧他趴着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孙明明瞟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儿子,清了清嗓子。   “就是周昂的哥哥找人打听了下,和我们沟通了下怎么应对而已……”   孙明明父亲话还没说,顾添的眉头都皱起来了,找人打听?找谁打听?应对?应对谁?   孙明明的父亲又挤了一点:“他说他在省厅认识人……”   顾添张嘴就要说:他坑你呢……   刚张嘴,耳麦里传来指令:“让他说。”   顾添嘴巴都长大了,只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孙父见自己没被反驳,胆子大了些:“省厅……啊,不是。周昂他哥说,你们每年都有破案率指标呢,凡是过来的案子,必须要找到责任人,所以咱们的孩子很危险。如果你们给的结论是他们涉毒了,那我们必须要闹,往省厅闹,不行就往部里闹……实在不行去帝城上/访……”   “总之,绝对不能让咱们孩子白白吃瓜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顾添拇指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骂娘的冲动。   哪晓得有的人却并不放过他……   耳麦那头再次传来了低低的笑声,还有轻声的揶揄。   “顾队,看来你形象不够光辉伟岸啊, 瞧瞧人民群众都怎么看咱们呢……”   “你可得反思啊!”   顾添深吸一口气回了个“好!”   孙父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顾添。   顾添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 放轻了声音:“那您现在还闹吗?”   孙父立刻摆手:“不不不, 我觉得人民警官刚正不阿,有一说一, 从来不欺骗人民群众。”   顾添按住了心中的冷笑,这也就是他们的检测够详细, 恰巧孙明明过敏。   否则孙父这会说不定已经被周斌忽悠得定机票连夜飞帝城喊冤了……   当然, 他留下孙父不是为了给他重塑三观, 他要的是更多侧面信息。   “其他家长呢?你们还交流什么了?”   “那两家人一直没说话, 周昂他哥还说要保留证据,向那两个孩子父母索赔,还有连学校要一起告, 监管不力。”   “为什么找人孩子索赔?”顾添当然知道他们说的两孩子是谁, 他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活人向死人索赔。   “周昂他哥说, 能吸HIGH了的都是老手, 咱们孩子清清白白都是被他们带坏了,宿舍是学校分配的, 因此学校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添算是听明白了,周斌是想把水搅和的越浑越好, 偏偏孙父还信了,真是一个敢说, 一个敢信……   “周斌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孙父狐疑:“周斌?周斌是谁?”   好家伙跟人家推心置腹了那么久, 合着连人家名字都还没搞清楚, 这孙明明一定程度上真的是将遗传基因展现的淋漓尽致。   「哦-周昂他哥?」”孙父恍然大悟。   “他说,他去安排打点去了,叫我放心,肯定没事……”   没事就是周斌打点的结果,有事就是顾添要完成破案任务,硬扣屎盆子……   顾添这个气啊,还不能发作。   “所以,刚才问周斌去哪了,你说不知道,是怕耽误了他找关系??”   孙父尬笑一声,摸了摸头:“咱家孩子我还是知道的,违法乱纪的事不会做的。”   “主观不会做,可架不住被人坑,被人忽悠啊,以后你们可得做好教育工作,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顾添终于找着指桑骂槐的机会了,若不是考虑到身份,他能吧嗒吧嗒教育半晌。说完这句,他心虚的停顿了下,竖着耳朵听着耳麦那边一片安静,再次清了清嗓子。   “孙明明的问题,你们已经清楚了。我们法医化验经过科学验证,得出了他过敏的结果。   但是不能大意,这次是因为微量所以只有嗜睡的表象,如果量大了可能当场死亡,抢救都来不及。所以希望你们家长一定要做好监督工作,如果回去有任何不对劲,立刻送医院,清楚向医生阐述病情,一定不能藏着掖着,这可是关系到你儿子的性命。”   顾添喋喋不休了一长串,手一挥示意孙父可以带着孩子走了……   全程几乎没说过一个字的孙母,这会终于问了第一个问题:“那他们呢……会怎么办?”   孙父忍不住拽了孙母一把,觉得她太过多嘴。   顾添清了清嗓子,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故意放低了声音,几乎用上了气音。   “其他人跟你们就没关系了,孙明明因为过敏,整个过程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两个同学已经走了,我的建议是最好就不要告诉他了,其他的你们家长自己琢磨吧。有疑问可以找我们,但是不要在外面去瞎打听,瞎传谣言,知道吗?”   孙明明父母默默点头,一左一右架着孙明明离开了刑侦支队。   顾添和谢悯正准备接着去周昂的审讯室,被匆匆跑上来的苗宇拦住了去路。   两名死者详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王瀚和吴天的血液样本,峰值曲线几乎一模一样,这说明他们吸食的成分和量都差不多。   苗宇把他们两人的报告和周昂,还有档案库里其他吸毒致幻意外死亡的瘾君子的报告对比,发现了异常。   苗宇化验了两个死者的头发,没有毒品残留,经过口供佐证,两个人确实第一次吸毒。   但是他们的脑神经损伤却已经达到了,密集吸毒一段时间后才会有的程度。   苗宇心生疑惑,再次化验了他们的血液,多做了很多不同纬度的比对,发现他们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数据,如果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这些数据变化对于做了多年此类检测的苗宇来说是陌生的,他打开了上次根据顾添带回来的样本化验推演,发现轨迹十分相似。   苗宇十分怀疑,三个人吸食的物质里含有和顾添带回来的样本中高度相似的违禁品。   苗宇的化验结果,再一次对上了刘晓,李振的口供。   “周昂把金色的粉末和白色晶体掺在一起加热。”   “孙明明呢?”顾添问。   “孙明明因为过敏,所以他的数据没有参考价值,比较乱。周昂的表现微乎其微没有两个受害人明显,如果不是我们之前做过,故意去找,可能很容易忽略。”   “苗苗,谢谢,你可帮了大忙了。”   苗宇的化验印证了,新型毒品再次冒头,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接近,他更加有把握抓住他们。   顾添捏着最后三份报告走进了周昂所在的审讯室,他对于进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下午顾添也安排干警督促他多喝水,这会他的状态清醒了不少。   顾添经过审讯椅旁,顺道扣上了审讯椅的锁具。   “你吸毒史多长了?吸过那些。”   “啊?叔叔,我没有吸过,昨天那些是吴天带来的,是你们来了说那些是毒品我们才知道的。不信,你问刘晓他们,他们都和我一样不知情的。”   顾添翻开了手里的一份报告举起来:“其他的就不说了,这是你头发化验的结果。你吸进去的每一口DU品都会随着你的血液,身体循环抵达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头发。”   “头发就像一个记录器,一寸寸的记录着你的吸毒史。举个不完全准确的例子:抛开代谢需要的时间。   如果你这个星期没吸,你这个星期长出来的头发就是正常的,如果你下个星期吸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又会记录上。”   “是不是很神奇?树木有年轮,瘾君子的头发有毒轮。”   “很遗憾,作为重点高中重点班常年稳居前三的学霸,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我更相信科学和证据。”   “人一个月的头发生长大概是1厘米左右,你们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一个月大概能长个1.2,1.3厘米,你今天的头发差不多三四厘米,早上我们法医揪了几根,最长的5厘米,所有头发里都有你吸毒的记录,无论长短。”   “你数学成绩好,你告诉我这代表什么?”顾添说完长长一段科普,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已经满18岁了,成年两个字可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你应该负完全的法律责任了。你不仅自己吸,还诱骗同学吸,你以为把什么都推到吴天身上,我们就查不到了?你哥哥周斌已经跑了,现在不知去向,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   “我哥走了?”周昂听到周斌离开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说吧,谁给你提供的毒品,昨天周斌带走的那一包东西是什么。”   “他们说了?谁说的?孙明明?他一直装睡?还是李振?”周昂依然相信他对刘晓的威胁奏效,所以完全没想到是刘晓先说了,也根本没想到刘晓和李振全程假吸。   “不重要。周昂,你搞清楚,你是肯定要进强戒所的了。至于强戒所出来,是否还要因为两名被害人意外死亡被追究刑事民事责任都是后话,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你父母有企业,有律师,你之后会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眼泪从周昂眼眶里滑落,他抹了一把,一张脸都染上了湿润的痕迹。   “高二上期,我住在杨柳二路,因为发高烧头晕乎乎,做作业精力不够,做到了很晚,第二天是期中考试,我很怕考差。初中,我在班里一直是年级前三,班级第一。   但是到了三中重点班,他们都太强了,我一不注意连前十五都挤不进去。我觉得我努力再多好像都没用……”   “那天我很难受,我哥带了朋友回来,在客厅待了很久,他进房间看到我在哭,问我怎么了,我说我生病了,吃药没用,明天要考试,我好怕我考不好。”   后面的事情,顾添和谢悯都猜到了,吸毒的理由千千万,每一个的开头都脱不开「欲望」「贪念」。   有的人追求虚幻的快乐,有的人追求不存在的「加持帮助」。   第二天周昂考试的成绩怎么样,顾添没有兴趣,而过去了两年,周昂也早已经忘记,他只记得刹那的「快乐」,让他忘记了痛苦。   最开始几次,他确实不知道那是,后来多了几次,他开始怀疑,但是一直不敢去印证,他觉得他亲哥不会害他,可能这就是异域水烟,提神醒脑而已。   等到后来,周斌正面告诉他这是时,深陷毒瘾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按他现在这个用量,就算他哥不给他免费供货,他自己用零花钱也吸得起……   “你为什么想要让同学一起吸?”顾添问。 第98章   说到这个周斌回答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吴天纯粹看他学得费劲, 我其实也想试试这个对提高脑力效果是不是真的很好。其实第一次的效果,我记不清了……我想……”   “你想要是效果好,加量?”顾添哑然。   周昂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其他几个人呢?”   “刘晓父母是GWY, 如果把他拉下水, 他父母就有了把柄在我手上, 以后我爸妈要是做生意求人办事他父母得帮。王瀚和李振家里有钱,我给他们供货可以从中挣钱, 这样不至于总是白吃白喝我哥的货……”   周昂一本正经的讲着他的生意经,耳麦里不断传来谢悯的叹息。   可怕的不是毒品, 是人心,更是无知无畏的勇气。   周昂这样一个拥有良好家世, 优异成绩, 大好前途未来的少年, 因为毒品注定了他的人生毁了一大半,未来的路会走得更加艰难。   “周斌带走那包东西是什么?哪来的?”   “不知道,在床下面有个盒子, 一般我哥哥会在里面放一些货, 只要在里面的都是我能用的, 他也不管我, 反正时不时会补货进去。我那天看见放在里面,我就拿来用了, 颜色不一样,我以为是差不多的东西。”   床底下顾添搜查过, 没有任何跟毒品有关的东西,说明周斌已经全部拿走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根据刘晓和李振的口供, 周昂明显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所以可以借此印证下苗宇之前的推测是否准确。   周斌仔细回忆了下。   “没什么别的味道, 混了跟没混差不多,但是进去后明显劲头上来得更快,所以我也没敢吸多少……”   顾添冷笑:“你没吸多少,然后怂恿他们两个多吸点?给你做实验吗?”   “我没有怂恿,他们自己要吸的……”   周昂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区别,既然之前编的谎话被识破了,他现在就要咬死是吴天他们主动吸的,不是他怂恿,这样刑事责任会少很多。   “你哥做什么的,把他常驻地告诉我们。”   叶锐已经把周斌的资料查到,顾添不过是给周昂一个机会,同时查漏补缺,看看有没有没有发现的线索。   周昂还算老实,交待的地方和叶锐查到的差不多,除此之外他也没说出新的地方来。   顾添审完周昂,已经是午夜时分,他走出审讯室,隔壁没人,走回办公室,除了黄玲玲在,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叶锐带着人出去找人了。”   “我说谢队……”顾添才不管叶锐去哪了,反正叶锐肯定不会偷懒。   黄玲玲手上整理着资料,翻了个白眼:“你领导,你都看不住,你问我?”   “你……”顾添被黄玲玲一句话噎得够呛,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响了两声被挂断了,他打开聊天框,发了两字。   “哪呢?”   理所当然这条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走进隔间,谢悯的东西都在,除了保温杯,他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人没有一言不合又翘班了。   桌子上放着一摞叶锐查到的周斌经手过的业务清单,一眼扫过去,银行名称五花八门,几乎整个望北岛他听说过的银行在这上面都有。   周斌现年25岁,名下有一个老板是他,跑腿是他,法律财务等问题都稳妥给别人的小公司。主业经营贷款业务,帮银行拉贷款,和一些房地产中介合作,主要做二手房贷款,最近因为望北市政策好,开始兼着做一些小微企业贷款。他作为银行和客户之间的中间人,主要收入来源是赚取佣金。   叶锐的工作做的很细,不仅有详细资料,还做了汇总分析,顾添仅仅是翻了一下,扫了几眼,周斌的情况便知道得明明白白。   他把资料暂时放在一边,又摸过来了手机。   “你干嘛去了呀?”   这一条谢悯回了:“等着。”   还不如不回……   顾添等了个把小时,谢悯才抱着保温杯悠哉哉的走了进来。   “干嘛不回我消息。”顾添大概也知道他去了哪了。   “诶?我没回吗?”谢悯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   “哦……我在心里回了……”   “不对啊,我这不是回了吗?”   顾添嗤笑,他才不信谢悯的鬼话:“你去找段队了?商量的怎么样啊?”   两个少年的意外坠亡,截止到目前所有真相基本已经还原,这中间要说后续调查。   无论是周斌还是其他,最大的目的在于那包神秘消失的金色粉末。   严格说起来,这事归禁毒管了,谢悯去找段队,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交接出去,要么得到段振鸿的认可支持。   谢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反问:“你觉得怎么样合适?”   “你是领导,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听。”顾添没好气的回答。   “哟,你还知道我是领导。”谢悯一挑眉。   “现在在办公室你是领导,我听你的。在我床上的时候除外……”   「呸」谢悯狠狠啐了一口,懒得和顾添再耍嘴皮子,把他和段振鸿商量的结果告诉了谢悯。   这个案子还是交由刑侦支队继续调查,段振鸿认为周斌既然能拿到新型毒品,其必然是贩毒链上很重要的一环。   如今已经暴露,他平时居住的地址肯定不会再回去,一定会选择地方暂时隐藏起来。   这一点也是谢悯和顾添心中不谋而合的看法。   “他会不会被灭口啊?”有了太多的前车之鉴,顾添现在最怕的就是,敌人的屠刀比他们的追查更快。   “不会。”谢悯胸有成竹。   顾添点点头,也不打算追问为什么,但是谢悯却主动向顾添解释起来。   周昂已经交代的事情,周斌不清楚,放出去的三个学生,孙明明完全懵逼状态,刘晓和李振全程装傻,谢悯相信两个人为了保护自己也不可能说出去一星半点。   他们通知周昂的父母,并没有说周斌供毒的事情,只说化验出来周昂的吸毒事实,并且周昂承认了。   即使周斌通过父母得知了周昂被刑拘,可能也还是认为周昂并没有供出他。   加上,他保存的新型毒品样本暴露这事在他们内部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如果毒贩子知道了,他很清楚会是什么后果,所以他现在四处躲藏的理由一定是:亲弟弟吸毒被抓,他怕牵连,出来躲风头。   周斌保护了自己,也确保了警方的调查顺利开展。   段振鸿那边从明天开始,会加大清扫市内各个有过涉D的场所,和基层紧密合作,摸排涉D人员,目的是逼出周斌。   “怎么逼出来?”顾添问。   谢悯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谢悯说完看着桌上明显被动过的资料,忽然问了一句。   “他跟齐耀是不是认识?”   “理论上可能认识。周斌做这个业务好几年了,每家银行都有接触,但是这上面的对接人没看到齐耀的名字。”   “行,就按你的思路办。”谢悯啪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我的思路?我的什么思路?不都你安排的吗?你可是……”顾添莫名其妙,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抢白。   “我可是领导,我怎么说你怎么办,我说按你的思路办,就是你的思路。”   新年禁毒工作如火如荼开展着,顾添每天忙于整理周昂的卷宗,各种口供,化验报告。   周昂刚满十八岁,从情感上来说,顾添很不忍心看他锒铛入狱,但是从法理上来讲,他明知故犯,利用信息差诱导无知同龄人吸毒,最终引发两死一伤的悲剧。   虽然孙明明因为过敏,吸食量不大,但是对他身体依然造成了损伤。   这些都不是一句年轻不懂事就能轻描淡写盖过的,顾添只能做到完备扎实的证据链,把最终的结果交由检方去判断。   周斌的几个居住地顾添派了人轮流盯梢,但是周斌没有出现过。   出岛的海陆空通道也一直没有发现周斌的踪迹。   周斌名下有一辆越野车,但是这车已经消失很久了,这车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一个来月之前,周斌开车回了杨柳二路,之后这车开进监控盲区后再没有出现过,包括周斌接到通知来市局都是打车来的。   表面看起来就像是周斌根本没有车,或者车坏了。   但是顾添很清楚,这是周斌的障眼法,望北岛虽然监控比不上帝城,海东那么完备。   但是周斌想要连带着车彻底隐身不大可能,因为他要逃出岛,人可以躲渔船上。   但是车只能走正规轮渡,码头检验不可能躲过去。并且私人渔船,货船,自从齐耀案后,相关部门加大了清查力度,要带个嫌疑人出去可能性更低了。   所以周斌的人和车很大概率还在望北岛范围内。   深夜,两个人刚躺上床,顾添再次起身匆匆进了衣帽间。   谢悯闭着眼睛懒理他抽风式的行为,过了会,顾添抱了床薄被出来,把两人之前盖的被子整理好扔在了一旁,换上了新的薄被。   “最近天好像开始热了,我觉得可以换薄的了,这样盖着也没那么重,你觉得呢。”   谢悯侧了身子,背对着顾添。   “我觉得天热了,你应该自己睡了,反正你也不会踢被子冻感冒了。”   顾添不接谢悯这茬,努力问他有没有觉得这床被子很轻,很舒服,就像羽毛缎面般柔软。   谢悯抬了一下左腿试图把顾添搭在上面的腿踢下去未果,他抓起顾添的左手扔在了一旁。   “你天天晚上这样睡,就是盖朵白云我都觉得沉。” 第99章   顾添手立刻又搭了回去, 顺手往后搂了一把:“这说明,我在你生命中占有极其重的份量,你的呼吸都会因我而停滞。”   谢悯深吸一口气, 压住了出口成脏的欲/望, 恨恨说了声「睡觉」。   两个人闭眼不到五分钟, 谢悯的手机响起,压着他的顾添先一步起身看见是段振鸿的电话, 立刻接了起来……   段振鸿听到是顾添的声音,忍不住再次确认:“我打的是老谢的电话吧?”   “是, 他在我旁边睡着呢,有情况?”   “啊”   “瞎说什么呢。”谢悯一脚踢到了顾添腰窝夺过了电话。   “段队, 是有新的情况吗?”   “啊!对!上次来过的海边游艇, 有动静了, 今晚可能会靠岸。”   谢悯说好,挂了电话又踹了顾添一脚:“愣着干嘛,穿衣服走人!”   谢悯伸手开灯忽然反应过来, 吼了顾添一声:“赶紧去穿衣服。”   他先一步进了衣帽间找出来自己的衣服, 抱去了隔壁房间。   “诶, 你跟我一块换衣服怎么了?我都给你看了那么多次了, 我都没说亏。”顾添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扯着嗓子喊。   午夜的大街, 空旷而安静,黑色越野车飞驰在路上, 两旁的路灯在车窗玻璃上划出了一道连绵不断的光影。   上次的海边距离滨海半岛车程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 顾添开着车知道了那次临检的后续。   谢悯现场发现了藏匿的违禁品, 一船几十个人都被抓了回来, 那一次收获颇丰,还抓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散货人。   按以往的规矩,那艘游艇因为涉毒理应封掉,但是段振鸿听取了谢悯的意见。   那艘游艇背后应该有更广的牵连,只是贩毒集团的前哨,封了一个还会有更多个。   反而更隐蔽,不如把那艘游艇放出去做饵,麻痹对方,以为警方没有掌握到更多的信息。   结束调查后,段振鸿将那艘游艇的主人通知过来,接受批评教育。   警方采信了其中一个瘾君子的口供,那艘船是向朋友借的,朋友不知情,所以仅仅是口头教育,别说行政拘留,连罚款都没提。   事实上,从那晚上开始,段振鸿就安排上了对那艘游艇的盯梢。   事情结束后大概两个月,去年年底,那艘因为损坏而淘汰报废游艇的居然被修理好了。   然后原主人以出让的方式卖给了一个新注册的旅游公司……   从那之后,这艘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海上风情游,四处招揽顾客,价格低廉,提供酒水自助餐,甚至和一些外地旅行社建立了长期合作。   时不时就会载着客人出海溜一圈,基本上都是晚上六七点开船,半夜一两点回来,禁毒,区刑侦大队都以各种名义查过好几次,再没发现涉毒。   “接手这艘破船的旅游公司注册人是谁?”顾添问。   谢悯笑了笑:“法人查了下没有什么特别,不过里面有一个出资人股东有点意思。”   “嗯?”   “极乐宫的股东之一……”   极乐宫,那个顾添拿张空卡叫嚣着要砸人家玻璃门的那家。   “有点意思。非把报废的船修好,还有傻大缺接手,这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外加试探警方吗?足够嚣张!”   顾添动动脚指头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接手这艘船的人本身就有问题,现在跟极乐宫扯上了关系,只能说明极乐宫确实不干净,只是隐藏的深而已,否则没必要非要蹚这滩浑水。   “这艘船上一周消失了……”   “消失了?”顾添惊讶。   上周不就是那帮熊孩子聚众吸毒出事那周吗?   “不仅消失了,而且放了一个低价游老年旅行团鸽子……”   虽然几次突击检查都没有异样,但是段振鸿相信谢悯的经验和直觉,他一直没有放弃对那艘船的跟盯,只是条件所限不可能派艘船趟趟跟着出海,所以在码头附近安排了眼线。   大年十三下午,这艘停泊在岸边的游艇开始上货,水果,蔬菜,饮料,啤酒,按往常惯例这是要接待游客的架势了。   游艇上完货,直接就开走。   游艇开走没多久,一群带着红色鸭舌帽的老头老太太在举着小旗的导游带领下抵达了海边,他们下了车等了十几分钟,就看见导游不停打电话,老头老太太吵嚷声音越来越大。   因为都是方言,听不懂,盯梢的人装作好奇路人过去打听了下热闹。   原来这是来自外省的夕阳红旅行团,说好了一人自费80参加海上观光,结果人到了船没了。   导游打电话沟通了一圈,说退钱然后还一人给补偿20,拉着一帮老头老太太呼啦啦又走了。   开出去的游船几天了都没回来过,前两天,段振鸿的人偷偷摸摸坐着小渔船出去兜了一圈没发现踪影。   刚才游艇靠岸了,看样子是要补充物质,段振鸿和交警沟通,在附近道路上查酒驾,顺利找到了负责给船运东西的小面包。   那头把人车扣下,这头赶紧通知了谢悯。   “周斌应该不在船上,但是跟着这艘船应该能找到周斌,这就是你们说的逼他出来的方式?”   谢悯找哈智俊监控了周斌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一直不能准确定位。   但是断掉是不在信号区的断掉,而不是关机那种断掉,所以谢悯怀疑周斌要么就是躲在屏蔽了信号的地方,要么就是躲在了深山老林或者海上信号不佳的地方。   结合逸林的地形来看,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   段振鸿这几天把逸林市所有可能的地方查了个底朝天,唯独没去找这艘船,也唯独不去查海上活动。并且故意在临检现场不经意放话出去,那艘船已经失去了检查的价值,他们在收紧周边所有可以让周斌喘息的地方,一点点把他挤压到了这一个大家以为的安全地。   “你居然背着我去找哈士蟆??”顾添听完谢悯的讲述第一个点又偏了……   谢悯一扶额:“那要不下次你去?让他不歇气的盯着一个号码?”   “算了吧,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去叫不动,得你这位领导出马。”   顾添吧唧了两下嘴,觉得还是要再多说两句。   “你最多只准言不由衷的夸他两句,可不能乱许好处啊。”   “以后这种事就你去吧,领导交给你的任务你可得圆满完成,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才是……”   谢悯干脆顺水推舟把以后这种黏糊糊的事都扔给了顾添。   顾添一个「你」字还没出口,谢悯电话再次响起,段振鸿打电话叫他们提前转弯到交警设的检查卡,谢悯指挥着顾添将车一路开到了目的地。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中年司机一脸紧张,不断解释。   “我就是送货的,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司机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证明每次都是应要求送货,收款走人。   明细都是按对方安排的。   “这人是谁?”谢悯指着对话框上面的名字问。   “游艇的驾驶员。”   顾添拿过手机仔细翻看聊天记录,前面的内容几乎都是复制粘贴,别说品种,数量没变,连错别字,标点符号都没变。   而最近两次要订货清单明显变了。   品种几乎全部变了,单品数量减少了,重量少了,价格高了不少,这绝对不是给低价游旅行社准备的,更像是个人生活储备物资。   “带我们上船。”顾添还回去手机。   他们的车很可能还没靠近岸边,游艇就跑路了,所以他们必须利用这个送货车掩护。   面对这个要求,司机肯定是打死不干。   警察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上门,说明对方肯定是有大案在身的,这些人都是亡命徒,都是犯罪团伙,他怎么得罪的起。   “车钥匙给我。”谢悯一伸手。   司机手伸进裤兜拽着钥匙犹豫不决,这相比,他带人去确实好一点,但是还是暴露了啊。   “问起你,就说你晚上喝了点酒,叫别人帮忙送的,路不熟。如果后面再问,你就说那个人也喝酒了没告诉你,碰上交警检查抓来关起来了,车子扣了,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完了。”   段振鸿拍了拍他肩膀给他把理由从头到尾安排的妥妥帖帖。   司机一咬牙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掏出了钥匙。   他心里一盘算,孰轻孰重立刻分晓。进交警队关一天,装个酒驾可比亲自带警察去安全多了。   而且之后大不了就是装一段时间没车开呗,损失反正这个客人的货他也是不敢送了。   其他的生意大不了雇人雇车送,花点钱保平安。   谢悯揭下了司机头上的帽子顺手扣上头顶,拿过钥匙坐上了驾驶室,顾添,段振鸿,还有缉毒支队的几名干警拉开车门,猫进了车厢。   谢悯一踩油门摇摇晃晃开到了岸边,站在甲板上等待多时的人已经很不耐烦,隔着老远就吆喝。   “你上哪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谢悯默不作声关掉车灯走下车刚拉开车门,甲板上的人已经几急匆匆走了下来。   “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诶,你是谁?怎么换人了?”   那人走到跟前发现不对,想要退后被谢悯一个扫堂腿撂倒在地。   “你是谁!”   顾添从车上第一个跳下来,摁住了男人,段振鸿带着其他人迅速上船,他们挨个搜查了所有角落,空无一人。   顾添从手机里调出周斌的照片拿给驾驶员问他认不认识,驾驶员点点头,再问其他的,对方抿紧双唇就是不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这条船和他们上次来又有了变化, 内舱改造过,取消了之前包间一样的设计,还原了游艇最初的格局, 茶几, 沙发软座, 吧台。   沙发软座上扔着一张薄毯,一个枕头, 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超薄大电视,正播放着国外科幻大片, 看进度条已经接近尾声。   电视旁边的墙边上放着一摞五颜六色的塑料板凳,以及几张折叠小木桌。   最里的大包间改成了一个全封闭的房间, 推开门, 床上的被子凌乱, 摸一把被窝冰凉。   卫生间里挂着两条毛巾,两副牙具,花洒旁边的架子上放着盖子没扣紧的沐浴液洗发水, 瓶子外边还挂着没干透的液体。   这船再回到岸边之前是有人生活的, 至少两个人。   顾添和谢悯把男人押上了船, 刚踏进内舱, 他兜里的手机响起,顾添正准备叮嘱他不准乱说话, 谢悯已经掏出木仓,打开保险顶在了男子的腰窝处。   男子咻一下挺直了脊背, 本来还抖着的嘴唇一下利索了。   “喂,哥。”   “刚送来, 他路上出了点问题耽误了, 没事, 没事。”   “好着呢,放心,放心,东西都齐全的。”   “正常的,我马上就回来了,没事。”   “好的,好的,下次有异常,我先告诉您,免得您担心。”   男子挂了电话,额头上一层薄汗,情急之中他都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回头看了几位警察的表情,估计自己应该没说错话。   刚才在海滩边放哨的干警也全部上了船。   谢悯用枪顶着他走进驾驶舱:“开船。”   顾添跟在后面,眉角抽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段振鸿……   谢悯这样哪像人民警察,活脱脱一个劫财的土匪啊……   段振鸿一摊手耸了耸肩,末了拍了拍顾添的肩膀,笑了笑。   顾添拿过来驾驶员的手机,翻开刚才的电话,是个他们没有查到过的陌生号码。   “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斌哥……”   “他在哪?这几天都干嘛了?”   “他在另一条小渔船上。我就只是个负责开船的,他向我们老板租了这条船,这几天一直在海上飘着,今天是靠岸补物质,别的我真不知道……”驾驶员眼睛盯着前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抖动。   “你们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顾添问。   他是奇怪,既然这条船修好了,为什么不干脆开上跑路,还在周围来回晃悠?   “这船动力坏了,勉强修好也不能跑长途,这几天基本就是在外海停着……”   “待会到了目的地,一切正常,让他上船,如果有其他人要上船一并接上来,你要是刚泄露半个字,看是你嘴巴快还是我的枪快。”谢悯又使了点劲,枪管在男人的腰上顶出了一个圆形凸起。   “朋友,兄弟,你别这样。好好说话,我都配合,你别走火了,你先收起来……”   “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还有二十几分钟。”   “开快点,这是你被电话催过应该有的速度嘛,雇主都催了,你不应该加大马力回去吗?”谢悯说着又往前顶了下。   顾添……   “快到了……你们是不是找个地方避一下……”驾驶员附在轮舵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行。”谢悯说完蹲了下去,手里的枪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几个人在狭小的驾驶舱里蹲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驾驶员不停转动着方向盘,一直没有停船的架势。   “你耍什么花样呢?”顾添厉声质问。   “他……他不见了……刚才走的时候还在这的。”驾驶员说着话忍不住低下头看蹲在地上的众人。   “头转回去,正常驾驶,别往我们这看,继续找,找不到就打电话。”   驾驶员拨出去的电话无法链接,他只能开着船在附近海面转悠。   一行人就这么在海上晃悠了十几分钟,驾驶员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赶紧按下了接听。   “哪呢?”扬声器里传来了顾添熟悉的,让大家兴奋的声音。   谢悯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枪。   “我就在刚才走的地方啊,没看见你呢……”   “哦,你半天不回来,我在附近转转,你等着我吧,我马上回去了。”   驾驶员关掉油门,游艇随着海浪在水面一飘一荡,不多时远处传来了马达声,驾驶员小声说:“他过来了。”   “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忘记我们在船上。”   驾驶员顾不得说好,走出驾驶室放下了软梯,伸手准备牵周斌上船。   斜挎着一个大包的周斌站在渔船上却并不着急上船:“东西呢?”   驾驶员一愣,他当然知道周斌问的是什么,但是刚才他直接就被制服了,哪还顾得上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为今之计只有先装傻充愣。   “你去装的东西啊,还能什么东西。”周斌皱着眉头往后站了几步,借着渔船的灯打量着没开灯的游艇。   甲板上靠近舱门的地方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他指了指:“那是什么?”   驾驶员一回头松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搪塞:“不就刚去装的吗,就那些,我怕你等久了所以没搬进去,放上船就走了。我还以为你问别的呢。”   周斌嗯了一声搭着手上了游艇,身后的渔船却并没有着急离去,周斌走到舱门边瞟了一眼,确实都是他定的物资没有异常才朝后面挥了挥手。   渔船启动,哒哒哒远去,很快消失不见,周斌走进客舱脱下包放在一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指挥驾驶员给他切个甜瓜。   驾驶员诶了声,出了客厅扭头进了驾驶室通风报信。   「突突突」游艇忽然启动,周斌翻身跪在沙发上,撩开窗帘。   漆黑的海面没有参照物,他低头一看,船边破开的海水掀起了两尺多高的白色浪花。   他提上包跳下沙发掏出手机还未开步,舱门再次打开,顾添举着站在了门口。   “好巧啊!”   几天没见的周斌衣着整洁,面容清爽,丝毫没有逃亡的架势,他看见顾添眉头只有一瞬间的紧皱,立刻舒展开来。   “我当时谁呢……顾警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当然是社会主义新风,难道是妖风?”顾添笑吟吟地回答。   谢悯……   段振鸿……   顾添看周斌没有反抗的架势,扬了扬手里的枪:“身上没武器吧?没有我可就收了,我们好好聊聊,反正这开回去还有好一会时间呢……”   周斌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哪能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从来不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顾添收起了枪,伸手拿过了周斌手里提着包扔给了后面的段振鸿。   他勾着周斌的肩膀坐回了沙发上,朝着谢悯扬了扬下巴:“给周斌先生切个瓜。”   谢悯还没动,段振鸿一挥手,他的人出去了两个,顾添干脆扯着嗓子喊了句。   “劳驾都切了,趁着这会能吃能喝都给周斌先生尝尝,毕竟花钱买的,可不能浪费。等到进去了啊可就只能想想了……”   顾添靠在沙发上,摸出烟盒,叼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周斌立刻摸出打火机,顾添伸手一拦。   “这是舱内,吸烟空气不好,你以为都像你们那么不讲究呢……”   周斌尬笑着揣回了打火机。   “你这跑到外海来是个什么意思呢?你弟弟还在局子里眼巴巴盼着你呢……”   “嗨,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犯了错家长管不住了就应该交给人民警察,让他多待几天教训吃够。”   周斌顺着顾添的话讲,他清楚顾添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找到他,肯定不单是因为周昂的吸毒的事,但是他也不确定顾添他们掌握了什么,索性敌不动我不动。   “多待几天?你不怕你弟弟把你老底掀咯?”顾添似笑非笑。   “我哪能有什么老底啊!警察同志说笑了,这么赶巧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急不急。来了来了……”   两位干警端着两大盘洗干净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来,快吃,你买的,再不吃吃不上了……”顾添拍拍周斌的肩膀。   周斌干笑:“大家一起,一起。”   “这不好吧?我们有纪律不能吃老百姓的东西。”   周斌主动拿起一块瓜塞到顾添手上:“就当我强迫你们的,吃吧吃吧。这到岸还有好长时间呢,正好吃点水果打发时间。”   顾添接过瓜转头递到了谢悯嘴边:“你也来口,不能吃多,就一口。”   谢悯就着顾添的手咬了一小口,咬完顾添拿回去啃得干干净净……   顾添把啃得干净的皮往桌上一扔,擦了擦手。   “行了,你的东西我们也吃了,所以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是不是该说说了。”   周斌……   段振鸿……   谢悯……   「吃人嘴软」在顾添这,有了颠覆性的新诠释。   周斌咧着嘴,尬笑几声:“这我没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吧?”   周斌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眼珠悄悄的左右移动,扫过站在旁边的干警,目光收回前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扔在旁边的背包。   周斌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顾添的眼睛,他一推桌上的水果:“来啊,甭客气,既然没啥好说的,就先吃点喝点。”   周斌僵着手捏住一片瓜刚拿起来,谢悯一把提过了旁边的背包。   周斌手指一松,瓜落回了盘子里,汁水溅到了桌面,顾添笑嘻嘻的还端着手叫他快吃。   这还吃的下去?   周斌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干警围了过来,两个人扶着包,仿佛那是会跑的兔子,拉链依次拉开,里面的东西被一件件取了出来。   顾添指着被翻查的包问周斌:“瓜好吃吗?” 第101章   周斌实在演不下去了, 可是又不得不继续演,他收起了脸上的僵硬,放松一笑。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说笑呢。随便查。”   “那挺好。”顾添说完抓起那片刚落下去的瓜塞到周斌手里。   “来, 接着吃……”   周斌硬着头皮接过瓜, 咬了一口,汁水满溢的果肉在口腔里爆裂, 他的味觉仿佛失灵,除了酸和苦尝不到一丝甜蜜。   包里的衣物生活用品被一件件捞了出来, 干警们不放过每一个小包,每一片夹层。   旁边堆积的东西越来越多, 都是检查过的毫无任何价值。   包掏空了, 段振鸿和谢悯, 还有其他人,几乎每个人又摸了两遍依然没有可疑物品。   段振鸿甚至不放心的摘下了乳胶手套,光着手又摸了一遍, 抿着嘴对着谢悯轻轻摇了摇头。   谢悯皱着眉头在身旁的干警耳边低语一番, 不多时, 干警从外面找过来了两把小刀。   谢悯和段振鸿一人一把, 再次提起了包。   “诶?你们要干嘛?”举着啃光的瓜皮舍不得扔的周斌终于急了,抬起屁股就要往前。   顾添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给他摁了回去, 又抽出他手里的瓜皮扔掉,塞了一块新瓜。   “来, 吃瓜。别急啊!不就两万块钱一个包吗?没事,咱们有纪律,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一会下船我就给你买个新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 就算顾添赔不起,周斌也没有更多的理由阻拦,他逼迫自己转移视线,尽量不去看包。   谢悯一笑挑开了第一针线缝。   游艇放慢了速度,引擎声音渐小,周斌的包已经变成了片片布料,谢悯手里正拆着手提带位置。   每一针线都扎进了厚厚的垫棉里,挑起来费劲得很。   最后一针挑开,海绵散落,混在白色海绵里的还有一个缝好的白色布包,谢悯拾起来搓了搓,细碎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是什么?”谢悯举在手里问周斌。   周斌深吸一口气:“防潮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要不我给你去专柜问问?”   谢悯慢条斯理用刀尖挑开了缝合的线,摊开的白布上,平整整躺着塑料袋装好的金色粉末。   耀眼的金刺得众人挪不开眼,谢悯两只手指捻起来摇了摇。   “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新型防潮剂!”顾添一拍脑门,说完笑着问周斌对不对。   周斌狠狠咬了一口瓜,把剩余的扔在了桌上,抽出纸巾细细擦拭手指。   这个过程对于顾添来说很快,对于周斌来讲似乎很慢,再此期间他嘴里慢条斯理嚼着瓜肉没有说一个字。   沉默即是此刻最好的应对。   回到市局,谢悯第一时间把那包神秘的金色粉末送去了二楼化验。   周斌被顾添请进了询问室,安排了抽血拔头发采样后,顾添靠在墙边双手抱着胸,扬了扬下巴。   “我说你把你的车藏哪了?”   周斌斜了顾添一眼,双唇紧闭。   顾添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呢,你犯了什么事,大不大,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反正现在不清楚,万一你把我骗过去了呢?所以何必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找不痛快呢?”   “你要学会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啊,如果你车上没啥,你大胆说了,我们查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你恰恰可以用这浪费的时间多想想一会怎么忽悠我们,不好吗?”   “消极抵抗真的不好,我最讨厌了……”   大概顾添和谢悯一块待久了,现在说起话来也带着阴阳怪气的调调。   周斌报了一个地址,听名字带着村,不知道离着市区有多远,难怪他们查了那么久都没发现。   顾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便安排了两位干警看着周斌,溜达达走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接到消息的叶锐等人已经赶了回来,顾添交待叶锐带人去找周斌的车,其他人再仔细查查周斌的社会关系,以及刚查到的这个新电话最近的联系人。   顾添翻出了齐耀案的卷宗,又翻出了周斌的资料,两个人明面上的交集几乎没有,顾添莫名觉得齐耀的死,周斌有关系……   顾添提起电话拨通了苗宇的座机,得知检验结果至少还有等几个小时,他嗤了一声,说了句,慢慢来,仔细点。   刚挂电话,谢悯走进了隔间,顾添大方方把脚搭上了办公桌。   “睡会,睡醒了好战斗。”   “为什么你执着于周斌的车?”谢悯并不打算放顾添休息。   顾添翘着脚一摇一晃:“我就是好奇周斌的车又不是多贵重,为啥要藏得那么隐秘。”   顾添说完,没听到谢悯发表看法,干脆闭上了双眼。   他乏极了,几乎是闭眼就着,再醒来是被谢悯拍醒的。   睁开眼,面前打印纸摊了一堆,他以为周斌的报告都出来了,兴奋的坐端正,一看全是五花八门的资料。   很显然在他睡着这段时间,谢悯一直没睡。   谢悯把两页清单放在了顾添眼前,清单上密密麻麻罗列着信息,有两处用红笔圈了出来。   一处是一个人名和公司名,时间久远,另一处同样的人名公司,时间稍近是去年。   这两份看页码都是厚厚一摞单子的其中一页,但是经手过每桩案件所有资料的顾添还是认出了这两摞东西是什么。   齐耀案中,齐耀曾经涉及过的所有贷款业务清单。   周斌公司的所有业务明细。   周斌和齐耀表面确实没有联系,但是齐耀曾经办过的业务却到了周斌头上,怎么看不像是简单的巧合。   谢悯没着急要顾添发表看法,而是把笔记本挪过来点开了几张图片。   那是交通部门的内网截图,三张处罚违章记录,车牌号正是周斌名下的唯一一辆越野车。   违章时间分别是12月8日晚上十点二十,十点半,十点四十五分。   违章原因:第一次和第三次都是闯红灯,中间一次违章左转。   顾添皱着眉头打开了逸林市的地图,找到了周斌三次违章的具体位置。   违章左转那次是为了抄近道,拐去一条位于逸林东面出城方向红灯少的大道,最后一次闯红灯的地点这条大道的末端位置。   “这个地方距离齐耀案发现场,走大路也就二三十分钟吧,按他这个被鬼撵的速度,估计用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顾添皱着眉头。   谢悯嗯了一声,按顾添的计算时间,如果接苟哥离开的人是周斌,那么按他这个飞车法十一点就能够到达案发现场,接上狗哥,送到望北郊区,不超过12点半,结合之前载苟哥去杨铭案发现场附近司机的行车记录仪记录的苟哥上车时间,完全说得通。   “周斌应该没有参与杀人,但是他很可能认识凶手。否则这么大半夜,他急吼吼的闯红灯,违章左转是要去干嘛?”   “十点半已经飞车上路,说明接到苟哥的要求在此之前,那个时候齐耀还活着,也就是说我们的推论都没错的话,苟哥就是为了杀齐耀而去的。”   “待会问问不就行了。你还睡吗?”谢悯把资料规整齐全。   “诶,那又不对了,刚才那个业务清单,不是说明他和齐耀可能认识吗?他眼睁睁到了之后看着凶手杀齐耀,还帮凶手逃跑?”   “吸毒的脑子哪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顾添点点头:“也是,你要休息会吗?”   谢悯轻轻摇了摇头。   顾添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起身走出了格子间。   大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看到顾添走出来,立刻坐直了身子等顾添安排,哪知道顾添半点眼神没分给他们,急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此刻凌晨四点过,带着咸味的海风微微吹来,扫过皮肤带着淡淡的凉意。   顾添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   马路上的大灯照得道路一片亮白,偶尔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轮胎摩擦地面带来低沉的噪音。   这样的深夜是万物入眠的时刻。   顾添急匆匆走在路上,双眼在前方的暗处不断搜寻,终于看到了二三十米外一个亮着的灯箱。   上面只有一组绿色的数字「24」。   他估计这就是平时黄玲玲,卓一鸣他们加班时来买东西的便利店。   他加快脚步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叮咚」自动玻璃门应声而开,店里热气腾腾,香味撩人。   “先生要点什么?”夜班服务员热情的招呼着。   顾添指着电蒸炉,要两个甜味的包子。   “咱们家甜味的有红豆沙的,奶黄的,黑芝麻白糖的,花生芝麻……”店员一口气报出了七八个甜味,问顾添要哪个。   顾添琢磨了一下,要么一个红豆沙,一个黑芝麻白糖,还叮嘱店员要拿最热的,末了又要了一罐加热的鲜牛奶。   付了款,顾添提着袋子就走,走到玻璃门想起来再次回过身,又拿了一罐咖啡,要了两个肉包,才走出便利店。   顾添走出去了七八米,再次转身小跑进了便利店。   正在货架前忙碌的店员一回头看见又是他,有些诧异。   “先生,您还要些什么吗?”   “你在帮我拿点热乎的吃的,包子馒头烤肠啥的随便,然后喝的咖啡,热的。然后零食,快点,一会凉了……”   服务员说着好的,拿着袋子迅速帮顾添安排了一大袋。   顾添提着一大袋吃的急匆匆走回办公室,进门就扔给黄玲玲:“给大伙分一下。”   黄玲玲一扒拉口袋:“诶,您还亲自去买吃的啊。”   顾添回脸睨了她一眼:“我还亲自吃呢,别废话,赶紧吃完干活。”   顾添给牛奶插上吸管,包子撕掉垫纸放在谢悯面前。   “谢队,吃饱了一会好干活啊。”   谢悯捏着包子慢条斯理咬了一口:“干什么活?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为人民服务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顾添话音刚落, 苗宇急匆匆走进来,瞧见桌上的包子伸手就要抓,顾添赶紧把自己袋里的塞给他。   “吃这个, 肉馅的。”   “哦哦, 好好好。”苗宇饿急了, 张大嘴一口下去半个,嚼了两口忙不迭往下咽卡在嗓子眼, 噎得苗宇哐哐哐砸胸脯。   苗宇翻着白眼伸手去抓桌上的保温杯,被顾添一把手拍开,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从自己水杯里倒了水递给他。   “饿死鬼投胎啊?”   苗宇咕咚咕咚喝完,总算能够喘上气:“忙死了, 晚饭吃那点早消化完了。”   “报告都出来了?”顾添扬了扬下巴。   “不少新发现。”苗宇没卖关子, 一页页翻开指着重要数据和结论给两人展示。   顾添平静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 最后一双还算大的眼睛彻底淹没在了满面笑容里。   苗宇前脚离开,顾添后脚立刻叫进来了陆斯,安排了一番后, 伸了个懒腰, 舒展了有些僵硬的身体, 捏着厚厚一沓报告站起了身。   坐在旁边的谢悯喝掉最后一口牛奶, 吸管里只剩下呼呼空响,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着嘴。   顾添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队, 赶紧的,干活呢……”   谢悯撇了撇嘴将纸巾捏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跟着顾添走进了审讯室。   周斌瞧见顾添进来,立刻坐直了身子, 满脸堆笑。   “警官, 我都等您好半天了……”   “进来就慢慢聊, 咱们不急。”   看守的民警告知顾添,周斌自顾添走后连眼睛都没眨过,不时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说想要早点回家。   顾添一笑,留下了一位干警做记录,慢条斯理把手里厚厚一摞东西挨个铺开在了办公桌上。   “12月8号晚上你在哪?”   “嗯?”周斌十分错愕,差不多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他拿什么回答?   “想不起来?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顾添好言好语。   “确实不太想的起来了,那天是有什么特别吗?”   周斌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立即放弃,他本以为顾添要问的是周昂的事情,可是问的却是这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日子。   “那天晚上你接了个电话,有人要求你去瞭阳市接他,然后送他到高地市……”顾添瞎编着那天的事情,连地名都说错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那天都没出过门,一直家里待着呢。你们认错了。”顾添话还没说完,周斌立刻否认。   如果谢悯没有发现周斌的违章记录,可能他们不会联想到那晚周斌可能参与了齐耀案。但是如今周斌矢口否认,强调那晚一直在家反到证明了,他可能记不清那天的日子,但是他肯定联系起了12月某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周斌不会干脆否认到底。   “行,可能我眼瞎。”顾添不再纠缠那晚的事情,而是拿出了藏在周斌背包带子里的那包金色粉末照片。   “认识吗?”   周斌摇了摇头:“你不是说防潮袋?你们没验验?”   “要是你们都不知道,那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顾添噗呲一声笑了,周斌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没化验出这玩意成分吧?   “奇怪,为什么周昂说这东西是你藏在家里的,然后他拿出来给同学分享呢?难道你弟弟骗我们?”   这句话无非就是告诉周斌,周昂已经全招了,顾添猜到周斌还会继续抵赖,果然不出他所料。   周斌又开始大倒苦水,什么父母忙,平时他只抓弟弟学习,没做好思想品德教育,所以让弟弟误入歧途。   “那就是说这个东西你没见过,周昂也没见过?”顾添再次询问。   周斌立刻肯定了顾添的话语。   “对!我没见过。但是我的这个包平时都放在杨柳二路那边……”   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周昂放进去栽赃他……   顾添又说了句行,把这件事又搁在了一边……   “你吸毒史有多久?”   这次周斌没有隐瞒,毕竟刚才进来,又是剪头发,又是抽血化验,这些套路再熟悉不过。现代科学面前,能隐瞒的有限。他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以前被狐朋狗友带着染上了溜冰,不过最近已经戒掉了。   “确实,你新长出来的头发里,至少最近一个多月没有吸食残留的痕迹了。”   周斌见顾添认可了他的说法,神情更加放松:“警官,那都是年轻时候不懂事犯的错,现在成熟了,知道哪些不好自然要杜绝。”   “挺好。明上戒毒所去,给戒毒反复失败的瘾君子们传授下自我戒断经验。”   周斌一直舒展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疑惑地反问,再次得到了顾添同样的说辞,他知道顾添不是开玩笑,好像是说真的……   “这个都是靠个人意志,我真还没有什么好方法,成功经验可以传授。”   “也是,毕竟你亲弟弟,你都没帮助戒断呢……”   这茬好像又这么轻易的过去了,周斌皱起的眉头这次没那么容易展开了,一连三个问题,顾添好像很容易就听信了他的说辞,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个警察怕是没那么好糊弄。   “那说个你知道的,周昂供人他吸食的毒品来自于你,那么你的毒品来自于哪里?或者你认为你弟弟栽赃你,那么以前你吸的毒品来源于哪里?”   这个问题同样的没办法抵赖,周斌毫不犹豫的报出了一个毒贩子的绰号,谢悯在手机上打开系统,输入了绰号,果然从「在逃人员」名单里翻到了这个人的信息。   谢悯把手机递给顾添瞟了两眼。   这个人是三个月前上的在逃名单,时间上看起来,周斌因为供货的人跑了,断供开始戒断,合情合理。   但是两个人都清楚,从另一个方向来讲,周斌可能和这些毒贩联系紧密,所以才能轻易推出一个不能对峙的在逃人员出来。   “行吧,那你就再坐会。”顾添站起身把摊开的文件理整齐。   周斌看他又要一走了之的架势,不禁着急了。   “那个,你们问完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谢悯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按扣留48小时来算,你现在还不到8小时,不着急,我们还有40个小时。放轻松,就当来度假。”   顾添刚走到审讯室门口,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摸出来一看是叶锐,按下接听。   叶锐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猜我们在周斌那孙子的车里发现了什么!”   顾添举着手机回头,周斌正好也看着他。   “你们搜我车了?”   顾添干脆按了扬声器:“周斌,要不你来猜猜,我们搜查你车发现了什么。”   周斌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顾添摁掉扬声器贴在耳朵上走出了审讯室……   本跟着顾添起身的谢悯这会又坐了回去,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着,周斌眼睛盯着门口,过了足足十分钟,顾添都没有回来。   周斌不由得怀疑,刚才那一出是顾添和人演的戏,目的是吓唬他。   “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他问谢悯,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不声不响的男人似乎好说话一点。   “不是说了吗?还有40个小时呢。不过我觉得你出不去了……”   得,这人不说话还行,一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直接判死刑了……   “你怎么就觉得我出不去了?”   “你牵扯了命案……”   周斌猛地坐直了身体:“我没杀人,你别污蔑我!”   谢悯嘴角一挑发出一声轻笑……   审讯室门再次打开,出去多时的顾添捏着手机走了进来,他没理会对他翘首期盼的周斌,而是把手机递给谢悯,让他仔细看看。   谢悯看完说了句:“我就说他牵扯了嘛,他还说我污蔑他……”   顾添眼珠一斜:“污蔑你?自己怎么进来的心里没点数?谁有功夫污蔑你?”   “那两个孩子吸HIGH了,产生幻觉自己跳楼了管我什么事?”   周斌嚷嚷了起来,就算警方认定周昂用他提供的毒品吸死了同学,这也算不上他杀人吧?   “哦?你知道的够多啊?从头到尾,我们警方通知家属时,只告诉了孩子涉及一起意外死亡。你们一碰面最多就知道,意外死了两个同学。你是怎么知道两位死者吸出幻觉自己跳楼的?”   顾添几乎没有给周斌思考的余地,可以说除了刘晓,李振,周昂,没有谁知道两个受害人死前产生幻觉的事。   王瀚的家长甚至认为自己儿子是被人割掉头扔下去的。   所以表面根本没到过现场的周斌,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第103章   周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立刻补充:“溜冰溜大了,产生幻觉很正常,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们在你车子副驾驶位置的地垫上, 提取到了足够化验DNA的血液样本。在从你包带里搜到的塑料袋上也验出了血迹, 两个血迹等待DNA验证一出, 我们就知道是谁的了……”   叶锐带着卓一鸣,痕检等人对周斌驾驶的车辆进行了里里外外地毯式的搜索, 车座的套件是新换的,没有查到任何可疑。但是痕检对车厢内整体喷了鲁米诺溶液后, 后备箱地垫上显出了血迹,副驾驶位置的地垫上也显出了血迹, 在副驾驶的储物柜上提取到了血指纹……   顾添可不认为现在新型毒品的研发就像酒楼推出新的菜色, 随便整整就能出个花样, 所以在苗宇提出死者体内化验结果疑点时,他就把两桩表面毫无关系的案子联系到了一起。   这中间一定有他们没查到的联系。   如今在周斌车里的发现,只是进一步印证了几起案件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   “DNA?”周斌诧异。   “你不会认为你拿消毒纸巾擦干净了血迹, 就真的永久去除了吧?你什么时候吸过什么毒, 头发丝的记录都能验出来, 更何况这些痕迹?是你太小看现代科学还是对自己太自信?”顾添冷笑一声。   “在审讯过程中, 检举警方还未掌握的事实叫举报立功,后续量刑可以考虑。警方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你叫坦白从宽。化验DNA一般都需要好几个小时,所以这个机会你要不要。”谢悯自觉的扮上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如果你没有沾上人命, 贩毒没有超过一定重量,你的量刑都不会很高。”   “我没贩毒!”周斌立刻否认。   “那你现在的罪行确定的是为他人提供吸毒场所, 容留他人吸毒。所以你要等我们进一步查验吗?”谢悯再次加了一把火, 把周斌现在涉及的罪行摊开来。   “会判多久?”周斌问。   “根据周昂以及周昂同学的笔录, 他们在你家,吸食的毒品源头是你,但是你并没有向他们索取赌资。   所以在这桩案件里,你只涉嫌容留诱骗他人吸毒,暂时不涉及向他人售卖毒品,按往常的案子,这个情况一般是三年以下。具体判多少,要看检方,以及你的表现,不是没有过没判刑只拘留或者没判实刑的……”   顾添适时普法,当周斌听说三年以下甚至可能不判实刑十分惊讶。   看他的表情,顾添琢磨,他可能以为进来涉毒,怎么也得五年十年起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12月8日晚上十点过,你跟被鬼撵了一样,大半夜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又是闯红灯又是违章左转抄近道往城外奔是干嘛去!”   “我,我一个朋友,十点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城外接他,说车坏了,大半夜荒郊野外打不着车……我就去了。”周斌一直闭得像千年老河蚌的嘴终于撬开了。   “什么朋友,怎么认识的,什么名字。干嘛的,穿什么衣服,认识多久了,说清楚点。”顾添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认识三四年了,是通过以前在银行工作的人认识的,姓苟。我们一般都叫他苟哥或者狗哥,老狗。”周斌说到关键信息又开始犹犹豫豫,半遮半掩。   “涉及的每一个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性别身高,职业籍贯全部都说清楚!一会化验结果出来了,你要是还想说可就对量刑没有帮助了。涉及到的人名,时间,不管有没有关系的都讲明白了。”   周斌耷拉着头,叹了口气,一狠心把前前后后都按顾添要求讲了出来。   周斌之前因为业务关系认识了商业银行信贷科的齐耀,之后齐耀会把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业务扔给周斌去做,两个人互惠互利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大概两三年前,齐耀给他介绍了苟哥,也是因为这个苟哥他才染上了毒瘾,苟哥这些年一直是他的毒品提供者。   因为苟哥掌握着他的命脉,所以他成为了苟哥的小弟,跟着苟哥见了一些「市面」也算认识了圈子里的人。   苟哥想要拉他下水贩毒,但是他不敢,又不敢和苟哥彻底断交,所以只能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只要不让他贩毒,啥都答应。   甚至有时候,他为了哄苟哥高兴,会买远超自己用量的毒品,大概就是吸一半扔一半,只为了花钱买平安。   12月8日晚上,苟哥叫他去隐月市接他,他按照苟哥给的地点去了,是一片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那会大概十一点,他给苟哥发消息,苟哥没理他。   他也不敢走,原地等着,过了好一会苟哥又回复了一个坐标,他赶着开过去是一条村里的水泥路。   苟哥站在路边,当时穿着暗红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外表的状况看上去不太好,左手指破了手上有干涸的血迹,灰色外套上全是血。   但是人的精神好像没问题,上车就问他有没有创可贴,湿纸巾。   他指了指副驾驶前的储物柜,苟哥自己打开拿出了湿纸巾擦干净手,又用了消毒棉消毒,最后用创口贴包扎了伤口。   “他有拿什么东西吗?一身血你没问?”   周斌疯狂摆手:“我哪里敢问?他们这种人都是亡命徒,我就是关心了下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他跟我说和人打架,见了血而已,小问题。”   “空手上的你车?”顾添想要再次确认,案发现场没有找到的齐耀的手机,以及作案工具究竟去了哪里。   “是,但是他裤兜太多了,好几个都鼓鼓囊囊的,肯定装了东西。但是装的啥我也不敢问啊!”   周斌看顾添瞪着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闷着头努力想了想。   “有个裤兜好像漏了一个角出来,看不清楚,好像是那种白白的光滑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是啥。”   顾添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周斌不知道,他们可知道那可能是什么,手套,乳胶手套!   “接着交待,没叫你停就继续,还要我求你怎么的?”   “是是是!”   周斌一直把狗哥当老佛爷一样伺候着,一方面他的毒品来源得靠狗哥,第二方面,他的来历出生,家庭父母兄弟全在逸林,狗哥清清楚楚,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给家里人惹来麻烦。   周斌不敢多言语,按苟哥要求往望北市开。   路上苟哥脱下了血外套扔在地上叫他带走处理了,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东西扔给他,叫他好好保管。   作为报酬,他可以试用一下,但是不能都吃完了,这玩意劲大得很,这一包能够他吃一年,所以得留着做种,并且一粒都不能浪费。   “做种?”顾添打断了周斌的话。   “对,他原话就是这样说的。后来我回家试了试,劲好像是挺大。”   “你怎么试的?”   周斌一愣:“苟哥说这个不用工具,怎么吃都行,我就用手指尖沾了一点点塞进鼻子里。”   “后来你就发现这玩意比花钱的好使,最近都吸着这个呢?”顾添问。   周斌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得承认,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是字。   顾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接着送苟哥去了哪里。   “我按他指的路,开去了望北那片,具体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都按他指的路开的,都挺偏僻的。然后到了他就走了,下车后说不要联系他,有事他会找我……”   “当时是几点?”   “应该刚过十二点没多久,具体记不清了。我反正是十点接到的电话,然后去到那边接上他十一点半左右吧。他指路东绕西绕都是小道,最后到了目的地我也不知道是哪。后来他下车走了,我用手机导航才知道已经到了望北市辖区,顺便看了眼时间。”   顾添详细问了苟哥的体貌特征,跟之前他们对嫌疑人的画像基本符合。   他打开手机调出几张不同的画像举到了周斌眼前:“有认识的吗?”   周斌伸手拨了几下停在了狗哥的画像上:“就这人。”   顾添收起手机,坐回位置收拾桌上摊开的各种化验报告。   “你们最近见过面?他联系你的?你们约在哪里见面的?”沉默的谢悯在审讯快要结束时忽然发问。   顾添一愣转头看向谢悯,他的目光正落在那包金色的证物上。   顾添一拍脑门:“对,你们最近见过几次?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   顾添举起了证物的照片:“这玩意只有半包了,在几天前周昂拿出来时可是鼓囊囊的一整包,你都说了指头尖沾一点劲头就很足,你这是都冲开水喝了?你怎么还没……”   顾添生生咬下了后半句:怎么还没HIGH死……   “最近只见过两次,那天送完他后,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过了元旦后几天,他主动给我电话问我要不要货。一般这种我都是要的。然后他说让我把车借给他开几天……”   “然后呢??”   “我怎么敢给他开,出点事不都是算我头上,我就骗他车撞坏了,还没修好。”周斌说。   顾添总算明白了,周斌车里并没有藏着毒品,却开到荒郊野外农家小院里停着是为了什么。   “第二次呢?”   那天周斌在市局一楼接待室,本想着等周昂的结果,他一面忐忑担心周昂意志不坚定供出自己,一面又怕自己跑了更会暴露。正在他犹豫不决如坐针毡时,苟哥用公用电话拨通了他的手机。   苟哥说听说他家小区死人了,问跟他有没有关系。他不敢细说,就含糊说了句「关系不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苟哥问周斌在哪里, 他压根不敢说在市局等调查结果,说在外面。   苟哥就叫他赶紧过去,顺便把东西带过去。   见面后, 苟哥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自己弟弟背着他带人去家里吸毒, 结果吸HIGH了跳楼了。他接到通知不敢出面,叫了律师过去帮忙。琢磨自己要不要先避避风头。   最终苟哥拿走了小半包东西, 其他的叫他继续保管,建议他找个地方躲起来, 并且提议租那艘游艇,开去外海飘着, 谁都管不着。   “你去过ANGLE CLUB吗?”谢悯忽然问。   ANGLE CLUB作为逸林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 知名度之大, 受众之广,在逸林生活两年以上的人没有没听说过大名的,更何况周斌这种有钱不干正事的富二代。   周斌不清楚谢悯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但是他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大方承认了自己去玩过。   “齐耀请你去的?”   “不是。其实你别看我好像撺掇过贷款公司, 爹妈又有自己的企业挺人五人六的, 其实我还要伺候好齐耀他们呢,他们说不批就不批。毕竟能到我这里来办的, 要么就是资格有瑕疵要么就是没啥搞头,银行懒得冒风险的……轮得上齐耀伺候的都是大户。”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引诱周昂吸毒的?”顾添问了一个和案情没有太大关系, 但是他却十分好奇的问题。   那么多都说了,这点也不在乎了, 周斌大方承认, 苟哥曾经带人到杨柳二路他的住所溜冰时, 几次见过周昂,苟哥一直希望周斌能够利用自己的人际圈子给他多带来点销路。   但是周斌的人际圈子几乎都是靠父母那辈来的,他去忽悠那些人等同于自投罗网。   所以当苟哥提议拉周昂下水,最初他拒绝,后来动摇,直到看到周昂因为成绩不稳定情绪崩溃,他想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最后一次见齐耀是什么时候?”顾添问。   周斌思索了很久:“初秋?上次去他们办公室办业务,瞧见他办公桌没人,我问了句,说是他被抓了?我后来不敢联系他了,他也没再联系过我。他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这个问题,周斌没有得到答案。   审讯完毕,周斌被带离前忽然问起了周昂。   “你们说我三年以下,那我弟弟呢?他会被判多久?”   谢悯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周斌忍不住想要再次追问,警带离了审讯室。   空旷的审讯室里,谢悯低声叹了口气,周昂欺骗甚至强迫他人吸毒,并且造成了两名未成年死亡,这样严重的情况怎么可能轻判……   顾添撇着嘴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动,谢悯拉了他一把没拉动。   “走了,回办公室了。”   谢悯话还没说完,顾添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什么狗屁东西!”   旁边还在整理笔录的干警吓得侧走了两步,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顾添,搞不清楚他在骂谁。   “瘾君子,赌鬼久了都没人性。所以这就是我们要持续扫黄打非,扫毒扫黑的目的,保护更多无辜的家人。不是每个亲生哥哥都是人。”   结束了对周斌的第一轮正式审讯,顾添谢悯和段振鸿交换了意见。   他们一致认为:新型毒品目前还在试验试用阶段,还没有达到批量化生产,大规模售卖的程度。   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分秒必争揪出源头。   苟哥肯定和制造者有关系,否则他不会拿样本去做种。   几个人还没合计完,苗宇捏着报告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看段振鸿在,刚张开的嘴巴合了回去。   “哟,苗苗来了。行,你们聊,我先撤了……”   谢悯拉住段振鸿,转头问苗宇:“苗法医,是周斌他们这个案子的事吗?”   “啊,对。”   谢悯把段振鸿拽回椅子上坐着:“一起听听,反正也涉及毒/品,刚才我们正在聊这事。”   谢悯发话了,苗宇也不再迟疑,刚说了个行,转脸就瞧见坐旁边的顾添面色不虞的望着他。   苗宇内心一惊,正要问你看我哪里不爽,忽然发现顾添眼睛里好像没聚焦,准确说,是脸冲着他,眼神却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苗宇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衣服,又摸了摸脸,伸手在顾添眼前晃了晃,顾添十分不爽的瞪了他一眼。   “你看我哪不爽?”   顾添抹了一把鼻子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吧。”   “之前我们化验的结果是和顾队元旦带回来的样品相似,现在我大概找到了相似的原因,基本可以判定,他们属于同一种东西。”庙宇把手里的报告分发给三人,开始讲解他们的发现。   顾添带回来的称为A样本,从周斌身上查获的为B样本。   B样本表面看来都是金色,其实里面有几种不同的东西,一种是食用色素,这和A样本七彩斑斓效果采用的手段一样,苗宇推测目的只是为了「美颜」。   苗宇仔细分析了几份报告数据,又让同事从B样本里分了一点出来二次加工。   推测出了两份样本数据近似却不同的可能。   A样本里可能含有至少三种和B样本不同神秘成分,三种成分的关系大概就是,1+0+1=2,两种1是不同的1。   因为有了多出来的1和0,所以在化验时起了干扰作用,导致B样本的很多结果和A样本并不完全相同,只是非常相似。   “等会,什么1,什么0,什么不同的1?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顾添打断了苗宇的话。   顾添本以为自己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扭脸一看,段振鸿和谢悯都是一脸平静,他问谢悯。   “你听懂了?”   谢悯点点头说了个大概能理解。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没理解……”   段振鸿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谢悯说了句:“我来。”   “你说你想吃炒肉丝,我却给你做了一盘辣椒炒肉死,里面有大青椒,小青椒,灯笼椒。表面看就是一盘辣椒。”   顾添嗯了声,示意谢悯继续,“你夹了第一筷子,发现不辣,你以为这一盘都不辣,然后你又吃了第二筷子,这次你吃到了很辣的。然后你再吃了第三筷子,终于吃到了零星的碎肉。为什么你每一筷子吃到的都不一样。”   “都是辣椒,辣素含量不一样,所以辣椒的辣度也有区别,长得一样并不是都一样。”   “我想吃肉,你却拿盘辣椒多过肉的东西糊弄我,你这是骗人……”   段振鸿眉角抽搐盯着顾添理直气壮的指责谢悯骗他……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太过于接地气,但是好处显而易见。   顾添轻易理解了两个样本化验结果有区别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们的化学式近似,但是肯定不完全一样,我们还在分析B样本。也送去了上级部门继续深入分析。这次量这么大,解析只是时间问题。”   苗宇再次解释这只是一个有依据的推测,具体的化学式他们暂时没能完全破解。   “纯度谁更高?”谢悯忽然问。   “那肯定是B样本,颜色都好看一点……”顾添立刻接话。   “A样本量太少,不过从我这边检测的难易度来说,B样本可能要更纯一点,若按造成的后果来说有可能两个差不多。”苗宇说完违禁物质化验,继续说在周斌车里查到的结果。   车上提取到的血指纹和资料库对比无结果,不是有前科人员。   车内地垫和后备箱垫子上提取到的血液样本,虽然时间久远,数量不多,依然验出了DNA。   两组相同,都属于齐耀!   凶手就是苟哥。   杀害齐耀后,穿着沾满齐耀鲜血的外套,叫来了周斌的车协助他逃离现场前往望北市,然后很大可能再次作案杀害了杨铭。   “盯紧周斌,苟哥肯定还会再联系他。咱们法医检验这么多先进设备都没办法轻易分析出合成公式,他们这帮毒贩再有成功经验也不可能次次成功。”   段振鸿看着报告上不完整的合成公式认为,这种新型毒品至今仍然小范围传播的原因,是他们的合成式还没完全稳定,成功率没能达到可以量产的地步。   “你们就按你们的思路查吧,毕竟这是牵扯毒品的命案,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全力配合。”段振鸿依然把后续工作的主导权交给了刑侦这边。   待到人都走光,顾添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谢悯当他沉浸在之前周斌诱导亲弟弟吸毒的愤怒中还没有出来。   谢悯叫了两声走,自己走到了小会议室门口还没听见后面的动静,一回头瞧见顾添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 第105章   谢悯终于觉察出来了不对味, 想起了刚才苗宇莫名其妙问的那句:“你看我不爽?”   原来让顾添不爽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   “我怎么又惹你了?最近我可没有夜不归宿,独立特行,偷摸查案啊。基本24小时都在你视线范围内啊。”   谢悯说的是实话, 自从元旦那次, 两个人差点闹崩后, 这么一两个月了,他自认为自己还是遵守了当初的承诺, 所以顾添又有啥新要求了?   顾添觉得靠谢悯自己的觉悟,应该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你以后不要和别的男的拉拉扯扯, 影响不好!”   谢悯笑了:“我跟别的男的拉拉扯扯?你哪只眼睛瞧见的?不是,我怎么就不能和男的拉拉扯扯了, 我又不是和姑娘拉拉扯扯。”   “刚才, 你牵段振鸿的手了, 我都看见了……”   谢悯就是大无语,刚才他就顺手拉段振鸿坐下,他哪里知道拉得是手指还是手掌还是手腕。   “这就是同事的正常接触, 你别找事。”谢悯懒得跟他较劲, 转身拉开门就走。   谢悯一个人走回办公室, 隔了好一会顾添才回来, 似乎气还没顺,他弯下腰嘴巴凑在耳朵边咬牙切齿。   “正常接触拉袖子, 衣襟,拍肩膀, 拽胳膊都行,就是不准拉手!”   谢悯斜了他一眼:“你该吃药了。”   周斌的审讯有了突破进展, 外围调查工作暂告段落, 为了不错过苟哥随时可能来的电话, 顾添安排了人轮班值守。   周斌的手机随时满电,一旦有可疑电话,立刻监督周斌接听。   元宵过了,逸林气温明显回升,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月中,逸林又要进入准夏季模式。   晚上回家后,顾添一个人进了卧室捣腾,他准备把厚被子换成薄的,顺道把床单啥的换一换。   被子有点大,他一个人不太方便,他又不想让谢悯帮忙,一个人床上床下来回蹦跶。   没关紧的房门里持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谢悯忍不住走进去,看见顾添在收拾,他刚一上手,顾添立刻阻止。   “这些力气活我来,你出去看电视去。”   “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那你帮忙把两个枕头放旁边椅子上,妨碍我发挥……”   谢悯顺手抽走了枕头,大方方的走出去了房间,等顾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搞定了被子,一伸手椅子上只有一个枕头。   他的枕头。   谢悯的枕头不见了……   “谢悯,你枕头呢。”顾添拉开门还没走到客厅,就知道谢悯的枕头去哪了。   之前谢悯住的那间次卧,门开着,床上是新铺的床单,谢悯的枕头放在叠好的刚套上的被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顾添却没了第一次的慌乱,他溜达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谢悯旁边,端过谢悯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怎么?睡我睡腻了?打算换换口味?”   谢悯手里我这遥控板,目不转睛:“天热了,两个人挤。”   “两米多的大床不够你挤?”   “是你挤我。二十米大床你也挤我……”   顾添撇了撇嘴,挤挤你又怎么了?   “那给你放两天假,最多两天,两天后你搬回来。”   谢悯放下遥控板,转过身体正面顾添,面无表情的脸上一脸郑重,顾添忍不住往后挪了屁股。   “天气热了,你也不会踢被子感冒了。你药也吃完一个多月了,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又要去检查了。一切都开始恢复正常……”   所以你应该回到曾经的生活轨迹,做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而不是雏鸟情节一样赖着我。   “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顾添声音低沉下去,不复刚才的轻松随意。   “不是划清界限,是你我本来就应该有的正常尺度。顾添,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分得清尺度。”   顾添摇了摇头:“对你,我觉得不需要尺度。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清?我喜欢你,我说过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可能我做的不够好。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对你好。但是我确定我喜欢你……”   面对顾添再一次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谢悯的脸上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他没有笑,没有严肃,没有郑重其事,只有平静如常。   “你不是喜欢。只是你从小有个哥哥可以依赖,现在你只是把我……”   你只是把我当成你家人的替代品,弥补你远离家人没有依赖的空虚。   谢悯话还没说完,顾添就笑了。   “我说你就真信?你和我哥没有一点相似,从模样到性格一点都不一样。而且我两从出生就睡的不同的床,我病得再厉害,我哥也不会和我睡一床,更不可能让我抱着睡。”   “因为我两都裸睡……”   当初顾添不过是想尽办法卖惨卖可怜要把谢悯留下来,如果这个借口不行,他还会找下一个,哪知道「不谙世事」的谢悯第一个借口就被忽悠住了……   心甘情愿留下来陪伴他度过了那段难捱的时光。   “你骗我?”谢悯再傻也明白了,顾添之前说的关于让他充当哥哥替身的话都是假的……   “你骗我的还少?”   谢悯气得嘴唇哆嗦,心生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刺激的他几乎没有办法理智思考。   “耍我好玩?”   谢悯的愤怒传染给了顾添,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好好谈的可能,与其憋在心里难受自己,不如一股脑都发泄了,剩下的爱谁谁。   “你说我是吊桥效应。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你为什么不想想,有吊桥效应的可能是你,而不是我?”   “我从小在正常的环境长大,生活,求学,身边都是正常人。我对人际关系有清醒的认知,我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哪些人值得信任,我不用担心睡着了被人加害。我对谁好,不想对谁好全凭本心。”   “你呢,你可以吗?你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你敢轻易相信身边人吗?”   “你的信任,你的表面都是演出来的,久而久之你怕是都分不清楚哪些是本心,哪些是刻意。”   “你怕对我产生不可控的感情,影响你以后的演技发挥。或者你已经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你觉得那是假象,你不愿意承认,所以真正有吊桥效应的是你不是我。”   “人对世界美好的期待或者渴望,可以投射到具体的人或者物品上,但是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感情,就是对这个人,不是对任何期待的外物产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懂他们之间的区别。”   ……   顾添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越大,这些想法在谢悯第一次认为他的感情是吊桥效应时,就憋在心里很久了。   他一直没说终归觉得不太礼貌,且太过冒犯谢悯。   谢悯过去的工作环境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谢悯的牺牲很大,无论曾经的经历给谢悯的性格,心理带来了什么影响,都不是谢悯的错,也不能成为指责的理由。   但是今天,他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他也不知道如何帮谢悯去调整,就算把最有名的心理医生请过来,谢悯自己没有意识到依然无解。   顾添说到最后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谢悯一直沉默。   顾添终于像一辆耗尽燃油的老爷车,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谢悯一脸平静等了半分钟,见顾添再没有接着说的意思,终于开了口。   “说完了?”   “嗯?啊!”面对谢悯的平静没有反应,顾添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看出来了,刚才那一通只是他的情绪发泄,对谢悯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那我去睡了。”   谢悯起身便要走,顾添伸手虚抓了一把,自己又缩回了手。   “以前诸多冒犯我道歉。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逾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住,我们只是合租一起的同事而已。以后你也不用给我做饭了,大家就正常相处吧。以前的种种,我保证不会了……”   顾添说完起身急匆匆越过谢悯先溜回了房间。   房门一关,顾添噗通一下扑在床上,拳头狠狠砸了几下床垫。   他不得不感谢亲妈给他装修的预算高,房门墙体还算隔音,这会就是他在房里嗷嗷哭,隔壁房间的谢悯都听不见。   撒了一顿泼累极了,回屋砸了几拳床垫也没意思,顾添舔了舔嘴唇起身走进了浴室。   回到房间的谢悯,门一关,肩膀立刻垮了下来,刚才努力维持的镇定土崩瓦解。   他推开通风窗,带着咸味的空气迎面而来,深吸一口气,很凉……   他一连吸了三四口,胸中的燥意勉强下去,但是耳边却反复回响刚才顾添数落他的话语。   “你分得清你的信任是演的还是真的吗?”   “你怕的是明明内心依赖我,却归为只是自己对正常世界的渴望。”   “对你有影响的只是我这一个人,不是其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顾添说了很多, 谢悯总结起来大概也就这么几句话,似乎顾添的话比赵老头的医嘱好理解,好记住……   他仰着头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是离开正常的世界太久了……   “叮叮叮……”手机忽然响起, 谢悯捞过来一看, 是自己设定的闹钟。   每天晚上十点半提醒他准备第二天的早餐,今天的备忘录上写着:黑米, 糯米,红豆, 大米,两三颗冰糖, 红枣, 百合……   他会做的早餐不多, 大早上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准备,他怕顾添吃腻。   所以在网上找了一些简单方便的粥水菜单存在手机里, 每次做一种, 甜的, 咸的, 荤的,素的尽量换着花样来……   现在看来好像用不上了……   他摁掉了闹钟, 打开备忘录,想要把之后的记录都删除, 打开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他都攒了好几十天不同的了, 删起来是个费劲的事, 他又轻轻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 顾添睁开眼,神清气爽的收拾利索,溜达到厨房,一摁开电饭锅。   空空如也,比他刚洗的脸还干净……   他刚要张嘴叫谢悯,一拍脑门。   昨晚说好了,回到正常关系,不用谢悯做饭了。   谁还给合租客做早餐?   顾添吧唧两下嘴,心里的阴霾刚露一角即刻被他驱散,他回房揣上钱夹,路过次卧敲了敲门。   “谢悯,起床上班了。”   顾添履行完房东的叫醒义务,拉开门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家。   他一路琢磨着早饭吃啥,是去面包店,还是去市局食堂,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天晚上去过的24小时便利店,正好有人出来,打开的玻璃门里传出了诱人的香气。   他不带犹豫的拐弯走进了店里,收银台旁边的料理柜里,每一格都冒着泡,他就像个出巡的皇帝挨个问了一圈内容,最后选了一碗粗面加了一份鱼蛋。   粗面是半熟,扔进滚水里一锅就捞进了碗里,淋上了特制的酱汁,再装上煮好的鱼蛋就是成品。   便利店里窗有一溜高脚桌,顾添把碗放在了桌上,准备吃完了再去办公室。   毕竟几乎全办公室都知道了,没熬夜的时候,他在家是有早餐吃的,现在突然没了,肯定是他惹了厨子呗。   他可丢不起这人……   粗面是乌冬面,有点弹牙,配上酱汁味道还凑合,鱼蛋表皮金黄,内里Q弹,他拿起辣椒酱挤了一些,沾起来吃着味道正好。   两个加一起是典型的快餐速食品的味道,滋味不错,营养未必,果腹肯定比馒头花卷看起来强一些。   顾添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食品柜里,品种好像还挺多,可以之后每天来试一样不同的品种。   不比在家天天喝粥强?   所以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顾添唏哩呼噜吃掉了两颗鱼丸一抬头,谢悯正好走进来。   谢悯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没注意到他,顾添犹豫了一下叫了声。   “谢队,早啊。”   谢悯一抬头,眼睛在他的碗里瞟了一眼。   顾添举起碗:“挺好吃的,要试试吗?”   谢悯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回应他的招呼,还是他的建议。   谢悯走到收银台,拿了一盒热的鲜奶,要了两个包子,提着经过顾添身边。   “慢走啊。”顾添主动打了招呼。   谢悯嗯了一声出了玻璃门,走了没几步又退了回来,站在顾添身边给牛奶插上了吸管,看架势准备吃完了再走。   顾添捧着还有几根面条的碗往里站了站,腾了点位置。   “外面太冷,到了办公室就吹凉了。”谢悯解释了一句自己的去而复返。   “嗯,所以我吃完了才去。”顾添附和。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谢悯主动打破了安静。   他瞟了瞟顾添快要空了的碗底。   “面条咸吗?看着酱颜色挺深的。”   “还不错。你的包子甜吗?看着糖不少……”   “还可以,除了糖,我吃不了其他太重口的味道。”糖是唯一的安慰,从味觉直达神经深处,也是谢悯这些年对自己不变的安慰。   “嗯,知道。我不喜欢吃太甜。”顾添吸进了最后一根面条,夹着鱼丸裹着碗底残留的酱汁。   “嗯,我知道。”谢悯塞进了最后一口包子。   两个人站桌前吃完早餐,擦了擦嘴嘴,就像曾经无数次一起从家出门一样,肩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来的早的黄玲玲盯着顾添的嘴目不转睛,顾添心虚的摸了一把嘴唇。   “你瞧什么呢。我又没擦口红……”   “你大早上偷吃了吧,嘴都没擦干净……”黄玲玲指了指嘴角。   顾添一抹低头一看手指上黑黑的,粗面的酱没擦干净,谢悯瞟了一眼。   “早上吃的煎饺,蘸的酱油而已……”   顾添手一顿,黄玲玲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两的早餐可真是营养丰富。”   吃了两个包子的谢悯和吃了鱼丸粗面的顾添,心虚地快速走进了隔间。   上班时间刚过,安安静静的办公室区里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立刻沸腾了起来。   惊叹声此起彼伏,顾添忍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没睡醒?”   “我也希望没睡醒呢……”黄玲玲扬了扬手机。   顾添一把抓了过来:《鹤轩惊爆同性恋情,干爹疑似金主》   顾添翻了翻,是一个娱乐营销号的爆料,大概是说叫鹤轩的这个男演员,有了同性恋人,这个同性恋人是之前对外宣称的干爹,四十多岁的富商。   “这人谁啊?”顾添把手机扔回给黄玲玲。   “哎哟,你这是入土了吧?知名的顶流演员你都不认识呢?”叶锐调侃了一句。   “顶流?在我心中,只有钞票上那位才是真正的顶流,其他都是放屁。你们一大早大惊小怪就这事?我还当发生啥惊天大案了呢……”   顾添对于娱乐圈这些八卦嗤之以鼻。   办公室里一片压抑的笑声,顾添算看出来了,这一屋子人除了他,大家伙对这个新闻主角都很熟。   “行,你们给我这刚出土的老古董普及普及,这人都干嘛了,谈个恋爱,你们这么精神足。”   这个鹤轩是最近三四年通过拍摄多部古装剧,迅速蹿红的当红小生,对外的人设一直是洁身自好,努力上进,家境优渥。   进娱乐圈就是爱拍戏,为了拍戏来的。   上过几次真人秀,综艺类节目,和女嘉宾搭档谦和有度,彬彬有礼,赢得了众多好感。   这么几年,堪称绯闻绝缘体。   哪知道不爆就不爆,一爆就是大新闻。   狗仔跟拍到的另一位男主角,之前鲜少露面,鹤轩刚出道时被拍到过去片场探班,鹤轩的解释是,父亲的朋友,受父亲之托来探望自己。   当时鹤轩并不出名,还有很多吃瓜群众认为鹤轩是自炒。   后来鹤轩红了,这桩旧事逐渐被人淡忘,毕竟当时是在片场,导演,编剧,摄影,工作人员加上群众演员一大堆,也没谁出来掺和,要么就是自炒要么就是正常交道。   这次被翻出来的片段,是两个人深夜回到鹤轩的住所,一连待了两天,连窗帘都没拉开过。   “诶,这下面评论有人说鹤轩是被推出来挡枪的,挡掉另一个大料。”有个埋着头一直刷评论的小警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嚷。   “另一个?谁个?”   “谁知道啊,要说用他来挡的,肯定是差不多级别的吧?那会是谁呢?”   “那可就海了去了,现在微博粉丝过千万都敢自称顶流,谁知道是买的还是真的。”   一堆人七嘴八舌,叶锐摸着手机又翻回去了传播最广的几个营销号,看了半天得出结论。   “确实,这个热搜爆的有点古怪。”   “哦?说说。”顾添摸了摸下巴,他对顶流啥的没兴趣,他对反常的事物关注度更高。   叶锐举着手机点开了视频播放,隔得远,顾添看不仔细,不过其他人应该都看过好几遍了,所以这会都听着叶锐的分析。   “你们看啊,这事情发生地是在帝城,文字里写着,返回鹤轩帝城居所。你们再看看,这两人穿的啥?”   视频里,两个男人,顾添分不清谁是谁,不过穿着打扮倒是看清楚了,一个穿着五分裤,长袖卫衣。一个穿着短袖POLO衫,长裤。   不说搭配怪不怪,按帝城的天气来说,这肯定中秋前后,天气转凉还不至于太冷……   “帝城现在都冻死人了吧?这穿着打扮室内可以,出来不得冻成冰棍?”   在叶锐的指点下,大家伙发现了不对。   “肯定不是现在,你看旁边有个路人小姑娘,还光着腿呢……”   几个月前的视频,在这个当爆出来,确实有点诡异,难怪很多见惯娱乐圈风风雨雨的吃瓜群众猜测,还有更大的瓜在后头。   “这种新闻,拍到第一手资料的人不可能不去找正主卖独家,既然当时没爆出来就说明双方已经达成了友好协商。现在突然出来了,而且当事人屁都没放,任其发酵,有点意思……”   叶锐摇头晃脑做了总结。   “行了,别上班摸鱼了,管他啥瓜不瓜,手里的活都干起来。”顾添吃完瓜不忘教训大家伙几句,走回隔间瞧见一脸平静的谢悯。   他刚才忘记了,这个办公室里,要说出土的古董,对娱乐圈啥都不知道,不该只有他,怎么也应该捎上谢悯。   “刚才外面的闲聊,你听到了?”   谢悯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他们说的谁吗?干什么的?” 第107章   谢悯转过脸看了顾添一眼, 斟酌片刻,犹豫着想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顾添看谢悯一脸难为情的样子,略微兴奋。   看, 他就知道谢悯也是个出土文物呢, 他正要开口概括下, 顺道安慰谢悯不知道这些杂事没关系,哪里知道谢悯开口就是娓娓道来, 差点把鹤轩的小学成绩都告诉顾添。   顾添越听眉头越皱,感情真的只有他一个是老古董啊。   “你居然知道……”   顾添语气酸溜溜的, 谢悯嗯了一声……   刚才你们声音那么大,我又不是聋子听不到, 网络这么发达, 随便一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后面的这些话, 谢悯当然没有说出来。   “你是不是看小鲜肉长得好看,所以额外关注啊,你不会也追星吧?”顾添又开始了没话找话。   谢悯睨了他一眼:“好看不好看, 我没啥概念……”   “你看, 隔着屏幕的陌生人, 你知道的这么多, 连人家什么大学都知道。那咱两认识了这么久了,你知道我哪个大学毕业吗?”   顾添摆明了开始没事找事了, 两个人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出头!   谢悯嗤了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顾添哪个大学毕业的?   这一屋子人大部分都是各地公大毕业, 毕竟年纪轻轻就能考进刑警队伍,理论知识是最基础的要求, 几乎就是定死了毕业院校。   “你看你不知道吧?”   “你帝城公大毕业, 开学第一天就和叶锐打了一架。”谢悯薄唇亲启。   “嗯?”这下轮到顾添震惊了。   “你查我?”   顾添说完立刻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打架这事最终以他主动向叶锐道歉平息,根本就没被学校处分,充其量就是班主任知道了。   没记录进档案的东西,谢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自信,他的班主任不会碎嘴老太太一样把这些事到处说。   所以谢悯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哦-还真是叶锐啊,时间太久远记不太清了,去年第一次见面觉得像,没曾想还真是……”   谢悯这话更离奇了,说得好像当时打架他在现场一样。   “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谢悯还没来得及说,顾添又问了句“你跟我爸一块?”   谢悯一声肯定解开了顾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未解之谜,当初的一切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和叶锐打架,当时连老师都没惊动,却惊动了他爸,并且他爸还要逼他道歉,否则通知学校给予处理。   他当时完全忽略了一个可能,就是被父亲撞见了。   如今想想,那会年纪轻轻的谢悯和顾劭霖一起撞见他打架,谢悯那脾气估计不会发表任何评论,说不定还装傻……   但是他爹肯定觉得太过丢人了……   自己的儿子是个打架的熊孩子……   换位思考,他要是他爹,估计想掐死自己……   这事说来真是赶巧,谢悯当时回校探望老师,他的老师是业内知名的刑侦专家,除了上课就是在各地忙碌,只有开学稍微空一点。   谢悯约好了时间前去探望,结果在老师办公室碰到了专程过来拜访的顾劭霖。   对于谢悯来说,顾劭霖只是一个符号,并不甚了解,而对于顾劭霖来说,谢悯在他记忆里已经有了烙印。   再加上老师的引荐,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正式认识了。   结束拜访后,两个人结伴离开,路上无可避免的聊起了刚开学意气风发的新生,顾劭霖提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也是刚入学。   说着说着,顾劭霖来了兴致。提议时间还早干脆去看看顾添,顺便让他认识下谢悯这位学长,以后好好向谢悯学习,还希望谢悯不吝赐教。   谢悯肯定不可能拂了面子,就跟着去了,哪里知道撞上的就是熊孩子按着同学在地上「玩命揍」……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当时年纪尚轻的谢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尴尬……   顾添和顾劭霖长得实在是像,他想装没认出来都不好意思装……   顾劭霖二话不说,扭身就走……   一路上顾劭霖气的一言不发,到了学校门口才给谢悯道歉,让他见笑了,回去一定严加管束……   谢悯随口帮着说了两句好话:“都是年轻人,难免热血冲动,知错能改就行,不用太生气……”   自那次后,谢悯没多久在一次行动前又见到了顾劭霖,之后这些年顾劭霖偶尔会和他联系,更多的见面是因为工作。   而顾劭霖想要给他引荐顾添的事,自那后再也没有过。   连后来他们确定了逸林很可能成为鸿远集团两兄弟东山再起之地时,顾劭霖得知他要到逸林,也没有提过顾添也在逸林。   谢悯认为,顾劭霖不提有两个意思。   当年的事情,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他希望顾添就是一个普通的刑警,不要得到任何一点点因为出生带来的照拂……   顾劭霖不提,他也没理由用这茬和顾添来个叙旧,所以不是今天这话赶话说到了,谢悯也不会提起当年这桩旧事。   谢悯小心观察顾添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不愉快,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轻松……   “中午吃什么?”   谢悯的主动询问让顾添一愣,两个人认识这么久,除了谢悯做饭时会问,其他时候都是顾添问。   办公室里吃外卖吃食堂基本都是顾添问了谢悯,然后顾添说了算……   毕竟谢悯对周边的外卖不甚了解。   “哦,我和叶锐出去吃。”   顾添说完,谢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午餐时间,门可罗雀的小餐馆里,顾添的眉头拧成了麻花,每一次吞咽喉结滚动明显。   两个人吃了十五分钟,三碟菜,只被夹走了一个小尖,顾添提起茶壶往碗里倒了小半碗茶水,筷子搅合匀了米饭,就着茶水唏哩呼噜一口气扒拉完,放下碗忙不迭叫了买单。   走出饭馆,顾添转弯走向便利店,到了门口他一推叶锐。   “刚才我买单的,你去买点吃的,快的,热的,好吃的。”   叶锐说着是是是,跑进便利店,没多会拿出来两个黑椒牛扒汉堡,顾添大口大口吃着,不住念叨,早知道还不如来便利店,又快又便宜,刚才那一顿,三个菜花了顾添一百多。   还特别难吃……   “我跟你说了那家不好吃你不信。门口都贴着铺面转让,一看就是干不下去了,要不怎么会这个点居然没坐满。让你吃食堂又不吃,毛病……”   说起来,叶锐不由得心疼,周斌的案子还没了结,一般这种状况下,大家伙都会尽快吃完回到办公室忙活,今天他提议吃食堂,顾添非要出来吃。   结果这店的水平差得离谱……   顾添两口吃完舔了舔手指:“不错,明中午,我们干脆便利店得了。”   “诶?我说,你不想去食堂,不是不想和老谢一起吃饭吧?”叶锐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顾添立刻否认,没有的事。   “你是不是掰弯失败啊?把自己掰弯容易,掰弯人家难啊!”叶锐语气感慨。   “怎么?你看上谁了?想掰弯?”顾添反问。   “滚,我是直男!”   “对,当年我也是这样说的!”   周斌的案子对于禁毒来说收获不小,对于刑侦来讲,进展缓慢。   反复提审几次,通过排查周斌的人际关系网,挖出了两个藏得很深的毒贩,经过段振鸿他们的经验,认为周斌不同于一般的散货卖家,他身上有价值的线索还有很多,有一些可能是周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临近下班,大办公室里再次沸腾起来,有了上午的经验,顾添屁股都没抬,扯着嗓子喊了声。   “你们吃瓜就吃瓜,能不能小点声,这还没下班呢。”   “顾队,大瓜,法制瓜!”外面有人回应了一句。   “什么法制瓜?谁被抓了?”顾添心想,逸林市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法制瓜?   “帝城公安局官微。”   “帝城公安局天天抓人,有啥稀奇的。”   顾添嘴里这样说着,还是打开了微博,蓝底白字的公告上寥寥数语,乍一看没什么稀奇,这对于顾添他们来讲都是稀松平常的东西。   但是发送时间不过是七八分钟前,下面的转发评论早已过万,还在飙升的数据告诉了所有人,涉案人不简单。   顾添不由得逐字逐句认真看了起来。   辖区分局根据群众举报,昨晚在本市某小区抓过五名涉毒违法人员田某文(男,25岁,歌手),何某琳(女,20岁,歌手),齐某元(男,26岁,演员),刘某(男,24岁,演员),乔某言(男,27岁,无业),现场起获冰/毒13.56克,大/麻5.31克。经尿检……   后面的内容涉及处理结果,顾添背都能背出来了,通过几个人的职业可以看出这是一起娱乐圈涉毒案。   “这都是干嘛的啊?”顾添扯着嗓子问完一回头,谢悯盯着公告目光深沉,他拿手肘碰了碰谢悯。   “这些你总不认识了吧?”   “这里面最红的就是阿文啊,其他的我正在翻评论对号呢。”黄玲玲大声回答。   “阿文是谁?多红?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上次啊,就是我们跟踪李涛,他去商场和陈平碰面那次……”   “黄玲玲化妆那次?”对于那件事,顾添唯一的印象就是黄玲玲的大浓妆,波浪卷……   “对。哦,当时你生病了,谢队指挥的,你不知道正常……”   顾添转头问谢悯:“你怎么看?”   “有点意思……”谢悯搓了搓有点干裂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那场台风带来的影响, 所有人记忆犹新,整个办公室除了当时因为高烧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顾添,其他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在当时都有一句吐槽。   “什么明星这么大的魅力, 让那些不知轻重的少男少女, 顶着狂风暴雨千山万水跑来逸林追星……”   当时李涛借由追星族的掩护和陈平碰面商量对策, 警方的人也借由追星族的掩护成功锁定了二人的碰面。   转眼不过半年,曾经的顶流就成了阶下囚, 回过头才去看那场不顾风雨阻拦,不顾官方建议暂停一切集会活动的建议, 非要举办的粉丝见面会,怎么看都有点微妙。   “难怪, 上午鹤轩的恋情被推出来了呢。这个何某琳是他们公司刚签下的新人也, 去年全国选秀总冠军, 居然也吸毒……”   “妈呀,这几个演员,平时看着不温不火, 没想到居然和顶流是毒友。”   “娱乐圈真的是太乱了……”   ……   外面的讨论如火如荼, 那些声音穿进了顾添的耳朵, 被他自动过滤掉, 再也融不进他正在思考的神经。   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阿文当初非要如期举办的粉丝见面会,真是自己所愿, 还是「受人所托」……   “你说,如果让帝城那边帮忙审一下阿文能有收获吗?”顾添说话时自己底气都不足。   “估计没有……”谢悯毫不犹豫破灭了他的幻想。   入夜, 顾添裹着薄被子坐在床上,一手握着手机, 一手捏着纸笔把阿文有关的新闻, 出行记录扒拉出来一一记下, 虽然他的行程未必全部公开,但是粉丝太多,什么应援接站记录了不少。   顾添惊奇的发现,阿文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所谓私人行程,工作行程来到逸林不低于十次,而对外有正式报道的只有那次粉丝见面会。   其他一律都是需要保密的工作,或者私人行程。   顾添不追星,不太懂娱乐圈,在他看来,阿文这种顶流应该很忙吧?如果逸林有谁请阿文来工作,得宣传吧,他能做到这么密不透风,频繁前来事有蹊跷……   他从通讯录里扒拉出了一个留在帝城禁毒口工作的大学同学:“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个阿文吸毒史有多久?”   “哟,你也追星啊?”   “追个屁,公事……”   都是同行,顾添这句话,对方不再追问,承诺尽快帮他打听到。   顾添琢磨了下回了句:“我也当次热心群众,我举报今天早上上热搜那个鹤轩,可能也涉毒,你们查查……”   对方回复了一长串省略号。   顾添当他不信,还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把上午黄玲玲他们给他普及的知识现学现卖。   “你看啊鹤轩这种顶流,为什么要突然抛出早已经买下的照片视频吸引火力呢?他和阿文不算对家,也不算同事好友,犯不上啊。那么犯得上的就只有他们公司那个力捧的新人女歌手。   但是女歌手再有前途,也犯不上拿他这个现成印钞机堵枪眼啊?所以他自动献身的原因,除了被经纪公司胁迫,还有个可能怕引火烧身。所以他肯定也不干净……”   这条分析,对方一直没有回复,顾添也没有追问,毕竟干这行都知道,忙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午夜,帝城公安局官微再下一城,赶在零点钟声敲响前发出了又一份通告。   和下午的通告相比,除了人名变了,其他内容几乎没变。   涉毒艺人从阿文变成了鹤轩……   鹤轩独自在家吸食违禁品,人赃俱获……   这会发通告,说明警方一早掌握了线索,蹲守了不少日子,他终于明白了同学刚才那串省略号的意义……   要不是知道他远在逸林,估计他同学都以为谁走漏了风声……   顾添盯着这条通报,内心一阵窃喜,还真被他料中了,他也不管同学现在忙不忙,会不会嫌弃他烦,一股脑发出去了长长一段话,最后重复了几次,拜托,麻烦!   清晨,闹钟响起,顾添翻了个身,另一侧冰冷的床榻刺激的他一下睁开了眼。   本来还没睡醒的情绪,瞬间低落,他叹口气一咕噜爬了起来,收拾妥当拉开房门,外面更冷。   家里也就两天没开火,过去几个月积攒起来的烟火气消失殆尽,顾添路过次卧抬手敲了敲房门,大踏步走到门口换鞋出发。   便利店的落地大玻璃前,顾添曲起一条腿晃晃悠悠,左手捏着刚出炉的培根鸡蛋葱油卷饼,右手举着烫手的美式咖啡,面前还摆着一碟煎得爆浆的八爪鱼小肠。   多么丰盛的一顿早饭啊,如果不是在便利店的落地玻璃前,如果是在他家的观海餐厅位,这些是谢悯做的,不!就算是谢悯叫的外卖那肯定更好吃了。   顾添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要不给谢悯涨点房租?   总得给他找点事吧?   怎么能就自己不爽呢?   要不爽大家都不爽才是公平呢……   十分钟后,谢悯走进了便利店。   十三分钟后,谢悯提着两个热包子,举着一杯热豆浆站在了顾添旁边,顾添往里挪了半步,腾出了空位。   两个人省略了寒暄问候,站在一起沉默的咀嚼着手里的食物,顾添放慢了速度,谢悯加快了速度。   几分钟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把吃剩下的包装投进了垃圾桶,一前一后走出了便利店。   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叶锐乐呵呵走了进来,昨晚是他和卓一鸣值班,陪着周斌等狗哥的电话。   “怎么?捡钞票了?”   “嘿嘿,昨晚周斌接了个电话,你猜谁的?”   “谁的?”顾添懒得猜,肯定不可能是苟哥的。   “另一个散货卖家的,我们立刻通知了段队那边,过去抓了三四个回来,其中有一个大人物,据说连夜审讯效果不错……”   顾添眉头一皱,大人物?多大的人物?   面对顾添的疑惑,叶锐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行了,行了,昨晚值班辛苦了,赶紧滚回去睡觉,我不问你了。”   “哎呀,你这个人啊真没劲。”叶锐想要炫耀的心思没得到满足,转头盯上了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谢悯。   “谢队,你知道吗?”   谢悯瞧了一眼顾添,一脸正色盯着电脑打开的内网页面。   “说说。”   谢悯的配合让叶锐十分高兴,把袖口往手臂上撸了一把。   “我跟你们说,这大人物,牛了逼了……”   「叮铃铃」顾添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顾添瞧了眼来电人,伸手虚挡住了叶锐的嘴巴。   “行了,别说了,段队来电话了。”   顾添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很快挂掉。   叶锐的得意劲还没过,还想挽救一下:“你不想知道别拦着我,谢队,我跟你讲……”   顾添一把拽起了谢悯:“段队叫咱们过去,走吧走吧。”   “诶,我说……”叶锐朝着被顾添拽得走道都不利索的谢悯抹了一把脸,这也太……   走到办公室门口,顾添还不忘回头吆喝卓一鸣。   “赶紧把你师父弄回家睡觉……”   段振鸿满脸通宵未睡的疲态,斗大的黑眼圈难掩双目的兴奋,瞧见两个人进来,他站起身子招了招手。   “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看个人。”   段振鸿落下的手掌刚好搭上谢悯的肩头,谢悯紧走了两步,段振鸿手掌落了空,他毫无察觉立刻抬了起来搭上了顾添的肩膀。   三个人走到审讯室隔壁,隔着单面可视玻璃,审讯椅上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神情萎顿的中年人。   昨晚段振鸿他们根据周斌接听的电话,顺藤摸瓜揪出了一窝在郊外海滩边搭着帐篷开毒趴的瘾君子,经过对这帮人的连夜审讯,他们从其中发现了一个身份特别的人。   顾添仔细瞧了瞧模样,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这就是叶锐说的大人物?”   段振鸿嗯哼一声,顾添看向谢悯,他眉头紧锁望着那个人,难道认识?   顾添用手肘顶了顶谢悯:“这人谁啊?”   谢悯摇了摇头:“不知道名字,好像在电视还是什么新闻上看过,应该是个小有名气的人。”   谢悯和顾添一样,除了时事新闻,涉法事件,其他几乎都不关注,什么娱乐圈,热搜完全不懂。   他能记得在新闻上看过已经是不容易的事……   “嘿,建议你们还是多关注下娱乐圈,现在娱乐圈可是个大宝藏,没事就给你闹点大新闻,比如里面这位,可是个宝藏啊。”   段振鸿笑着说完,顾添更好奇了,就差掏出手机,当场拍照发上网搜索了。   “娱乐圈知名经纪人许哥,带出了不少红星,在昨天之前。现在的新身份,娱乐圈贩毒吸毒小头目!” 第109章   许哥是谁顾添不知道, 但是这一连串的身份变化他很清楚这后面代表的什么,加上昨天帝城才抓了几个吸毒大咖。   “这人是帝城过来的?”   逸林没有成熟的娱乐圈产业,只适合花钱吃喝玩乐, 所以知名经纪人不可能在这边常驻工作, 要么出差要么来度假。   “海东来的。”   “跟我们的案子有关系?”顾添又问。   段振鸿可不是个八卦的人, 因为涉案人有名气就像观猴一样,拉着人遛着看, 能让他们来肯定是跟他们手上的案子有交集。   “对。其实最近的案子,我们都有拿着苟哥的画像给他们辨认, 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的。昨天我们审问的干警例行询问,结果这个人居然认识, 还说出了不少看起来靠谱的信息。”   毒贩的嘴大几率可能比其他刑事犯更严实, 更善于伪装, 模糊视线。所以顾添一直认为,在刑讯技巧上,禁毒口的人普遍水平更高, 既然段振鸿都说了看起来靠谱, 那肯定信息的真实度是有保证的。   许哥供认, 他曾经在海东见过这个人一面, 名字不太记得了,让他有印象的是这个人一口流利的中文。   “流利的中文?”顾添疑惑。   “他是混血?”谢悯问。   “纯粹就是个老外, 应该是周边邻国的,所以样貌区别不大。”   顾添心中了然, 他们看到的苟哥只有画像,以及行车记录里那一个侧脸, 仔细想来要说他是周边邻国的人, 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情况下见到的, 段振鸿不说,顾添也猜到,除了涉毒不会有别的可能。   据许哥交代,和苟哥见面是大概一年前的一次聚会,苟哥带来了一个高纯度的东西,组织人对他的身份介绍只是说海外过来的,他明显能看出本地的卖家对这个人很尊崇。   许哥后来听人谈起过这个人,说他是什么化学天才,能制造出高纯度的货品,所以深得老板喜欢。   段振鸿询问过苟哥当时带来的东西,通过许哥的描述,可以判断和顾添他们目前追查到的金色粉末毫无关系。   回到办公室后,顾添问谢悯:“他们手上这包东西,会不会就是苟哥制造出来的。”   “不可能。他要有这本事,贩毒集团会像供神仙一样把他供起来,哪会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抛头露面……”   苟哥如果真的能制造出这样的东西,那肯定是被犯罪集团视为财神爷,好吃好喝供着,专心研究,怎么会为了杨铭身上的毒资,先杀周斌,再杀杨铭,他能研究出来这些,多少钱得不到?   “不过这个供词基本印证了,狗哥拿这包东西跟制造有关,我估计他应该还会找周斌,这玩意没那么好制作成功。咱们这么先进的化验仪器,正大光明搞了多久才勉强弄清楚成分,他们怕是搞半年都出不来。”   “如果苟哥再找周斌,怎么办?”谢悯问。   按他们现在的推断,苟哥拿走的作为样本的东西,绝对不足以支撑他们顺利复制出来这款新产品,苟哥一定还会联系周斌索要,这是他们能抓到苟哥的唯一机会。   “要抓他不难,但是我并不想只抓他。”顾添的目的从那包神秘的金色粉末出现,他就不再只局限在想要抓到杀害齐耀的凶手了。   李涛也好,齐耀也罢,还有没落网的苟哥。   这些人是一条引线上的绳结,顺着他们能扯出隐藏在背后更深的犯罪网,这张网很有可能就是,谢悯从几年前就开始追查的那张网的一部分。   所以这次不管能拖出来多少,他都想全要。   “这怕是不好办啊。”谢悯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顾添的意思他明白,但是这帮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猾奸诈,手段毒辣。   “你看啊,楼上的口供说狗哥是外国人,那么可能没有合法身份。我们现在知道的,他出过望北的地方是海东。海东靠海,有内陆河,他要从望北过去可以搭乘私人渔船,货船。”   “他当时跟踪齐耀用的什么方式?打车。他杀了齐耀之后,叫周斌去接他,后来又想要借周斌的车,这说明什么?”   “他目前没车!”   “他不仅没车,而且也没有合法的身份光明正大乘坐交通工具。”   顾添说完停顿了一会,见谢悯没有质疑,也没有疑惑,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段队来这几年,禁毒成绩斐然,挖出了很多隐藏的毒瘤,这个苟哥能一次次的逃过警方的天罗地网,甚至完全隐身,他是个非常具有反侦察意识的人。这次如果不是这包东西,我想他会选择继续神隐,赚他驾轻就熟的稳妥钱。”   “他能给周斌出主意飘海上躲警察,我估计……”   “他的制造基地很可能就在海上。”谢悯接着说出了答案。   很多毒品的制造场所不需要多大型,需要顾忌的是废水,异味的处理,外海那么大片区域,藏在某条船上,异味海风一吹就散,废水直排入海,每天都在海上流动,绝佳的隐蔽。   如何诱捕苟哥,顾添早就有了想法,所以也安排了一系列的应对策略。   他安排苗宇山寨一包粉末,给周斌找好了离开游艇回到陆地的理由,安排了人24小时盯着周斌的几处居所。   只等苟哥再次联系后,完成无接触交货,然后他们安排人跟踪,如果跟丢了苟哥,苟哥发现粉末不对也不怕,苟哥肯定会再次联系周斌,后续的理由他也想好了。   “计划不错,不过实施起来难度很大。”谢悯点了点头。   “再难也要试试,难道你不想抓到那帮人吗?我来逸林马上八年了,我就没遇到过这种相互勾扯这么深的案子,所以我打赌这帮人跟你要找的人分不开关系。”   这句话谢悯没有怀疑,如果说顾添靠直觉得出这个结论,那么他靠的就是多位上级领导,刑侦专家的分析研判,这也是他来到逸林的动力和目的。   在那帮人再次露头后,一网打尽。   “谢队,就看你运气如何了,部署需要时间,希望苟哥的研究进程缓慢,等我们部署好了,他再彻底失败,推倒重来。我觉得你运气应该还行。”   “我运气可能不太行,但是我觉得你运气应该不错。”   谢悯笑了笑,顾添一愣,这是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相互吹捧……   在他决定暂时放下谢悯,和他划清界限并且黑心房东上身的时候……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运气都不错。   部署听起来就是复杂且庞大的工作,谢悯几乎帮不上忙,顾添每天忙得像没头的苍蝇,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谢悯有心分担,也被他一句话打发了。   “你签字就行……”   谢悯只能从一张张申请报告上知悉大概的进度,他每次签得十分痛快,快到顾添笑话他,也不怕签的是卖身契。   “你信任我,我理应信任你。”谢悯回复淡淡。   顾添又是一愣,信任?有吗?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多月,在所有人都逐渐绝望,以为苟哥运气爆棚复制成功了新型违禁品后,周斌的电话在某个午后毫无征兆的响了……   特殊设置的铃声犹如拉响了战斗的号角,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一帮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周斌面前,摇醒了午睡正酣的他。   他连眼睛都还没睁全乎,叶锐按响了接听。   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   “怎么这么老半天才接电话?”   “苟哥?睡觉呢……睡迷糊了。”   “小日子过得挺美,你没在海上了?”   “没有啊,早跑了,那日子是人过的吗?白天没遮没拦,人家晒鱼干,我是晒人干啊。”   “你去哪了?”   “找了条私人货船,跑去P省一个小县城了,怎么了狗哥,有事?”   “什么时候回来?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敢回来。我弟弟被抓了,我爸妈给他找了律师,听说那帮孙子警察天天给他政策攻心,叫他交代毒品来源。他没满18,现在他们几个同学咬死了推死人身上。警方还没结案呢,我哪敢回来……”   “我给你的东西,你抽完了吗?”   “没没没,我就尝了一点点,那玩意劲太大了,我不太敢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带在身上的吗?”   “没,我藏起来的。你是要拿吗?”   对于周斌的主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了句,我再联系你,啪挂掉了电话……   电话一断,警方还没说什么,周斌急了,一把揪住谢悯的袖子:“警官,我没说错话吧?是不是露馅了?”   谢悯掰开周斌的手掌扔了回去,顾添接过了话头。   “不是说了嘛,等他再联系。你今天表现的不错,要是我们把狗哥抓捕归案,你的立功表现我们会详详细细记录下来。”   “警察同志,不会让我去给他送货吧?我不敢啊!”   周斌以前就怕苟哥,这进来后,琢磨出来了狗哥可能涉及不少大案后,更不敢去见面了,他生怕见面被识破,狗哥一刀了结了他。   相比较立刻死和没能立功被多判几年,他情愿选择后者……   他没涉及过命案,贩毒行为算不上,顾添那天一说,他自己琢磨了下,估摸应该被判不了几年。   所以进来这些日子,他反而是安心住了下来,这里比外面更安全……   比他流浪在海上漂泊那几天可是舒服多了……   特别是进来后,他享受的「优待」让他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按理说羁押阶段, 不能见家人,只能见律师,顾添破例安排了周斌和父母通话, 目的是怕周家父母把周斌也被抓了的消息不小心透露出去。   他和父母聊了聊, 对于他两兄弟吸毒这事, 爹妈虽然气愤也没太多指责,现在正在积极和王瀚吴天的父母谈赔偿, 希望能尽量减轻周昂的处罚。   对于他,周家父母释然了, 说会帮他聘请最好的律师,至于最终结果, 希望他们大家都能坦然接受。   还好, 两个儿子锒铛入狱的消息对于还算体面人家的周家来说, 是个丑闻,两口子不需要教,即选择了小儿子身体出状况, 送出去治疗, 大儿子去陪伴的幌子。   苟哥来电之后, 顾添把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开行动前部署会议, 直到此刻,谢悯才知道这段日子, 顾添下了多大一盘棋。   由此及彼,谢悯也想到了, 过去多年,他的每一次任务, 多少人在背后默默无闻拼尽全力的支持。曾经只是知道, 如今身处其中, 他又是不一样的体会。   他能一次次全身而退,不是自己运气好,不是自己比别人更强,是后面几十人,几百人给他撑起了一片天。   部署会议刚刚结束,周斌的电话再次响起。   两次都是网络虚拟拨号转接,技术根本无法追踪源头。   这次狗哥很简单直接的告诉了周斌,他要剩下的东西,藏在哪里怎么样取得。   周斌按警方授意,说出了藏匿地是自己名下的其中一套住宅,另一边叶锐带着人立刻出发了。   与警方的分秒必争不同,那通电话之后,狗哥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任何动静。   顾添连着两宿没回家了,就算住在市局旁边,他也不敢松懈半分。   他知道,和犯罪分子的较量中,越是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越是暗潮汹涌。   起先他还赶谢悯回家休息,谢悯坚决不走,一大屋子人几乎都没回过家,在岗位上连续奋战了几十个小时。   深夜,位于市郊某个小区的夜班保安完成了例行巡查,两个保安在大门的值班亭完成了短暂的交接班后,下班的保安径直回了宿舍,而刚上班的保安关上了玻璃窗,坐在椅子上压低了帽檐,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岗亭背后,低矮的金属栅栏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咚」。   关上了玻璃窗和门的保安完全没有听到这声异响,就算听到了,可能也以为是野猫活动。   如鬼魅的黑影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到了一栋八层建筑物前。   全小区一共五栋楼,这一栋是最低的,其他都是十几层。   黑影左右环顾了一圈,双手搭上了粗壮的排水管道。   光线不佳的深夜,黑影手上的白色乳胶手套如同准星,精确定位了他的行动轨迹。   不到两分钟,他翻上了第二层楼梯间的走廊窗户。   一楼带密码锁和监控的入户门,此刻成了他前进路上的摆设。   没有丝毫意外,他走到了四楼一户门前,从裤兜里掏出工具,不消五分钟拨开了入户门锁。   走进屋子,他没有开灯,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地板,手指捻了捻,沾上的灰裹成了条。   他放心的打开小手电在屋子里照了照,阳台没有关紧的推拉窗透进来微风,吹得薄纱窗帘一晃一晃。   走进房间,床上铺着的被子平整,轻轻一拍,半空中扬起了尘埃,呛得人几欲咳嗽。   他拽着床尾往外拉了拉,沉重的双人床纹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拽。   “嘎……”   一声闷响,床挪开了那么两三厘米的空隙,他走到床头试了试,空隙刚好卡进去手掌。   他侧着身子慢慢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塑料袋,两指夹出来打开手电一照。   裹满灰尘的塑料袋难以掩饰金灿灿的反光。   那是财富的光芒……   ——   “又进网吧了,出来就去隔壁打包了一份炒饭。”   “跟着的,确定没和其他人接触,没有交接任何物品。”   “打开了视频网站,看电影呢。”   工作群里,狗哥的每一次动作,连起身,换个姿势都被汇报了出来。   他拿到那包东西后,并没有离开逸林,而是找了个乡村结合处的网吧,极尽忽悠之能,避开了网管非要他提供身份证件才能上网的要求。   他选了最角落的一台电脑,在这家网吧里待了两天多,吃喝拉撒睡都在网吧里……   刑侦支队的干警,除了顾添和谢悯,叶锐,几乎每一个人进去了网吧上了或长或短的网,卓一鸣直接成了网吧的临时网管,黄玲玲画着连眼睛都看不清楚的大浓妆,穿着网购的39元包邮的飘飘仙女裙,当起了网吧的收银员……   为的就是严防死守狗哥和第二人接头,转移物品。   “他在等人来接头?”叶锐疑惑。   “不,他在确定没有被人跟上。”顾添说。   “警方的人?”   “不,除了他自己的人,其他都是敌人……”谢悯语气淡然。   顾添看了一眼时间:“五十多个小时了,他的耐心快到极限了……”   “哦?”谢悯一挑眉。   顾添指着监控里,电脑桌角上的那碗炒饭。   绿色的芥蓝粒,暗红色的牛肉碎,翠绿色的芹菜粒和颗粒分明的米饭混在一起,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但是就是这么一碗隔着屏幕都让人闻到香气的炒饭,打开后时间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了,热气已经没有了,却只是被扒拉了几口。   焦躁的状态下,人是没办法安心吃完一顿饭的,所以苟哥现在应该开始着急了。   作为网管的卓一鸣能够实时监控苟哥的电脑上所有浏览记录,从他进来后就干了三件事,听歌,看电影,玩电脑自带的小游戏。   扫雷,翻牌,接龙……   任何需要注册,输入密码登录的软件,他一个都没有使用过,更别说什么社交账号。   他身上也没有带手机,所以除非靠脑电波联系人,他是没有可能联系上任何一个人的。   “看样子可能要动身了,我先去准备吧?”叶锐建议。   顾添一个好字,决定了叶锐的方向……   ——   “买单。”   趴在桌上装睡的黄玲玲,抬起头,伸手揉了揉眼睛,本来就已经掉色的睫毛膏把眼圈染得更黑了。   苟哥一愣,盯着黄玲玲的眼睛,完全忘记了坐在这的人已经换了……   黄玲玲张大嘴打着哈欠,抹的红通通的嘴唇撑成了一个半晌合不拢的圆。   她闭上嘴,嘟嘟啷啷点了几下鼠标,不耐烦的报出了总价。   苟哥掏出钱放在台面,黄玲玲拉开抽屉,把找零扔到他面前,又趴了下去。   “人已离开。”   “出来了,沿着小路步行,附近没有车。”   “骑摩托的,开小车的轮着过去,开慢点……”黑车司机立刻上路。   工作群的消息一条条蹦出来,外面的干警成功跟上了狗哥,黄玲玲立刻坐直身子从兜里掏出证物袋捡起了台面上的钞票。   卓一鸣看黄玲玲的动作,疑惑:“你捡这钱干嘛?验指纹。”   黄玲玲嗯了一声小心的合上了袋子。   “人抓到不就可以采集比对了吗?要是没抓到,才用……”   卓一鸣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被黄玲玲狠狠瞪了一眼:“乌鸦嘴!”   狗哥走出网吧后,却并没有着急离去。   他在附近漫无目的的晃悠,一会往东,一会往北,晃悠了不段的时间,完美避开了警方给他安排的一辆又一辆各色交通工具,最终拦了一辆正经的出租开向了远方。   ——   黑漆漆的海面上,一艘渔船在海上摇摇晃晃,叶锐抱着笔记本缩在狭小的船舱里,不断更新他目前的定位。   忽然船身一斜,紧接着不太灵光的船舱门被猛地拉开。   叶锐抬手虚挡了下强烈的灯光。   “开那么大灯,你是恨不得暴露我吗?”   “嘿嘿,师父,我来接你的。”卓一鸣调暗了头顶的小探灯,弯下身子帮叶锐收拾一桌的事物。   半个小时前,狗哥上了海边一辆摩托艇,没遮没挡看起来目标明显,但是警方的人只能远远看着他破浪而去……   跟上去,就只能抓住他,放出去可能被他跑了,也可能吊出一窝。   幸运的是,他离去的海边距离警方布控的地方并不远,所以附近的叶锐不用继续窝在小破渔船上排兵布阵,他需要换一辆更好的渔船晃悠悠开出去,来一场午夜海上偶遇。   摩托艇续航能力并不强,狗哥中途必定会换别的船只,叶锐指挥着渔船加大马力在海面上来回搜寻,终于找到了被抛弃的摩托艇。   摸一把发动机还有些烫手,众人斗志再次高涨。   叶锐在海上飘了十几个小时,借助海上雷达扫描,和多艘正经船只擦身而过,终于在又要迎来天黑的傍晚碰到了可疑的大型渔船。   表面看起来是渔船,但是甲板上干干净净,捕鱼的工具都收捡的好好的,船舱上倒是靠着几把钓鱼竿,明显是休闲用途。   船舷外多了一个不应该属于捕鱼船的附属品:改装过的大马力逃生气阀。   确定了可疑对象,顾添却让叶锐远离,并且没有安排行动开始。   “其他船只往这个方向靠拢,一路上注意下有没有别的可疑目标,运送人那种。”   顾添一句话,谢悯明白了,他是怀疑狗哥的人马并没有聚齐,所以还要给狗哥组建团队多一些时间。   叶锐举着望远镜的手都酸了,还没瞧见船舱有人出来,更别提撒网捕捞了,安静诡异飘在外海的捕鱼船消极怠工得可疑。 第111章   天色再次暗下来, 卓一鸣拿过望远镜示意叶锐去休息,他来盯着。   那艘渔船就像一艘弃船,这么久了一个人都没出现过。   叶锐和卓一鸣啃着面包方便面, 喝着都快被海水染出咸味的矿泉水, 在海上飘了两天多, 终于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达声。   更远的海边开来了一艘改装快艇,上面坐着几个背着旅行包的男人。   几天没见着人的渔船舱门打开, 走出来了几个人,最后出来的正是几天没露面的苟哥。   一声令下, 顾添带着多个部门的联合支援登上了停在岸边的一溜快艇。   捕鱼船在上人后,结束了原地打转的轨迹, 开启了发动机, 摇摇晃晃开向了外海方向。   突突突的发动机声音带着海浪的哗哗声, 连绵不绝,在耳朵都要震聋之前,顾添终于和叶锐成功汇合。   此刻天色再一次的暗了下来, 不消一会, 海天将融为一体, 再次陷入无边的黑夜。   黑夜是最容易让人放松的时间, 也是所有罪恶完美的隐身衣,船舱里密密麻麻挤满干警, 大家伙反复商榷细节,制定最适合的抓捕方案。   “船上肯定有武器, 说不定还有重型武器,登船必然不会顺利。”谢悯一句话点出了此次抓捕行动最难的部分。   船上的人不能死, 船也不能炸毁, 船上他们不知道的模样是这些犯罪分子定罪的依据。   “我和谢队带两队人从一头一尾上船, 往中间包抄。”   “上船后,寻找通道,迅速控制甲板上下。”   “海面其他队不要压得太紧,给他们包围不严的假象……”   “医疗支援随时候命,如果有伤员根据情况立刻救治。”   “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顾添说完环顾一圈,还没说话,叶锐主动要求承担海面的围捕工作。   “行!叶锐,你负责海面。我们上船后,有任何人跳船,你立刻实施追捕。只要不打死,一切好办!”   严密的部署结束,海面早已一片漆黑,时针缓缓移向十一点。   一直盯着捕捞船的干警回报,大约在晚上九点过捕捞船关掉了最后一盏灯,应该也关掉了马达,此刻如同一个庞大的怪物,在海面上缓缓飘动,位置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顾添举起了望远镜:甲板上没有一个人,驾驶舱里一片漆黑似乎也没有人。   “关掉照明!”   “全速前进,准备登船!”   黑夜里,叠加起来的发动机声音传到了海面方圆几百米,捕捞船上的人很快察觉了动静。   船舱门打开,几个人冲了出来,拿着照明往海面一照,立刻提起枪对着水面乱射。   顾添和干警门趴在甲板上,顶着密集的子弹一面喊话,一面凭着听力辨别对方的方向举枪回击。   双方在黑暗中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枪林弹雨没能阻止警方前进的步伐。   警方派出的人数超过了对方的想象,没坚持几分钟,对方火力明显被压制,顾添和谢悯带着人趁机从船头船尾成功踩上了甲板。   警方登船后,支援的船只上迅速拉开了照明,捕捞船的每一条桅杆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船上脚步混乱,到处是逃窜的脚步声,顾添一脚踹开船舱门,立刻侧身贴在了旁边掩护。   「砰」一枚子弹飞了出来。   紧跟其后的干警贴在门的另一边,顺着半开的门缝迅速朝里开枪,子弹打在天花板,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是逸林市公安局。”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从宽,负隅顽抗,当场击毙。”   支援船上架起了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政策攻心。   黑夜中,正义的喊声不间断传达到这片海域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水下几米。   船舱内的动静小了,顾添不敢掉以轻心,举着枪侧身往前挪了一小步,高声对里喊话。   “开灯,放下枪。”   「啪」船舱内灯光亮起,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左侧的干警大推开舱门,举起对准舱内。   顾添举着枪小心翼翼站到了门前,四个男人举着双手站在里面,地上是他们刚扔出来的。   空荡荡的舱内连把椅子都没有,顾添厉声呵斥询问其他人,一个男人指了指甲板下面。   “双手抱头弯腰挨个走出来!”   顾添一声呵斥,见对方犹豫,再次对着船舱顶部开了一枪。   四个男人再不敢犹豫,规规矩矩抱着头佝偻着身子走出船舱,任由干警给他们带上了手铐。   “有人跑了。”   有人喊了一声,突突的发动机声音再次响起,海上有叶锐负责,顾添十分放心,带着人掀开甲板,顺着简易悬梯走下了底舱。   明晃晃的大灯下是一应俱全的各种仪器,工具。   桌子旁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举着手。   底舱内的一切看似就这么轻易结束了。   排除潜在危险后,干警开始清点台面上的东西,顾添正准备去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甲板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跑步声,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枪。   奔跑的人还没到,急促的喊声先传了下来。   “顾队,顾队。你在哪?”   声音又急又慌,顾添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他叮嘱了两句抬脚爬了上去,他拉住了慌慌张张的干警。   “海上出事了,叶警官和谢队……”   后面的话顾添没有听仔细,一路奔了出去。   船的侧面,通往外海的方向,叶锐按他的要求布了一个有漏洞的包围圈,即使再此刻海面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依稀能瞧出叶锐的布局。   更远的海面上停了几艘快艇,其中两艘翻了,水里泡着不少人。   他顾不得问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扎进了海里。   他沉入海平面以下,努力睁大眼睛,远处的手电筒的光一束束探照下来。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他游了一段仰起头,看到了前面两个湿漉漉的头靠在一起。   他迅速划动两下赶了上去,一拍肩膀,回过头的是谢悯,他松了口气。   当他看清旁边双眼紧闭,身周海水都被染红的人是谁是,刚松下去的气立刻提了起来。   “叶锐怎么了?”   远处游过来帮忙的干警也刚好抵达,船只放慢速度缓缓靠了过来,浑身湿透,手臂冒血的卓一鸣被人扶着站在快艇上焦急的打量着海面。   在大家伙的帮助下,谢悯将叶锐小心翼翼送上船。   谢悯跟着迅速爬上去,对着泡在水里还没来得及上船的顾添只说了一句话。   “我送去医院,你放心,这里交给你了。”   顾添脑子里嗡嗡嗡还没彻底清醒,载着叶锐的船已经马力全开,冲了出去。   顾添被人从海里拖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血红色强制从眼前剥离。   “跑的抓到了吗?”   “都抓到了,交火有受伤。”   “我们有几位同志受伤了。”   “我知道有三四个。”   顾添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他想要仔细问问叶锐的情况,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仔细道来。大概知道的就是苟哥带着人坐改装气阀逃走,叶锐和卓一鸣带领大家一起追捕。   过程中,双方不断交火,对方见逃跑无望干脆开船狠狠撞了过来。   船只躲避不及,几位干警落水,其他干警迅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抓捕苟哥等人,其他干警施救。   等到落水干警被救起来,海面没人了,大家发现少了个人。   叶锐不见了。   正在大家焦急的时候,谢悯不知道什么时候入水,托着叶锐浮出了水面。   捕捞船上的局面已经完全被警方控制,现场抓获的违法分子背拷着双手,全部蹲在甲板上排了一排。   干警和法医,技术,正在船上的每一个角落搜集物证线索。   搜证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待到船队开回逸林市海边,天色已经大亮。   一身白大褂染成了灰色的苗宇手里提着一个内壁带着海水的证物袋在顾添眼前晃了晃。   “苟哥裤兜里搜出来的,随身带着三副可是小心谨慎的得很。”   沾满海水的白色乳胶手套摇摇晃晃仿佛如送葬队伍上的招魂幡,顾添看得眼圈一红。   苗宇把证物袋往身后一藏,拍了拍顾添干透的肩头:“放心,叶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添掏出手机,收件箱里躺着谢悯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手术进行中,一切顺利,你放心。”   开船逃走的是苟哥和另外三个陌生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所有受伤人员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船上抓获了十几名嫌犯。   顾添把审讯工作安排了下去,实在坐不住顶着一头湿了又干紧贴着头皮的乱发赶去了医院。   省一医院的手术室在顶楼,这会还没到上班时间,医院里人烟稀少,顾添小跑进电梯,手指不断戳着关门键。   电梯门开,幽深的走廊上灯光昏暗,尽头的灯箱亮着三个红得滴血的大字:“手术中”   谢悯手揣在裤兜里站得笔直,卓一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单手抱着头,另一只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陪同来的其他干警率先看见顾添,叫了一声。   谢悯回过头,灯光映照在他的侧颜,脸色苍白,神色严峻。   卓一鸣抬起头,双目红肿,干涸的泪痕糊满了脸颊。   顾添走过去拍了拍卓一鸣的头顶:“你师父福大命大,没事。”   “嗯……”卓一鸣一声嗯没收住,眼泪又再次滚落。   瞧见卓一鸣这样,顾添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谢悯短信里说的没事。   “医生怎么说?”   谢悯瞟了一眼卓一鸣:“没事,先做手术取子弹,然后术后看恢复……”   “一鸣你伤哪了??”顾添询问卓一鸣伤情。   卓一鸣举了举右手:“子弹从手臂侧面打过,伤了一点骨头,没有大碍,医生说问题不大。”   “当时究竟怎么回事?”顾添还是想要急切的知道当时的情况。   卓一鸣抹了一把眼泪,说话声音仍旧带着哭腔。   “我和师父一艘船,苟哥他们开始只是逃跑,我们接近后,他们开枪。但是天黑,双方都没开照明,打的不准,后来我们应该是快要接近他们了,他们忽然调头撞向了我们。船翻之前,我看到师父手臂有血,才知道他中弹了,但是他一直没说……”   卓一鸣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狠狠抹了一把:“我想伸手去抓他,没抓住。船一下就翻了,两艘船都翻了……”   “师父不见了……”   卓一鸣手掌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溢了出来,他不断重复低语:“他受伤了怎么不说呢,怎么不告诉我呢……”   顾添摸了一把他的头顶:“你受伤了不也是没有说吗……”   呜呜呜的哭声取代了喃喃低语……   电梯门再次打开,闻讯而来的王局疾步走了过来。   不等王局开口,谢悯把目前警员的受伤情况再次汇报了一遍,顾添这才知道,他们一共有五名干警受伤。   除了躺在手术室的叶锐,包括卓一鸣有四位干警中枪,不过好在都是轻伤。   顾添听到谢悯说已经通知了叶锐的父母,立刻警觉起来。   “叶锐的伤很重?为什么要通知父母。”   王局睨了他一眼:“都进手术室了,不通知父母,万一……”   后面不吉利的话,王局生硬的咬了下来。   手术室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没有明显的血迹,这一点让顾添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手术很成功,两枚子弹已经取出,脑部的淤血也已经彻底清除。很快就能出来了,不过要先送ICU,直到度过术后危险期。”   顾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112章   过了一个多小时, 头上包着厚厚纱布,身上插满管子数据线的叶锐被推了出来。   他们只被允许远远的看一眼,叶锐双目紧闭, 嘴唇紧闭, 毫无血色。   “师父……”卓一鸣想要扑过去被顾添拦腰抱住。   护士立刻推着病床进入了专用电梯。   银色厢门缓缓合上, 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卓一鸣的呜呜哭声。   电话再次响起,苟哥和船上的另外几个人伤口已经处理完毕, 这会情况稳定,随时可以开始审讯。   顾添挂掉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 谢悯先给他安排了。   “你去审问,我在这里等叶锐的父母。”   “我……你……”   顾添嘴唇动了动, 还没说出成型的句子, 谢悯好像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你去吧, 我相信你可以。”   顾添回到办公室,除了苟哥一起出逃的四人,其他人的审讯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他在底舱发现的三个白大褂年轻人, 身份是国内大学的在读研究生, 专业涉及药学和化学, 他们自述是被人以付费分析研究的名义带来的。刚到还没开始工作就被抓了。   通过查询他们的各种通话记录, 联系他们的人正是和苟哥坐船出逃的人之一。   顾添皱着眉头一摸裤兜,空的, 拉开抽屉稀里哗啦翻了一圈从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包没开封的香烟。   他撕开玻璃纸叼了一根进嘴里点燃,刚吸两口, 黄玲玲拿着技术刚出的报告走进了隔间。   她瞟了两眼顾添嘴前明明暗暗的红点,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你不是说, 办公室抽烟, 罚款五百吗?”   顾添手一顿,愣了一下拔出香烟熄灭,末了还说了句「抱歉」。   这下轮到黄玲玲愣住了……   “你也别太担心,锐哥肯定没事的……”   顾添指了指黄玲玲手里的东西。   黄玲玲立刻递了上来,并且陈述了自己的总结。   “经过技术鉴定,渔船上缴获的枪械都是土制枪……”   “土制?”顾添眉头这下是彻底解不开了。   “对,土制,组装,改装……”   黄玲玲说完见顾添没有疑问,接着继续汇报。   “现场查获了合成冰/毒所需要的必备原料5KG,现场的化学仪器中提取到了冰/毒残留。通过现场勘查结果,可以确定这是一个长期的制毒窝点。”   “另外,苗苗说他们拿到了对方的解析公式,没一个对的……”   顾添说了句知道了,问黄玲玲苟哥他们的情况。   “苟哥小腿有中弹,不严重已经取出。他们几个人主要是撞船时受的皮外伤。目前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三个人已经送回来了。医生说苟哥再观察一下,没问题就给弄回来。”   顾添暗骂了一句脏话,他们要留活口,对方却是下死手。   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吓得黄玲玲一跳……   “安排审讯,先审和狗哥一起出逃的那两个人。”   顾添站在一墙之隔的观察室里,指挥着三个审讯室同步进行审讯。   这三个人比当场投降的三个人明显狡猾很多,光是问名字信息就废了不少功夫,不是编造假信息,就是顾左右言他。   若不是痕检,法医们的工作细致入微,从制造BING毒的原料桶,仪器等多处取得了三人的指纹,怕是他们连上船目的都会一口否认。   联系三个年轻人的是昨天逃生阀的驾驶者,他表明一切都是按苟哥的要求进行,昨天调头是苟哥要求的,他听觉有缺陷,听不到太远的声音,所以直到撞船了才晓得海上还有其他船。   对于他们的一再狡辩,顾添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听觉有没有缺陷,法医一验便知,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假话一点涌出都没有。   一次审不出来,还有两次,总会把他们所有罪行夯牢。   结束审讯,已经是下午时分,顾添拿着鉴定痕检送来的厚厚一沓化验报告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苟哥小腿上缠着白纱布,被锁在审讯椅上,神态自若,镇定异常,看见顾添走进来眼神里毫无慌乱。   顾添停留在了审讯椅旁边,一把抓住苟哥的左手反了过来,因为带着手铐所以他的手并不能提得太高。   顾添的目光扫过他的五指,苟哥意识到不妙,挣扎着想要脱离顾添的禁锢,顾添的手像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了苟哥的手腕。   “你做什么!”   顾添的眼睛盯着苟哥左手食指一道淡淡的白线:“恢复倒是挺快,那么锋利的刀划过流了不少血,刀口都要看不见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添扔掉苟哥的手腕,慢悠悠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一点迂回都没有,直接问苟哥为什么要杀齐耀。   “我没杀人。”苟哥矢口否认。   顾添举起了DNA对比报告:“你是不是以为,你手指的血和齐耀脖子的血混在一起,我们就分不出来谁是谁的了?”   “就算一百个人每个人滴一滴血到鱼缸里,再弄点鸡血狗血,鱼血进去,我们的法医一样能把十个人的DNA验出来。”   “不过就是费点功夫的事,几个月过去了,我们什么验不出来?”   “你自己留下了什么痕迹你心里若是没数,我们可以一件件帮你回忆!”   这份DNA就是苗宇当初给他们的好消息,让他们放心大胆抓人,绝对不会放过坏人的有力保证。   法医们反复检验,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啊,终于从齐耀脖子刀口附近的血液里分离出了两组DNA,一组属于齐耀,而另外一组是另一个人!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任何抵赖都是徒劳,苟哥交代了杀害齐耀的事实,但是齐耀案中的疑点却并没有全部解开。   苟哥和齐耀相识于几年前,源于齐耀的一个大客户介绍,当然不用说都知道,那位大客户是个瘾君子。   齐耀给苟哥介绍了有需求的用户,从中谋取利益。   十一月,齐耀找到苟哥,说自己得到了一点好东西,想要出手,但是这东西太过稀有,希望通过苟哥帮他寻找安全稳妥的销路。   在苟哥精心安排下,齐耀认识了瞎子。   “为什么选中瞎子?”顾添打断了苟哥的陈述。   瞎子落网时,几乎没有抵抗,什么都交待了,可不算是精灵的主,所以苟哥为什么会选择瞎子?   苟哥嘴角一挑:“垃圾山那个地方,都是垃圾。他们都不算人,只要给点甜头就是主子,没什么情义道德可言。在那里钱不是硬通货,只要有让他们HIGH的东西,你就掌握了垃圾山的统治权。”   “你在那里不止瞎子一个耳目?”顾添这次用的是耳目,而不是熟人。   “对啊,虽然我知道齐耀不懂那里的生态,但是我也不信他们会效忠于我啊。当然目前来看,他们倒都是挺听话的……”   顾添冷笑一声:“他们听话包括听你的话袭警吗?”   苟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警官,我说过了,他们都不算人,是依附于毒品的垃圾,所以神经错乱做了什么事我可控制不了。”   顾添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交待!”   苟哥最初并不太想帮齐耀找人,他一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稀有货,以各种借口游说齐耀拿出东西给他验验货。   但是齐耀警觉性非常高,并且笃定货肯定没问题,只要有钱的试了一定会要。   货不多,经不起验和试用。   苟哥知道齐耀提防他,怕逼得太紧得不偿失,所以找到了瞎子……   比起这些刀尖上舔血的犯罪分子,齐耀还是天真了,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背地里找到瞎子许诺重金,哪知道瞎子拿了钱转头就告诉了苟哥。   苟哥将计就计,让瞎子假意投诚,取得了齐耀的信任,拿到了最初的少量样品。   瞎子转头就把样品拿给了苟哥,苟哥分走了一点点,其他的让瞎子出去找买家,由此联系上了后来的买家杨铭。   瞎子在苟哥的授意下,从中翰旋,促成了齐耀的送货之行,也是他的送命之行……   齐耀口中的稀缺货,就是至今警方还不知道名字,也还没彻底分析出合成公式的金色粉末。   而所谓的顺风车,不过是齐耀自己给自己下的单,为的是伪装自己的送DU之行。   齐耀和杨铭之死都是苟哥所为,齐耀案就是一起典型的黑吃黑。   但是是谁给了齐耀这份新型毒品,苟哥不知道,目前可能只有九泉之下的齐耀才知道了。   “望北金狐狸KTV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添问。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给他们点货换点安生,换点钱。”狗哥语气不屑,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问的。   狗哥的语气让顾添心中一沉。   “他们卖给谁你不过问?”   “我只要钱,难道还干垄断市场吗?他们接触谁我不可能管,我嫌自己命太长吗?”   狗哥的话等于间接否定了他们从望北回来,跟踪谢悯车的人是他。顾添心中不好不安又增加了一分。   “把你这次出去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交待出来。”   结束苟哥的审讯,已是深夜,顾添安排人把狗哥提供的贩毒相关名单立刻转给了段振鸿的人。他解开领口的纽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电梯。   从回到市局,他没喝过一口水,此刻却不觉得饿和渴,只是觉得十分疲惫,比过去七年都要疲惫。   叶锐在的时候,这种审讯,他两一人一半分工合作,多少奸诈狡猾的嫌疑犯都能被他们快速拿下。   后来谢悯来了,虽然谢悯参与审讯次数不多,还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不过效率也是很高。   今天他独自一人站在这里,面对这些嫌疑人,虽然最大的一个已经被他拿下,但是他仍然疲惫不堪。   他离开市局,马不停蹄冲到了省一医院。   一路问着走上了ICU病房,空旷的走廊,紧闭的大门,门旁贴着醒目的探视时间。   此刻并非探视时间段,难怪没人在此等候,但是谢悯和卓一鸣去哪里了?   顾添拨通谢悯的电话,只响了两声,接起来,电话那头一片闹哄哄,一个带着哭腔的女音声嘶力竭吼着。   “不同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行。”   顾添正要问谢悯在哪里,谢悯挂断了电话,紧接着给顾添发来了一个定位。   省一医旁边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顾添匆忙下楼,到了酒店大厅再联系谢悯,这下人彻底不理他了。他无奈只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盯着电梯耐心等着。   屁股刚坐下去不到十秒,电梯门开,他立刻起身。   打开的轿厢门里,走出了三四个人,没一个是他认识的,他只得又坐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顾添就这么反反复复站起坐下来十几次, 谢悯依然不见踪影,顾添忍不住了再次摸出手机问他究竟在哪里。   这次谢悯回他了:“快了……”   再次度过了煎熬的半小时,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顾添立刻起身, 这次终于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卓一鸣。   谢悯紧随其后, 谢悯旁边是一位个子比他还要高些的年轻男生,他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   虽然也有一两年没见, 但是模样仿佛年轻版的叶锐的亲弟弟,叶枫。   他后知后觉想起了刚才听筒里那声嘶力竭的女声为何耳熟, 那是叶锐的妈妈。   叶枫看到顾添远远叫了一声:“顾添哥。”   谢悯走到顾添身前,说了句:“我们去旁边聊聊。”   四个人走到了旁边安静一点的地方, 顾添还没问什么事, 叶枫先说了起来。   “谢队,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哥哥好,我会尽量劝说我妈妈同意你们的建议。”   “但是希望你们就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在一切有个暂时性的结论前, 都不要再提了。”   “把这个事情交给我, 我去说服我的父母, 好吗?”   “我们都是为了哥哥好, 等我妈妈气消了,会理解你们的。”   谢悯默默点了点头, 拍了拍叶枫的肩膀:“今天你也辛苦了,舟车劳顿, 早点回去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联系我们。”   叶枫轻轻的嗯了一声, 转头看向卓一鸣。   “一鸣哥, 虽然我没见过你, 但是我听我哥总提起你,你不要太担心,我哥哥那么要强,一定会没事的。”   走出医院,谢悯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卓一鸣塞了进去。   黑夜里,红色的车尾灯急速消失在视线中,顾添从刚才到现在悬着的心揪得更紧了,叶枫的话里透露了很多不好的信息,到了这会只剩下他和谢悯,他却不敢追问了。   “我们走着回去吧,就不打车了。”谢悯手揣进裤兜里,抬脚走向家的方向。   顾添不问,谢悯依然将今天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叶锐中了两枪,一枪在手臂,一枪在腿上,这两枪并不致命。但是却影响了叶锐的灵活度,导致在撞船发生的时候,他躲避不及,头部重重撞到了船舷,昏迷后落水。   虽然谢悯及时捞出了他,但是叶锐被撞昏迷落水,仍然导致了脑部淤血和短暂的脑部缺氧。   今天下午,经过专家组联合诊断认为,如果术后一周内,叶锐没能苏醒恢复意识,那么叶锐可能进入一段无法预估时间长短的昏迷期……   “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也许……”   后面的话谢悯没说完,顾添也猜到了,最坏的结局:叶锐永远无法醒来。   “不会的,不会的。”顾添猛地摇了摇头。   “是,我们都相信,叶锐会醒过来,所以今天我说服叶锐的母亲把他留在逸林,接受最好的治疗。”   叶锐的母亲不接受这个可能,认为是逸林医疗条件滞后,她想要立刻把叶锐转到帝城或者龙东接受更好的治疗。   但是叶锐目前的情况不适合搬动,更何况,今天给叶锐动手术的专家,是刚好来省一医指导工作的帝城顶级的教授专家。   而给叶锐会诊的医生也是连线了国内的顶级专家。   叶锐虽然不在帝城,但是目前接受的治疗不输于帝城,龙东任何一家医院。   “叶锐家不在龙东也不在帝城,如果把他送过去,他的父母要么放弃事业陪伴他,要么只能请人。这两点无论是对叶锐本人和叶家都不适合。留在逸林,有好的医疗条件,咱们可以帮忙照顾。就算是请人看护,咱们在省一医也会被特别关照,他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护理。”   顾添说了自己的看法,得到了谢悯的认可,所以刚才顾添到来之前,他极力安抚叶锐父母激动的情绪。   两个人走进家门,客厅的阳台门没关,连日的海风吹得屋里透心凉。   顾添忙着关门,开暖气,等到屋子里稍微热乎点,他忽然想到,对于案情,谢悯好像一直没问过。   顾添走进厨房,谢悯正在水池前淘米,五颜六色,大大小小装了小半碗。   “你在做什么?”   “煮点粥,明早喝。”   顾添「哦」了一句。   “也给你煮了。”谢悯又补充一句,大概是怕顾添早上起来又跑了吧。   “谢谢。苟哥审完了……”   顾添说完又是沉默。   谢悯把洗好的米倒进电饭煲,并没有问结果,而是加快了动作倒水按下按钮,擦干湿润的双手。   等到谢悯站直身体面向他,顾添才欲说还休的讲了第二句话。   “可能和你追查的那帮人没太大关系……”   谢悯嗯了一声“猜到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下轮到顾添惊讶了,难怪他忙着送叶锐去医院,对于审讯进度几乎不过问,原来他早就知道没那么复杂?   “是你上船之后吗?”顾添想了想,谢悯能够在叶锐落水后迅速捞起他,很可能是发现苟哥跑了就追出去了。   “嗯。他们的仪器,武器都太粗糙,不是那些人的风格。”   “苟哥不是外国人,就是望北岛本地人,因为小时候被遗弃,所以是黑户,没有户口。”   “哦?”这个结果倒是出乎谢悯的意料。   “苟哥没有正经上过学,以至于最初只会土语,不会普通话,后来说起普通话也会有些别扭,他干脆冒充外国人……”   为了弄清楚顾苟哥究竟有没有跟境外组织有牵连,顾添让苗宇给苟哥化验DNA的同时,做了基因图谱对比,可以确定苟哥往上数八代都没有外国血统。   且苟哥的基因图谱和望北岛本地人图谱完全重叠。   今天审讯中,对于这个不值得一提的细节,苟哥也给出了撒谎的原因。   “让自己看起来更厉害一点,国内的大毒枭都被抓了,他是国外来的,具有更好的货,更强的能力。”   一切不过是包装人设……   听起来,这本是一个啼笑皆非的借口,但是现在的顾添和谢悯谁都笑不出来,就这么一个连大名都没有的人,让他们伤了好几个人,更是让叶锐吉凶未卜……   “睡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谢悯拍了拍顾添的肩膀,慢慢走向卧室。   谢悯走得很慢,甚至缩短了步长,但是直到他合上房门,顾添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悯洗漱完,躺上床没一会便进入了沉睡,但是他并没有睡多久再次睁开了眼。   刚才在厨房,他着急给顾添时机说话,电饭煲上他按的是预约键还是启动键,他记不太清了……   如果按了启动,到早上,粥得凉了吧?   他立刻起身掀开被子匆匆拉开门,一股热浪扑了过来。   原来顾添回家开了暖气一直没管,这个天开了这么久的暖气,堪比汗蒸,他摸到客厅先关了暖气,又去厨房检查了一番,确定电饭煲没搞错设置这才放心。   谢悯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耳廓一动,听到了一阵不真切的「呜呜」声。   他皱着眉头走到主卧门边,耳朵贴着门听了半晌,确定了不是他的幻听,确实屋里有声音。   他轻拧门锁门开了一条缝,声音更加真切,他没有犹豫摸到床边,床上被子裹成一团,手伸进去摸到了一张湿乎乎的脸。   呜呜声成了清晰的哭声,他撩开被子拖出来蜷缩在里面的顾添,顾添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哭得越来越大声,就像要断气了一般。   他手忙脚乱扯着袖口给顾添擦着满脸泪痕,借着黑暗的掩盖,顾添哭得越来越凶。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要是他醒不过来了,我怎么对得起他。”   “我们毕业时说好了同生共死,我却没有做到!”   “如果我没有让他留在海上,我留在海上去追那些人,是不是他就不会有事了……”   “我对不起他,以前总是凶他。他都让着我,我知道的。”   “他不和我计较,都让着我,他要是能醒过来,我天天给他欺负都行。”   “随便他怎么欺负我都行……”   “他不能就这么谁下去啊……”   谢悯很想说,警察追捕嫌疑人受伤是家常便饭,是犯罪分子的错,不是同事的错,更不是负责排兵布阵人的错。   但是他说不出口,虽然这些年他没有一个像顾添和叶锐那么亲密关系的好友,但是他也明白,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顾添哭了很久,哭到后来困了,睡了过去,他睡着的时候手还紧紧箍着谢悯的腰。   谢悯被迫坐在床上,让顾添睡得舒服一点。   顾添睡得并不踏实,嘴里不时蹦出不成句子的单词。   “别走……”   “回来……”   “危险……”   “别跳……”   闹钟响起,顾添眨了眨眼,睫毛似有阻力,想起来了半夜谢悯过来过。   他收紧双臂,温热熟悉的触感,谢悯一夜没走。   这个认知让他跌到谷底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顾添坐直身子,哑着嗓子说了个「早」。   “你收拾下出来吃早饭。”谢悯起身离去。   顾添收拾利索走进餐厅,明亮的光线下,双眼肿得像桃子。   谢悯一愣,小声说:“你眼睛要不要敷一下……”   顾添烦躁的抓了一把没抹发蜡的头发,自暴自弃地说:“算了,不管了。除了叶锐也没人敢笑话我……”   两天时间里经历了同事受伤,抓捕凶徒,审讯艰难的市刑侦支队众人,比以往任何时候上班来的都更早。   当顾添顶着一双核桃眼踏进大门,本来安静气氛低落的办公室里,大家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包着手腕的卓一鸣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在后面的谢悯轻轻对大家摇了摇头,众人抑制了询问的冲动。   顾添走进隔间,卓一鸣忍不住跑来拦住了谢悯。   “没事,你师父没新的情况。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休息吗?”   卓一鸣抹了一把鼻子:“这点伤不算啥。师父不在,我要自觉,要不,他醒了就不认我了……”   刚过上班点,谢悯准备亲自提审昨天抵死不认的三人,而顾添也准备对苟哥进行第二轮审讯。   虽然昨天他们的个人信息没有透露零星半点,不过经过技术部门的查询,以及各地警方配合,依然查到了三个人准确的身份信息。   谢悯走进第一间审讯室,海东某三流大学化学系的老师汪某,也是负责联络那三位新人的主力,自称耳朵有疾的逃生阀驾驶者。   汪某听见开门声,回身看到谢悯后,目光一直钉在谢悯脸上,跟随着谢悯走近,落座。   谢悯瞟了一眼他的户籍档案,嘴角一挑:“你认识我?”   汪某紧锁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你认识我?我想想我们什么时候见过……”谢悯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点了点头。   “应该是之前我代表某企业去给你们学校捐赠教学仪器的时候吧?”   “你究竟是谁?”汪某之前还以为两个人只是长得像,如今看来就是一个人。   “不如我们聊聊,你的制毒生涯,还有关于你知道的其他事情?”   汪某冷笑一声:“我知道的就是,有人要买你的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五百万。”   谢悯一笑:“我就在这里,不过这钱你可能是拿不到了。不如说点有用的……”   “没什么好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进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能定我多少罪,那就看你们的本事。”   汪某说到做到,在之后真的一个字再没说过,誓要负隅顽抗到底。 第114章   每一天的审讯都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嫌疑人被带走休息,而刑侦的每个人还睁着眼睛聚在一起整理线索。   三个人的拒不交代给警方只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确定了真实身份, 他们的行动轨, 社交圈子一点点被扒拉了出来。   所谓的天才制毒的外国人苟哥, 只是在外联络下家的幌子,真正的制作者是和他一起出逃的这三个人。   因为这三人平时有正常的社会身份, 远离鸿远集团犯罪核心,上一次他们成了漏网之鱼却并没有收敛, 反而搭上了苟哥继续从事制毒贩毒。   这一次他们不会那么好运了……   顾添帝城的同学回复了他提出的问题的结果。   阿文明确表示,逸林那次顶着台风还要如期举行粉丝见面会, 是受高人指点, 那个神秘高人是阿文在国外工作时认识的。具体的细节阿文没有过多交待, 警方通过恢复阿文的手机聊天记录查到了对方的下达的指令,以及对方当时用于联络的号码。   号码是国外的,已经停止使用, 没有身份信息。   对于阿文为什么那么听话, 阿文只轻描淡写说, 在这个人的指点下他事业突飞猛进, 所以对方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帝城警方认为阿文撒谎,怀疑阿文所谓的高人可能涉及犯罪集团, 但是无奈没有查到更深入的信息,只能暂时作罢。   顾添把这个结果转述给了谢悯, 谢悯只是耸了耸肩。   这个明知并非真相的结果,大家只能暂时接受。   唯一确定的就是, 阿文顶着台风天出来如期举行活动, 并不是什么爱岗敬业心疼远道来的粉丝, 而是要给陈平和李涛见面制造混乱的场面,让他们摆脱警方的跟踪监控。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个目的,他们达到了!   同时也说明这张罪恶之网比他们想象的拉得还要大!   每天结束工作后,无论多晚,顾添和卓一鸣一定会坚持去趟医院,叶锐还躺在ICU里,他们见不到人,在门口晃一圈,透过偶尔进出的医护人员推开的门,远远看一眼也好。   为了避免刺激叶锐的母亲,顾添一直没有和他的爸妈碰面。   又一次深夜,三人走出住院大楼,卓一鸣问起谢悯,最近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再去检查?   “嗯?”顾添一惊,终于想起,那天谢悯泡在冷冰冰的海水里,托着叶锐游了一路,而他却完全忘记了谢悯也是个病人。   “没事,那天检查结果出来问题不大,对比之前的检查,有的数据还好了些,医生给我开的药都减量呢。不用担心。”   谢悯轻描淡写打消了卓一鸣的顾虑。   待到卓一鸣走了,顾添手一伸叫谢悯交出手机。   谢悯掏出手机刚递了出去,立刻又收了回来。   “你干嘛?”   “自己把检查报告交出来。”顾添还是不放心,毕竟他已经被骗过太多次了。   谢悯没有犹豫,打开APP,调出报告递给顾添。   顾添捏着手机,一路走一路看,进家门了还没翻完,谢悯皱着眉头瞟到刚打开的报告日期是一年多以前的,他一把夺过来手机。   “够了啊。窥人隐私不道德……”   “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检查?毒物检测?还有你的胃镜,肠镜,怎么明明没什么病变,却做了好几次?谢悯你身体究竟怎么回事?”   顾添刚才看了最新的报告,结论和数值来看确实没有太大异常,他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以前存档的检查报告,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很多检查别说他没做过,连听都没听过,他忽然意识到谢悯的伤,可能不仅仅是枪伤那么简单,甚至身体不好也肯定是因为不同一般的受伤。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谢悯曾经受过的伤,可是越看越糊涂,啥都还没闹明白就被谢悯发现了。   顾添的追问,谢悯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毒物测试,就是怀疑我吸毒呗。胃镜肠镜就是我不好好吃饭导致的呗。”   谢悯敷衍完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顾添的再次追问,甚至连加重的呼吸声都没有,这有些反常,他回身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顾添。   脸色铁青,紧握拳头。   “你怎么了?”谢悯怕顾添驴脾气上来,一拳打过来,他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不说?是不是非要等到后果严重了,才让我后悔?”   顾添捏着拳头,一口气说出来后气呼呼冲进了房间。   擦身而过时,谢悯看清了他眼眶里突如其来的潮湿。   「嘭」主卧门大力的合上,震得谢悯肩膀一抖,他扶在门把上的右手久久没有按下去。   手下有一股力在和他抗衡,冥冥之中告诉他:你现在应该进的不是这个房间。   谢悯轻叹一声,放弃抵抗,撒手转身走进了主卧。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开着,远处的灯光照进屋子,映在了盘腿坐在窗边地毯上的顾添的脸上。   绿色,黄色,红色……   每一种颜色划过,那张脸巍然不动,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彻底收干,双目虚无的看着远方,没有聚焦。   谢悯走过去,单膝跪地蹲在他的身后,想要抬手搭上的他的肩膀,抬了几下最终放在了顾添手旁的地毯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身体虽然不能算非常好,但是也是没有大碍了,不信的话,明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找赵医生全部再做一次检查。”   谢悯说完,顾添没吭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你要不信,就你说查什么,我就查什么。查到你满意为止……”   谢悯良好的态度并没有缓和顾添的情绪,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蹲一坐保持了不短的时间。   谢悯腿麻的快要失去知觉时,顾添终于说话了。   “谢悯,可能你觉得我幼稚。我今年就三十岁了,可是还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我知道我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如果成熟非要用生离死别来换取,我宁可不要,我宁愿永远活在童年时代,没有离别,没有伤心。”   “就算永远被人指责我幼稚,批评我不成熟,我也不在意。”   “我不想失去你们每一个人……”   顾添语气冷静,仿佛在叙说书里的故事,别人的事。   谢悯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我没事了,我再坐会,你回去休息吧……”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谢悯问。   顾添缓缓转过头,光照不到的地方,大大的眼睛里,黑眼珠一错不错盯着谢悯。   “你能陪我多久?”   “直到你不需要的时候……”谢悯下意识冲口而出,等到他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时,看到了顾添的笑。   顾添嘴角上挑,笑意越来越浓,谢悯却没来由的一阵心里发慌。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顾添说完转过了头,再次望向窗外:“你休息去吧,我没事了。”   “好。”谢悯不再犹豫,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谢悯躺在蓄满热水的浴缸里,热气充满浴室,蒸得他四肢酥软。   连日的忙碌在热力的加持下本应让人昏昏欲睡,谢悯的思绪却无比清醒。   他想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别,没有预告,甚至连哭的资格都没有留给他,最后只给了他一个宣告。   那时他正式进入警队,改头换面去了外地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几个月,期间除了上级联络人,没有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他的行踪。   等到任务完成,他才知道,养大他的刑警父亲,在追击嫌疑人的过程中,突发心肌梗死永远倒在了自己奋斗一生的岗位上。   当同事将父亲送进医院,抢救室门合上前,意识模糊的父亲拽着同事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告诉谢悯,不要影响他的工作……”   大学毕业,入职警队,却没有正式的单位,经常消失音讯了无,他不能说,父亲也没有问。   做了多年刑警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他可能的职业,一面骄傲一面担心,在生命的尽头都不忘操心他的安危。   而他失去的不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更失去了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最终只能抱着冰冷的墓碑无声的哭泣。   那年他不过二十一岁……   就算过去了十几年,想到父亲的离去,他心脏依然像被人猛一把揪起,呼吸无力。   谢悯赶在水凉透前,起身收拾利索穿上睡衣推开了主卧的门。   顾添已经睡了,被子卷成一条孤零零的躺在大床中央。   他后悔过来匆忙,忘记了带被子。   “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不需要人陪。”顾添倔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谢悯干脆抬脚,几步迈上床,脚踩在床垫上陷下了一个坑。   他一把揪住顾添的被子边缘:“我说你需要就需要,给点被子来。冷……”   顾添嗤了一声,掀开被子甩开来,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悯。   “霸道!”   市局忙忙碌碌了十几天,苟哥连同周昂,周斌等人的卷宗总算整理的事无巨细,明明白白。   谢悯和顾添再次仔细检查了最后一遍,签字移交检方。   从12月开始,涉DU的几起命案,总算告一段落。   顾添松了一口气,如今压在他身上的就只有叶锐还没醒这事了……   刚想到叶锐,顾添手机响了,是叶枫发来的信息。   “顾添哥,你今天有空吗?我妈妈说想见见你……”   “我马上来,你告诉我地址。”顾添捧着手机起身,急匆匆往外走,连谢悯的招呼都没听见。 第115章   叶锐父母来了这么多天了, 顾添一直没见面,一方面心有愧疚觉得无颜面对。   另一方面也怕见面无可避免要提起叶锐的后续安排, 怕刺激叶锐父母的情绪。   见面的地点就在酒店的房间, 叶锐的父母坐在套房客厅里, 比顾添记忆里苍老了不少。   “阿姨,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叶锐……”   叶锐的父亲摆了摆手,母亲抹了一把眼角。   “别这样说, 他当初选择警察这条路,今天的结果不能说是我们愿意接受的, 但是也是有准备的。”   “叫你来, 是冒昧的想要问问你, 如果叶锐留在逸林,你们局里打算怎么安排?”   虽然叶母主动提出见面,顾添猜到了叶枫可能说动了父母, 但是没想到叶母的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   顾添欣喜之余, 忙不迭做出保证。   “无论是局里, 还是我个人, 会保证叶锐接受最好的治疗,获得最好的医护环境。”   “我最近, 尽量每天都和叶锐治疗团队的专家保持沟通。他目前的身体机能已趋于平稳,身体各项指标, 特别是脑损伤并不是非常严重。因为大脑是非常精密的器官,所以叶锐暂时没有苏醒的原因很复杂。我保证, 在他睡着这段时间, 给他最好的护理, 包括持续的医疗干预,肌体被动锻炼,减轻他苏醒之后的后遗症,尽快让他恢复正常的生活。”   叶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顾添的说法。   “最近我也想了想,也利用我们的人脉找了不少专家,小锐这个情况,其实送出国也差别不大。冷静下来,我们也考虑了你们的建议,确实对于他来说,留在逸林也许更好。放弃一切陪伴他,是我的想法,但是细说起来也是天真,我们手头的工作放不下,年龄身体也耗不起。唯有狠心当不负责任的父母,把他交给你们……”   说到这,叶母再次泣不成声,叶枫起身搂住母亲的肩膀。   “妈妈你别这样说,哥哥肯定也不愿意你们为他操劳,而且还有妹妹需要照顾,现在妹妹都还不知道。哥哥肯定也愿意留在这里,和他的好朋友,同事一起……”   “你们有空就可以来看哥哥,我问过医生了,再有一周,哥哥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叶母止住哭声拍了拍儿子的手掌:“行,等到你哥哥转普通病房,没大碍了我们就回去。你也该回学校了,马上毕业了耽误不得……”   “小添,我知道你们很忙,就不耽误你了。阿姨谢谢你,小锐就交给你了。那天你们那个同事,姓谢是吧?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当时我情绪不好,可能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希望他不要记怪。”   “没事,没事,阿姨,没事的……”   关于叶锐后续的安排,顾添算是代表市局和家属达成了一致,他正要起身告辞却被叶枫叫住。   “顾添哥,我前几天在我哥手机上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他定的什么东西到了,在金悦商场?我找不到在哪里,能麻烦你带我去吗?”   顾添神情一滞,立刻接话:“好啊,现在走吗?”   两个人坐上车,顾添却不着急发动汽车,侧转身体对着叶枫。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你爸妈。”   叶枫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顾添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小屁孩……”   “我报了招警考试,亲属电话留的是我哥的,如果之后要开什么证明,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开一下?”   叶枫的要求听起来不算过分,甚至是符合常理,叶锐的事就是他的事,这点小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顾添敏锐觉察到了不对。   他没立刻答应叶锐,而是打开手机查了查……   “胡闹!”   顾添气得喘气都粗了,叶枫被他一吼缩在副驾驶座上,后背抵着门,生怕顾添暴起给他揍一顿。   不查不知道,一查,顾添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今年针对应届毕业生的招警考试报名刚刚开始,考试时间定在7月份,分数公布8月底。   叶枫在明知道叶锐可能接不上电话的情况下,还留了叶锐电话,只有一个可能,他报考警察是瞒着父母的。   两个儿子,一个作为他的好友,战友已经受伤倒下了,还有一个还要他帮忙瞒着父母继续送进警察队伍。   顾添做不到……   “我不能帮你这个忙。就算你说服你的父母,我也不建议你报考警察。”   叶枫一听顾添拒绝了,还没说话,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顾添叹口气,放柔和了语气:“你哭什么?你哥哥现在这样,你爸妈够伤心了。如果你再有点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能再送你涉足危险。”   “听叶锐说,你成绩挺好,学东西快。你为什么不考虑继续深造,之后留校或者考一些技术型的岗位不是更好?”   顾添都不用问,就知道叶枫这小子肯定报的一线岗位。   “我哥以前也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去年过了研究生考试,还有半个月就要面试了。如果我哥哥不出事,我会按你们所有人的期望走下去。”   “但是……”   亮晶晶的泪珠挂在叶枫稚气未脱的脸上,看着柔弱委屈得很,顾添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擦拭他的脸颊。   “但是什么?”   “但是,那是我哥好好的时候。他最担心我了,要是我也和他一样做了警察,他肯定会担心我这做不好那做不好……”   顾添点点头,叶锐就是个弟弟妹妹奴……   “那样的话,他肯定就不敢继续睡下去了,肯定会起来骂我,教我……”   “顾添哥,难道你想看着我哥一直睡下去吗?”   顾添哑然……   叶枫的理由听起来迷信又没有道理,但是他此刻却希望,这个理由是真的成立。   叶锐真的因为担心弟弟,立刻醒来……   “顾添哥,你帮帮我好不好。也帮帮我哥哥,你们那么好,你肯定不愿意看到他就这样下去。我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   顾添沉默了,答应就把叶枫推上危险职业的道路,拒绝好像拒绝了叶锐尽快醒来的美好希望……   这两兄弟,真的是没一个让人省心!   “你研究生笔试过了?报的什么专业?”   叶枫忙不迭掏出手机,打开查分系统给顾添看。   顾添瞟了一眼,笔试成绩不低,排名前三,报考专业也是热门……   “面试,你好好参加。招警考试这边的手续,我答应你帮你出情况证明,如果你哥哥醒了,你滚去读研究生。如果……”   后面的话顾添没说,叶枫懂了抬手抹了一把脸颊:“顾添哥,那你可说话算话,不能利用职务之便阻挠我考试呀,我听说你爸爸……”   叶枫话还没说完被顾添一巴掌盖在头上:“浑小子,你当我们是什么?你当你报考的警察是什么?我们可是公正廉明的纪律部队!你考不上可别怪我卡你,老子要有那本事,我当初还用和你哥考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一签就是十年服务令?”   叶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   顾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汽车开上马路,此刻阳光正好,马路上的人车都多了起来,顾添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开到了金悦广场。   不过他没有叶枫的VIP身份,光是找车位就花了不少时间,等到两个人终于踏进商场大门还没松口气,就被密密麻麻的人潮差点冲散。   顾添一把拽住叶枫的手腕,拖着他走到了边上人少的地方。   叶枫垫着脚看着人最多的地方:“顾添哥,那边怎么那么多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添也纳闷,虽然他每次来都是陪叶枫过来,但是这里的客流都是稀稀拉拉的。   再说了金悦广场这种高端消费的地,怎么可能整的跟超市搞打折一样人山人海。   啥时候逸林市人民的收入高到买奢侈品犹如买白菜了吗?   两个人抱着好奇走到了人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两人身高都超过1米8,所以稍微一抻脖子就看到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商场休息区搭了一个临时展台,背景板上印着:锋哥跨界直播首秀,乐直播带你领略传世臻品。   旁边立着两人的等身海报,一男一女,顾添就看出来模样不错,其他的啥也没看出来。   “这谁啊?”顾添小声问叶枫。   “锋哥是今年火起来的一个明星,直播知道吧?乐直播是专做高端奢侈品带货的一个公司吧。我也是听同学们讲的。”   叶枫说完环顾一圈压低嗓门凑近顾添耳边。   “你看这么多人,应该是付费请来撑场面的粉丝。要不然活动镜头一扫到没几个人,明星没面子。”   叶枫对这些明星活动也不敢兴趣,两个人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避开人群走到了叶锐之前定表的表行。   拿出订单后,柜员将两人请到了VIP休息间,小心翼翼捧出了一个精致的表盒。   盖子打开,顾添瞟了一眼,是和叶锐定的一致,虽然知道价格,但是他还是看不出来这表贵在哪里或者好看在哪里。   叶枫端起表盒,轻声说:“这表挺丑是吧?”   顾添一愣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边服务的三位柜员,他们脸上挂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顾添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叶枫又说了。   “我也觉得挺丑的……”   “这么丑还这么贵……凭啥……”   “顾添哥,你说对吧?”   作者有话说:   叶枫是另一本预收男主,求个收藏。   《追逐(刑侦)》   晏笙结束了海外多年的乏味科研生活,回国第一夜迫不及待去酒吧体验夜生活,遇上了临检。   实习期还没过的新警叶枫,提着他进了厕所,一错不错盯着他:尿检……   入职三年,晏笙升任法医中心主任,下班后去正规足疗放松,撞上了警方扫黄,刚调来的叶枫提起他的肩膀摁在了墙壁上。   次日,两人在办公楼走廊相遇。   叶枫:我们是不是见过?   晏笙:没有,从来没有……   你追逐痕迹,我追逐你;   老「流氓」法医X 新警“小狼狗”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那个, 你哥可能喜欢?”   顾添尽力挽尊,当时叶锐进来几乎没看别的,就问了这只表能不能定, 听说要等三个月到半年, 他犹豫都没有直接刷全款了……   这不是喜欢是啥?   “我哥也不喜欢……他眼光才没这么差……”   顾添不知道三个柜员啥感觉, 反正他是要跪了,这小子不是要来退货怕扯皮打不过, 拉自己来镇场子吧?   叶枫叹了口气合上盖子递给柜员……   顾添抬手想要让叶枫再考虑考虑,叶枫却说话了。   “你们有包装服务吧, 包得漂亮点,送五六十岁老头的, 别用太素净高雅的包装, 俗气好看就行……”   俗气……好看……   这有点难……   不过比起退货来说, 这都不算事……   柜员满面笑容说着包您满意,立刻去取包装材料。   “哎,我爸喜欢这个表, 舍不得买。我妈也说不好看, 然后老头更不舍得买了, 没想到我哥居然给他买了, 可惜不能亲自给他了。”   顾添摸了摸叶枫的头,嘴唇动了动, 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两个人走出表行, 外面比起刚才更加喧嚣,直播活动开始了。   两人都没啥兴趣, 在人群中逆行, 想要尽快远离这人山人海。   一个柔美的女声传来, 顾添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叶枫拽着他回身走向了展台。   “顾添哥,你看到她手上那块表了吗?”   顾添瞟了一眼,他不太懂表,不过以颜值来说,至少比叶锐他爹喜欢那块好看很多。   那表盘上亮晶晶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应该是钻石和各种彩色宝石,奢侈品主播推荐的满钻表应该不便宜。   “挺好看,不便宜吧?”   “嗯,挺贵的,而且据说纯手工所以出产量很低,我哥喜欢这表。他说对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我继承家业后给他买块这表。他就不和我争家产了……”   顾添笑了,拍怕叶枫的肩膀:“你要干警察,这表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所以还是考虑下继承家业吧……”   坐上汽车,顾添忽然问叶枫:“那表多钱来着?”   “三百多万?具体不记得了,官方价和市场价不一样,要是能买到手,反正不便宜。”   顾添了然,和奢侈品包一个路数:“行,我确定我干一辈子肯定买不起,你嘛,继承家业应该可以。”   五天后,叶锐从ICU转到了普通加护病房,他的枪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自主呼吸,有吞咽反应,为了防止他进食呛到,所以依然保留了鼻饲管。   大部分仪器撤去,只留下了最基础的监护仪。   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嘴唇恢复了血色,看上去瘦了一些,就像睡着了一般。   转病房时,刑侦支队所有人都来了,不是怕伤到他,这些人恨不得一人出只手抬着他走。   叶枫站在顾添身边小声说:“我哥情况比之前好多了,我觉得他就快醒了……”   再一次和医疗团队交流后,叶家父母抱着既无奈又放心的矛盾心情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登机前,卓一鸣挨个拥抱叶父叶母叶枫。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守着师父的,以后我每天都给你们视频汇报师父的情况,保证他醒来,你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逸林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刑侦支队的大伙除了市局办公室,如今多了一个固定打卡的地方:叶锐的病房。   每天都有人提着叶枫爱吃的食物,坐到他面前边吃边告诉他,这玩意多好吃赶紧起来。   顾添给叶锐请了两个护理,保证他任何时候身体都干干净净,头发隔天洗一次,身体每天擦好几遍。他两混了这么多年,叶锐比他讲究,比他过得细致。他知道叶锐肯定不能忍受自己身上脏兮兮。   医院里安排了复健按摩,每天都有医师使用仪器或者针灸,刺激叶锐的神经,减缓因为卧床导致的肌肉萎缩。   卓一鸣买了很多按摩的书,休息还跑到盲人按摩店学技术,学完就给叶锐按摩……   周六傍晚,顾添提着谢悯煲了一天的鸡汤走进了叶锐的病房。   卓一鸣把叶锐的裤腿撩得高高的,哼哧哼哧按着他的小腿。   谢悯烫洗着大号注射针筒,顾添盛出鸡汤吹凉。   鸡汤的油面已经去掉,不过气温高了,这温度也不好降,谢悯烫完针筒没事,坐在旁边看卓一鸣伺候叶锐,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   “一鸣,为什么你只按小腿?”   “啊?我刚把按小腿的学全套。”卓一鸣头都没抬,按的哼哧哼哧的。   顾添一斜眼:“刚学的?你拿你师父练手啊?摁疼了,他起来抽你啊。”   “哦哦。”卓一鸣一听,立刻放轻了力度。   一碗鸡汤变得温热,顾添递给谢悯让他给叶锐喂,他继续监督卓一鸣的按摩工作。   “嘿,你这是按呢?还是摸呢?”   “我怎么觉得你借机吃你师父豆腐呢?”   卓一鸣头都没抬,手上又加重了一点力度:“谁吃他豆腐了,年老色衰,我才不要……”   电话响起,卓一鸣掏出来一看,对着叶锐点了接通。   “阿姨,顾队和谢队煲了鸡汤,正在喂师父喝。然后我还准备了一点碎肉粥,用破壁机打烂了,晚点再给他喂一次。你们买的营养品,我昨天收到了,都按说明混在粥里了。然后分成了几份,交代护工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按时间给他吃。”   卓一鸣站在镜头外絮絮叨叨给叶锐的母亲汇报着情况,电话那头是叶母不断的感谢,叮嘱卓一鸣也要注意身体。   虽然叶锐暂时还睡着,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他很快就会醒过来,醒来还是那个生龙活虎的模样。   天气渐热,逸林缓缓进入夏季模式。   厚衣服被塞进了衣柜角落,取而代之的是薄衫。   顾添将主卧床上的薄被收了起来,拿出了蚕丝夏被。   谢悯坐在远一点的椅子上,看着顾添忙忙碌碌。   “诶,你什么时候回你屋?”   谢悯一怔,不知不觉,他主动过来已有月余,不是顾添提起来他都忘了这里本不是他的房间。   “今晚吧,反正天热了……”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顾添狠狠抖搂着被子,薄薄一床夏被仿佛成了迎风的帆,呼哧呼哧。   “我又怎么骗你了?”谢悯坐在椅子上没动。   “你说会陪我到直到我不需要的时候……”顾添铺好被子,叉着腰瞪着谢悯。   谢悯气笑了:“你问我的意思,不就是让我走?”   “不!我问你的意思,是试探你自不自觉,记不记得自己的承诺!果然啊,男人经不住试探!”   “谎言和诺言的区别就是,一个听的人当真,一个说的人当真。我当真了,你说吧,怎么办!”   “谢悯,你得负责!”   “我……”谢悯本想说我负个P的责,想想确实是自己说的没错,他又没撒谎。   “我没不当真,我又没说要搬,你不需要了说一声,省的我死乞白赖非什么似的……”   “我不会不需要的,对你,我永远需要。”顾添说完笑了,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这是叶锐受伤以来,顾添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谢悯也被他感染的笑了起来,需要和被需要。   关掉灯,谢悯理好夏被,薄薄的似乎有点凉,他琢磨着要不要再拿一床,各盖各暖和点,身后床垫忽然一塌,顾添翻过来趴在了他的背后,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了他。   健康男人的体温犹如一个行走的火炉不仅驱走了凉意,更是将温度拔高到了让人有些难耐的地步。   谢悯皱着眉头抬了下胳膊,没能抬动。   “你这是又没吃药吗?前几天睡得好好的,今天是又不会睡觉了吗?”   “前几天才没睡好。别说话了,赶紧睡……”顾添闭上眼,很快传出了不敬业的鼾声。   谢悯再次试图挣脱除了换来更紧的禁锢没别的效果,他叹了口气放弃挣扎。   身后鼾声减弱,顾添终于暂停了不敬业的表演。   “谢悯,我想了想,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还是喜欢你。”   “怎么办?”   顾添没等到答案,等来了均匀的鼾声,比起他刚才高低不定,频率不一毫无真实度的表演来说,明显水准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你睡着了?”顾添试探着扯了扯他的衣襟。   鼾声依然平稳,毫不做作,真实清晰……   “行吧,那你千万别醒……”   顾添小声说着,手上开始不老实起来,谢悯一把捉住他的手。 第117章   顾添不急不恼手上依旧没有放弃捣乱:“你干嘛不继续装睡。我的问题有那么难以回答吗?”   “你让我怎么回答?问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谢悯没好气地说。   “那你接受不接受吧。我也不是想逼你, 就是我觉得……”   顾添不自觉的掐了话头,他觉得什么呢?不是想逼谢悯答应,为什么非要说这些呢?   “算了, 反正你肯定都认为我不要脸了, 不要脸我也要说。我就是觉得, 如果你也能喜欢我。我们可以不可以换个方式相处,不是交往的意思, 就是可以不可以让我在你这里拥有那么一小点点特权。”   顾添鼓足勇气说完了心里想的,虽然颠三倒四, 但是他觉得谢悯能懂。   “顾添,你喜欢过男人吗?”谢悯幽幽开口。   相比上一次, 两个人因为这事的激烈争执, 谢悯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走到现在, 他清楚意识到,他和顾添之间的关系,不是所谓的简单处理就能泾渭分明, 从他搬进这个屋子开始, 甚至更早追溯到他们在金悦广场相遇开始, 很多东西就变了。   无论他愿意不愿意, 他和顾添都被同一张网罩在了其中,要想冲破这张网, 唯有理智。无论案子的结局如何,他不愿意和顾添先起了「内讧」, 关于那些无从辨别对错的心思,情感, 能说通是最好的。   说不通就慢慢说通……   “我没喜欢过别人, 除了你。”顾添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谢悯又问。   顾添一愣, 很不屑的嗤了一声:“我连母乳都没喝过,我上哪去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顾母事业型女性,一口气生了个双胞胎,喂奶是喂不过来的,索性直接让两个儿子喝奶粉……   “你真可怜……”谢悯幽幽地说……   顾添气得一个「你」字刚出口,谢悯立刻补充了一句:“我也没喝过母乳……”   “哦,咱两一样可怜,算是门当户对……”顾添总能什么事情都扯到一起。   谢悯笑了笑,轻抬手腕,黑暗中纽扣脱离扣洞,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顾添撒手撑着床垫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谢悯,你干嘛!”   谢悯没说话,连呼吸声都没有变化,黑暗中独属于织物摩擦的声音持续不断,一点点敲打着顾添的神经。   不长的时间里,他脑子里千回百转,想了很多种可能,唯有一种他不敢想的可能……   十八禁的内容,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的心里,他的假想里……   但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当下的现实里……   那让人纠结的声音终于停止,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捏住了顾添的手腕。   “我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   顾添下意识往后缩,但是那只手掌就像铁钳一般紧紧抓住他盖在了另一片冰凉之上。   手掌紧紧贴着的地方有一条凸起,顾添缩起手指捏了捏,好像是手臂位置?   “这是什么?”   “这条疤是我18岁那年潜入一个犯罪组织,没什么经验,也不能违法乱纪,只能在聚众斗殴中帮老大挡刀来获取信任。这条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18?不是大一吗?”   谢悯一听就知道顾添没听自己说的什么,这重点抓的偏题偏到爪哇国去了。   “我小学初中跳级,考进公大时候16岁。”   “16??报公大可是要体测的,你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当然是考过的,虽然拿不到优秀,过线总是没问题的……”   “你可真是厉害……然后呢?不就是一条刀疤吗?我也有!”顾添手指轻轻挠了两下那条他从没见过的伤疤。   谢悯带着他的手掌上移到了肩膀:“这条疤是抓捕时,嫌疑人负隅顽抗戳的。”   顾添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那条疤的形状,他的手被牵到了下一个地方,咽喉下方的位置。   他的手掌甚至能感受到谢悯喉结的滚动。   “这条疤可能已经摸不出来了,这是在聚众吸毒现场,一个吸HIGH了的瘾君子,先用小刀割伤了自己,然后拿着小刀来割我的脖子,虽然被我发现制止,但是刀刃依旧划开了我的皮肤。”   “当时清醒的人用卫生纸帮我捂住伤口,很快止血结痂。”   “这本是一件小事,直到第二天晚上,有人悄悄告诉我,那个瘾君子好像有艾滋……”   “我没有办法去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有艾滋,我只能跑去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   “急诊医生听我陈述完,告诉我需要去疾控中心,并且帮我电话联系了疾控中心,等我吃上第一次阻断药,距离我割伤已经过去了三十几个小时……”   “还好,运气不错。阻断成功了……”   顾添知道谢悯轻描淡写的语气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当年的无奈和恐慌。   如果退回到一年前,他不敢说理解,但是经历过垃圾山那一遭,他完全感同身受。   谢悯并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牵着他的手摸到了另一处伤口。   “这是弹孔,打穿了,所以子弹没有留在体内,清理起来没那么费事。”   “这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疤,是冲破玻璃窗,碎玻璃扎的。不算严重,就是膈手。”   ……   谢悯缓缓诉说着每一道伤疤的往事,语气波澜不惊,毫无情绪可言,那些时间那些原因,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能记得大概,说起来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顾添的心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到心疼,再到震惊,最后五味杂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除了从胸腔到鼻腔绵延不绝上涌的酸楚。   “这算是最后一次受伤吧。你应该听说过了,本来应该飞向我心脏的子弹因为我提前跳崖,打偏伤了肺和胃。从悬崖上跌落导致我全身多处骨折,因此经历了多次手术,这些有的是伤疤有的是手术疤……”   谢悯说完把顾添的手轻轻放到了旁边。   “明白了吗?我是一个全身没几块好地方,浑身是伤的残疾人。有的疤痕因为太深,影响了皮肤排汗,不过我身体还暂时用不上排汗……所以并不是太难受。但是你是一个触觉,视觉,五感正常的男人。这样一个残废,拿什么来回应你所谓的喜欢?”   “我有什么资格被你喜欢?”   成年人的感情哪有什么柏拉图的纯粹,到最后都会归于肌肤之亲,这样的一个残体如何承载情到浓时的原始欲望。   这是谢悯没说出来的话,他认为顾添能懂。   顾添确实懂了,懂的一句话没说,沉默着……   谢悯叹了口气,抓过了旁边的衣服,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猛的按了下去。   紧接着他手臂的疤痕上触到了一片不真实的温热,当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犹如一尾濒死的鱼儿放弃了挣扎,任由猎人肆意妄为。   顾添小心翼翼吻过每一道伤疤,每一个弹孔,每一处刀口。   他轻轻的反复吻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滴在了那些他没能参与的谢悯的曾经。   我只想吻尽你的前半生,穿过所有枪林弹雨,峥嵘岁月,和你融为一体,替你披上一身铠甲,陪你披荆斩棘,为你遮风避雨。   满身荣耀给你,所有痛苦给我。   在无尽的岁月里,你只需在心里给我留下一方小小的天地,就算永远只能守望你的背影,我也无憾的为你奔赴山海,为你摘下星辰,为你跨过严冬,为你死而无憾。   繁花给你,春日给你,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给你。   包括我炽热的心和至死不渝的情。   顾添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小小声地说:“现在你有资格了。”   “我想问一问,我还有没有资格喜欢你。”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心,你要吗?”   顾添哭到累了睡着了也没能听到谢悯回答「愿意不愿意」,似乎对于他来说,谢悯嘴上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谢悯不推开他就好。   谢悯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鼻腔,好久没这么酸过了。他手盖在顾添头顶,轻轻揉了揉没经过发蜡加持的黑发。   揉着揉着,他嘴角上扬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低头凑近顾添的耳边不轻不重说了句:“傻子。”   清晨,顾添朦朦胧胧,揉着眼角的泪水结下的干痂,昨晚谢悯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耳畔,紧接着是他又一次哭得丢人的然后……   他紧闭眼睛,装作翻身滚去了床的那一边,自认为在谢悯没发现的时候,一跃而起冲进了浴室,砰一声关上门,着急打开花洒,水温还是凉的,他顾不得那些,站在下面淋透了再说,双手使劲搓着脸颊双目,睫毛都搓掉了几根,终于把昨夜泪流满面的痕迹清理干净了。   他等到水温热起来,冲到满身发热快要冒汗了才捞过浴巾往腰上一裹,提着毛巾大咧咧走出了浴室。   谢悯已经醒了,不过他不像往常立刻起身穿戴整齐,而是靠坐在床上,被子搭在腰间,上半身罕见的没有套回去睡衣。   顾添瞟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大早上的,不要勾引我。行不通,今天是工作日!你理智点!”   谢悯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顾添。   顾添装作一本正经擦着湿哒哒的头发,眼睛却忍不住一会瞟过来,一会瞟过来。   谢悯就是故意摆在那里,想要让他看清楚这些疤痕在白日里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所以顾添开始偷看时,谢悯一点遮掩的打算都没有,看,多看些,看仔细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顾添洗完头的程序一般是先拿毛巾吸干水, 然后进浴室用吹风筒彻底吹干。   但是今天他就假模假式低了低头,毛巾盖在头上敷衍的慢慢搓着。   眼睛开始还避嫌一样的偷偷看一看, 然后转一边, 看了几眼发现谢悯没有遮盖的意思, 干脆抬起了头,手捏着毛巾也不怎么动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悯。   如果顾添的目光有实质,谢悯身上必然将留下无数道灼伤, 烧伤,烫伤!   谢悯终于察觉了不对, 扯着被子边缘盖到了脖子下面。   “你看什么呢?”   “谢队, 不是你让我看的吗?我可是很听领导话的, 你让我看,我就看,怎么还错了?”   谢悯语塞, 是他让顾添看的吗?是!   但是他没让顾添这样看啊?   谁知道顾添那狗东西, 能看得像个饿了几天的小狼崽子看见肉, 那眼神他瞧见都觉得心虚。   “领导现在命令你, 滚进浴室关上门!”   顾添纹丝不动:“领导的话不是什么都要听。对的要听,错的……”   谢悯抓过旁边的枕头狠狠砸了过去, 顾添赶在枕头落下前,转身进浴室关门一气呵成。   “错的也要听!”   进入四月, 逸林市的气温就像吃了火药,急剧升高, 刚过清明街上已经有了穿吊带短裙的女子。   顾添还记得谢悯那夜说的, 皮肤有些毛孔因为疤痕增生影响了排汗, 他给谢悯一口气买了好几件桑蚕丝衬衣。   凉爽吸汗,穿在身上滑溜溜,天热舒服得很,哪知道谢悯嫌弃的要死。   理由是,颜值配不上这么浮夸的颜色……   顾添提在手里左看右看,浮夸吗?不觉得啊!   草绿,浅蓝,鹅黄……   最终几件衣服连吊牌都没拆,就送进了衣柜。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顾添又提起了新衣服这茬,招致了谢悯的强烈反对。   “你要真担心我热着,就让我回次卧睡觉吧,一个人睡就不热了,睡眠质量好了,自然身体也就慢慢恢复了。”   顾添语塞,谢悯居然学会了道德绑架,他若是答应了,以后再把谢悯骗回主卧的床上就难了……   他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对谢悯不好,不顾他的睡眠,影响他的身体恢复。   顾添眼珠子一转,行啊,不就是道德绑架吗?你绑架我,我也绑架你。   “这样吧,你不满意的话,咱们逛街重新买。”   谢悯刚要拒绝,顾添接着又说话了。   “天渐渐热了,我觉得叶锐以前的衣服可能也不适合,所以准备给他买几身。若是我不去,卓一鸣破费不好。而且不能网购,网购看不清质量,退货麻烦。得去挑挑。”   “我觉得,你比我心细,而且你可能更明白哪些面料款式适合叶锐,所以咱们得去逛街。”   说起叶锐这茬,谢悯是真没办法拒绝了,就算知道顾添拿叶锐做幌子,但是说的都是应该的,他只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行,咱们去金悦广场吧。叶锐讲究,穿衣服要牌子,不能欺负他睡着了不能选不是。”   谢悯咬牙切齿嗯了一声,去金悦给叶锐买衣服他没意见,但是顾添要是给他买,他一定要想办法推掉!   那里的衣服是他穿得起吗?   “行,那咱们看看明天还是……”顾添正要深入展开自己的逛街计划,黄玲玲站在隔间外,探了个脑袋进来。   谢悯如获救星,立刻招手:“有事?进来说,不着急。”   顾添一回头狠狠给了黄玲玲一记眼刀,黄玲玲视若无睹举着手机坐了下来,还把椅子往谢悯面前挪了挪。   她坐下后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屏幕问:“谢队,这事我们要不要介入啊?或者说要不要管一管?”   页面是V博的评论区,一排阿特逸林公安的评论整齐划一,夹杂其中的还有阿特逸林税务,国家税务的。   看这阵仗,必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网友的杰作。   “有接到当事人的报案吗?”谢悯往下拨,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看的一头雾水,不过既然这么多人阿特公安,肯定是有涉及案件了。   “我刚才问过区里了,暂时没接到报案。”   顾添捞过去手机,翻了下正文,是一个自媒体营销号。   他一向不看所谓的自媒体,按他的说法就是:自说自话媒体,真假难辨。   “说说,怎么回事。”他冲着黄玲玲扬了扬下巴。   既然黄玲玲来问了,那肯定吃瓜吃明白了,不如听听究竟怎么回事。   “起因是那个奢侈品主播叫乐媛的,前段时间跟一个明星一起直播带货,当时好像卖出去了一块很贵的手表。据说是为了福利粉丝,那表几乎没有溢价,按官方发行价出的。然后表被外省一个富豪买了。富豪买来是为了送礼,然后拿到后,听人说品牌可以刻字,他就送去了专柜想要刻字,结果专柜收了表后不到半天就通知他去拿,说这表不是原装,他们拒绝服务。”   “不是原装?”谢悯皱着眉头问。   “对。说是表芯零件有更换……”   顾添虽然不痴迷手表,不过跟叶锐一起耳濡目染了不少,就打算将高端表每个零件都有匹配串码的事给谢悯讲了一遍,哪知道刚开口,谢悯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解释。   “名表怎么验原装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表多少钱?不是原装,那是谁动了手脚?”   黄玲玲哦哦哦了几声,又扒拉出来了一条V博,里面就有富豪的付款记录,表的购买凭证。   金额一栏清清楚楚写着三十二万。   谢悯的第一反应是三十二万万不算贵,顾添敏锐的抓到了黄玲玲说的「溢价」,赶紧打开浏览器,噼里啪啦一通搜索后,得到了这只表的官价和市场参考价。   二十八万和一百八十八万……   溢价一百多万简直就是离谱……   这只表从推出到现在不过八年,又不是什么古董表,也没啥特别之处,为什么涨这么多?   顾添仔细翻了翻各种小道消息,得出了这只表身价飙涨的原因。   表盘采用一种硬度颇高,具有七彩光泽的天然矿石打磨而成,这种矿石虽然不算稀缺,但是只有某个小岛上产出的符合制造标准。   然后某个公司拿到了这个小岛的独家开采权,钟表公司只向该公司采购。   不过就是巨佬们的联合致富,一切都非常普通平凡,直到五年前,小岛所在的海域海底火山大规模爆发……   小岛在剧烈的地壳运动中消失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只有这个小岛产出的矿石具有独特的美丽,是因为海底环境原因,但是同时也意味着这种矿石可能再不会有……   矿石公司抬价,钟表公司减产,市场疯炒……   最离谱时候炒到了三百多万一只,真有人傻钱多的买了,现在还是回落后稳定的市场价……   “有钱人的脑子大概比我们多点东西。现在他们进入到报警阶段了吗?”顾添合上各种路边社小道消息。   “没有,这也是奇怪的地方。买家说他和直播还有明星经纪公司沟通,得不到答复,他去找了表行,表行叫他出具品牌鉴定证书,并且证明他手上的表就是当初表行提供给直播公司直播那只原封原样。”   顾添听到这忍不住嗤了一声。   没哪家专柜会给客人出具鉴定证书,而所谓的第三方鉴定,缺乏权威性。即使上法院,也未必百分百被法庭采纳。   “这表到客人手上多久了?”顾添问。   “快一个半月了。买家被专柜拒绝服务后,又去找了好几家第三方鉴定,结论一致,都说非原装。买家一直在和乐媛那边沟通,但是没效果,这事好像一个月前就爆过,但是没啥舆论效应,这次不知道是买了推广还是咋,就这么两天忽然热度就上来了。”   黄玲玲回答。   “和乐媛沟通过?不是说明星带货吗?那明星那边呢?”顾添回忆起来他和叶枫去金悦广场取表那次,估计就是那次的直播。   “哪家表行啊?”   顾添可真怕叶锐花了大几十万给爹定的表也有问题。   “不是品牌表行,就是一个卖奢侈品的品牌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尚品甄选旗下的,你听说过吗?”   顾添一点头,这他还真的听说过。   “明星呢?”   “明星那边说是工作配合,售前售后跟他们没关系。不过按道理来说,确实也找不着明星头上。”   谢悯摇了摇头,几次鉴定,几次拆开,让客人证明手上的表没有动过基本不可能。   经手人过多,谁都说不清这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难以说清。   一本糊涂账,难怪客人不报警。 第119章   “玲玲, 你空了就留意下这事,买家是外地的报案肯定是在本地报,兄弟单位要找我们协查我们会知道, 如果是本地的有报案, 你记得及时联系了解情况。”谢悯叮嘱了黄玲玲。   这件事情中间曲折太多, 他们不可能因为舆论声音大,就跳出来「主持公道」。   “嗯, 我留意着,回头搞不好还是联手炒作呢……这年头这些稀奇古怪啥都有。”黄玲玲给领导汇报完, 自己也放了心,捏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黄玲玲刚走出隔间, 苗宇急匆匆走进了办公室。   屁股还没坐下, 顾添就问他有什么事。   苗宇停下落座, 半蹲着,屁股悬在半空滑稽得很。   “怎么?你这是金銮殿,没汇报不能来?”   “别人随便来, 你……我看见你就紧张!”顾添拉着椅子往谢悯身旁靠了一点, 谢悯连带着也往旁边靠。   顾添一把抓住谢悯的椅子:“你躲什么。”   “我看见你也紧张。”谢悯点点头。   苗宇撅着屁股敲了敲桌子:“嘿, 我能不能坐呢?”   “你有事吗?”顾添问。   “当然有事!”   顾添一听继续往谢悯处挤, 挤得谢悯贴在了墙边,而他还不自觉继续挤恨不得坐在谢悯腿上去。   “活人的事, 还是死人的事……”   “活人的事。”   顾添一下坐正了身子,两腿登地, 滑动椅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行,您请坐, 别着急慢慢说。”   只要不是死人的事, 那就不是出了案子, 活人的什么事都好解决!   谢悯依然紧贴着墙,盯着顾添,生怕他再一次挤过来。   苗宇撅了半天的屁股终于找到了安放。   “你还记得去年秋天那个小娃吗?”   “小娃?”顾添还没反应过来,谢悯一蹬腿迅速滑到了顾添旁边。   顾添侧眼一瞧谢悯的积极,立刻想起了小娃是谁:“小哑巴?”   “对对对!”苗宇想着说小哑巴不够礼貌,换了个说辞,结果顾添还差点没想起来。   顾添扬了扬下巴,示意具体说说。   “刚才我收到了一份邮件,龙跃省云孜牧华打拐办发过来的协查邮件,他们最近录入了本省一对子女被拐父母的DNA,经过对比后发现和我们库里的一份样本对上了。他让我们这边协助下二次采集,对比认亲。”   “哦?小哑巴的疑似亲生父母出现了?”   “对,因为这孩子不是判刑了嘛,所以我来问问怎么处理。”   “他父母有没有说怎么丢的?”   “这个不知道。那边没详细说,要不我问问?”苗宇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也没顾得上问具体。   “我来吧。”老谢摸出手机,主动承担了这个工作。   顾添刚想夸夸他懂得为自己分忧了,哪晓得谢悯电话拨出去,张嘴第一句话,差点没把顾添吓到桌子底下趴着。   “陈厅,您好,我是老谢,谢悯。”   “对对对。”   “挺好,身体挺好的,谢谢陈厅关心。”   “是这样的,有个事麻烦下您。我现在在逸林这边工作,今我们接到你们那边打拐办的同事请求比对一份样本,因为当事人涉案,所以我们想了解下他父母家庭的具体情况。”   “好的,好的,辛苦您帮我问问……”   谢悯笑着挂掉了电话,一抬头,顾添和苗宇大眼小眼瞪着他。   “怎么了?”   顾添吞了口唾沫:“你刚才打的是云孜牧华省厅的陈乔生?”   “对啊,不然呢?”谢悯的意思,我又不认识别人,他不正好也在一块,问问就不用兜圈子了……   苗宇舔了舔嘴唇,伸出大拇指:“谢爸爸牛逼。”   顾添还是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谢悯终于回过味了,摸了摸下巴:“是问陈厅不太合适?”   这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吗?这点小事哪至于……   顾添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谢悯的曾经,可能谢悯对什么上级领导,官衔职级没有太大的概念,也许对于他来说,什么领导都跟王局差不多?   “是这样的,这种小事,咱们不用麻烦领导,查下打拐办电话打过去问问就行。如果打给领导,领导自上往下确实比较快,但是万一下面的是个小心眼的,咱们就有了告阴状的嫌疑了,这样不利于工作开展。”   谢悯点点头,认为顾添说的在理。   “嗯,我确实考虑不周,以前我和他们打交道时,他们都是任务总指挥之类的,直接联络,没考虑到其他。所以刚才就拨出去了,要不我给他们道个歉?”   顾添摆了摆手,算了。   对方若是不计较,这事就不必提,若是计较了,谢悯这去道歉倒是显得阴阳怪气了……   顾添回忆了下谢悯接触的领导,除了王局就是他爹,要说怕领导,好像谢悯还真不怕,几次还在王局面前为了他据理力争呢……   想到这,顾添心里甜丝丝的……   要说交际场上那一套虚虚实实,谢悯好像也不会,毕竟被人夸几句,多关心几句,他好像还挺害羞?   哎,谢悯也就为自己据理力争过……   也就欺负他的时候不手软……   前一秒美滋滋,后一秒心情DOWN到谷底。   “你也就欺负我在行!”顾添指了指谢悯,还想接着说,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赶紧接起来,没想到居然是云孜牧华打拐办,他不由心说,这找了领导效率就是高,当然他嘴上还得给谢悯挽尊一下。   “抱歉抱歉,刚才我们正在和陈厅沟通工作,同事过来赶巧说这事,我们没注意就说给陈厅了,不是有心给你们增加工作量,实在对不住。”   “嗨,没事,小事情,理解理解。”   对方也是个爽快人,并没有因为是领导找下来就不爽,三言两语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疑似被拐的孩子叫吴少杰,今年春节刚满16岁。他是家里的老二,还有个姐姐大她七八岁。   吴少杰家居住于鲁姆那地区,父母一面务农一面做点小买卖,家境还算不错,反正不穷。   家里呢多少有点重男轻女,吴少杰从小就特别调皮贪玩,九岁就干过混上大巴车,装别人家的孩子跟着一路跑去了省会城市云孜牧华玩了几天才回家。   父母对他的教育,宠溺为主,这孩子呢贪玩成绩差,倒是不打架,也不欺负同学,德性到还不错。   姐姐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所以颇有微词,后来考上外省大学,几年没怎么回家,也就不知道11岁的弟弟丢了这事。   因为有扒车出去玩的先例,所以当时吴少杰丢了,他的父母并没有太在意,直到过了一个星期还没回来,这才开始到处找。   问了同学老师,一无所知……   吴家父母一边忙活生计,一边找孩子,一直没有进展。   直到今年,吴家父母听说外省有个孩子长得像,千山万水跑过去又是一场空,高血压的吴父一受刺激脑血管破裂,倒下了。   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的大女儿赶回了家,才知道弟弟丢了好些年了。   吴母说知道女儿不喜欢弟弟,所以没说。   女儿气得骂他们糊涂,再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弟弟,是不喜欢父母区别对待的态度。   然后拉着吴家父母上了派出所报案……   两口子居然一直没想过去报案,总想着自己找……   然后按流程采集了DNA进入数据库比对,因为苗宇曾经拿着小哑巴的样本在数据库里比对过,所以留下了痕迹,云孜牧华打拐办就联系上了这边。   刚好十六岁,胆子大,脑瓜子灵活,这听起来和小哑巴倒真是有点像。   对方很快传来了吴少杰的照片,虽然是几岁时的照片,但是和小哑巴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一些。   “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个孩子啊,是我们一起案子的涉案人,现在已经判刑了。我们当时也给各省发了请求函,协查身份,但是这孩子一没案底,二没记录,所以当时没有查到真实身份。孩子当时很抗拒告诉我们家庭信息,可能也不想爸妈担心,你们先别急告诉父母,我们和孩子聊一聊,然后采样比对了,你们再告诉父母,行吗?”   顾添的建议得到了对方的同意,结束通话顾添刚挂电话,谢悯指了指屏幕。   他已经给少管所那边发了邮件了,顾添仔细瞅了瞅收件人地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这又是哪个领导?”   “领导个P,我查的他们对外联络协调部门的人。”   “好同志,成长很快嘛。”顾添拍了拍谢悯的肩头。   苗宇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确认后续不需要他后,拍拍屁股毫无留恋的离开了隔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因为谢悯联系时, 要求的是和小哑巴对话,所以少管所那边不能很快答复,等到快中午了还没回信, 顾添拽着谢悯就要出门吃饭。   “我们去吃那家牛肉面吧, 清汤的, 让他们把面煮的软乎点,你能吃。”   谢悯揉了揉眼连嗯都懒得嗯, 反正他现在是彻底失去了吃饭自由,吃什么都得按顾添说的办。   不过之前叶锐住院那会, 赵医生给他检查,难得夸奖他, 身体好了, 肯定是规律饮食加强营养了。   饭比药重要, 赵医生再次给他减轻了药的份量。   所以现在他由着顾添安排了。   刚踏出隔间,瞧见卓一鸣急匆匆往外走,三步并作两步, 恨不得跑起来。   “你去哪呢?”顾添吆喝了一嗓子。   卓一鸣头都没回, 走得更快, 丢了句:“我趁着午休去看看师父。”   “行吧, 那你下午别回来了,好好伺候你师父。”顾添直接放了卓一鸣半天假。   “这小子以前看着不着调, 对叶锐还挺好,叶锐没白疼他。平时骂是骂, 训是训,带他认真得很。有啥好事都想着他。”   顾添絮絮叨叨提起了两人的过往。   “那会他们刚毕业来队里, 卓一鸣家条件不太好, 来来去去就几件衣服换。叶锐给他买了好些衣服, 怕直接给他伤自尊,在家洗,用84啥的泡,暴晒搞得褪色旧兮兮的给他,说自己穿旧的。你没瞧见那衣服的惨状……”   顾添说到这忍不住摇头连连啧啧。   “我都怕卓一鸣嫌弃,结果卓一鸣高兴得很,连着给他买了一个月早餐……那会卓一鸣傻乎乎的,早餐只知道买豆浆馒头包子,给叶锐都快吃吐了。你知道我们读书那会,叶锐多讲究吗?”   “就学校那食堂,人家愣是买着面包片夹着荷包蛋,吃西式……牛奶要喝低脂的,面包要吃全麦的,每餐还要搭配综合维生素。”   “公大那食堂什么德性,你不会忘记吧?”   顾添说到半途寻求谢悯认同,谢悯猛然点头,叶锐的这些标准可是很难达到的。   顾添对于谢悯的反应很是受用,摇头晃脑接着往下说。   “可是人家叶大少,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达到!生活的逼格质量不能降低!”   “大学四年,没把他这臭毛病掰过来,卓一鸣全给治好了……吃不下去还不敢说不吃,怕伤小孩自尊心。”   谢悯听得眉角抽搐,连带着眼皮都控制不住得跳动的更加厉害,这两人真不好说谁比谁更傻……   “嗨,现在想想,他没白照顾卓一鸣。这要生一儿子,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知道谁当初还说给我当儿子呢……我看我哪天要这样了,这儿子会不会这么伺候我……”   谢悯脑子里忽然闪出了那次顾添逞强的话语。   “你说啥?”刚才还唏嘘不已的顾添瞬间暴怒。   谢悯使劲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我开个玩笑。我没说你是我儿子……”   “不是这句。”顾添停下脚步,语气严肃。   “哪是那句?”谢悯刚才就是顺嘴一说,现在要让他回想哪错了,有点难。   “你说你哪天这样了?哪样?这种话是随随便便能说的吗?你有没有想过,叶锐这样已经让我很难过了,如果再加一个你,我怎么办?”   顾添的胸腔剧烈的起伏,五官因为双唇急剧开合,变得有些狰狞。   此刻两个人刚走出市局,正在外面的大马路上,路旁走过的行人小心翼翼的看了过来。   “抱歉,我说错话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后会注意。”谢悯说完主动握住顾添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顾添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他注意到了周围关注的目光,放轻声音说:“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不管会不会灵,我都不想你再说。”   谢悯回答着「好好好」迅速把情绪还不够稳定的顾添拖走。   两个人坐在拉面馆的小桌前,顾添的情绪依然低落,除了点单交代服务员细面下软一点,一句话没说,抱着茶杯看着桌面发呆。   第一次他和叶锐在这里吃面,叶锐觉得好吃,他觉得不好吃,然后跟叶锐争论了半天,被叶锐怼了还生气得很。   他当时真的觉得不好吃吗?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好吃的,要不,他也不会想着今天带谢悯来吃。   那为什么找茬觉得不好吃呢?他终于记起来了,是因为前段生病时候刚吃过谢悯做的牛肉面,他对比觉得不好吃。   他自嘲的笑了笑,放低声音告诉了谢悯那一段他早该忘记的事。   说完问谢悯:“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总是欺负叶锐?也就这么多年哥们,他忍得了。你说为什么我脑子抽了,要去对比呢?我记得你说你是超市里买的?”   谢悯咧了一下嘴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说过不再骗顾添,那这事算不算骗?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顾添一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忽然联系起来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语,他抱着谢悯哭鼻子时,谢悯说过的一句话。   “你吃过的,只是当时我没说……”   “哦-我知道了,我生病那次,你做的牛肉面是你拉的,不是超市买的?”   既然顾添猜到了,谢悯也不再纠结,嗯了一声,认下了这件事。   “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谢悯当然不可能告诉顾添,当时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奇怪心思,于是他找了一个看起来更合理的理由。   “当时你说你要吃手擀面,超市没有,我也不会做。我就会做点拉面,之前在境外为了伪装学的。   但是拉面的面团并不像做馒头,很快能好,当时你饿了很久,所以我匆匆忙忙弄出来的,怕你挑剔所以就说超市买的。这样……”   顾添从刚才一直僵着的脸,这会不仅缓和了,还带上了笑容。   “傻乎乎的,我怎么会嫌弃呢?你做给我吃的,就算是屎,我也会吃得很开心啊!”   “先生,你们的……”   服务生刚好端着托盘走过来,好巧不巧听到顾添要吃屎,顿时语塞。   顾添装作没事人一样,指挥服务生放下了面条,服务生丢下一句请慢用,匆忙跑了。   谢悯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清汤吹了吹喂进嘴里。   他忍不住又揉了揉眼,夸奖了一句汤不错。   “诶?你这么一会都揉了好几次眼睛了,你怎么了?”顾添也发现了谢悯的小动作。   谢悯摇摇头:“不知道怎么的,刚才下班前眼皮就时不时的跳,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两个人体力耗尽,就像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其实都是心理战……   “哼,你还能睡不好?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怎么可能睡不好。”顾添提起来,心有不忿,昨晚他还是没得到谢悯的回应。   简直渣男本男!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算了,谁叫他喜欢呢。   “你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还有什么说法吗?”谢悯又揉了揉眼,撩起来一筷子面条。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哦,我两只眼睛都跳,看来你这个不准!”   “那就是会出现一件会给你带来一点麻烦,但是能给你带来钱的事,结果就是肯定是好事!”   谢悯成功被顾添的歪理邪说逗笑了,摇了摇头,连个敷衍的认同都没有。   下午上班,少管所回过来了时间安排,今天下午三点半,视频会谈。   顾添很自觉的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谢悯。   “你跟他熟,还是你来啊。我就协助就行……”   熟……   视频接通,小哑巴的精神比去年好了不少,有点长的头发理成了板寸,瘦削的脸颊长了肉,皮肤也白了些,肉嘟嘟粉嫩嫩,终于有了16岁男孩应该有的少年感。   他看到屏幕里的老熟人,笑着招了招手,哑着嗓子问了好。   少管所那边给他找了医生,针对他的嗓子一直有持续的治疗,虽然进展缓慢,但是他现在能简单的说一些短语了。   谢悯不负顾添所望,上来直呼其名:“吴少杰。”   小哑巴眼睛一瞪,刚刚还笑嘻嘻的脸瞬间绷紧,低下了头……   这个反应是本人没跑了。   顾添还琢磨谢悯会不会迂回一点。   “你爹妈,找你跑遍了全国,都跑到逸林来了……”   谢悯不仅不会迂回,还编了瞎话。   头埋得很低的小哑巴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珠子往屏幕左右快速飘动。   “人没来,我还没告诉他们。”   小哑巴松了口气,看着谢悯,静静等着谢悯说后面的话语。   “你爸妈找你找了很多年,你父亲因此身染重疾。你的姐姐也为了找你,急得团团转。你现在的样子,可能你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他们。”   “但是我们肯定是不可能帮你隐瞒的,所以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我们国家针对在押人员重大立功表现都有明确的嘉奖减刑,想不想早点出去和你爸妈团聚,开始新的人生,你自己考虑。”   小哑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管教干警,干警掏出钥匙打开了桌子的小抽屉,哗啦一声抽出了键盘,敲了几下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对话框。   小哑巴尖着食指在键盘上戳了几个字:“怎么立功?”   “你为什么在物流公司的货船上?为什么要跑?”   谢悯问完这句话,小哑巴一愣,埋头打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发完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是接受警察询问的在押人员,马上发了句:“对不起,我一定好好交待。”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从鲁姆那跑到了大海上的吧。” 第121章   小哑巴打字很慢很慢, 不过叙述能力还不错,虽然错别字不少,还是把谢悯提问的前后都回答明白了。   十一岁那年放假, 他又想混上大巴车去隔壁城市玩, 被司机发现赶了下来, 然后有个男人过来搭讪,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在家待着没劲, 想出去玩两天,然后男人说可以带他去, 然后他毫无防备的跟着男人上了一辆小车。   上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等被人拍醒, 一睁眼已经身处山林, 之前那个男人不见了, 换了另外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多了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他们被刀逼着一步步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们又坐上了一辆小货车, 开了很久, 然后男孩子被赶下了车, 女孩子留在车上不知去向,他再也没有见过。   他被带到了一个类似训练营的地方, 每天就是练打架,有专门的人教他们。   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训练, 不准他们多交谈,也不准问东问西, 无论问上面什么问题只要问就要挨打。   小哑巴每天都很认真的按他们说的做, 那里定期会考试, 让他们互打,胜者会得到奖励,失败的会有惩罚。   小哑巴胜负都有过,对于他的奖励就是,赢了有强身健体的补品,输了不给吃饭,他以为都是这样,直到有一个比他大几岁,总是输的男孩,再又一次输了后就彻底消失了。   “其他人的奖励是什么?”谢悯问。   小哑巴摇了摇头,他不敢去窥探别人的生活,也不敢多打听,所以他不知道其他人得过什么奖励,也不知道那个消失的男孩去了哪里,只是在后来的日子,他偷偷留意过,会不断有新的男孩子被送进来,也有看起来身体弱打架差的忽然消失。   他在那个地方过了可能有两年多,然后和另外几个男孩子被人带了出来,然后他们被送上了同一艘渔船,做苦力,捕鱼,打扫卫生,做饭洗碗,船靠岸他们就被赶到底层藏起来。   后来他和另一个人又被送上了一艘货船,同样的是干苦力。   但是那艘货船,经常在快要靠岸前就会在海上遇到其他船,然后就会有集装箱被打开,好像是换里面的东西,具体他看不懂。   直觉那是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也在琢磨怎么样逃跑,因为他跟的船靠岸过祖国,他逐渐学会了看船上的航线图,偷听船员讲话,了解每一趟的目的地。   随时都在小背包里藏着小手电筒,水和干饼,为逃跑做准备。   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一次回国航线中途,有一个放的比较隐蔽的柜子打开后,看守的人离开了一会,他就找着机会爬了进去。   这个箱子里货物并没有装满,留出了规整的缝隙把一个集装箱划出了几片区域。   缝隙不宽过个成年人肯定不行,不过长期营养不良的小哑巴身材瘦弱,他试了试刚好能进去,于是他顺着通道顺利的藏到了集装箱深处。   他藏进去没一会人回来了,听声音就是每次偷偷开集装箱搬东西的人,他们撕开了纸箱,然后拿走了一些东西,又塞了一些东西进去,大概前后不到半小时柜门再次锁上。   他等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回来,他摸去了前面,打开电筒一照,里面全部都是装着的手机,他为了上岸后有钱用,就偷偷装了几台放在了包里,然后继续躲去了后面。   集装箱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为了保存体力,尽量睡觉,醒过来就吃一点喝一点,继续睡。   直到持续的震动震醒了他,他贴在集装箱壁上听外面,好像有马路的声音,他知道下船了立刻打起精神。   没多久汽车停下,有人打开了柜门,他躲在后面看到有人开始卸货,趁那些忙着搬运没人看守跳下车跑了……   听完小哑巴胆战心惊的逃亡路,顾添都不由得要说一声好运气。   进口集装箱海关采取抽检,抽到就会开箱检查,明显这个箱子没被抽到,小哑巴才能一路顺利的上岸。   不过对于小哑巴来说,如果海关抽到开箱了,也许对他还是好事,他就可以合理合法求救,而不是要靠别的办法脱身了。   谢悯调出了高升平那个案子里陈平以及同伙的照片,一个个放给小哑巴辨认。   小哑巴认出了陈平,还有另外一个船员,这两个人是他从渔船到货船时,接他还有安排他的人。   “他们在靠岸前开箱时,一般几个人持续多久?具体做什么?模样你能描述出来吗?”   小哑巴摇了摇头:“都是晚上,只有两三个人,每次都是那两三个人,样子隔太远我没看清,只是通过动作辨认。他们有时候是往里放东西,有时候是拿东西出来,有时候换东西。具体的东西我不清楚,我躲得远,怕被发现……”   “你被抓前,跟踪你的人,你认识吗?”谢悯再次询问。   小哑巴努力想了很久,敲下了一段话。   “好像在我训练打架那几年,有见过他,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十分有用,我们会向上级反应你的立功,之后会有干警来抽你的血做DNA对比,然后会安排你的父母来见你。”   “对于你的家人来讲,你活着是最重要的。过去的错以后慢慢弥补。”   “不要再跟着陌生人走了……”   谢悯仿佛一个老父亲谆谆教导,不断叮嘱小哑巴。   结束和小哑巴的对话,已经临近下班点,两人回到隔间刚坐下来想要交流下,顾添瞧见扔在抽屉里的手机一堆未接来电还有未读信息。   他拿起来一看,全是顾增打的。   他打开未读消息,猛地拍了大腿。   “咱妈临时要去逸林出差,刚送上飞机,你去接一下。”   顾添着急忙慌查询航班,已经起飞,大概一个半小时后降落。   谢悯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估计临时有什么事:“这事不急,有的信息咱们需要汇总捋捋,你要有事先去忙,晚上说一样的。”   “行,咱妈来了。我得去接,你买点菜回家做饭,不用太复杂就你平时做的那些就行,记得要有个汤。”顾添说完抓上钥匙便跑,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去医院,他的车基本都开来市局,要不回家取车都要费会时间。   谢悯对着顾添奔跑的背影「哦」了一声……   等到顾添跑下楼开上车绝尘而去,谢悯走出隔间宣布了下班……   顾添恨不得油门踩死,开出200码的速度,大概是老天开眼,他绕了一点路避开容易拥堵的路段,虽然下班点居然一路畅通。   看到导航上一路绿色和预估到达时间,他终于放心的拨出了车载电话。   “你是没空去吗?”顾增的声音懒洋洋传过来。   “刚才有事没带手机,妈怎么突然来逸林了。”   顾增嗤了一声:“我说了是公事,那边一个合作出了点问题。怎么,你怕咱妈来查岗还是来提亲?”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啊。至于爸妈有没有看出什么,怀疑什么别赖我啊。”   “没有的事,我啥事没有,没啥好看的……”顾添嘴硬着,确定了亲妈真的是公事来逸林,放下心来。   “对了,要给咱妈定个酒店吗?”亲哥十分贴心。   顾添一愣,家里说起来好几间房,但是只有两间有床,以前亲妈过来,他把主卧让给妈妈住,自己去住谢悯住那间。   这次的话?   “不用定!住我家,我去睡沙发……”顾添机智的掩盖了自己的小心思,心里不由得夸起了自己的亲妈,母子连心啊!   昨晚谢悯才提出了要分房!他这缓兵之计拖着糊弄了过去,还没想好谢悯要再提出来怎么办,现在好了,亲妈来了,他两得睡一起吧。   当着他亲妈睡了他,谢悯还能不负责?   顾添就在越想越亢奋的精神状态下,顺利接到了拖着一只行李箱的亲妈:韩嘉佳女士。   韩嘉佳女士见到顾添第一句话:“你一个人来的?”   顾添一愣:“你想几个人?”   “诶,我记得去年跟你说过,你要不解决个人问题,就给我滚蛋呢……”   顾添眼珠子一转:“没吧?我记得去年你的原话是,给你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你连骗个人回来都办不到,丢人现眼,明年还是一人住,你就从我户口本上滚出去。”   顾添学着亲妈的语气,手势活灵活现,最后还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滚去你爹的户口本,跟你哥你爹三个老光棍整好凑一块。”   韩女士琢磨了下好像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什么区别吗?没区别啊。   “区别大了去了,你要求我骗个人回来一起住。我骗了啊,不仅骗了人,我还骗了钱呢,收房租那种……”   韩女士当场就想提着行李箱买机票转身走人……   顾添舔着脸,陪着笑把亲妈哄上了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韩女士坐上车接了几个电话, 聊了工作上的事,挂了电话大概就忘记了刚才生的气,主动提起了谢悯。   “我听你爸说, 你那个同事挺厉害的, 让你跟着人多学习学习。你可得要谦虚点……”   “千万别觉得你爸怎么样, 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只是比别人投胎时运气好一点而已, 要想做好可得靠自己。”   “你看你哥回国后,也是自己出去打工, 受够社会毒打,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算是有了起色。”   “没有谁的人生能够坐享其成。”   顾添嗯嗯嗯的回应着, 这些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以前总觉得烦了, 今年大概是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在觉得能听到父母的絮叨真好。   顾添提着行李箱打开家门,香气扑鼻而来, 韩女士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 谁做饭了吗?”   “老谢听说你要来, 赶紧去买菜做饭了, 想着你路上肯定累了,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嗨,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两熟得很。”顾添赶紧给自己贴金。   走进屋, 谢悯正在盛汤,伸了个头过来叫了一声阿姨好。   “哎呀, 小谢啊, 太麻烦你了……”   “应该的, 应该的,我住这里也麻烦了顾添不少。”   “你可别不好意思,以前我来都只能吃外卖,我这儿子我知道,肯定是他麻烦你的。”   餐厅里摆了满满一桌菜,有荤有素,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搭配得宜,色香味俱全。   顾添帮着谢悯端汤盛饭,三个人坐下,韩女士夹了第一筷子进嘴,立刻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子。   谢悯心中一紧,这是觉得不合口味?   他余光扫了一眼顾添,埋着喝汤对亲妈的举动毫不在意。   谢悯绷直脊背,目送韩女士走出餐厅,他立刻碰了碰顾添,努了努嘴。   顾添瞟了一眼,表情都没变。   “好吃,好喝,你厨艺不错。”   谢悯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这个吗??   韩女士很快提着包又走了回来,她坐下来打开包掏出一个精致的条形盒子递给谢悯。   “小谢啊,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顾添麻烦你太多了,这是阿姨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不要嫌弃。”   谢悯摆手拒绝:“阿姨,不用,平时是我麻烦顾添比较多。”   韩女士摇了摇手:“你别客气。上次顾添受伤那事,我们全家都知道,多亏了你在他身边照顾他……”   “咳咳咳……”顾添一口汤全吐回了碗里,拍着胸脯爆发翻天覆地的咳嗽。   谢悯赶紧抽了纸巾递给他。   顾添捂着嘴,堪堪稳住:“啥玩意?你们都知道了?谁说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是能瞒着家里的吗?不是因为小谢在,你爸爸劝住了我,我当天就得赶过来,还能放任你乱来呢!”韩女士说着话,捋了一把袖子,看那样恨不得抽顾添两嘴巴子。   「咳咳咳」顾添赶紧夺过韩女士手里的盒子塞给谢悯。   “送你的,你收着,别不好意思。”   谢悯难为情的收下了盒子,不过没有打开放在了一旁。   韩女士笑嘻嘻举着筷子又继续吃饭,不住夸奖谢悯厨艺好,比顾添强,顾添连个泡面都住不好,从小到大都得让哥哥照顾,还感叹自己重金装修的厨房可算遇见懂得欣赏的人了。   吃完饭,盘子里还剩下一点,顾添拿过饭盒扒拉进去,谢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提前给你分好的。”   “没事……”   韩女士对于儿子的行为十分满意:“小谢不用管他,不动手的人只配吃剩的,我们出来坐,让他收拾,你别管了。”   韩女士关切的询问谢悯的生活习不习惯,有没有结婚,谈恋爱,听说谢悯单身立刻来了精神。   “小谢,阿姨身边有好多温柔懂事的女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选选。”   刚把锅碗瓢盆扔进洗碗机的顾添听到顿时急了,两三步疾走出来。   “妈,你那么多,怎么不给哥介绍。”   韩女士剐了顾添一眼:“你们两兄弟拿不出手,家务不会做,饭不会烧,找媳妇还是找保姆伺候你们?我可不想丢人。”   “那你都知道我拿不出手,那为什么还催我找!你干嘛不催哥哥,你偏心。”   “你跟我一户口本归我管,你哥跟你爸一户口本归他管。我说了,你要今年找不到,你就滚去你爹户口本我就彻底不管了,眼不见为净。”   “好嘞,我明天就去迁户口——”   “你!”韩女士端着手里的茶杯作势就要泼过来。   “阿姨,看电视看电视。”谢悯赶紧按开了电视机,随便调了个新闻频道。   “望北省逸林市税务部门依法对乐瑶逃税案件展开调查。近日接到热心市民举报,网络主播乐瑶涉嫌偷税漏税,在相关部门介入后,发现其确有未按相关法律法规缴纳税款的嫌疑。现依法展开调查,暂停了乐瑶的一切经营活动。”   “嗯?还真逃税了啊?”顾添今早才从黄玲玲那里吃的瓜,这还没消化完呢,官方的实锤就下来了。   “嗨,小姑娘可惜了,还是得多读点书……”韩女士语气满是惋惜。   “妈,你认识啊?你咋跟个居委会老太太似的,谁都认识啊!”   韩女士白了顾添一眼:“也不算认识吧。”   “阿姨,方便说说吗?”   顾添不由得侧目,谢悯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去年初在海东那边一个活动上见过一面。”   “什么活动呢?”谢悯语气好奇,态度恭敬,成功激发了韩女士的母性。   “你想知道,那我具体给你讲讲……”   海东顾名思义靠海,虽然比不上龙东,但是近年来经济蓬勃发展,城市日新月异,大有跻身一线发达城市的趋势。   开发商看准了海东的经济地位,在距离海东市区一百多公里的海边开发了度假公寓。   因为靠近海东,而且不限购,配套设施完善,所以价格颇高。   因为所处地段并非久有名气的地方,所以开放商灵机一动,结合了当下流行的网络直播带货,想要请个主播售楼。   而惯常带货奢侈品,高档货品的乐瑶自然成了他们的首选。   韩女士是应邀出席开发商的举办的庆功宴,在活动现场经主办方介绍两人认识,就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客气话。   开发商适时的推荐了一下乐瑶,说韩女士是女强人,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尝试这种新方式。   韩女士对乐瑶并不熟悉,后来听旁人说起,这个女子很厉害,初中还是高中毕业,家境贫寒,靠自己一步步拼搏到了如今。   说她给开发商带货卖房,第一次试水,99套度假公寓,先付三成房款预定,不到半小时秒光。   “阿姨不是唯学历论,她能拼出事业,说明个人能力不凡。但是学习是必须的,要不怎么说活到老学到老呢。现在社会太发达了,越挣钱的事风险越大,多读书多学习才能给自己降低风险。”   “特别是交税这事,很多人不能说他贪,但是不懂是肯定的,妄以为能够逃避。”   “妈,你可别说你交税不心疼。”   顾添说完不等韩女士有所反应,躲在了谢悯身后拉谢悯挡在前,从谢悯肩膀上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亲妈。   韩女士狠狠瞪了顾添一眼:“心疼,没人交税不心疼,但是这税就应该交,都不交国家拿什么发展,出了天灾人祸,拿什么来重建。别说我高姿态,有的事就是这么个理。”   “嗨,跟你这没文化的说不明白。我累了,明一早还得工作呢,我睡哪啊!”   一听要安排睡的地方,顾添来劲了:“妈,你想睡哪?”   “你就两间屋有床吧?还是说你买了新床了?”   “你来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去买。”   “算了,我睡次卧吧,小谢,你睡主卧去……”   谢悯心虚的「嗯」了一声,顾添赶紧问自己呢。   韩女士眼珠一转:“你睡沙发,地板都行,要不你和小谢商量商量,让半张床给你睡。”   顾添正要装模作样吼一阵没天理之类的,被韩女士喝止,叫他滚去收拾房间。   他不想让亲妈发现谢悯最近和他睡一起的事,屁颠颠的说去打扫房间跑了。   有了亲妈做幌子,顾添理直气壮的在主卧次卧来回捣腾了无数遍,把次卧翻了个底朝天,连一双袜子都没放过,全部搬到了主卧。   自上次他擅作主张把谢悯的衣服搬到主卧,招致了谢悯的强烈抵触后,这次谢悯虽然在主卧睡了不少时间了,他也没敢轻举妄动……   他不由得再次在心里赞美:妈还是自己的亲。   谢悯只听到房间那边乒乒乓乓外加顾添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他抻长脖子几次试图看清顾添在搞什么,都被韩女士劝阻。   “小谢,你甭管他,让他自己折腾去,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叫他做个什么事,若是犯懒他就装笨,他傻哥哥就屁颠颠的去帮忙了。”   “后来大了,我才知道,他不是装笨,是真笨。”   顾添一个人美滋滋的忙里忙外收拾妥当,换上了新的床品,出来邀功似的请亲妈回房,早点休息。   那头韩女士进了次卧,门一关。顾添忙不迭的拽着谢悯回了主卧。   顾添轻声关上房门,转过身把谢悯往床上一推,嘴里「哼哼哼」冷笑着。   “小绵羊,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你喊吧,就是喊破喉咙都没用……”   谢悯翻了个白眼:“今天下午和小哑巴的谈话……”   …… 第123章   顾添颜色一僵, 旋即所有兴致都没了,宛如一条大冬天落水的长毛狗,从头到脚耷拉着, 无精打采。   谢悯懒理他的戏精表演, 打开了笔记本, 调出了安排黄玲玲整理的沟通记录。   “你还记得年初在望北海边,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你是怀疑拐走吴少杰的团伙跟当初鸿远集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是怀疑,是肯定。可惜的是, 吴少杰被重用的时间太晚,所以他并不十分清楚内情。”   “也就是说, 吴少杰是他们看中的培养苗子, 但是因为三年多前主谋出逃, 所以他的用途变了。但是主谋没有死透,还想东山再起,所以把类似吴少杰的这些人暂时安置以备后用?”   吴少杰是他们的爪牙拐来的孩子, 如果犯罪集团彻底覆灭, 这些孩子可能就任其自生自灭, 而他们居然给这些孩子找工作, 并且放在了监视范围内继续用,说明他们「复辟」之心从未死。   “你怎么确定吴少杰是他们重用的人?就凭他机灵, 被留了下来?”   “给吴少杰他们吃的所谓强身健体的补药,是慢性毒物, 第一步让他们变哑巴,然后才能放心用, 这些孩子未来的用途可能是保镖, 打手, 不能简单粗暴的用毒品控制,所以让他们不会说话是最好的。”   顾添回想起他和谢悯第一天碰面,谢悯就让他带小哑巴去检查,也就是说,他很早就猜到了小哑巴的遭遇。   但是以谢悯的说法,他和小哑巴没有正面接触过,他怎么确定小哑巴是哑巴的。   谢悯确定小哑巴有价值,是很多细丝末节聚集在一起的。   “你是从小哑巴从集装箱里跑出来,就猜到了他可能是被毒哑的?你怎么猜到的他们是用的药?而不是选的就是哑巴?”顾添觉得这里面有谢悯没说清楚的事情。   面对顾添的刁钻追问,层层紧逼,谢悯就轻描淡写一句话:“你当我在里面卧底几年,都是吃白食的?行了,睡觉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睡觉,然后明天开始翻旧账!”谢悯捞过浴巾走进了主卫,平时都是他在次卧洗好了过来,今天明显不行了。   他习惯性的反锁浴室门,发现锁不住,他皱着眉头扒拉了半天门锁,确实锁不住。   “行了,别弄了,那锁早坏了,我以前自己住没修过。”   谢悯闻言蹲下身子,凑近了门锁,几次转动门把后怒了。   “早坏了?这暴力痕迹怎么还是新的??”   顾添眨了眨眼:“哦,刚才我想修来着,敲了几下,没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你洗吧,我不会看你的,真的!”   “你有的,我什么没有?我有什么好看的?”   谢悯才不会信顾添的鬼话,但是他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另一个房间洗漱,天气渐热,今天烧饭烟熏火燎出了一身汗,不洗真的不舒服,他指了指顾添。   “我洗澡时候,你若是敢捣蛋,今晚就睡地上去吧。”   “去吧去吧,放心,我还怕门锁坏了,我洗澡你来骚扰我呢。”   谢悯关上了形同虚设的门,把浴巾和睡衣放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想着若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抓来遮挡。   打开花洒,温暖的水倾洒而下,浇在皮肤上犹如涓涓细流拂过。   谢悯冲了好一会,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别说门响,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   他放心的挤上洗发水,闭着眼睛揉起了头发,满头的泡沫随着水流糊到了眼睛上,脸上。   眼前忽然一黑,虽然谢悯闭着眼睛也敏锐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他抹了一把眼睛,小心睁开一条缝,眼前一片黑暗。   他闭上眼睛冲了会,黑暗里耳朵变得更加灵敏,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了起来:“顾添。”   “顾添!”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急促而来,卫生间门被推开。   “诶?怎么黑的?”   谢悯松了一口气:“可能灯坏了?你看看能开吗?”   「啪啪啪」顾添拍了几次开关,室内光线完全没有一点变化。   “你别怕,我守着你……”   谢悯转过身,背朝着顾添……   我TMD更怕了……   “不用,你出去,带上门。”   “带上门,一点灯光都没有了,现在黑乎乎的,我又看不见你,你洗你的呗。”   “你不看我留在这也没用,你赶紧出去,我马上洗好了。”谢悯双手快速的在头发上拨弄着,想要赶紧冲洗干净了事。   身后没有传来离去的脚步声,谢悯拨了两把头发,背过手去抓浴巾。   抓空两次后,另一只热气腾腾的手掌握住了他:“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不用,你隔远点,水沾湿你衣服,你又得感冒。”谢悯轻推了一把。   “对,我也觉得!”   顾添嘴里说着,往前一倾身子贴上了谢悯的后背。   谢悯心跳猛然加速,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你干嘛……”   顾添挤着谢悯到了墙边,一掰肩膀两个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顾添一狠心,闭着眼睛贴了过去,谢悯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事物,浴室里没灯,卧室里也没开灯。   他僵直着身体紧抿双唇,咬紧牙关,誓死不从,反抗到底……   顾添轻笑一声,右手使坏的一掐,谢悯紧张的叫了一声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水哗啦啦从头顶倾洒而下,掩盖了两个人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谢悯紧闭眼睛,心里骂着顾添,后悔为什么要担心顾添沾湿衣服。   这狗东西,身上连条布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悯身体的僵硬没有放松半点,顾添终于放开了他。   谢悯猛地一把推开他,大步冲了出去,还不忘记捞起衣服和浴巾。   浴室门嘭的一声合上,混杂着变小的流水声的是顾添轻快的口哨声。   谢悯擦干身体赶紧套上衣服,把扣子系到了脖子,浴室里的口哨声一直没停,他生气的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床边上。   “啪……”浴室的灯忽然亮了,里面的口哨声戛然而止。   “嗯?”谢悯可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这个事情,他起身摸了摸旁边,很快摸到了薄被下一个有点硬硬的长条物体。   他摸出来借着浴室门透出的光线一看!   遥控板!   虽然只有几个按钮,但是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遥控板,他对着浴室门,按了最上面的按钮。   「啪」浴室的灯灭了……   再按……   「啪」浴室亮了……   浴室里,顾添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变成了不快不慢的调子……   谢悯气得够呛,一按遥控板关掉了浴室里的灯光。   口哨声的调子立刻变了,轻快而愉悦……   谢悯抄着手坐在床边,准备等罪魁祸首出来算总账……   浴室里,罪魁祸首愉快的享受着沐浴时光,全身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提着吹风筒大咧咧走出了浴室。   虽然屋内没有开灯,不过窗外的月光混着别处的灯光提供了一点足以可视的照明。   浴室门一开,谢悯立刻把头扭一边骂了句:“你怎么光着就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拿,可不光着吗?来哥哥亲自给你吹头发!”   谢悯抓过旁边的浴巾怼在了顾添腰上,总算遮挡住了那不忍直视的部位。   “要是我有幽冥恐惧症怎么办?”谢悯还是很气。   “你没有。”顾添举着风筒,轻轻地抚摸着谢悯的头顶。   谢悯什么人?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中间能溜得他团团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恐惧症……   “那要是我有呢?”   “我不是来了吗?”顾添自自然地回答。   谢悯憋着气,人都想好了,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使坏,他也确定了,那卫生间坏了的门锁一定是顾添刚才的杰作。   “我不怕你有啥恐惧症,只要你没有顾添恐惧症就行。”   “现在有了。”   “没事,我能给你治好。”   ……   两个人躺下,顾添立刻挤了过来紧紧搂着谢悯,谢悯刚一提气还没张嘴,顾添吧嗒吧嗒把话都说完了。   “我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你也没怎么样我。”   “就不要生气了。你也喜欢我,我知道的。”   “别说我胡说,我那样这样,你是可以反抗的,你是可以打我的,你舍不得打我啊。”   “我知道,现在谈这些不合适。”   “我走心,你走肾,咱们各取所需。”   “都是成年人,我不要你负责的,你放心……”   谢悯真真是气笑了,这话说得跟他们什么不道德的事都做了一样。   可是被顾添这样耍不要脸强占上风,他好像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真的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清晨, 没有闹钟和恼人的电话,一片宁静最适合好眠。   谢悯缓缓睁开眼看向床头,时钟显示已经过了九点钟。   就一眼, 他看到了昨天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   翻过身捞过来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钢笔, 外观通体黑色带着不易看出的黑色暗纹。   他两指拾起,摘掉笔帽。   笔嘴上的LOGO和数字彰显了其不菲的身价。   顾添睁眼打开手机看到了韩女士大早上发的短信。   “我这两天忙得很, 你们不用管我,好好休息。我忙完了还要赶回帝城。”   “妈说, 叫我们别管她,她忙完了, 自己就走了……”   顾添扔掉手机趴回谢悯身上伸手捞过去钢笔:“哟, 咱妈还挺有品位……”   “这太贵了, 不太合适。”   谢悯皱着眉头举了举盒子,意思很明显:想要顾添收回去。   顾添立刻把盒子塞回谢悯手里,起身穿衣。   “给你你就拿着。除开商务交际应酬, 生活里我妈很少送别人礼物, 她现在打发我都是拿钱打发, 你若是不要, 她会难过的。”   “正因为我妈很少送礼,所以每一份她都是精挑细选, 就希望收到的人开心。”   “再说了,这挺适合你啊, 领导不就得需要一支好笔吗?”   “你要是觉得贵重,以后每个月用一次, 专门签:顾添涨工资申请!”   “多合适……”   “哼, 想得美。”谢悯把笔放回盒子, 放进了抽屉。   两个人收拾利索开车去了金悦广场,走进这个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顾添心情激动。   顾添站在下沉广场里,手一指上方马路旁的玻璃房子问谢悯。   “你当时是不是也看见我们下车了?”   顾添问得理直气壮,毫不避讳,一点不怕被谢悯发现他曾经的窥探。   “抱歉没注意。”   “我觉得也是,要不然我怎么帅,你肯定会立刻下来相认……”   谢悯摇了摇头懒得理他。   走进商场,顾添领着谢悯逛了几家叶锐喜欢的品牌店,挑挑拣拣给叶锐买了几身面料柔软,款式宽松的衣服。   谢悯一再推托顾添给他挑选的衣服。   最后一家店里,顾添提起了一件桃粉色的翻领T恤递给谢悯。   “你试试这个!”   谢悯瞪着顾添,就差冲口而出“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桃粉色,骚粉色,这是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皮肤日渐黑黄的「老」男人能穿的吗?   躺病床上养了一两年,出来后为了隐匿行踪,每次出门必然裹得严严实实的谢悯,在身体虚弱的双重加持下,收获了自出生以来最白的肤色。   最近半年恢复了正常人的工作,饮食,不再刻意躲避阳光,肤色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回原形。   就这样顾添居然要让他穿粉色??   谢悯的拒绝在顾添意料之中,不过这只是他的计谋而已。   “刚才给你挑的你通通不喜欢,我估计吧,你应该想要突破自我。要不你试试这个,我觉得挺好看。”   “不好看!”   “那你挑个别的,要不我就买这件。”   “我自己买。”   “我不管你买不买,反正你不让我给你买,我就给你买这件。”   一旁站着的柜员,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从衣架上选了好几件翻领修身POLO衫递过来。   “两位先生看看这个,我们店到的新款。面料透气吸汗,最适合逸林潮湿高温的夏天。款式简单大方,商务休闲都可以。”   顾添晃了晃手里的衣服,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   谢悯认命的捞过柜员手里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合上门,他第一件事不是脱衣服,而是一件件翻看吊牌。   越看越心惊肉跳,没有一件是三位数不说,一件比一件贵。   他捏着衣服坐在试衣间里,一件都不想试……   “是不是都不如这件好看,那我直接买单了啊。”顾添的声音适时响起。   好看个屁,谢悯憋着气回了句「马上好了」。   他抓过最便宜的一件立刻套在身上走出了试衣间。   谢悯虽然年过三十,不过身材保持得不错,虽然卧床太久导致肌肉退化,不过没有赘肉,加上经年累月保持的良好姿态,身姿挺拔。   什么衣服穿上身都不会太差,更别说这种有设计有剪裁的品牌成衣。   店员忙不迭夸奖好看,适合……   “再试试别的……”顾添指了指试衣间。   “我饿了……”谢悯为了让顾添相信,故意放轻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谢悯对他撒娇了!   还试什么衣服,喂饱谢悯最要紧。   “别试了,你赶紧脱了,买单吃饭去。”   谢悯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说肚子饿这么好使,刚才就说饿了,何必费那么大力气。   顾添手里提着几个大纸袋,在店员热情的「欢迎再来」中离开了。   正值中午,餐厅家家爆满,在这里可没有市局门口出示工作证可以不排队的优待……   顾添问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了一家外带稍微能快点的餐厅。   他挑了好几个招牌菜,又等了将近半小时,服务员提着一个大纸袋走了出来。   “二位久等了,菜都齐了,餐具也配好了,你们检查下。”   顾添接过袋子打开伸手进去一盒盒拨开,服务员从旁边的冰柜里掏出一个小茶杯大小的白色盒子递给谢悯。   “先生试试这个,我们店新出的椰奶冰淇淋。”   谢悯接过来眼睛一亮,他已经有四年没吃过任何冰品了,前段时间去找赵医生检查,赵老头恩准了他可以在身体和心情都能接受的情况下,尝试着增加食物的种类,扩充食物温度的下限和上限。   简单点说就是,可以试试少点吃冰的和比较热的,看看身体接受情况。   这不就是尝试的契机吗?   谢悯犹豫着是现在吃还是晾一晾,化一点再吃,手里忽然一空。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添从他掌心把冰淇淋抓走了。   “看什么看,你能吃嘛?你只能看我吃!”   “诶,那天赵医生说了,我可以试试,你也跟着去的你听见的啊!”   谢悯不乐意了,本来还在犹豫吃不吃,现在被剥夺了,他更想吃了!   “赵医生说了合适的时候,现在天没那么热,而且我们都在商场里吹着空调晃了这么久了,更不行,你看着我吃吧。”   不做人的顾添掀开盖子,拿着小勺子从边上插进去一挖一转,整个冰淇淋粘在了勺子上。   顾添张大嘴,两口咽下。   谢悯瞧这架势,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顾添迎着着谢悯的目光,眨了眨双眼,伸长舌头从冰淇淋小勺的末端一点点舔到了顶端,翻个面又舔了一次。   谢悯冷笑一声:“舌头挺长。”   顾添提起袋子,一手搭上了谢悯的肩膀。   “要不要试试?”   “留着自己用吧……”   “你瞧还害羞了……”   顾添发动汽车,哼着小曲直奔医院,走进病房,卓一鸣看见他们一脸兴奋。   “刚才复健医生说师父的神经反应比之前强了些,他说师父这种情况最怕的就是神经功能,肌体功能慢慢退化逐渐丧失。这是好现象,说不定哪天就醒了。”   “那可好,你以后给你师父乱摸时候,下手可得轻点,哪天疼醒了,上来就得一顿揍。”顾添笑呵呵地说。   卓一鸣脸一下就红了:“什么乱摸,别瞎说。”   谢悯拉过桌子放在了床边,顾添帮着摆开餐盒。   “快去洗手,都是你师父爱吃的……”   “你们可真够损的,我估计叶锐也睡不了多久了,天天被你们这样气,谁还睡得下去。”谢悯摇了摇头。   吃过午饭,顾添交待了卓一鸣几句,说自己给叶锐买好了衣服等回去洗干净消好毒就拿过来,叫卓一鸣别操心。要是觉得还缺啥告诉他,他来置办。   顾添帮着又给叶锐洗了头发,吹干收拾利索,和谢悯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谢悯主动拿出衣服拆吊牌清洗,理到最后几件他察觉了不太对,尺码明显要小一些。   他提起来一看,这不就是他在最后一间店试过的吗?   他试的是墨绿色,袋子里装了五件翻领修身POLO衫:墨绿,深灰,藏青,灰蓝,牛油果绿……   他以为顾添那么痛快说吃饭是不买了,结果这不仅买了还买了好几件。   “顾添,顾添!”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来了来了。”顾添一溜小跑过来,瞧见摊开的衣服面不改色。   “怎么了?”   谢悯一指:“什么意思?”   顾添理直气壮:“不是你说饿了,不试了吗?”   “你不愿意试,我就随便买咯,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谢悯瞧他那样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忽然想到,又该交房租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转了两万过去。   顾添摸出手机轻轻点了两下。   “您的转账已退回。”   谢悯举着手机:“什么意思,要赶我走了?不让我住了?”   “你陪//睡可抵房租。这只针对我啊,你可别发现了财富密码,出去赚外快,这可是违法的。”   顾添说完指了指衣服:“行了,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多干点活,我去睡午觉去了。”   谢悯憋着气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提着吸尘器走进了客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睡人腿软!   便宜不好占!   繁忙的韩女士仿佛神出鬼没,在谢悯他们睡下了还没看见人,第二天起床往往已经出门,不是垃圾桶里出现的美容养颜产品的包装,谢悯完全感觉不到家里多了一个人。   对此,顾添习以为常,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日常。   爹妈就是这么忙。 第五卷 坠落深渊 第125章   韩嘉佳女士在逸林待了十几天, 和谢悯总共见了两面,第一面来的时候,第二面走的时候。   顾添送她去机场临出门前, 她拉着谢悯的手叮嘱他要注意休息, 加强营养, 别太劳累。   那涂着蔻丹的修长手指捏在谢悯日渐深色的手掌上,对比强烈。   对于顾添来说, 简直辣眼睛!   他拖过母亲的手:“妈,走了, 飞机要起飞了。”   韩女士临出门还不忘记回头:“小谢啊,顾添不懂事就拜托你了, 工作上生活上多提点他。”   谢悯脸上堆着笑, 嘴巴咧得都要酸死了, 情绪饱满地回应着。   心里当然又是另一个想法:顾添那东西还用他提点?那可是太有主意了,他现在都怕哪天就被顾添卖咯……   ——   清明已过,立夏未至, 逸林市的气温却颇有了盛夏的架势。   午后,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照得人睁不开眼。   望海大道上静悄悄的, 放眼一望前后一公里瞧不见一辆车, 人自然也是看不见。   柏油马路就像要被烤着了似的散发着干燥的气息,远处的海浪有气无力拍打在岸边, 再没了冬日里张狂的怒吼。   市局门亭里老大爷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头, 闭着一只眼睛打着盹。   他睁着的那只眼睛余光不断扫过门口,扫了半个多小时, 他坐不下去了, 拉开门走到了大门边, 隔着档杆朝外吆喝起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吗?认识字吗?你鬼鬼祟祟在这晃悠老半天了,想干嘛!”   远处一个穿着素色粗布短袖衬衣,黑色长裤,蓝色盘扣布鞋的妇女急急走了过来。   因为走得太过着急,带起的小风吹得她搭在额前的一缕花白头发不断晃动。   “领导,我……我……”   老大爷一挥手:“别叫我领导,我就是一看门的。你没事赶紧走,可别在这瞎晃悠。”   “我……我有事。”妇女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挂在耳后。   “什么事?要报案打110,或者去派出所。要举报给我材料。”   “派出所管不了,110管不了。”   大爷乐了,什么事,110都管不了??   “大事,死很多人的大事……”妇女见大爷不相信他,顿时急得不断跺脚。   大爷一伸手:“你可别唬我,你唬我没事。你要糊弄警察可是报假案。”   “我没报假案,真的死人了……”   妇女双手不断上下哆嗦,嘴里反复强调「死人了」。   大爷见他这样回到门卫室提起了话筒:“我跟你说,我可以帮你找警察同志,但是你得如实反映问题,可不能没影的事瞎说啊。”   大爷嘱咐完正巧电话通了,他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不多会,黄玲玲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门卫室气喘吁吁。   “大爷,人呢?”   大爷伸头一看,妇女早不见踪影了。   “嘿?玩我呢!”   大爷气冲冲打开门闸冲了出去,到了马路上两头一望瞧见了蹲在一棵大树下的妇女,他走过去拍拍肩膀。   “你不是要报大案吗?警察同志给你找来了,你还报不报了?”   妇女「啊」了一声,似乎很是意外。   黄玲玲也跟着出来了,见着妇女微微弯腰有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   妇女一抬头看见是个姑娘,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答应了一个「诶」。   黄玲玲把自己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眼。   “阿姨,你是有什么情况要给我们反应吗?”   “嗯?啊啊啊,对对对,姑娘我只跟你说……”   黄玲玲点点头扶起了妇女,带着她一路走上了市局四楼。   妇女一跨进门,瞧见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审讯椅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别抓我……”   “阿姨,您别紧张,主要是别的地都没了,我给您端个椅子来,您稍等一下。”   黄玲玲带上门急匆匆走回办公室向顾添汇报了情况,顾添一挑眉。   “那就你先问着呗?”   “那我自己找人一块了啊。”   顾添嗯了一声。   黄玲玲走出去就叫了陆斯,卓一鸣一听问她:“有事干嘛不叫我?”   黄玲玲斜了他一眼:“你那长相让人没安全感……”   黄玲玲端着水杯,陆斯提着椅子走进审讯室,妇女瞪着后面跟着进来的陆斯,起身作势要走,黄玲玲一手将她摁在了椅子上。   “阿姨,您别紧张,他就是负责记录的。没事……”   “他不算警察?”妇女狐疑。   黄玲玲含含糊糊没有正面回答:“他就是专门做记录的,算我秘书。您有什么话跟我聊就成,他不说话的。”   陆斯十分配合低着头把椅子放下,悄摸摸的坐在了黄玲玲旁边。   妇女仔细打量了他半分钟,看他一点都没有抬头的意思,闷着头开电脑,整理本子,就是不看她。   妇女小心翼翼起身,走到桌前轻轻落座在了陆斯给她提进来的椅子上。   “阿姨,您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给我说说您自己的情况。”   “我叫刘翠娥,今年49岁,是云凤省人。”   “阿姨,您是有什么情况想要反应?”   刘翠娥听到黄玲玲的问题一愣,牙齿咬了几咬下嘴唇:“要是我说的没事,你们会抓我不?”   “只要您举报的线索是真实的,就算警方查明并没有恶劣后果,也不算您报假案。”   黄玲玲的话让刘翠娥松了口气,她眼睛一蹬脖子一抻,嘴里快速说了一句话。   速度快到让黄玲玲和陆斯压根没听仔细,等他们回味出这句话的意思,皆是一愣。   黄玲玲怕自己听错了:“阿姨,不着急,别害怕,您慢慢讲。您刚才说……”   “我怀疑我女婿为了钱整死了我的女儿!”   “我女儿很有钱,我女儿很有本事,能挣金山银山。我女儿失踪好几天了,我女婿不闻不问,肯定是他逼死了我女儿,说不定找了人恐吓她,我闺女胆子可小了,肯定被他们逼死了。”   刘翠娥干脆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做记录的陆斯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刘翠娥,这一身打扮的刘翠娥怎么也不像亿万富婆的妈妈啊。   “阿姨,您女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里生活工作?”   黄玲玲试图引导刘翠娥一条条的反应线索,但是效果并不大。   刘翠娥的讲述颠三倒四,别说她的打扮不像亿万富婆的妈妈,她的思维状态也不像一个不到五旬的中年妇女。   刘翠娥反复念叨,她几天前联系女儿,女儿不接电话,然后去女儿家里找她,她不开门。前天去女儿公司,也没见着女儿,她躲在卫生间偷听女儿公司同事说,她有几天没来公司了,是去谈更大的业务去了。   她昨天再给女儿打电话就关机了,她在公司楼下堵住了女婿,女婿不理睬她……   她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然后昨晚上看到法制节目,有说男人为了钱财杀妻,还拿着妻子的手机冒充妻子和岳父岳母联系。   她觉得女儿十之八九自杀了……   她在叙述过程中,反反复复提及最多的就是:“肯定是她那个混蛋老公教唆的。我女儿可听话了,那男人太坏!”   但是对于黄玲玲提问的女儿的信息,不知道是太激动忘记还是刻意,一个字都没提。   黄玲玲和陆斯听得直皱眉头,刘翠娥一会说自杀,一会说被逼死,一会说被害死,那究竟她怀疑女儿怎么死的呢?还是仅仅是失联,想到了不好的可能?   “阿姨,您女儿和您失去联系,不知行踪好几天了是吧?”按刘翠娥的说法,以她的视角女儿失踪了好几天了,黄玲玲决定从这个角度切入,引导刘翠娥更清楚的反应问题。   “对对对。”   “您认为您女儿的失踪和您女婿有关是吗?”   “啪!”刘翠娥听到黄玲玲采信了她的说法,一直情绪激动,一巴掌狠狠拍在了黄玲玲肩头。   “对对对,大闺女,我可算找对人了,就是这样,你们快去抓那个混蛋男人!”   黄玲玲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刘翠娥看起来小小个,这力气可是真的不小。   “阿姨,那您怀疑您女儿是自杀了还是被害了?”   刘翠娥眨了眨眼反问黄玲玲:“这有区别吗?没区别啊,不管她怎么死的,都是那个混蛋男人害死的!你们快去抓他,快去抓他!说不定我女儿还有救,他肯定关起来我女儿,不让她向我求助!”   黄玲玲和陆斯听到这彻底明白了,刘翠娥和女婿不合,导致联系不上女儿就认为女儿被女婿限制了人身自由甚至加害了。   表面上看不过是家长里短,内部矛盾,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黄玲玲决定联系刘翠娥的女儿或者女婿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家庭矛盾导致女儿不见母亲,但是不能引得一方三天两头来报警涉及命案。   “阿姨,能说下你女儿的信息吗?名字,电话,我们帮您核实下。”   刘翠娥沉默了,黄玲玲看明白了,刚才是她故意不提女儿信息的。   “那您女婿呢?”   刘翠娥猛一抬头:“你们也怀疑他是凶手对不?”   “我们可以请他来协助调查……”黄玲玲琢磨如果女儿不出面,既然她能堵着女婿,叫过来协调下家庭矛盾应该也可以吧?   果然刘翠娥一听警方要去找女婿,忙不迭的把女婿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就差把身份证号码贴上来了。   蒲芳琢,28岁。   工作地点赶巧在望海大道的那一头,靠近金悦广场的写字楼。   黄玲玲安抚住刘翠娥,转头去给顾添汇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顾添听完黄玲玲的汇报, 同意带蒲芳琢回来问话。   “行吧,就算是家庭纠纷都到咱们这了,也不能推出去。而且她肯定不乐意联系派出所, 把她女婿叫过来, 批评教育明白了, 有什么事好好解决。”   “她女儿信息有吗?”谢悯问了句。   黄玲玲摇了摇头:“她不肯说。”   “行,女婿来了, 不就都清楚了吗……卓一鸣,卓一鸣。”   卓一鸣一溜小跑进了隔间, 听完顾添吩咐,转头带着两个同事就出门找人去了。   待到卓一鸣领着人回来, 早过了下班点了, 他给顾添汇报了一声, 直接把人领去了另一个询问室。   本没多大的事,顾添和谢悯还是没有下班,想着等他们都处理完了再一块走。   黄玲玲和陆斯一直在审讯室里安抚刘翠娥, 刘翠娥历数蒲芳琢的N大罪状。   家暴, 控制外出, 金钱控制, 精神控制,PUA……   陆斯不断挠头, 这看起来不咋滴的老太太,还挺与时俱进的。   “人常说高嫁低娶, 我女儿那么能挣钱,凭啥嫁给那穷小子扶贫?嫁给他看看都过得什么日子!身上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陆斯和黄玲玲在耳朵都听疼的状况下, 内心不断感慨:这么能挣钱, 有本事, 为什么不离婚呢?   卓一鸣在审讯室待了二十几分钟就跑来隔间求救了。   “顾队,谢队,不行啊!嘴巴太严实了,什么都问不出来。提到他丈母娘,他冷笑一声,说了个不予置评??”   “这还怎么调节啊。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吧?”   顾添慢悠悠起身:“行吧,我去看看他。”   谢悯也站起了身子:“我跟你一起。”   走进审讯室,顾添瞧见了姿态放松的蒲芳琢,皮肤有些深色,浓眉大眼,英俊算不上,只能算得上周正。   厚厚的嘴唇透着憨厚……   顾添可不容易被外表欺骗,上来就亮了工作证。   “你丈母娘跑来市局报案。这事呢,算家长里短,按理说我们管不到。但是你丈母娘提出女儿失踪好几天了,按规矩这就应该调查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你没有,那我们认为你认同丈母娘说的,老婆失踪几天了,那我们就要按流程开展工作了。”   “没……没失踪……”蒲芳琢还是那句话,刚才就这句话翻来覆去糊弄了卓一鸣二十几分钟。   “你有什么证明吗?还是你们有联系?”   顾添问完,果然蒲芳琢还是那句话。   顾添清了清嗓子:“蒲先生是吧?现代科技是很先进的,如果我们动用技术手段,查出来了你老婆的行踪,那你丈母娘的行为可就是涉及报假案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家庭矛盾,你们内部解决。要是家家户户都像你们一样,一吵架闹矛盾就上市局报案怎么得了?”   不知道是顾添的哪句话触动了蒲芳琢,也可能是他和丈母娘关系再僵,也不愿意丈母娘被抓。   他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递了过来。   “你们看吧,每天都有联系。我也跟她说了,她妈三天两头来闹这事。”   谢悯接过手机,划拉了几次,聊天记录每天都有,他最早划到了一个多月前,这肯定不是作假。   两个人的对话和普通夫妻并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感情还不错。   女的出差,男的开车接送到机场,女的回来会带礼物。   加班晚了,还一起商量去哪吃宵夜。   男的给女的买包,拍照问她喜欢哪个,女的和朋友逛街,挑衣服鞋子,拍照让男的帮忙选。   看起来,感情还挺好。   通过聊天记录看,一周前刚过清明,4月6日蒲芳琢深夜把老婆送到了望北市的码头,坐船去大陆。   然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不再有照片和闲聊,只有简短的沟通,再就是或长或短的语音电话。   这样一看刘翠娥的女儿确实没有失踪。   只是蒲芳琢对刘翠娥的称呼引起了谢悯的注意。   看来两个人的矛盾很深,不是一天两天……   谢悯把手机递给顾添,顾添瞟了一眼谢悯的大拇指刚好在那三个字上。   “疯婆子……”   他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说刘翠娥。   蒲芳琢确实提到了刘翠娥的纠缠,而乐瑶只有轻描淡写一句话。   “你知道她就那个样子,不要理她就是了,别生气。”   他把手机递还给蒲芳琢:“目前看,你老婆和你确实有联系,说说为什么你们瞒着她妈妈。”   蒲芳琢嗤了一声:“她除了添乱能干嘛?永远自私的女人。”   “你老婆干嘛去了?”   “借钱解决危机。如果我们的公司不能度过这次的危机,这些年奋斗的都泡汤了。”   “嗯?什么危机?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关于你说的这些我们都需要核实,才能确定你老婆目前确实安全。”   “算了,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你们知道也无所谓。我老婆就是乐瑶……”   乐瑶?这个名字别说谢悯和顾添,怕是整个市局刑侦办公室都知道……   “借钱?”顾添再次疑问。   蒲芳琢抓了把头发:“就是补缴税额还有罚款,钱不够。现在税务部门还没定论,账目还在查,但是目前出来的数字已经超出我们能承担的范围了,所以乐瑶筹钱去了。我留在这边应付检查……”   这个情况超出了顾添和谢悯的预料,查税查的都是偷税漏税,挣的钱远远超过应缴纳税金,就算是算上罚款也不可能超过经营所得。   所以怎么可能没钱交税?   挣的钱都去哪了?   “你们问我不如去问那个疯婆娘。税务局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公司呢,你们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回去看看。还有乐瑶最近凑到的钱都打进了补税账户了,这些你们都可以查。”   “疯婆子报假案,你们要抓就抓,最好关她十天半个月,别让她出来祸害人了。等事情结束了,她女儿要不要赎她出来再看。”   「啪」顾添拍响桌子打断了蒲芳琢的话。   “我们是公安局,不是,还应你要求抓人呢,还赎?赎什么赎?把乐瑶的常用手机号留下,你的留下,手机交给我们同事做备份。目前看乐瑶不是失踪,但是我们还要进一步核实,至于你们家庭内部矛盾,自己解决好!”   顾添瞧这架势,还调停什么啊,自扫门前雪吧。   他拿到蒲芳琢提供的信息,转头出了审讯室,抬手拨通了哈智俊的电话。   刚走出市局大门的哈智俊,瞧见电话很不想接,磨磨唧唧赶在快要自动挂断前按了接听。   果然听到了顾添的暴躁,连人在哪里有没有下班都省略问了,直接说要查手机号码最近半个月轨迹。   哈智俊连推托的机会都没找到,就被挂了电话,然后收到了一串手机号码。   顾添走回审讯室敲了敲桌子:“给你老婆打个电话过去,视频,见到本人,然后告诉她,她亲妈再找他,让她安抚下。别说你在公安局。”   蒲芳琢遮住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拨通了乐瑶的视频电话。   响了几下,电话接通,屏幕上显出了乐瑶的脸,未施粉黛有些憔悴。   虽然和镜头里的光鲜亮丽区别有些大,不过作为在金悦广场远远看过一眼的本人的顾添来说,还是能认出来,确实是乐瑶本人。   乐瑶穿着比较随意,背景是一面白墙,光从视频里看,不能分别出她的具体居所。   “老公,你那边怎么黑黑的?”乐瑶疑惑。   “手机中午掉水里了,捞起来就这样的,其他功能都正常,这不是人一天都在这吗,我也走不开回头看看吧。”   蒲芳琢随口撒了个谎掩盖了他在公安局不让开摄像头的事实。   “嗯,辛苦你了。要是不方便修,你就买个新的吧。我这边尽快……”   “你那边事情进展如何了?”   “不是特别顺利。公司那边员工没什么怀疑吧?”   “没有,不过你妈最近又来闹了,说联系不上你……”   蒲芳琢话还没说完,就被乐瑶打断,表示不管她,别为她费精神,再来就叫保安驱逐出去。   提到刘翠娥,乐瑶情绪明显变得不耐烦,急躁,蒲芳琢立刻转移了话题,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后挂掉了电话。   蒲芳琢一摊手:“这下你们总相信了吧?”   蒲芳琢结束通话,顾添暂时还没放他走的意思,黄玲玲和卓一鸣沟通了一下,决定先一步把刘翠娥送出市局。   她领着刘翠娥走出审讯室,刚走几步,刘翠娥停住了脚步。   “姑娘,那坏男人你们抓回来了吧?”   黄玲玲一愣,旋即指着前面的一扇门:“还在里头呢,没走。”   刘翠娥挺直了腰板,快走几步来到黄玲玲前面。   “呸!”她冲着审讯室大门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黄玲玲……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等刘翠娥走了得有半小时,哈智俊那边查询的轨迹也出来了,蒲芳琢交代的基本属实,乐瑶确实一周月前离开了望北岛。   最近这一个星期,手机一直保持畅通,最初坐船上岸后在海对面的省里待了两天,然后坐飞机去了帝城,在帝城停留了三四天后,昨天刚刚抵达海东。   查实乐瑶确实没有失踪,顾添下令把蒲芳琢放了。   人刚走,黄玲玲和陆斯整理了刘翠娥的笔录,准备下班,顾添却宣布开会。   黄玲玲条件反射立刻问:“要定晚餐吗?咖啡呢?”   顾添睨了她一眼:“你这小嘴是真不吉利,你怎么就不觉得,咱们这个会十分钟就散呢?为什么一定要很晚呢?”   黄玲玲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没用,要你觉得!” 第127章   大伙走进会议室刚刚落座, 顾添还没宣布开始,卓一鸣忙不迭举手提问,顾添扬了扬下巴, 示意他说。   “咱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乐瑶?”   卓一鸣问完, 见顾添没阻止他, 鼓足勇气继续说。   “要是,她真的有什么意外, 别人用她手机冒充呢?”   顾添先告诉卓一鸣自己在现实见过乐瑶一次,除非乐瑶有双胞胎姐妹, 否则基本可以判定不是冒充。   顾添说完反问:“如果没意外和有意外,我们联系了有什么区别?”   “多此一举?打草惊蛇?”   “嗯哼, 变聪明了啊——”   “乐瑶这个事呢, 大家应该最近也有看新闻。比较复杂, 咱们其实是不适合介入的,但是现在家属要求。   而且我和谢队经过评估, 认为乐瑶纠纷太多, 确实有可能存在人身安全不能绝对保障的情况。所以我们决定, 先调查下乐瑶的人际关系, 最近的动向,有备无患。”   全程就进了审讯室看了下蒲芳琢手机的谢悯, 就成了和顾添经过缜密评估了……   谢悯手支撑着脑袋看着顾添上下嘴唇极速的开合,心思却飘到了:顾添也学会忽悠了……   “咱们这算私下调查吧?从哪开始查啊?”陆斯提问。   “刘翠娥和蒲芳琢关系不睦, 如果按刘翠娥说的,蒲芳琢要杀妻夺产, 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就当刘翠娥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者直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蒲芳琢应该是有什么计划或者异常行为引起了刘翠娥的怀疑。”   谢悯幽幽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又被卓一鸣抢了话头.   “保险!好多杀妻的,都会提前给妻子买巨额保险,然后伪造意外身亡假象,因为自杀保险不赔!”   谢悯嗯了一声,认可了卓一鸣的说法。   “那我们是不是明天去各个保险公司调查下?”   “行啊,你们自己都会找活干了,挺好。明天一部分人去保险公司,了解蒲芳琢乐瑶曾经有没有购买过保险,最近有没有新购买保险。然后和技术那边沟通下,尽量再把乐瑶的手机信号轨迹定位的精准点。还有查清楚乐瑶的公司情况,业务往来,和税务部门联系下了解下她这次查税的起始日期。”   “然后防止乐瑶畏罪潜逃,因为蒲芳琢已经明确告诉我们,他们现在的资金不足以缴纳税款,所以要防止畏罪潜逃。”   顾添安排完工作一挥手下班,走出会议室前,他把手机屏幕怼在黄玲玲眼前。   “瞧见没,半小时不到,四舍五入十分钟。”   黄玲玲心里一算,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二十八分钟,这四舍五入可真厉害。   不过她没敢说,她怕她这个月的工资也这么四舍五入了。   “卓一鸣,你是不是要去医院?我跟你一块去看看锐哥,我给他买了个身体乳,夏天擦最好了。”黄玲玲转头招呼卓一鸣。   其他几个人一听说要去医院,都跟上来说一块。   顾添懒得和他们挤,把车钥匙扔给卓一鸣:“你们那么多人,一车坐不下,开我车去吧。”   扔了车钥匙,他理直气壮的拉着谢悯遛弯回家。   逐渐进入夏季,天光长了不少,这会七点过了,天空还亮着。   饭后出来散步,带着孩子出来玩水的人多了起来,走在路上,耳旁皆是吵嚷。   谢悯扭头四处张望,不止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是不是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顾添问。   谢悯点点头:“正常的世界处处充满美好。”   顾添骄傲的一昂头:“主要是这个世界有我!”   ——   翌日;   顾添走进隔间刚坐定,黄玲玲手里端着咖啡和热可可蹭蹭蹭跑了进来,往桌上一搁,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对面。   “我们昨下班后对了下信息,我回去琢磨了一晚上,我觉得乐瑶这事有点古怪。”   顾添没吭声等着黄玲玲继续说。   “我觉得要查查刘翠娥,就是乐瑶的妈妈,是不是后母啊啥的,他们家庭关系我觉得很奇怪。”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谢悯摸了摸下巴,昨天他们两没见过刘翠娥,一切信息都是黄玲玲转达的,最开始刘翠娥来的理由是怀疑女婿威胁到女儿的安全。   通过蒲芳琢的反应来看,他两确实不睦,但是要说乐瑶和刘翠娥的关系只能算有些疏离。   “刘翠娥表面看好像很维护乐瑶,开始问都不肯说乐瑶的信息。昨下班后,我和陆斯对了下,我们发现刘翠娥谴责蒲芳琢的点翻来覆去好像都跟钱有关,提到乐瑶就是能挣钱,没别的了……听起来好像他们两都是为了争乐瑶的钱有矛盾似的……”   “行啊,你查查去,反正不惊动当事人的情况下,周边信息都可以查查。”   黄玲玲得了指令立刻跑了,到了下午,出去摸排的干警都回到了办公室,顾添把人凑到一块整理信息。   去保险公司走访的干警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乐瑶和老公一个月前,走了逸林市本地七家保险公司,而逸林市一共就十家保险公司……   也就是说两夫妻几乎去到了所有保险公司了解咨询。   他们最终在一家保险公司购买了保险。   因为乐瑶现在情况特殊,身份敏感,而警方只是了解信息,所以对于他们购买的保险种类,保额等保险公司都没有明说。   只是确认了有寿险,意外险,等常见品种。   “哇,这真的是要她命先给她买保险啊!”卓一鸣嚷了一句。   “目前信息够了,如果有需要,我们省去了很多前期工作了。其他人继续说说情况。”谢悯出声。   黄玲玲举手:“我来。我今天把乐瑶和他老公的家庭情况都查到了。”   乐瑶今年27岁,她老公蒲芳琢今年28岁,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学历。   乐瑶初中毕业或者高中肆业,而蒲芳琢是个二本。   两人的家乡是云凤省一个三级城市的下辖县。   “我查了下地图,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远离省会城市在山旮旯里,进出都是悬崖边上走,经济状况不佳。”   “刘翠娥今年49岁,是乐瑶的亲生母亲。但是和乐瑶的父亲是二婚且年龄差距较大,乐瑶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黄玲玲说到这里,会议室里「唔」声一片。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继续说自己查到的情况。   乐瑶同母异父的哥哥今年30岁了,随母姓,刘天浩,没结婚,但是有个孩子是个5岁的女儿跟着他前女友。   乐瑶的父亲是先天性的小儿麻痹,腿脚不灵光,在乐瑶十岁时候,去山上伐木时滚下山坡摔死了。   “他死时候多大岁数?”谢悯问。   “巧了,也是49岁。”   也就是说乐瑶的父亲大刘翠娥17岁,结婚时已经年近四十,如果不是有残疾可能也不会那么晚才结婚。   但是这个岁数在农村正常人得上山下地干活,乐瑶他父亲这样的残疾人还这么拼?   顾添一琢磨觉得有点怪怪的。   “伐木?小儿麻痹,伐什么木?确定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小儿麻痹是脊髓灰质炎的俗称,随着医学发展,现在有了疫苗预防,所以在现代社会这个病基本已经销声匿迹。   但是倒回去几十年,这个病在欠发达地区十分常见,因为发病前期是发烧,欠发达地区基本就是弄点草药喂给孩子,城市里父母会重视些,所以往往能及早发现,减轻后遗症。   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孩子全身瘫痪都是可能的,即使复原也会有不同程度的肌肉萎缩,肢体活动受限,所以这么一个残疾人,爬山还伐木?   说不是有人蓄意谋杀,顾添不信。   “乐瑶父亲的小儿麻痹不是非常严重,患肢缩短和肌肉萎缩程度较轻,除了外观能看出来,平时走路有点一瘸一瘸的,其他活动没有受限。”   “乐瑶父亲祖传有点木匠手艺,他得病后,家里担心他以后种田难,挣不上钱,所以书只读到能认字,能做简单算术。但是家里从小就教他木工活。”   “他十六岁就开始做木活挣钱了。那次出事是他和其他几个木匠一起去山上找木头,那些木匠有外村的有本村的,头晚上刚下过雨,确实是意外,几个人一起见证的。”   听起来乐瑶父亲的死亡确实是意外,顾添不再纠结于此。   “行,玲玲,你还发现了哪些异常?”   “是这样的,蒲芳琢和丈母娘不是水火不容吗?而且看起来乐瑶和蒲芳琢感情挺好,对自己亲妈比较冷淡?但是乐瑶现在的直播公司乐瑶是法人,也是股东之一。   而另一个股东是她妈刘翠娥,并且我查了,两个人的认缴比例是真实认缴,刘翠娥这么有钱?为什么蒲芳琢没份?”   顾添一耸肩,他只能回答黄玲玲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有钱,很大可能刘翠娥和乐瑶的出资都不是自己的钱,只是背后的投资人不愿意露面,所以让乐瑶代持。   而为什么乐瑶把自己妈的名字加进来,却不加蒲芳琢这事按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并不能轻易下定论。   “会不会乐瑶和蒲芳琢其实也是假面夫妻?乐瑶还是防着蒲芳琢的。”   “也有可能乐瑶还是对自己亲妈放心一点。”   “怕以后万一感情不好离婚了影响事业吧?”   会议室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多,顾添一挥手打断了大家的揣测。   “这个先放一放。查乐瑶手机信号的情况如何。”   卓一鸣清了清嗓子:“哈士……警官那边提交过来了关于乐瑶手机号的轨迹,我结合乐瑶的出行轨迹,请海东市局的技侦查了机场监控,确认她是本人抵达了海东,抵达时间和手机信号轨迹变化时间一致,暂无异常。”   信息汇总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可以说无论之后乐瑶是畏罪潜逃还是藏匿躲避,现在的所有前期工作已经到位,到时候可以直接进入更高效的追查。   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乐瑶有事,希望她按计划筹到资金,回来补税交齐罚款,从此步入正规合法经营的正轨。   虽然世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但是一个女孩从山区出来,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人前,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虽无人能知,但肯定不易。   ——   黑漆漆的天空变得灰蒙蒙,启明星自东方缓缓升起,拉开了白昼的序幕。   潮汐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了无数细小的水珠。   淡淡的气味漫进鼻腔,带着海草湿漉漉的气息,不断唤醒着还未从睡梦中彻底苏醒的大脑。   不肖几个钟头,等阳光肆虐,气温节节攀升,被蒸发的海水在空气中只会剩下咸得发苦的滋味。   都是大海的气息,前者让人心旷神怡,后者只会让人烦躁不安,拼命想要远离……   灰蒙蒙的天空下,马路两旁的路灯守护着黑夜的尾声,天地间万物静谧,无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灿烂天光。   海边公路的沙滩上不知从何处走来了一位红衣女子,她微微低头一路不停走向高耸在海边的石崖。   她蓄着披肩长发,穿着一袭拖地的红色长裙,良好的剪裁掐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腰身。   红色纱巾在脖子上系了一朵漂亮的小花,留下了两条拖尾随着步伐轻轻飘动。   她走到了石崖脚下,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此刻空气中夹带上了很容易让人察觉的闷热。   石崖遍布怪石的表面,虽然看起来寸草不生没有路,但是算不上陡峭并非很难攀爬。   她知道很多人可以轻松步行到顶,只为一览无余欣赏壮阔的大海。 第128章   红裙女子深吸一口气, 坚定的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越走越急几次差点摔倒, 多亏扶住旁边的大石头才堪堪稳住。   一袭红裙, 仿佛是要盛装去赴一场宴会, 只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   凌晨四五点人迹罕至的海边,天边乌云翻滚……   “天都要亮了, 这流星雨怎么还没见踪影?”   “我说今天气不好你不信吧?你瞧瞧这破天乌云一大片一大片的,跟不要钱的锅盖似的。这折腾了大半宿, 拍了个寂寞……”   “嘿嘿嘿,你瞧见没那边有个美女是要干嘛?她不是想要爬高去要看日出吧?”   “这天能有日出??不下雨就不错了……”   红裙女子终于走到了石崖顶端, 她站在边缘展开双臂, 仰头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终身一跃。   顷刻之间,视野里只留下一抹残红。   再然后,天地间归于平静……   “我草, 报警报警, 快报警……”   哗啦啦啦,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了下来, 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来袭。   天地间拉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幕,干燥的沙滩瞬间成了泥泞不堪的湿地。   ——   早上的那场暴雨来去匆匆不过半小时鸣锣收兵, 耀眼的日光开启了工作日繁忙的一天。   刚过上班点没多久,一段《红裙女坠崖》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悄悄引爆。   随着视频传播次数的增加, 恐慌情绪也在人群中蔓延。   “身上没绑安全绳,肯定不可能是玩蹦极!这是玩命呢!”   “穿一身红自杀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是想化身厉鬼吧?”   “那个地方可邪乎了, 又荒又没人去, 前几年还出过奸杀案。”   “旁边有个酒店是不是, 那个酒店听说也闹鬼!”   ……   事发地逸林西面的海边拉起了警戒线,搜救队已经在方圆二十海里的水面上下搜寻了不短的时间。   在岸边负责守护以及寻找线索的干警们,个个满头大汗,衬衣被汗水浸得透湿,隐隐透出了肌肤的颜色。   他们忙碌了几个小时,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获。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掉了红裙女子的所有活动轨迹,没有脚印,没有血迹……   她那一跳走得重如千钧又轻如鸿毛,没有留下任何她存在过这世间的痕迹,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遗书,连一只鞋都没有……   目前通过穿着唯一可以判断的只有性别。   悬崖下方海边水深不定,如果是涨潮的时候至少能有四五米,如果退潮的时候可能顶多一两米,甚至可能没水。   不过从那么高的位置坠落,无论多深的海水都会受伤不轻。   想要全须全尾离开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报案人一直远远看着,那么艳丽的红,如果好好出来了,他不可能没瞧见。   所以唯一的结局只有一个,她跳海自尽身体被浪卷走了……   搜救持续到下午,海面搜索范围一扩再扩,坠海超过十二个小时,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夜幕再次笼罩在了逸林上空,海边的搜救队结束了几乎一整天不间断的搜寻,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了海边。   夜晚,网上又陆陆续续冒出了一些视频和照片,不过因为相隔距离太远加之突如其来的暴雨,只能看到一抹鲜红迅速坠落,唯一清晰的就是上热搜的那一段视频。   顾添看完现场搜救的工作汇报后,连夜通知各区,沿海各市发出了一份特别的寻人启事。   寻找更多的目击者,寻找更多关于坠崖女子的线索,也呼吁每个人留意身边是否有身材相似突然失踪的女性。   同时也寻找坠入大海,却消失无踪的遗体,或者是被救起的讯息。   第二天一早,视频拍摄者被卓一鸣找到,带到了市局以期望他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视频拍摄者是一位天文爱好者,当天凌晨从4点到6点有一次百年难遇的流星雨,逸林是国内最佳观测地。   拍摄者和朋友提前一晚入住了海边度假酒店最高层的房间,兴奋得整夜未眠,早早架好了设备想要拍摄这场天文奇观。   哪知道天公不作美,导致他们啥都没拍到。   拍摄者的身份经过陆斯和黄玲玲的排查,没有任何可疑,那场天文奇观在天文爱好者论坛热度很高,不乏有外地跑来逸林想要观看的。   只是很多人都选择在海边寻找高地搭建拍摄设备,住酒店的人不是没有,凡是靠海视野开阔的酒店,高楼层房间当天入住率都反常的增高,但是住在那家酒店的就只有拍摄者两人。   原因网上传言里说过了,那家酒店不太干净,有过闹鬼传闻,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住那。   而拍摄者并不清楚这一点,一个多月前订房时,发现这里出奇的便宜,视野还不错就定了,没想到流星雨没拍上,拍到了别的……   顾添和谢悯详细整理了视频拍摄者的活动轨迹,确定了他真的只是碰巧出现,碰巧拍下视频的一位爱好者。   他们又调出了那条马路上为数不多的摄像头,不仅没有发现女子离开的行踪,连怎么去的行踪都没看见……   那条马路上从头天晚上12点到第二天警察抵达现场,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坠海女子真的是突然出现,惊鸿一现,然后再也不见……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网上的热度早已降了下来,没有人再关心曾经那个从悬崖纵身一跃的陌生女子此刻身在何方。   互联网这个大瓜田,每天总会有新的事物吸引普通人的关注度。   除了参与搜救,调查此事的干警,工作人员,很难再有人还记得这事。   这三天,没有一条新的线索,也没有一个电话……   仿佛那一跃只是出现在了梦中……   刚过上班点一会,市局四楼大办公室里某部座机急促的响起……   响了几声没有人接通,顾添正要吆喝,外面响起了板凳滑动的声音,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喂,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卓一鸣的声音传了进来,顾添眨了眨眼把注意力拉回当下。   “叶警官不在,您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顾添不自觉地抻了下背部,很快又卸了下去。   卓一鸣没说两句,挂掉了电话,匆匆叫了陆斯还有几个年轻干警跟他走。   顾添听到卓一鸣慌里慌张的声音,忍不住问了一嘴:“什么事呢?”   “说是市局门口打起来了。”   ……   谢悯转过头,市局铁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仗着楼层不低,看清楚了包围圈中间是一男一女,女的撕打着男的,男的埋着头,双手只是抵挡。   卓一鸣带着四五个干警,冲进人群,拨开众人,强制把两个人分开了。   妇女一脸愤怒被//干警拉着还伸腿想要踹向前面。   花白的头发,愤怒扭曲的脸上满是沟壑,顾添一挑眉。   “嘿,熟人啊!”   另一个就算没瞧见正脸,谢悯也猜到是谁了……   脱离了妇女的攻击,男人拽着卓一鸣说了几句,卓一鸣和陆斯立刻要求围观人群拿出手机配合删除刚才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等到处理完毕,将两人带上四楼,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这期间妇女一直没有停止过谩骂,甚至刚到走廊口,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还怕丢人吗?”   “不要脸,吃我闺女,用我闺女的,你读个狗屁大学都是我闺女供的,你还想要弄死她继承遗产。”   “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给我女儿报仇。”   “你别想独吞我女儿的财产!”   “我告诉你,没门,我闺女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嚷嚷什么呢,你们究竟来干嘛来了!”   顾添杵在门口吼了一嗓子,妇女安静了两秒,立刻朝着顾添扑了过来。   “警官,你还认识我吧,我叫刘翠娥,前几天你们不是说要抓他去坐牢吗?怎么又把那个小畜生放出来了……”   “松手,松手!”顾添两手不停终于把刘翠娥紧紧拽着他衣服的双手撕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的?”   刘翠娥一指被卓一鸣控制在一米开外的蒲芳琢。   “那个视频你们看没有,前几天跳海那个那肯定是我女儿,就是被他逼死的。”   “你放屁,那不可能是瑶瑶!”   “瑶瑶不可能自杀,就算能被你逼成那样,她都不会自杀。”   “你别想着用个人来胡扯瑶瑶死了要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一直沉默的蒲芳琢听到这句话犹如点燃了火药桶,配上他脸上刚被刘翠娥挠出来的血痕,看起来面目狰狞。   “行了,分别关起来,一个个问话。”   两个水火不容的人迅速被分别送进来了走廊末端的审讯室。   顾添一回头瞧见谢悯不知道啥时候悄没声息站在了背后。   他一挑眉:“怎么的,你我一人一个?”   谢悯指了指黄玲玲:“还是玲玲去……”   顾添一皱眉:“我安排你干活,你交给别人?”   “玲玲看起来比我好骗……”   这个理由相当理直气壮了,看起来很好骗的黄玲玲摸出小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拿出湿纸巾把嘴上带色的润唇膏,轻扫过的眉毛全部擦得干干净净,挺直了腰板。   “警校刚毕业的小姑娘,不谙世事的我干活去啦!”   “陆斯……走啦,还是咱们两一块。”   两个看起来老实又好骗的小警察步子轻快走进了审讯室。   谢悯扬了扬下巴:“你进去,我在外面看……”   顾添撇着嘴很不高兴的嗯了一声,放弃了把谢悯拐进审讯室表演的念头。   蒲芳琢之前来过一次,这次省去了个人信息询问,顾添还没提问,蒲芳琢自己表明了来意。   “我有三四天联系不上瑶瑶了,今天是想来报案的。”   “那怎么在门口和你岳母打起来了?”一屋子刑警就算抠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两人大清早跑市局门口打一架的原因。   “她可能一直在跟踪我,她经常干这种事情。可能看到我来公安局,以为我要报警抓她跟踪,所以先下手了……”   顾添瞟了一眼蒲芳琢脸上的血痕,终于想起了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   蒲芳琢摇摇头说了三个字:“习惯了。”   “那天那个坠海视频你看到了吧?”顾添问。   蒲芳琢点点头承认了。   “你丈母娘说那是乐瑶,你怎么看?”   蒲芳琢摇了摇头,顾添以为他要说不是,身材不像,但是蒲芳琢说的却是。   “她没有那样的裙子……”   单向透视玻璃两侧的人此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以他们对乐瑶模样有限的印象来看,那红衣女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的有点像乐瑶。   谢悯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苗宇的电话,请求他研究下红裙女坠海视频,以视频里的环境参照物分析坠海女子的准确身高,体型数据。   审讯室里,顾添已经开始追问蒲芳琢,身材姿态像不像了……   “我没见过她那么慌张的时候,所以我不太好说。身材有点像……我们一起这些年没爬过山,因为瑶瑶有些恐高……”   “有些?”   顾添记得黄玲玲在描绘乐瑶老家地理环境时说过是深山里的小县城。   虽然早早通了公路,但是公路质量不好,汽车就像开在悬崖峭壁上,当地人要出去都要跋山涉水。   这几年国家扶贫,然后有社会人士捐款,才算通了宽阔的盘山公路。   如果在这个地方长大的,怎么会恐高呢?   “瑶瑶以前不恐高的,我们虽然是穷地方的县城乡镇长大,但是小时候爬山爬树都玩的……”   蒲芳琢欲言又止,顾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接着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蒲芳琢了清嗓子, 一口气憋出了后半句的转折。   “大概她十岁的那年,被她哥带去了悬崖边上,然后把她推下去了……”   “推下去!”顾添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 你可以去问, 如果老村长, 支书能联系上,他们都知道这个事情。当时村里面叫了很多青壮年, 半夜举着火把漫山遍野找她,然后找到他后, 我爸腰上拴着麻绳,掉下去把她救上来的。后来就带回了我家……”   “当时是冬天, 她穿得厚, 那天刚下过雨, 泥地湿软,她只是受到了惊吓,但是并没受伤, 自那次后她就很畏高。”   “你等等, 她哥哥这样做, 是她自己说的?她妈什么反应?”顾添打断了蒲芳琢的陈述, 他总觉得这事里面不简单。   “她从午饭后开始失踪,到半夜还没回家, 她妈去找的村长。当时以为她被野兽叼走了,所以村长叫了很多人去找, 后来找到了,她妈打她, 她哭着说是哥哥推她下去的。但是她哥不承认, 说她自己踩滑了下去的。”   “但是她妈在找人找她的时候, 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一声不吭,这就是有问题啊。然后她妈就说都是小孩子闹着玩,你哥哥怎么会害你……”   “但是瑶瑶就不肯回家,我家那会父母在做点小买卖,家里条件不差,我妈想着住几天,等她心里那股惧怕过去了再送她回家。后来她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打死不回去,我妈本来就想要个女儿。   所以就干脆收拾了间屋子让她住在我家了,一住就是好几年,后来她也会回自己家,但是绝对不在自己家里过夜。”   “她住你家,她妈不来找?不来带她回家?”顾添疑惑。   “来,每次来就说她不懂事,哥哥是你亲哥哥怎么会害你,不过就是闹着玩。就算到现在,你去问那个疯婆子,她肯定还是这个说法。瑶瑶虽然那会小,也知道保命,就一直住在我家。我家又没找疯婆子要生活费,给瑶瑶买吃买穿,有时候连学杂费都是我们家掏……来个冤大头给她养孩子,不计回报,换你你会拒绝吗?”   黄玲玲先已经把乐瑶的原生家庭情况大概了解过,所以蒲芳琢说的这些隐情,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顾添却不觉得意外。   可能经过前一个案子的鞭打,顾添面对这种骨肉相残的戏码再不会觉得难以置信。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都能诱骗弟弟吸毒,更别提这种有利益冲突的同母异父兄妹。   蒲芳琢具体解释了乐瑶恐高的种种表现,如果是独自待在平面不大的高处,就会很恐惧,她也会抗拒上去。比如高空缆车,如果是一两个人那种小的轿厢,她不敢上,如果是能装很多人那种大型轿厢,她可以乘坐。   所以乐瑶并不是完全的恐惧高度,而是潜意思里担心自己处于被人迫害无人施救的危险环境。   顾添回忆了下视频里的场景,那个石崖无论是斜面还是她最后站上去的地方,面积都比较大,并不是那种只能容纳一两个人不小心就会失足的位置,所以他再次问了蒲芳琢为什么笃定视频里的人不是乐瑶。   “她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前往任何高处,包括楼房的天台。她说过,如果哪天她一个人上去的时候……”   “就是她死的时候……”   顾添一把扶住额头,这意思不还是她自杀就会爬那么高吗?   并不是看风景不小心坠落啊。   而蒲芳琢翻来覆去坚持乐瑶不可能自杀,没有自杀的理由。   站在单面可视玻璃后的谢悯,已经安排黄玲玲引导刘翠娥说出乐瑶童年坠崖的那次事情。   不知道是刘翠娥似有所感,还是真的想要全方面的抱怨蒲芳琢,在黄玲玲刚刚夸了乐瑶年轻有为,肯定从小就很听话,学历很棒之后,刘翠娥立刻开始讲述自己抚养子女的心酸。   “哪啊,这孩子从小调皮,上山下河一点不像个女孩子。那个蒲芳琢从小就是个坏种,心机深得很,偏偏她还不听话。”   “给她点什么吃的喝的,就被骗走了,被人挑拨母女关系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谁能有我这个亲妈对她好。”   果然在刘翠娥的视角,这事又是另一个版本。   幼年失去父爱的乐瑶,最初和蒲芳琢只是普通同学,不知道怎么喜欢混在一起玩,被他哥哥发现后以女孩子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总跟男同学混一起为由批评她,她不听劝自己跑上了山失足坠落,然后污蔑她亲哥,还被蒲芳琢一家教唆不认她这个妈妈。   “姑娘,你说我儿子说的对吗?男女授受不亲,她那么点小就不知道和男孩子保持距离,以后大了怎么嫁人?清清白白的好人家谁敢要她??”   刘翠娥越说越激动,天天在男人堆里打转的黄玲玲忍住快要翻上天的白眼,让刘翠娥捡重点说。   “姑娘都是赔钱货,一分钱彩礼不要,还没成年就被那混小子糟蹋了……养女儿没用,都是赔钱货……”   黄玲玲纵然不知道蒲芳琢视角的真相,忍到现在听到这一口一个「赔钱货」也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您为什么笃定跳崖的是乐瑶,还有你怎么会和蒲芳琢在市局门口打起来?”黄玲玲心里有火,说起话来语气也生硬了一些。   刘翠娥脖子一梗:“姑娘,你怎么一下这么凶了?我跟你说,这么凶,以后可嫁不出去的。”   “我家十亿家产等着我回去继承,不需要家人结婚,阿姨别操心。”黄玲玲气得冲动飚了一句,话出口觉得不妥。   “别说其他的了,回答警察的提问。”陆斯出声阻止了刘翠娥继续争辩的意思。   刘翠娥捋了一把头发,吧唧了两下嘴:“我怀疑她被那个坏男人教唆骗保,骗保知道吧?所以他们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我最近几天都在跟踪那个混小子,我就快抓住他的把柄了。他心虚跑来警察局,先告我一状,哼,我才不怕!”   “你跟踪的目的是什么?”陆斯问了一句。   刘翠娥听到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小伙子居然连连说话了,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我闺女要没死,我跟踪他肯定能找到我闺女。他要是害死了我闺女或者他两一起违法,我肯定能找到把柄啊!你们警察难道不跟踪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从哪天开始跟踪的?”   黄玲玲刚问出这个问题,谢悯在耳麦里叫顾添把询问交给其他人,他们两出去走一趟。   顾添二话一说小声给卓一鸣交代了几句,又叫了两个人进去,立刻拍拍屁股走出了审讯室。   看到谢悯一脸笑得灿烂,正要邀功自己多听话,谢悯理都没理他,抬脚就走下了楼。   坐上车,汽车发动,谢悯一脚油门拐上了望海大道,早高峰已经过去,这会路上畅通无阻。   过了二十来分钟,谢悯踩下了刹车,汽车端端正正停在了一栋写字楼下。   顾添走下车,迎着灿烂的阳光抬起头,玻璃幕墙上贴着四个鲜红大字。   一家保险公司,正是乐瑶他们购买保险的公司。   “刘翠娥说怀疑蒲芳琢和乐瑶联和演戏骗保,我觉得这不无可能,所以我们来看看他们购买的保险。”   顾添连连啧啧,这乐瑶如今生死未卜,亲妈和老公先打起来了……   有了之前干警的调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能够提供详细信息的工作人员。   有了蒲芳琢的报案,顾添他们这次变得师出有名,投有高额保险的被保人突然失踪几天,这个人还背负巨额应缴纳税金,所以警方正式介入调查。   在顾添代表官方向保险公司提出调查时,谢悯在旁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说了句。   “你看,那天坠海那个红衣姑娘和她真的很像。”   谢悯说着把手机举在了顾添眼前,顾添瞟了一眼除了图标啥都没有的手机屏幕桌面,配合演出的「嗯嗯」了两声。   顾添嗯完瞧见对方看着他两:“案情还在调查,有些信息就不要对外透露了。”   “明白的,明白的,请跟我来。”   可能是两人的身份加持,也可能是谢悯的表演加分,工作人员并没有再向他们讨要多的手续就把他们请进了会客室。   端上热茶一声「稍等」后,工作人员离开了房间.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对视一眼,谁都没主动说话,毕竟这不是个绝对安全保密适合谈话的地方。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坐下后没等顾添发问,主动将她查询到的情况告知了警方。   乐瑶在一个月前在他们这里购买了五份保险,有重疾,有意外,有寿险,有住院医疗。   每一份保险都附带了意外身故享有高额赔偿。   工作人员挨个介绍了乐瑶购买的保险产品的大概情况,说完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诶,怎么王牌产品一个都没买?”   “为什么?”谢悯问。   工作人员带着疑惑仔细看了电脑里的记录,乐瑶购买的保险价格不低,按理讲推荐王牌产品是保险业务员最熟练的,很少有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保险,却唯独跳过所有王牌产品。   保险公司的王牌系列之所以能成为王牌,肯定是适合大部分人,覆盖面很广,并且灵活多样。   所以不光工作人员疑惑,谢悯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130章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翻了一会, 似乎疑惑并没有得到解开。   “王牌系列的资料有吗?”谢悯问。   “有的,我去给你们拿。”工作人员正欲起身,顾添叫住了他, 提出能不能看看乐瑶的保险合同。   工作人员立刻解开了文件袋, 把里面的保险合同一份份抽出来递给了顾添和谢悯, 然后起身起开了会客室。   两个人刚翻完第一份合同就发现了异常。   受益人一栏有过涂改,两人翻完几份保险合同发现, 受益人一栏全部涂改过。   由「法定受益人」涂改为了「蒲芳琢」看墨迹深浅,应该是同时涂改的, 而且涂改的旁边还摁了指印,但是两行字迹却有明显区别。   工作人员很快手里拿着一叠宣传页回来递到了谢悯手上, 顾添指着涂改处问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急促敲了几下, 调出了一张留存的影印本《保险合同受益人更改说明》。   上面是常规格式, 大概意思就是,本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精神状态健康, 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自愿更改保险受益人。   落款是乐瑶的亲笔签名和鲜红的拇指印。   对此,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   “其实这个更改真的挺频繁的。身故保险赔偿金如果没有指定受益人, 分配模式和遗产差不多,很多买保险的今天觉得儿子好, 填写了儿子名字,明天又觉得女儿好, 又要改成女儿名字。合同不可能不停作废重出,所以就有了补充手续。买保险的越高额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高, 大富之家是非多……”   谢悯认真研究完手里的宣传页要了个信封装起来放在了旁边后, 提出了新一个需求。   “我们想了解下乐瑶购买保险当天以及来修改收益时的情况, 有办法吗?”   谢悯问的是有办法吗,而不是谁知道。   工作人员通过谢悯的问法看出来,警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他们来调查乐瑶的事。   “我查查,他们大小是个名人,应该进了贵宾室洽谈。看看他们在哪个贵宾室完成的合同,我们贵宾室都有监控,专门提供给大客户使用。”   工作人员说着,手里不停的敲击键盘,过了几分钟,查到了具体的签约房间号,日期,又进了监控系统,调出了当天的记录。   大概是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产生的纠纷,保险公司的监控画质清晰,录音清楚。   乐瑶和蒲芳琢被销售带进了贵宾室,乐瑶表明来意需要了解和意外身故,意外受伤,高额赔付有关的所有险种。   在销售介绍的同时,谢悯耳朵里听着,手上却不停的翻着桌面的保险合同。   保险销售介绍完,乐瑶又问了几个问题,爽快的定下了意向险种。   销售确实也推荐了公司的王牌系列,乐瑶一开始表现出了兴趣,翻看了资料后却兴致缺缺。   谢悯忍不住再次翻了手上的资料,想要找到哪个点让乐瑶失去了购买兴趣。   乐瑶咨询时坐在一旁的蒲芳琢全程未发一言,在填写合同受益人栏时,蒲芳琢终于说话了。   “就不填了吧……”   不填受益人具体名字就是默认「法定受益人」。   对此乐瑶反对:“说好了,填你名字,你怎么又变了。”   “咱俩还要活很多年呢,万一我死你前头呢?填我不是白费……”   “你瞎说什么!”   “做IT的熬夜猝死几率大,别填我了。”蒲芳琢说完似乎不放心,抢过笔写下了一行字,之后蒲芳琢翻出了每份合同都写了一行字。   谢悯估计「法定受益人」那字就是蒲芳琢写下的。   对此乐瑶很无奈,但是也勉为其难接受了。   之后就是交款,开票,签字盖章等流程。   整个签约看起来毫无异常,甚至是蒲芳琢和乐瑶的小小争议也不能算特别。   第二段监控时间在半个月前,顾添算了下,刚好是他们查到乐瑶离开望北岛的前两天。   乐瑶独自来了保险公司,提出更改受益人,工作人员没有任何询问,按常规给她办理了变更,之后乐瑶离去。   看起来,同样没有异常。   顾添提出需要复印两份合同带走,工作人员挑了两份保额最大的合同复印好交给两人。   “有没有办法查查乐瑶再其他公司有没有购买保险?”谢悯离开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凭身份证到各家保险公司任何一个分公司都可以查询。”   坐上车,谢悯手扶在钥匙上琢磨了半晌,让顾添安排个人挨个去查全国所有的保险公司,有没有乐瑶的购买记录,最近有没有新增变更。   顾添挂掉电话,谢悯还没有发动汽车。   “你是还有什么指示吗?还是我们要去别的保险公司?”   “算了。”谢悯说了两个字发动汽车开向了市局。   顾添坐在副驾驶上一会往左侧,一会往右侧,开车上路不到八分钟,他已经转了好几次了。   路口红灯,谢悯踩下了刹车,忍不住问顾添:“你屁股下面是长刺了吗?扎得你坐不稳是吗?”   “你是又觉得我哪做的不好吗?”顾添皱着眉头。   谢悯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算了?你明明是有安排的。”顾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现在依然害怕谢悯觉得他做不好,自己背地里一个人跑去私下调查。   “以前呢,身份所限,很多事情我需要亲自跑,亲自去了解。现在身份变了,可以有更高效的方式,刚才我不过是想到了,有个重要的信息回去打电话,甚至上网查查都可以了。不一定非要人去……”   顾添长舒一口气:“什么信息?”   “你自己想想,别什么都问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是对的。”谢悯卖了个关子,绿灯亮起,他踩下了油门。   回到市局,蒲芳琢和刘翠娥的询问依然没有结束,顾添一推谢悯:“你去盯着去,我去安排人查信息。咱们过会开会……”   谢悯一挑眉,看来这是想明白了,他走进了监控室,两个审讯室的询问看架势已经快要尾声,他刚刚站定,电话响起是苗宇打来的。   他急匆匆走下了二楼法医办公室,苗宇看到他来立刻招呼他坐下。   “首先申明,我没见过乐瑶本人,我的所有分析是基于她公布在官方平台的资料,以及通过浏览她的影像记录推测的。”   “换言之,如果我看到的信息是真的,我的推测结果准确率就很高,如果我看到的是虚假的,那我推测的就不做数。”   谢悯嗯嗯表示理解。   苗宇在接到他的需求后,跑去查了乐瑶的很多访谈,视频,拍摄的平面照片,结合她自己讲述的信息,以及官方公布的资料推算出了乐瑶的身高,三围,肩宽,鞋码长度。   然后在去测算了下视频里坠海红裙女的身材系数。   结论是:两个人的身材有八/九成相似。   为什么不能是九成以上,这就是苗宇没见过乐瑶真人,同时坠海视频距离较远,拍摄器材像素不够清晰展现细节等诸多因数,导致结论需要打折。   以苗宇分析的结果来看,这个相似度很高了,甚至可能就是本人了。   “嗯,很感谢你了,满足我这种非正规需求。”   苗宇一摆手“嗨,小事。你就当我闲的……”   “苗法医,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讲哦……”谢悯笑笑。   苗宇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谢悯回到四楼,正巧黄玲玲送刘翠娥走出审讯室,刘翠娥冷着一张脸见到谢悯甚至冷哼了一声,一声招呼没打走了。   谢悯笑着看着黄玲玲没说话,黄玲玲一摊手。   “大概我暴露了,我并不是很傻很天真的本分,她不屑于骗我了吧。”   “既然你这么聪明伶俐,那我就再交待个事情给你,立刻去办。”谢悯笑着说。   黄玲玲心情十分愉快的全盘接受了谢悯的夸奖和布置的新任务。   刘翠娥走后半小时,卓一鸣打电话,确认她彻底走了,没在附近停留后,放了蒲芳琢。   表面上蒲芳琢和刘翠娥就这么被放走了,但是警方安排的干警悄悄的跟上了他们。   会议室里陆斯和卓一鸣分别总结了两个人的询问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极端。   蒲芳琢认为乐瑶失踪绝非本意,是不正常的失踪,生命可能受到威胁。而坠海视频中的红裙女绝对不可能是乐瑶。   刘翠娥认为坠海视频要么就是乐瑶和蒲芳琢自导自演的把戏,为了骗保。要么就是蒲芳琢找职/业/杀/手弄死了乐瑶,要么就是乐瑶被蒲芳琢精神控制自杀。   总之刘翠娥认为乐瑶无辜就是死了,或者就是和蒲芳琢一起变坏了!   “这是亲妈吗?有做过亲子鉴定吗?这观点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两次询问刘翠娥都是陆斯和黄玲玲,完全没接触过刘翠娥的卓一鸣听到这个结论,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好像她女儿如果是好人就得死,还得是被女婿害死的。如果没死,就是和女婿同流合污,都不是好东西?”   “亲妈谁愿意接受女儿死了?管她怎么死的!”   “还有个亲哥哥?这妈偏心的离谱!”   “玲玲,你查的情况怎么样了,说说……”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根据谢队告诉我的信息,我联系了乐瑶老家的人,有他们两口子曾经的小学初中班主任,有十几年前的村长,支书,蒲芳琢家曾经的邻居都被我找到了,了解的结果就是蒲芳琢和刘翠娥的话都是半真半假,隐瞒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第131章   乐瑶童年时期确实有过意外坠崖, 也确实是和哥哥一起外出时出的意外,是不是哥哥推的,大家都很含蓄的说没证据不好说之类的, 只说兄妹二人关系一直不太好。   而乐瑶当时虽然年纪不大, 但是和蒲芳琢关系确实很亲近, 小学班主任的原话是。   “那么点大的孩子,两人小学做过同桌, 说早恋真不至于,乐瑶什么事都爱找蒲芳琢, 蒲芳琢也乐意帮忙。”   初中班主任说的是:“乐瑶成绩不太好,蒲芳琢成绩不错, 只知道他两住一家, 以为是远房亲戚之类的。要说亲密, 确实有点亲密,早恋谈不上。”   蒲家的邻居说,两个小孩就是单纯的关系好, 乐瑶虽然住在他们家好多年, 但是一直拥有单独的房间, 而且蒲妈妈也是认她做了干女儿, 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刘翠娥几乎每周都会来找女儿,但是蒲芳琢很护着乐瑶, 有几次过年乐瑶都说好了回去住几天,结果蒲芳琢大半夜又把乐瑶接回来了。   “诶, 不对啊。这么说起来,乐瑶是蒲家养大的, 那为什么刘翠娥又说蒲芳琢吃乐瑶的, 花乐瑶的, 乐瑶供他念大学?”顾添提出了疑问。   “这个我也问明白了。”黄玲玲语气里透露着微微得意。   蒲芳琢高三时,爸爸查出来了很复杂的病,医疗花了很多钱,虽然不至于欠债,但是也是掏光了家底,蒲芳琢当时不想上大学了想出去打工,而乐瑶因为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去外面打工了,她承诺供蒲芳琢念大学,当报答蒲家这么多年的恩情。   至于究竟蒲芳琢的学费生活费是不是都是乐瑶掏的,这个邻居们就不清楚了。   但是大家都觉得乐瑶和蒲芳琢家都是善人,知恩图报,施恩不图报。   黄玲玲说完,谢悯问刚才他安排的关于乐瑶购买保险的调查如何。   结果跟他猜的差不多,乐瑶在结婚前在帝城和海东购买过多份寿险,财险,保险受益人填的都是蒲芳琢,最近在其他城市没有新追加保险,也没变更过受益人。   待到各个信息汇总完毕,顾添提了个问题:“上次我们查到乐瑶和蒲芳琢几乎跑遍了逸林大大小小的保险公司,最后选择了一家,你们有想过他们为什么选择那家下单吗?”   谢悯嘴角一挑,看来顾添还真的猜到了,他刚才想了解的信息。   “保险额高?”   “保费便宜?”   “自杀也赔钱?”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出口,会议室里笑声一片……   “谁连自杀都保,早就破产了吧……”   “顾队,赶紧说说什么原因。”   顾添斜眼瞧着谢悯:“免责期。”   谢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是他刚才想到的点。   “我查了几乎所有的保险公司,免责期根据险种,公司不同时间长短不等,最长可达半年,最短只有半个月。而乐瑶他们去过的保险公司,免责期基本都在一个月左右,他们最终购买保险的这家,他们所购保险品种免责期只有半个月……”   顾添举起了谢悯带回来的产品宣传页:“包括这些王牌系列,免责期都在一个月以上,甚至有的达到了三个月,所以这就是乐瑶放弃购买的直接原因。”   “也就是说,在乐瑶出发离岛的同时,她补充购买的所有保险都已经正式生效,无论她之后是意外受伤,还是意外死亡,保险公司都会赔付。”卓一鸣接着顾添的话顺着往下说。   “所以……”   顾添一个所以还没完,手机响起,他索性按了接听。   听筒里苗宇的声音传了过来:“有出海的渔民发现了疑似乐瑶的遗体,我现在马上过去海边,你们来吗?”   “来!”   ——   日头挂在天空中,炫目的白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平静无风的海边,海浪一层层懒洋洋的滑向海滩,撞上海边的凌乱的礁石,瞬间荡漾出了无数细碎的光点。   海边公路上停了一溜闪着警灯的小车,礁石滩上拉起了警戒带,阻止路人的靠近。   顾添停下车,打开车门跳下车,双脚刚占地一下蹦跶了起来。   “我去,这地面怎么这么烫!”   谢悯指了指周围连棵树都没有的环境:“无遮无拦,烈日直晒。”   海面远处一艘渔船在一艘白色小型海警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向岸边。   一列人站在岸边,深情严峻,苗宇手里提着沉重的勘察箱,汗水顺着手臂滑到了箱子上,积攒出了一小滩水迹。   渔船从一个小点再到一个巴掌大,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缓缓停靠在了岸边。   舷梯刚刚放下,苗宇立刻带着人走上了渔船。   海警船上走下来几位海警,双方互相敬礼致敬后,海警将渔船在海面上遇到遗体的情况,以及发现地坐标,天气,温度,洋流走向等信息详详细细告诉给了市局刑侦支队。   卓一鸣和黄玲玲,一人拿着一支笔捧着一个本子记得飞快。   最后海警留下了联系电话,表示后续有任何需要了解的信息,可以和他们联系,最近一个月,他们都在这片海域执勤,天气情况比较清楚。   和海警沟通结束,顾添踏上了渔船甲板,除了船长以外,其他几个船员躲在船舱里,伸出头往外瞧着,一脸惧色。   甲板上搭起了专业的勘查帐篷替代了之前的大伞,顾添往前走了几步,微风带来了混杂着潮湿味道的腐味。   法医身前的甲板上有一张还没解开的渔网,渔网孔洞规格较大,专为大鱼设计,此刻里面裹着的不是鱼儿而是一位穿着红裙趴在甲板上看不清脸的女子……   干涸的红裙上面带着一道道不规则白痕紧紧贴在女子身上,线缝变得扭曲,裙摆翻折贴在小腿肚上,露出泡得雪白肿胀的脚踝和小腿。   “诶,这不就是那天坠海视频里那个女人?”几个干警通过衣着都判断出了死者身份。   “你这张渔网价值多少?我们可能需要破坏……”顾添招手叫过来船长准备和他协商赔偿事宜。   海里泡了几天的遗体,要从渔网里扒拉出来,很可能表皮就脱落了,这样不仅不太好收拾,且可能破坏残留的证据痕迹。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损坏渔网,直接收殓。   “没事,你们剪开就行,我们能修补的,不要紧的……这点损失不做数的。”   这一趟刚出海就网到这么个「大鱼」,啥都没干,报警,调头,出去两天不到就返程,区区一张渔网修补相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据船长介绍,他们是流网捕鱼,出海后开始撒网,撒完了就定时检查每张渔网捕捞情况,他们的渔船配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张渔网,全部撒完需要三四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这张网是什么时候撒下去的。   清晨他们起床检查渔网,发现了这张网有点异常,拖上来一看……   虽然都是大风大浪里捕鱼了几十年的渔民,浮尸不是没见过,也不会认为不吉利。   但是穿成这样的颜色,迷信来看,实在是有点「凶」。   一船人也无心捕鱼,打电话通知了海警后,就按指示往回调头。   虽然不知道这具遗体从何处网到,不过渔船配备了GPS导航设备,详细记录了渔船的行进路线,待到顾添从驾驶舱导出渔船行驶记录走出来,苗宇已经把遗体小心的放进了袋子。   那张脸虽然肿胀发白,有些变形,依然能辨认五官,确实是乐瑶。   “通知家属认尸吧……”   车子从郊外的海滩一路开回市局花了不少时间,车子刚停稳,顾添还没打开车门就听到了哭天动地的哀嚎。   “我苦命的女儿哟,你死的好惨啊!”   “你告诉妈妈,是谁杀了你,妈妈给你报仇!”   刘翠娥从大门外哭嚎着跑了过来,扑在了顾添车前哭得眼泪横流……   黄玲玲跳下车拉起了刘翠娥,先一步来的蒲芳琢在办公楼里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   跟着蒲芳琢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个他们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蒲芳琢小跑到车前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法医们小心搬运着一个黑色袋子从他面前经过。   他睁大眼睛目送法医们走上台阶,进入玻璃门,再然后消失在视野。   顾添走过去,他如梦初醒一把拽住顾添的袖子:“警官,确认了吗?会不会看错了?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一会会抽取直系亲属血液化验DNA,稍等会安排你们家属认人。”   顾添没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告知了蒲芳琢流程。   黄玲玲把刘翠娥带到了二楼抽血,卓一鸣把蒲芳琢带上了四楼,有意隔开两个人。   刘翠娥抽完血,那头也准备好了,刚一打开门,远远看见躺在那里的红裙女子,刘翠娥哭得双眼紧闭,满眼泪痕,嘴里反复念着苦命的女儿,死的好惨,谁害死你的。   刘翠娥站在门口哭得嗷嗷的,一步都不肯往前走,黄玲玲小声询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刘翠娥仿佛没听到,不停哭。   又过了一会,黄玲玲继续问她:“您要进去看看吗?还是我们先出去,等化验结果?”   “好。”刘翠娥泣不成声,瘫在黄玲玲肩膀上,低着头花白的头发从额前滑落遮住了她饱经风霜的脸庞。   黄玲玲琢磨了下,不知道她这个好字是说去看,还是出去,于是扶着她往前走。   黄玲玲没用什么力气,往前走了两步,刘翠娥还站在原地哭,她退后把刘翠娥往门外扯了一下,刘翠娥再次靠在她肩膀跟着她退出了解剖室……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黄玲玲将刘翠娥带到了会议室, 这一路刘翠娥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一直靠在黄玲玲的身上嚎啕大哭。   刘翠娥哭得伤心,黄玲玲心里也不好受, 之前那点对她的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坐在旁边任由刘翠娥扑在她怀里哭的肝肠摧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陆斯走了进来, 刘翠娥的放声嚎哭变成了嘤嘤啜泣,黄玲玲又安抚了她几句把她扶着靠在椅背上抽身去通知顾添。   顾添和谢悯带着蒲芳琢走去了二楼, 门一推开,蒲芳琢疾步走到解剖床边, 伸手颤抖着抚上乐瑶的脸庞。   刚一触碰到脸颊, 冰凉的手感激得他迅速撤回了右手。   “乐瑶身上有什么胎记, 伤疤之类的吗?”顾添问。   蒲芳琢咽了口唾沫:“他后背,背心位置有两颗并排的红痣,芝麻那么点大……”   苗宇拿出平板调出他们刚才拍摄的照片, 递到蒲芳琢眼前:“是这个吗?”   蒲芳琢的眼泪无声滑落, 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顾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如梦初醒一把拽住顾添的胳膊:“警官, 帮帮我们,瑶瑶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她不可能自杀。”   顾添点点头:“跟我们上去介绍下情况。”   顾添掏出手机让黄玲玲安抚好刘翠娥,如果苗法医那边有结果了也先别通知她, 以等结果的名义稳住她,等他亲自来询问。   坐到审讯室里, 蒲芳琢双手抱着头, 双肩微微颤抖, 嘴里反复念叨:“想不通,怎么会这样。”   “蒲先生,对于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为了早日理清乐瑶女士的死因,我们需要了解更多详细的信息,包括再次对你进行询问,后续到你家,以及乐瑶公司进行情况了解。你没有问题吧?”   蒲芳琢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保密,我不希望流言在公司传开,虽然乐瑶的公司我是没有能力继续经营了,但是我也不希望影响大家的心情,毕竟……”   毕竟死于非命这种事情,很多人也会担心自己莫名其妙遭此厄运。   “可以,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我们技术部门需要到你们公司进行技术方面的取证,你找个由头通知公司同事配合我们工作。”   顾添说完推了推蒲芳琢放在桌上的手机,蒲芳琢干脆利落拨通电话交代完毕,顾添立刻安排了技侦出发。   “详细介绍下你和乐瑶的情况吧。”   虽然很多信息他们已经查到,但是顾添还是要让蒲芳琢以他的视角再说一遍。   “说什么?”蒲芳琢有点诧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   “现在没有任何一种证据直接表明乐瑶是自杀或者他杀,如果是他杀为财,为情,个人恩怨,随机行凶等可能都没有确定,所以你提供的信息越详细对我们破案帮助越大。”   蒲芳琢一点头,从他两小时候认识开始说起。   前半截和黄玲玲查到的情况一致,同一个地方长大,蒲芳琢是县城里的人,乐瑶是乡镇,两个人从小学开始是同学。   因为诸多记不起来的原因,两个人关系走得越来越近,那次蒲父救了乐瑶后,乐瑶住在了他家,做了他父母的干女儿,两个人一直当兄妹。   高中蒲父病重,蒲家经济陷入困顿,乐瑶提出要资助蒲芳琢读大学,蒲芳琢大一第一学期的生活费是乐瑶给的,之后蒲父情况好转不用持续医疗,家里的经济缓和,加上他自己打工,经济能够应付。   两个人在蒲芳琢大二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前一直是暧昧,但是他们向双方父母宣布这个事情时,两家父母态度截然不同。   蒲家开心,刘翠娥坚决不同意,甚至找来媒婆说媒,要给乐瑶另说亲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蒲家没钱了。   乐瑶假意答应相亲,同意交往,趁着出门约会跑了……   那几年蒲芳琢和乐瑶在不同的城市,见不到几面,只能靠短信联系,蒲芳琢读书,乐瑶打工,所以乐瑶究竟干过哪些工作,蒲芳琢也说不上来。   到他毕业的时候,他去了乐瑶在的城市,帝城。   蒲芳琢找了一份工作,两个人住在了一起,那个时候乐瑶告诉他在自己做奢侈品销售,提成挺高。   奢侈品是什么他完全不懂,以为就是站柜台卖东西……   蒲芳琢大学学的是IT专业,毕业后找的工作是写代码,虽然辛苦,但是工资收入还不错。   蒲芳琢想着乐瑶站柜台辛苦,承担了家里所有的支出,租房生活开销,让乐瑶有钱留着自己花。   乐瑶不物质,除了上班需要化妆,买一些化妆品护肤品,衣服鞋子都很少买,两个人勤俭节约一直过着不宽裕但是宽松的小日子。   “乐瑶的经济状况当时如何?”顾添打断了蒲芳琢的讲述。   蒲芳琢对着顾添苦笑的摇了摇头:“你也发现不对了是吧?你们警察见过世面确实不一样,我要是早发现就好了。我后面会说的……”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两年,感情与日俱增,在没有得到刘翠娥认可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领取了结婚证。   “乐瑶户口本怎么来的?”既然刘翠娥根本不同意他两交往,怎么可能轻易给出户口本让他们领取结婚证。   蒲芳琢苦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了后面的讲述。   两个人婚后没多久,乐瑶说,有个大老板看中了个新的业务模式,想要尝试投资,让她去管理经营做领导,做好了以后他们就有自己的事业了。   但是现在都是新科技,她读书少不懂,希望蒲芳琢去帮他,会给蒲芳琢发工资,但是就是要离开帝城,到逸林。   因为逸林是经济特区,对于新兴产业有各种扶持优惠政策。   蒲芳琢问清楚乐瑶说的新科技不过就是要他做程序写代码,一点犹豫没有跟着乐瑶来了逸林。   来了逸林经过筹备,新公司开始运营,蒲芳琢才知道乐瑶说的销售和他以为的不一样,是直播销售。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闷头做购物网站代码,写程序,优化购物体验,做各个合作方的接口,很多工作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只有理论。   所以蒲芳琢这几年一直很忙碌,一面学习新的知识一面运用到工作上,紧张而充实。   蒲芳琢本以为来到逸林是更好生活的开启,可以抛去过去所有无谓的人和事,和乐瑶一起奔向更美好的生活,谁知道却在抵达逸林后不到三个月梦想就被打碎……   刘翠娥出现了,堵在了他们公司门口,哭诉乐瑶不尽赡养义务,她有病没钱治都不给钱……   乐瑶当时很强硬表示:“不会再给她钱,这些年挣的钱都被她拿走了,现在她结婚了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再给!”   刘翠娥看到旁边的蒲芳琢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女儿骗了,扑上去就要打蒲芳琢,被人拉开了……   顾添搓了搓下巴大概已经想到了乐瑶是怎么拿到户口本的了……   “瑶瑶之前上班挣的钱被疯婆子以看病吃药的名义都骗走了。瑶瑶为了和我结婚,找了他们一个帝城的男同事上门提亲,给了一百万彩礼拿出了户口本……”   “这一百万是借的?”顾添问。   “对,我两一起还。瑶瑶本来想的是,给她一百万就算买断两不相欠了,以后各过个,哪知道这么快她又找来了……”   “钱花光了?”   “给了她儿子大部分,其他的她都买彩票了……她儿子赌博,她赌彩票,两个人一个德行。这几年,她一直纠缠我们,瑶瑶后来妥协,每次她来就会给她钱打发她,这么多年我们还租着房子住……”   提起这茬,蒲芳琢忿忿不平。   而对于乐瑶的公司为什么会盈利不足//交税,究竟每年业务量,利润有多少,蒲芳琢一概不知,按他的说法,他只知道搞技术,其他经营也不懂。   “跟你一起来那人是谁?”   “瑶瑶的远房堂弟,乐锋。也是学IT的,毕业了就来公司上班了,技术这块就我们两主要负责。”   “行,你休息一下,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我去找他堂弟了解下情况。”顾添抬脚走出了审讯室。   乐瑶的堂弟对于刘翠娥这个婶婶,抱怨比蒲芳琢还要多,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大人的看法,提起刘翠娥也不叫婶婶,直呼其名。   提起过世的叔叔和乐瑶,他夸上了天,对蒲芳琢也是夸,说起刘翠娥除了抱怨就是不屑。   “我姐要是真被仇家害死的,你们可得查查刘翠娥外面惹了什么事。那女人不是个玩意,他儿子喜欢一个姑娘,人不同意,他强行把人家祸害了,然后怀孕了。刘翠娥一分钱不给,骗那个姑娘说在城里给他们置办房子,让他们结婚,结果姑娘肚子好大了都没动静,后来生了个闺女,她直接翻脸说不知道哪的种,别赖我们刘家……”   “那姑娘挺漂亮,生下来那娃丑得跟她还有她儿子一模一样,就这还有脸不认!” 第133章   乐锋除了佐证刘翠娥的母女关系, 和女婿的关系以及婆家亲戚的关系都不太好以外,并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顾添很快结束了询问叫出来刚才一起询问蒲芳琢的卓一鸣。   “你去询问刘翠娥吧,我跟谢队去乐瑶家里看看, 问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吧?”   “放心, 我知道的。”   “你让陆斯去找哈士蟆, 咱们不是前几天才查过,乐瑶最后出现在海东吗?把海东的城市监控弄过来, 结合她的手机信号链接轨迹,尽量查查她最后出现在城市监控里的地点, 时间。”   “好嘞,哥你放心, 我马上去跟小陆说去。”   一行人带着痕检, 蒲芳琢, 回到了乐瑶位于望海大道附近的一处商住综合体海滨汇的居住地。   海滨汇底楼一到三层是商业街,有餐饮,美发美甲, 咖啡厅, 西点店等店铺。   从四楼到三十二楼全部都是LOFT公寓, 有的居家, 有的办公。   一到三层完全开放式,四楼以上分了几个单元得从后面的门厅进入。   乐瑶和蒲芳琢的家位于中间一个单元, 在九楼。   走进两夫妻的居所,映入眼帘的场景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有太奢华的布置,从装修到家具简单到有些简陋。   进门处左边是开放式的厨房, 除了一个电磁炉, 一个冰箱没有别的厨具。   厨房旁边连着卫生间, 推开看也是普普通通的陈设。   客厅里放着一张高脚宽木桌,看样子办公吃饭都在这里,几把高脚凳代替了沙发。   木桌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电视,下面有个电视柜放着路由器,数据线,小音响等零碎。   二楼阁楼的卧室更是简单,靠墙一排衣柜,一张双人床,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女式服装,仅有的一些男装被挤在角落里。   顾添随手抽了几件出来,翻开标牌一看都是名牌。   谢悯摸了一把面料:“做工用料挺好。”   “应该都是正品。”   蒲芳琢听到顾添的话立刻解释:“瑶瑶现在需要露面的地方很多,所以她买了很多贵一点的衣服,其实她对这些不看重的,都是工作需要。”   “你们外债还完了?”顾添瞟了一眼柜子里的衣服,密麻麻上百件不止,一件就算按两千来算,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别提这里面有的款式是限定款,五位数一件的。按蒲芳琢说的两个人还背负着债务,不应该这么大手大脚。   “还完了。大概来了这里大半年,公司业绩增长迅速,瑶瑶分红了不少钱,就都还了。”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顾添问。   “还完债后搬进来的,其实也不太想搬,想攒钱买房。但是刘翠娥三天两头来堵我们,这里安保比较好,她上不来,所以……”   “租金多少?”   蒲芳琢不仅报出了租金,将每个月物管水电都说出大概,最后补充了一句,这部分支出由他负责。   “你负责?那乐瑶负责哪些?”顾添觉得有些意外,这两个人的收入表面看差距挺大,不说AA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的钱本来我们想都攒起来,准备以后买房。第二,她还要应付她那个不省心的妈和哥哥。但是今年出了这事,她存的钱都搭进去也不够,我家也没办法帮我们……”蒲芳琢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翠娥经常来要钱?”   “经常,只是她知道我反对瑶瑶给她钱,所以她都是私底下找。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所以具体这些年给出去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少。不瞒你们说,我偷偷查过瑶瑶的银行卡,没多少钱,所以我能负担的都我这边负担。公司才起步,也许熬一熬就好了……谁知道……”   蒲芳琢说到这里禁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曾经憧憬的一切美好,如今都破灭了。   痕检在屋里仔细搜寻一圈,找到了不少生物检材,顾添一看时间已经不早,和蒲芳琢约好明天一早公司碰面,带着人离开了乐瑶居所。   回到市局,刘翠娥已经做完笔录离开,分别跟着他们的干警又换了一轮,顾添叫了声开会,大家齐齐走进了会议室。   顾添摸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辛辣刺激透心凉,激得他闭上眼睛张大嘴吐了两口气。   几个干警看他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起来,他索性从包里掏了一把扔桌上。   “这玩意提神醒脑,来大家都吃一点,保证你们不用抽烟了……”   有人跃跃欲试的拿了一颗放进嘴,登时,会议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   “都清醒了哈,都清醒了,咱们开会。大家说说看法,自杀还是他杀……”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终于有小小的声音试探着问:“好像不太像自杀,怪怪的……”   跟踪了刘翠娥几天的干警举手示意发言,顾添扬了扬下巴:“说说,这几天有什么发现。”   “刘翠娥就去了三个地方,这几天,超市买挂面,彩票店蹲着刮奖,买时时彩。然后去了趟租住地附近的银行咨询。”   “她去咨询什么?”   “她走后,我们去问了,她是看见银行门口写的保险广告进去的,问买保险自杀能赔多少,银行明确告诉她自杀不赔,她又问了保险赔偿谁可以领。银行工作人员都跟她详细解释了……”   “难怪刘翠娥今天来态度变了,不是说蒲芳琢逼死乐瑶了,而是说蒲芳琢杀死乐瑶,原来她知道了自杀不赔啊!”黄玲玲恍然大悟。   “对,我询问她时,她反复强调蒲芳琢杀死了她的女儿,如果有不在场证据就是买/凶/杀/人,一定是蒲芳琢杀的,让我们不要放他,要抓住他。”卓一鸣确认了刘翠娥明确的态度。   “那那个视频不对啊,按刘翠娥之前说的,如果蒲芳琢想要骗保,那么视频一发人尽皆知自杀了,保险不可能赔偿啊。”   “如果视频是意外呢?他们没挑日子,哪晓得那天是天文奇观有人彻夜守候呢?”   “就算没人拍视频,自杀和意外坠海……”   “并不好分辨……”   “加上蒲芳琢咬死乐瑶不可能自杀……”   “难道是假戏成真?本来想演一下结果真掉下去了?”   “如果不是做戏,我只能怀疑她服用了精神类药物,被人骗上去的……”   会议室里一时间争执不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每个观点都有合理不合理的地方。   大家争论一番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乐瑶不可能轻易自杀,真的要自杀都会伪装成意外坠海……   因为乐瑶购买保险又修改过收益人名字,她很清楚自杀是不会赔偿的。   谢悯闷着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顾添小声问他怎么看,他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等尸检报告吧。”   “我刚才问过苗法医,这次的尸检可能比较复杂,很难确定乐瑶的入水地,明天我和谢队去乐瑶公司了解情况。你们分几组,追查她和蒲芳琢,刘翠娥,还有刘翠娥儿子的最近联络人,银行卡账户变动信息,经济状况。你们跟苗法医那边多沟通,如果忙不过来,需要和海事部门沟通的,咱们多做点,今天先到这。”   走出市局天色已经黑尽,顾添坐上车启动后,出了大门直接左拐去向了滨海半岛的反方向。   天气越来越热,虽还未立夏,逸林的气候已经夏意满满。   此刻已经八点过,车上依旧车水马龙。   谢悯看着窗外的路灯陷入了沉思。   顾添一路开着车走到了顺利路,他一抬头,上次来的枝繁叶茂已经修剪了不少,摄像头一个个露了出来。   谢悯环顾四周:“怎么开来这里了?”   “太久没吃鳗鱼饭了,顺道来看看这里的树枝修剪没。”   顾添放慢速度慢悠悠的溜过了整条街,这才开去了吃鳗鱼饭的店。   撩开深蓝色的布帘,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仍然坐着不少人,顾添挑了个角落的桌子,菜单都没看就点好了两份鳗鱼饭。   坐着等饭的时间,顾添意味不明说了句:“多吃点,一会有力气干活。”   谢悯一笑没有接茬。   现烤的鳗鱼铺在白生生的米饭上,端上桌还滋滋作响,谢悯小心翼翼吹凉喂进嘴里,比上次他们打包回去还要鲜美,肉质嫩滑,味道刚好。   两个人闷头吃完饭,谢悯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   “喜欢吃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常来,现在先干活……”   上了车合上车门,谢悯问顾添:“你认为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杀。”顾添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   顾添掏出手机调出了存档的红衣女坠海视频,点击播放后放在了驾驶台的手机座上。   “仔细看看,这段视频。”   寂静的清晨,伴随着海浪声声,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一步步艰难的走上了海边悬崖。   因为摄影设备架在高处,所以她就像突然闯入了镜头之中,从何而来毫无痕迹。   视频即将播放完毕,顾添再次问谢悯:“看出什么了吗?”   “身材不错。”谢悯点评。   “没叫你看身材,叫你看线索呢!”   谢悯反问:“身材难道不是线索?”   「嘿」顾添伸手摸了摸谢悯近在咫尺的脸。   “没白吃我的饭,知道我想什么呢……”   谢悯一把拂开他的手:“开车,太晚了更看不见了……”   “看不见才好干点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事呢……”顾添嘿嘿一笑,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顾添慢悠悠发动了汽车缓缓驶向城市的边缘, 全封闭的车窗隔离了马路上的喧哗,只听到车内排风口呼呼的声音,随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 顾添却放慢了车速, 打开了天窗, 不时抬头望向高处。   越看得久顾添的嘴扁得越厉害,谢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顾添的嘴唇。   “你能想到的, 他们也能想到。”   顾添张嘴顺势咬了一口谢悯的手指,似要发泄心中的郁闷。   那一口咬得不重, 谢悯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好朋友家的那只大白猫,他一去就摊在他的脚下亮出肚皮给他摸, 摸两下方向力道不对不满意了立刻凶狠地一口咬过来, 却是含住他的手指轻轻磨一下就松口。   看起来像警告, 更像是撒娇……   谢悯甩了甩手指,嘴角浮上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顾添瞟了他一眼。   “你别讹我啊, 我没用劲。”   “挺自觉……”谢悯的笑意更甚。   “被你讹了那么多次, 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十次!哼……”   顾添扭头再次看向窗外, 虽然情况并没有转变, 甚至和他预期一样不太好,但是他的心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只要走过必留痕迹。   九点过,顾添开着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海边度假酒店门前的马路上。两人跳下车回头一望, 度假酒店望海这面的客房大片黑压压的窗户,亮着灯的房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入住率十分低。   酒店在马路的左侧, 右边是和路面有着近三米高落差的沙滩, 路灯勉强能照着沙滩靠近公路的一小段区域。   顾添沿着木梯走下沙滩,靠着路基一面站直了身子。   “你还看得见我吗?”   谢悯抱着手站在路面:“这里肯定看不见。”   “那你走远点去酒店那边看看几楼能看见……”   顾添说完半天没等到回答,他直起身子,谢悯已经走到了他头顶的位置蹲下了身子。   “这黑灯瞎火的,我走了……”   “没事,我不怕黑,没有幽冥恐惧症,你视力好,你去看比我看效率高,快去吧。”顾添轻轻推了谢悯膝盖一把。   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刚刚消失听不见,手机响起,顾添按了接听。   “别挂,就这么通着,我们好沟通。”   “我现在刚跑过马路,即将进入大厅,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   “我现在在大厅门口看不见你……”   “我去前台让他们协助我进下房间,你别挂……”   谢悯只是把手机稍微挪了下位置,听筒里依然清晰的传来了他在前台出示证件,要求对方配合她打开一些房间让他进去观察对面情况的声音。   许是酒店入住率很低,前台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就让保安拿着几张房卡领着谢悯走向电梯。   “我们走楼梯,电梯信号不好……”   “这家酒店三楼开始才是客房,一楼挑高两层,我走上去告诉你情况。”   夜里再次起了风,不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持续不断的嘶吼,顾添曾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却不妨碍他此刻更深体会了什么是「心安」。   有一个可以相互鞭策,相互激励的对手,搭档在身边,让他的斗志永不磨灭,支持着他不断前行,就是心安。   听筒里不断传来谢悯汇报自己所在位置视野的声音,他不断的以「嗯嗯」回应。   阵阵麻意涌上了举着手机的右手,不知不觉,谢悯已经站在了酒店的最高层住房。   酒店一共十七层,那天拍摄到坠海视频的人住在十六层,基本上要站在十四层以上的房间才可能勉强看到顾添所在位置的情况。   话筒里传来蹭蹭的脚步声和谢悯的喘气声。   “我去大厅查下那天的入住率,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   “你坐电梯,跑那么累干嘛……”   “电梯信号不好,通话可能会中断……”   因为谢悯一直没有中断通话,所以那头的沟通顾添听得清清楚楚。   被抹上了异色的海滨度假酒店,除了放假各家酒店饱满时价格和入住率能稍微正常点,平时房价便宜得发指。   所以那天晚上除了为了拍摄流星雨的客人预定了十六层的套房,其他入住的客人只有两位,还是定的标准房,酒店安排在了十楼以下。   也就是说,那晚上如果不是有人拍摄流星雨,红衣女坠海很可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谢悯举着手机一路跑回了顾添身前的公路才挂掉。   顾添伸出手:“我牵你下来,这光线不好,你别摔了……”   谢悯迟疑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顾添牵着谢悯走下柔软的沙滩:“这沙子太软了,我扶着你免得摔……”   说是扶,顾添却没扶住谢悯的胳膊或者肩膀,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谁都没说往哪走,脚步却是朝着同一方向迈出。   两人走到了红裙女坠落的海边悬崖底部,却并不往上攀爬,而是转了个弯,沿着底部走向了海边……   当时搜救是所属辖区的区大队负责,他们并没有来过,现场环境并不十分清楚。   这会黑压压的一片,两个人摁亮手机电筒四处晃,终于在悬崖靠海的一边发现了另一座矮一点的大礁石。   礁石和悬崖并没有完全靠拢,留下了差不多可以侧身通过一个人的缝隙,两个人侧着身子钻过去,脚下是退潮后的海水,浅浅的海面露出了一大片崎岖不平的礁坪。   悬崖和礁石上下两段颜色明显,就算只是电筒扫过,也十分容易区分。   顾添举着手机在分界线扫过:“这个地方应该是涨潮后水位能达到的高度。”   “呵,有点意思……”谢悯冷笑一声。   顾添举着手机照向对面,也有一处礁石,两处礁石加上悬崖形成了品字形,中间包着一个小小的海湾。   顾添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叮嘱谢悯帮他照着点,冲着手掌吐了两口唾沫,抹了抹攀上了面前的大礁石。   谢悯一把拽住他:“危险,明天来。”   “放心,我身体可是很好的!回头给你试试你就知道了……”   灯光没照到的黑暗里,谢悯脸一红松了手……   顾添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麻溜的爬到了礁石顶上,他小心翼翼找好了平稳的落脚点,举着手机电动垫着脚照向悬崖的侧面,他缓缓移动光点不放过每一寸地方。   灯光扫过一处石缝时,本来暗哑的石头面上迸出了细微的银色闪光。   银光很细微但是在黑漆漆的环境中很容易被捕捉到。   “有金属物!”顾添站在礁石顶上蹦了几下没看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   站在下面举着手机的谢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小心点,不行明天再来,先下来!”   “没事,你去我车上,后备箱应该有手机支架,还有强光电筒。你去拿过来,我用支架就能照到了。”   顾添掏出兜里的钥匙抛给谢悯。   “能行吗?”谢悯犹豫不决。   “试试呗,快去,一会说不定涨潮了,今天就白来了。”   谢悯狠狠心叮嘱了顾添两句,拔腿便跑。   柔软的沙滩不久前刚刚经历过海水退潮的洗礼,靠近海的部分并不是彻底干爽,踩上去有点类似软泥的感觉,谢悯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公路上,按顾添说的找到了强光手电,带着拍照遥控线的长柄支架。   他把手电揣进裤兜,举着支架跳下沙滩,跌跌撞撞往海边跑。   就算他拼尽全力,这一趟也花了二十几分钟,等他跑到礁石下,顾添早已没了身影。   谢悯心慌的叫了两声顾添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扯开嗓子对着海面呼唤。   “顾添!在哪,别闹!赶紧出来!”   远处传来轻笑:“嗨,我在这呢……”   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谢悯举着强光电筒一扫,顾添已经爬到了对面礁石顶上,举着手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顾添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着手机电筒扫过了靠近对面礁石位于悬崖上的另一块地方。   同样的黑夜中闪出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这个怎么拿?”谢悯举着手机支架似乎还差了很长一截才能碰到顾添的脚。   “我下来,你过来扶下我。”顾添指了指脚下。   谢悯听话地站到了礁石下,张着手,准备有任何意外第一时间接住顾添。   顾添蹲下身子,面朝谢悯,小心翼翼伸出脚掌试探着落下了第一步。   有了第一个落脚点,后面的下撤变得顺利,顾添下落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谢悯眼看着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五米。   三米。   两米。   “啊!!”   顾添惊叫着扑了下来。 第135章   谢悯顾不得其他猛地上前接住了顾添。   “吧唧!”伴随着耳边响亮的一声, 谢悯脸颊留下了一片柔软温热还带着一点潮湿。   他立刻推开顾添,摸了一把脸颊,没关闭的电筒光投在了顾添笑嘻嘻的脸上, 他站得笔直端正, 笑得恣意飞扬, 哪有失足跌落的慌张和心有余悸?   “工作时间请勿非礼领导。”   谢悯算是看出来了,刚才那一出就是顾添故意的, 想想他叫的地方距离地面撑死了一米高,必然不会有事, 只是当时自己听到他叫慌乱了……   “那意思是非工作时间就能非礼领导吗?”顾添准确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你非工作时间还非礼的少吗??”谢悯非常生气,至今他还不能拥有独立睡觉的权利, 这往大了说都侵犯人权了!   “嘿, 那不是你不愿意吗?”顾添振振有词。   “我愿意还能叫非礼??那叫合……”谢悯硬生生咬下了后面的字。   “对嘛。你看, 也不是我的问题是不。”顾添一摊手颇为无奈的样子……   谢悯把电筒塞给他:“上去干活去!”   顾添并不接,而是摁开了手机,邀功似的递给了谢悯面前。   “瞧瞧, 看得出是什么吗?”   谢悯看见照片, 一眼认出了是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惊喜。   “你刚才是故意支走我的?”   顾添在他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里, 自己上蹿下跳,不仅爬了两块礁石顶, 还可能爬到了悬崖边,拍下了两张珍贵的照片。   这个照片现在拍还是明天白天再来拍, 谢悯认为区别并不大,但是顾添一个人在黑黢黢的海边, 就这么爬上爬下, 如果一个不小心……   他实在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顾添拍到的照片也意味着他们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不用在这里待着了,谢悯说完不等顾添回答转身就走。   本来提这个问题就是多此一举,谢悯只是发泄情绪。   刚才走过的脚印还在,谢悯沿着刚才踩出来的路迅速的走向公路,顾添在后面追着,不断叫他。   “嘿,谢队,你跑那么快干嘛?”   “怕我没事干,非礼你了吗?”   “诶,你等等我啊……”   谢悯一个字回应都没有,顾添终于觉察出来谢悯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好像很生气……   谢悯打开车门跳上副驾驶拴上保险带,双手抱在胸前,眼一闭开始装睡。   顾添悻悻然坐上驾驶座,并不着急发动汽车。   “喂,我干了活,你怎么连句夸奖都没有……”   谢悯懒得理他,转个身朝向窗外。   “我上去很小心的,你看我手掌都磨红了。”顾添摊开右掌碰了碰谢悯的胳膊。   没开灯的车内全靠路灯的光晕,除了能看见他手上一层黑,什么红不红根本看不清。   不过谢悯懒得看,动都没动。   这摆明了软硬不吃……   顾添没辙了,摸了摸后脑勺,心里琢磨着对策……   不解决了不能开车,回去绝对谢悯就要借故回次卧睡,再骗来可难啦……   顾添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心一横,干脆一脚跨过去,侧坐在了谢悯大腿上。   “你干嘛!”谢悯惊呼着推了顾添一把。   「砰」顾添的头顶借势有计划的撞在了顶上。   “啊-头撞坏啦,失忆啦,怎么办啊!”顾添摸着头顶埋在谢悯肩头上来回蹭。   “失忆了失忆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你快帮我回忆下,我刚才干嘛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怎么办!”   “你带我回家吧,我谁都记不得了……”   谢悯真的是气笑了,自从认识顾添,他每天都在刷新对「不要脸」的新认知……   顾添没听到谢悯说话,索性伸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哎呀,我命好苦啊,都失忆了,都没有个好心人来捡我回家。”   “滚下去开车回家。”谢悯狠狠掐了一把顾添的腰。   顾添笑着扭了扭抬起了头,捧起谢悯的脸,迅速的在他嘴唇上一点而过。   “哎呀,我好了,都记起来了,你可真厉害!”   谢悯心里有气,可是这会只能憋着,他怕顾添再使出什么不要脸的新花招。   车子停进滨海半岛地库已是凌晨,顾添跳下车关好车门,两步撵上谢悯,拽着他的手腕走进电梯。   谢悯指了指头顶:“顾队,有监控,能注意点影响好吗?”   “注意什么影响,难道物管还会因为我是基佬多收我物管费吗!”顾添说什么都不会撒手,他可真怕撒手没……   “顾队,你可是直男!”   “直男是对其他男人,我只对你基……”   谢悯见说不听,干脆把手背到了身后,尽量避开监控探头,他还要脸……   走进家门,顾添都没有撒手的意思,谢悯踢掉鞋子由着顾添给他带进主卧。   “好了,今晚你就睡这里,你先洗澡,我去收拾。”顾添说完为表忠诚,立刻趴在了地上。   “你干嘛,刚过完年,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顾添贴着地板,伸手从床底下勾出来一个白色条状物吹了吹灰塞在了谢悯手上。   “喏,遥控板我都给你了,绝对不会捣蛋。”   顾添说完走出主卧,外面传来了不断关门开门的声音,谢悯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他迅速的冲了个澡,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出了房间,准备扔去洗衣机,却意外看见顾添从门厅那边走了出来。   “你出门了?大半夜你去哪里?”谢悯立刻警觉起来。   不过只有那么半秒的时间,他立刻放松了心情,滨海半道的安保不至于让可疑人员进来,所以顾添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追出去。   “我亲自下了趟楼,扔钥匙……”   “扔什么钥匙?”谢悯莫名其妙……   顾添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间,谢悯退了两步,一个个房间门推了过去,除了被顾添用作储物间的次卧,其他房间都锁得严丝合缝。   “你锁死了房间,然后扔掉了钥匙?”   “对啊!这样才安全……”   谢悯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摇了摇头,抱着衣服去了洗衣机……   凌晨,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谢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觉得还是要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好好和顾添说说。   “顾添,你刚才为什么要支开我,自己行动?”   “这是小事,你在肯定会阻止。因为你觉得危险……”   “那你觉得危险吗?”谢悯反问。   “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可能你觉得那个东西既然放在哪里那么多天了都没取走,明天来还是一样的。但是我就是想要快速解决,免生变数。”   “我知道这很难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工作的方式方法不同。”   “但是你担心我的安危,我很开心。”   “我会为了不让你担心,在以后更加小心。”   “我不愿意看见叶锐如今沉睡不醒,我也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不愿意看见身边的同事受一点伤害。”   “为了你,我会加倍小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发誓,就像你承诺过不再背着我干什么,不再骗我一样郑重的承诺……”   谢悯长长吐了一口气,顾添把他要说的所有话都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   清晨八点半的乐直播公司,四五个着浅蓝色衬衣黑西裤的人已经站在玻璃门外等候许久。   顾添和谢悯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电梯门开一小姑娘从电梯里跑出来,捏着钥匙刚打开玻璃门,那四五个人急不可待得立刻走进了办公区。   顾添见那几个人身影彻底不见,才慢悠悠走到前台敲了敲桌子。   刚放下包,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小姑娘错愕的看着两个陌生人。   “你们是?”   顾添掏出证件一晃,小姑娘十分懵懂,来不及问他们要做什么,而是让他们等等,紧接着提起电话开始拨号。   第一个电话没打通……   第二个电话也没打通……   直到第三个才拨通,简短交谈之后她挂掉了电话,满怀歉意。   “抱歉,没人通知我你们要来,你们是来找谁?要不我带你们先去会议室等着?”   顾添刚要说行,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带着眼镜斜挎个小包看到顾添惊恐的叫了一声。   顾添莫名其妙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税务又变人了?”姑娘指着顾添问前台。   前台一扬手:“跟你没关系,税务的人都到了,你赶紧去,还是昨那几个人。”   年轻姑娘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前台说了不好意思后,领着两人往里走。   “税务来的人员经常变动?”谢悯问了一句。   前台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语就把两人带进了会议室,合上了透明玻璃前挂着的百叶窗。   作者有话说:   谢悯:好油……油死了……   顾添:你看错了,这是蜜,甜如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前台离去后, 顾添立刻起身扒拉着百叶窗观察外面的办公区。   会议室正对面有三间独立办公室,看旁边挂着的铭牌依次是:技术,财务, 总经理。   这会只有财务的门打开着, 刚才的几个人并没有完全待在里面, 有的站在外面的办公桌前,原因就是办公室太小, 装不下那么多人……   顾添很轻易的看清楚了财务办公室的状况,就两张办公桌四面光墙, 连个大点的立式文件柜书柜都没有,更别说大型保险箱……   中间是开放式的办公区, 整整齐齐摆着不少办公桌, 不过顾添数了数桌上有使用痕迹的只有不到十张办公桌。   他在心里粗略估计着乐瑶这家公司目前的规模, 员工包括管理层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昨天和他们约好今天一早来的蒲芳琢一直没到,顾添拨了个电话却是关机。   他紧皱眉头给跟踪蒲芳琢的干警发了个消息。   “他那个弟弟昨天陪着他回家后一直没出来,两个人都没出来。”   “要不要上去看看?”   顾添刚要和谢悯商量要不要派人上去敲门, 新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他弟出来了, 看起来正常, 要跟上他吗?还是我们上去看看?”   “不用。你们门口盯牢就行”顾添相信他们的判断, 如果出了意外,乐瑶的堂弟不会那么一脸轻松, 并且海滨汇只有一个单元门,蒲芳琢没有别的出口。   十几分钟后, 乐锋急匆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警官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你姐夫呢?”顾添问。   乐锋摸了摸后脑勺, 满脸歉意:“他昨晚回去灌了一斤白酒, 我拉都拉不住, 劝也劝不听,抱着酒瓶子哭得稀里哗啦,最后醉得人事不省……我怕他出事守着他到天快亮了才睡着,所以早上没起得来……”   “你来这公司也有一年多了吧?”   “二十个月。”乐锋认真回答。   顾添回头望了谢悯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迸出了亮光……   乐锋是乐瑶的堂弟,应该有在以后被重用的计划,所以乐锋对公司了解应该不差,比起蒲芳琢来说,他可能更好问话。   “行,你姐夫没来,你先给我们介绍下情况,你姐这公司一共多少人,分别都干嘛,就说你知道的。”   “好的好的,我一定认真配合,让你们能够早日抓到凶手。”乐锋同样不相信乐瑶是自杀。   顾添没看错,公司财务确实只有两个人,蒲芳琢管理的IT部都比财务人多,四个人。   行政人事加前台一共三个人,其他人都属于市场运营部,主要做的是选品,跟单,谈单,客服等跟直播带货主营业务相关的事。   这个部门的人最多时候十几个,现在只有八个人。   加上乐瑶本人,这个公司满打满算十八个人,是一个规模非常小的公司。   但是就是这么个小公司却创造了年销售额过十亿的成绩。   两个财务能算清楚十个亿的账??   顾添不信!   外面办公区忽然传来了喧哗声,顾添拨开百叶窗,看见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来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一两部手机正在他们手上传来传去,顾添直觉出了问题。   他让乐锋出去随便叫个相熟的同事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一个年轻姑娘一脸懵的走进来,看见顾添立刻回头望着乐锋,满脸都是疑问。   “你们在外面看什么?”乐锋询问。   “网上说乐总被蒲总雇凶杀死了,变成了冤魂厉鬼要回来索命。”   “什么!”乐锋睁大眼睛瞪着顾添。   作为接受过十几年良好教育的人,他相信警方不会随便把案情透露给媒体,更何况昨天看警方的架势,肯定是希望暂时保密的。   所以是谁捅破了这件事?   谢悯打开手机,一眼瞧见了挂在本地热点最顶端的新闻。   《知名女主播乐瑶意外死亡,凶手直指其凤凰男丈夫》   文里没有配乐瑶死后的任何一张照片,甚至连那个坠海视频的截图都没有,配的照片都是她生前的照片,有接受访谈的,有出席活动的,有正在直播的……   反正就是网上一搜肯定能出来好多张那种。   新闻里开篇抛出了据公安局内部可靠消息,乐瑶已经遇害,祸起财产经济纠纷,说她发现了凤凰男丈夫贪钱的真面目想要离婚,凤凰男丈夫不肯,密谋已久,痛下杀手,财产分割直接变成遗产继承。   新闻里只有乐瑶的照片,而蒲芳琢的照片只有一张,还是不知道初中还是高中的毕业照里截出来的。   年代久远,早已经模糊……   通篇除了讲述乐瑶的厉害之外全是痛踩蒲芳琢。   毫无本事,一无是处,家庭贫困从小纠缠乐瑶,在乐瑶事业有起色后,精神PUA变本加厉。   可以说这篇新闻里的每一个字都是试图竭尽全力挑起男女对立。   新闻发出不久,评论已经过万,大半都是骂蒲芳琢吃软饭不要脸,激进点的以点扫面痛批性别整体。   不敢躺枪的部分男性反唇相讥,一时间乌烟瘴气……   这篇新闻无论怎么离谱,但是笃定的乐瑶已经死亡这个事情仍旧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就算官方没有发通报,许多媒体平台也不管不顾抓住了这个舆论热点,有的转载点评,有的急着撰写乐瑶的生平,使劲浑身解数吸引流量。   有的自媒体为了引起更多的关注,翻出了前段时间乐瑶联和明星带货卖出去的那只手表的纠纷,说乐瑶得罪了富豪和娱乐圈两个群体,不排除此次意外身亡是被富豪报复或者明星封口。   这个另辟蹊径的角度迅速带起了新一轮的热点,明星经纪公司忙不迭发文,表示对乐瑶的遭遇深表同情,作为合作过的伙伴,对方非常敬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不幸,希望乐瑶的家人保重。   这么接连补刀,乐瑶真的怎么样了不重要,反正在吃瓜群众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乐瑶公司并没有出来辟谣,所以舆论上,乐瑶被害身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没关紧的会议室门,外面的气氛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演变到现在的愤怒。   愤怒的点不外乎两个,认为乐瑶死亡是编瞎话,其二完全是给蒲芳琢泼脏水。   谢悯一声冷笑:“这谁干的?”   顾添可笑不出来,骂了句脏话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后只有一句话:“把她带回市局,没收手机给我查仔细了!不准她和外界联系!谁都不准见!”   “你姐这事全民皆知了,我们没办法藏着掖着了,带我们出去问话吧……”   谢悯干脆顺水推舟,既然都知道了,那他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你们想先问谁?”乐锋也颇为无奈……   “这样吧,你把财务都叫过来。”   还是刚才那个年轻姑娘,她一直猫在办公室里配合税务局工作人员,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忽然听到警察叫她问话,脸都吓白了……   她走进会议室瞧见顾添,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乐锋一把把她扶了起来,顾添也出手拽住了她的肩膀。   “你别害怕!”   “他们不是说,我好好配合查账,不会抓我吗?为什么你们来了??是要抓我坐牢吗??”   “跟你没关系,主要跟乐瑶有关,还有公司业务有关。说说你的工作内容吧,你们公司财务部的工作内容,有几个人?只有你一个?”谢悯看这财务的反应,估计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也就不想跟她仔细解释。   “两个人,还有个同事最近几天都在银行,这边要打什么流水凭证之类的,她就立刻在那头办……”   “你们这财务部够简陋啊?那么多账算得明白吗?”顾添也经手过一些经济型案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是按乐瑶这个业务量应该配备的财务规模他还是有数的。   “我们只管员工发工资,算提成,发奖金,然后各种办公场地,办公用品应付款,和货款的收入,支出做账,报税什么的都不归我们管。”   “你们另外还有请财务公司?”顾添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个财务就是小会计,难怪她这么害怕,她都不知道乐瑶的税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类似问题,财务脱不了关系。   “对,另外的公司负责算税交税。”   “货款收入,支出?”听小会计说得轻描淡写,谢悯直觉有问题,多少公司业务听起来简单,不起眼的一项就得三四个人忙活,这就两人怎么忙活,而且乐瑶年带货金额那么高,这账不可能是小数目。   “对,收入就是从直播平台每个月提款一次,数额不定。我只需要记清楚是直播平台提款收入就行。货款支出一个月只有几笔,都是乐总给我数字,账号我转出去。基本上和收入差不了太多。”   小会计说完默默念叨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不赚钱,天天担心公司垮了没工作,哪知道……”   “那你们账目上的钱怎么来的?”谢悯问。   在她的陈述中,他们完全不管业务应收款,只负责记账,还是一个月提款一次的记账,那乐瑶合作的那些公司,就像顾添妈妈说过的,请她去直播售楼的房地产公司给的报酬去哪了?   而且小会计说,直播平台提款和付款数额差别不大,那公司用来维持运营,发人工的钱都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财务一说,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137章   小会计只需要关注账户余额, 低于五万块钱了就通知乐瑶最近需要支出的项目,一般不超过三天就会有进账。   有时候几十万, 有时候一两百万, 然后乐瑶就会通知她这钱怎么花。   “钱从哪来的?从哪转进来的?”顾添问。   “有时候是乐总的账户, 有时候是其他公司的账户,没准。”   “啪!”谢悯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吓得小会计狠狠缩了下脖子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你们胆子太大了!”   谢悯作为在犯罪集团潜伏几年的卧底, 被这个操作深深得惊呆了。   这都不用谁举报了,简直一查一个准啊。   “我就是一打工的, 老板说什么我做什么,我都没交过税, 完全不懂, 现在我天天晚上回去都要啃税法……”财务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自从开始查税以来,她从一窍不通的一脸懵逼,到学习了解后的胆战心惊。   “知道哪家公司给你们代记账吗。”顾添问。   姑娘立刻从兜里掏出小本子, 告诉了顾添对方的联系电话, 办公地址, 也在逸林。   顾添跟着财务走回了办公室, 扫过几位税务工作人员的胸牌,找到了一个职位相对高的把他请到了一边表明了身份, 请求借一步聊几句。   因为要更详细的了解乐瑶偷税漏税的事情,顾添没有隐瞒乐瑶的死讯。   税务人员十分诧异, 乐瑶一死意味着他们目前的查税工作即将遇到更多无形的阻碍,乐瑶是公司法人, 随着她的死亡一些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想了解下乐直播的经营状况, 以及乐瑶本人和公司偷税漏税的具体情况。”   “没啥复杂的, 他们这简直就是低级偷税漏税,我们主要查两部分,乐瑶个人的偷税漏税,乐瑶经营的公司偷税漏税。我们在这这么多天,主要是他们的经营流水太庞大。”提起这个税务人员一脸轻松。   乐瑶名下两家公司,主体乐直播,另外又注册了一个公司叫非凡传播,大部分经营收入都入非凡传播账户,而乐直播公司的账户,只在没钱的时候,由刚好那个时候打款的甲方或者乐瑶自己转入。   而进入了非凡传播公司账户的资金,小部分通过各种方式回流到了乐直播账目里,大部分被乐瑶以各种不合理的项目支出到了各个个人或者海外户头。   这种小伎俩对于普通人来说觉得复杂,对于身经百战的税务人员来讲,不堪一击,轻易就识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过就是要按年度查清楚每一笔款项的走向,数额。   纳税是按年度汇缴,所以补税也是如此,得把这些纠缠不清的账目一笔笔理清楚。   “我们之前通知过乐瑶自查整改,但是他们只花了一周时间就交上来了一笔几十万的补税,这太过糊弄人了。既然自查无用,那我们就只能亲自出马了。”   “我听说乐瑶最近又筹到一些钱补缴到指定账户,能问问是多少钱吗?”顾添想要核实第一次叫蒲芳琢来问话时,他说的乐瑶出走的理由的真实性。   税务人员摸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十二天前吧,收到了五十八万。这个数差太远了,才哪到哪啊,当时我就告诉她这钱不够,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这次一开头我们就告诉她这次如不能按期缴纳,可能会坐牢。听说她出去筹钱去了嘛……”   “也是怪了,挣那么多都哪去了……”税务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查税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没钱要出去筹款补税的。   “那我姐每年花那么多钱请代记账公司不是白费啦?”乐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进来,听完税务人员的介绍,他开始为乐瑶鸣不平,这不就是被坑了吗?   税务人员笑笑没说话,和顾添打了个招呼回去继续工作。   “警官,你说我姐是不是被坑了。”   乐锋毕业就进了乐瑶公司,跟着蒲芳琢搞技术,对财务一窍不通,只知道他堂姐能赚钱,交税更是不懂,之前只知道公司交税被查了,堂姐可能会被罚款,后来听姐夫说过要好多钱,他不懂也不敢问别人,更不敢出去说。   今天听了怎么回事,他觉得既然都找了代理公司,那出了财务问题,代理公司不应该负责任吗?   顾添拍了拍乐锋的肩膀:“乐瑶为什么请代理公司,为什么要把本应该进公司户头的业务款,另外再搞个账户收支?这可不是财务代理公司教她的。财务代理公司只管把账目做平,至于其他的都按客户要求做。   毕竟财务公司不可能了解真实的状况,都是靠票据数据来做账,所以你认为你姐姐无辜吗?”   “你接了一个制作程序的单子,你按客户需求做好了程序,然后客户拿着这个程序去贩毒犯罪,你觉得你有责任吗?”   “那管我啥事,我都是按他要求做的,我只要保证我做的时候没有违法,他们拿去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乐锋急了,这挣点钱还摊上违法犯罪连带责任了。   顾添一摊手这不是一码事吗?   乐锋手机响起,是蒲芳琢打的,他举着问顾添能接吗?   “接吧,现在也没啥不能说的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了解信息,有什么事跟我们联系。”顾添说完朝着谢悯一甩头。   “现在去哪?”谢悯问。   “真账,假账,真货假货一起查了。”   乐瑶聘请的代理记账财务公司已经被税务人员查过很多次了,确定了乐瑶提供给财务公司的凭证没有任何问题,发/票/也罢合同也好都是真的,只是给凭证的人的问题。   网络上今晨升起的热点他们肯定也知道了,面对警察的来访丝毫不意外,很快把税务已经查过的资料全部搬了出来。   “都在这,你们查吧,她名下两个公司的账目都我们做,我们曾经提醒过他们支出异常,让她注意下,这样下去肯定会扰乱经营秩序,也提醒她要完税,不能为了躲避纳税把公司盈利转成个人收入,她都说知道的。我们确实已经进到了提醒义务。”   财务公司同时做两本账,自然会发现一些问题,但是他们只能尽到提醒义务。   顾添翻出了经营收支相关的账本,随便翻着扫了几眼,单笔数字都不低,他干脆一边翻一边让财务公司帮忙全部复制一份。   工作人员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大箱:“我们都有电子档,发你们行吗?”   “电子档要,影印件也要。公司资料你们有的都发我们一份。”谢悯强调。   “好吧。”工作人员无奈答应。   除了前两个,公司资料是最简单的,工作人员不到两分钟就把相关情况发给了顾添。   顾添只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文字便按了转发。   顾添专注于手里的账本,翻得稀里哗啦,翻了半晌终于被他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谢队,你来看看这个。”   谢悯放下手里的其他文件走到顾添身边。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有些旧色的账簿上快速移动。   所及之处是两行相邻的支出,一行是云升物流,一行是尚品甄选。   云升物流的支出类目包括运输费,清报关劳务费。   尚品甄选的支出数目不小,但是类目只有一个:货款。   顾添翻了好几本都发现了这两个公司的支付,所以他们的合作时间不短。   “我看了云升物流的业务来往不少。是不是……”顾添征求谢悯的意见。   “我来联系下秦云婷吧。”谢悯掏出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对于乐瑶的公司,秦云婷完全不清楚,她确定在高升平死后,她没有接到过这个公司的任何新业务。   但是他们的账本封存在了逸林,并没有带走,如果谢悯有需求可以告知他,她安排人去取了送过来。   电子的业务记录之类的,她可以打包发给谢悯。   “尚品甄选您知道吗?”谢悯接着又问。   “知道,和我们有合作,是老客户了。刚到逸林那一两年,多亏他们信任,即使绕路也要找我们做运输,当时公司才得以维系下来。”   秦云婷说到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见过他们的负责人吗?”谢悯接着问。   “是那个很干练的女老总吗?我就见过那一个,一起吃过两次饭,怎么了?”秦云婷有些警觉。   “没什么,麻烦您尽快整理下账目发给我们吧。感谢。”   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装订成册的所有账目记录,期间黄玲玲和卓一鸣分别来了两次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哈智俊来过三个电话……   连苗宇都打过来一次电话。   两人没想到这里会耽误这么久,拿上复印件,打消了继续去别的地方继续调查的念头,开着车赶回了市局。   顾添车子刚停稳,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哈智俊手里提着证物袋咚咚咚跑了出来。   一看那架势就不知道趴窗户上盯了多久了。   哈智俊跑到顾添面前,笑得一脸促狭:“顾队,管教无方啊!”   “这事你可得感谢感谢我,若不是我……”   哈智俊说完递上手机,贴心的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顾添。   顾添带上手套,取出手机,摁亮屏幕,一张照片摊开在屏幕上。   他眉头立刻紧皱起来,退出照片,看清楚来源眉头立刻舒展,慢悠悠装回手机摘下手套。   “顾队,这事您看怎么办?”   哈智俊摆明了不讨到几句好话不罢休,他可是被顾添欺负了不少次了,好不容易抓到找回场子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顾添慢悠悠把裹着证物袋的手机往兜里一揣:“你备份了吗?”   “我可没有备份, 我不干那龌龊事。”哈智俊一摊手,他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   “你还不够龌龊?”顾添冷笑一声。   “你!”   “哈士蟆, 我警告你。这事怎么回事, 你心里明镜似的, 别他妈的想来要挟我。我根本不怕你备份,你有本事举报去, 你敢给我找事,我敢闹到上下皆知, 撒泼打滚也要让你停职,不信咱们就试试谁更不要脸!”   顾添铁青着脸, 哈智俊愣住了, 气得浑身发抖, 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指着顾添:“你,你!”   “我不跟你说,我找你领导去!”   “谢队!”   谢悯下车后就去了后备箱, 本来想抱那一箱子复印件, 哪里知道实在太重, 而两个人在旁边争执起来, 他干脆躲在后面懒得出来,这会被哈智俊点名了, 他躲不下去了。   谢悯探出个头,一脸疑惑:“哈警官什么事?要帮我们搬物证吗?”   顾添站直身子咧着嘴吹了一下额前耷下来的头发, 谢悯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他又不是聋子没可能没听到刚才顾添的威胁。   哈智俊知道自己这次又没讨到好:“行, 你们刑侦厉害, 我不说了。”   “哈士蟆, 我警告你,我的人,你别想打歪主意。”顾添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谢悯一眼。   哈智俊冷哼一声气冲冲走了。   顾添走到后备箱,谢悯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纯傻逼,我能处理,别担心。”   办公室里外出的人都回来了,顾添抱着一大箱账本刚走进门,黄玲玲欢快地迎了过来。   “啥东西这么沉,我来帮忙!”   顾添看了她一眼,也不可能真给她,也就让她搭了把手放在了最近的办公桌上。   顾添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头瞧了黄玲玲一眼,黄玲玲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莫名。   “咋啦?我哪又错啦?”   “没事,我叫你查的东西查好了吗?”   “查好啦,能查到的都查啦!”黄玲玲脆生生的回答。   “行,一会说。叫大伙开会,苗苗那边应该有结果了,催我好几次了。”   苗宇捏着报告急匆匆走进会议室,人还没站定,已经先宣布了结果。   “经过对比死者和刘翠娥的DNA,亲权指数99.99%,确定刘翠娥是死者生物学母亲。”   “经过化验从乐瑶家中提取的生物样本DNA,和死者对比一致。”   “确认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红裙女子就是乐瑶本人。”   死者乐瑶,性别女,身高1米67。   根据乐瑶的遗体状况,结合发现地的气象数据,日照长短,海水温度等综合分析,判断乐瑶入水的时间距离法医初步检测82到87个小时。   “诶,那不就是凌晨到天亮这段时间?”有干警在心里一琢磨,迅速算出了可能的时间。   “对,我觉得凌晨3-5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苗宇说完接着播放检验尸体的记录存档照片。   乐瑶体表完整没有勒痕,约束伤,抵抗伤……   化验了乐瑶的血液,各个器官组织的情况,没有查出任何一种违禁品,有毒有害安眠物质。   乐瑶的胃,小肠空无一物,她死前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过任何实物。   “饿死的?人不吃不喝怎么也能挺一两天吧?”有干警出声询问。   苗宇摆了摆手,接着往下说。   “乐瑶的血氧很低,考虑到死后在水里泡了这些天,她的血氧在死亡时低于10%。”   “缺氧而死,身体外表没有勒痕,那不就是溺死的?”   “溺死可不好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啊!”   面对干警的疑惑,苗宇却并不着急解释,继续播放照片,陈述化验结果。   “死者肺部,呼吸道充满了海水,但是肺部和鼻窦没有充血想象。我们化验了海水中的单细胞生物,只在有海水泡到的器官里找到了,骨髓里没有。”   “并且我们化验了死者体内的铁镁等微量元素,这么多天过去了,含量上依然可以看到明显的增加。”   “环境闷死。”   “环境窒息。”   顾添和谢悯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四个字。   人如果入水时还有正常的生命体征,体内循环是正常的,呛水虽然水只会进入口腔,消化道,呼吸道,但是水里有一种单细胞生物,可以通过肺部毛细血管进入人体大循环,抵达人体内的其他脏器。如果体内循环停止,那么它就只能在有水的区域活动。   苗宇的结论肯定了死者入水时人体循环十分微弱甚至可能已经停止,加之窒息和溺水在体内一些微量元素的含量变化上堪称分别明显,前者增加,后者减少。   所以顾添和谢悯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对!”苗宇给予了肯定。   乐瑶真正的死因,濒死或者已经死亡情况下跌入海里,造成溺水身亡的假象。   她在死前已经进入濒死状态,所以不可能自己掉进海里,只能被人扔进海里,所以不是自杀。   “环境闷死是怎么个死法?”陆斯刚入职一年,还没接触过花样百出的致死原因,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个死法。   “新闻上小孩跑进冰箱,滚筒洗衣机把门带上了,出不来,然后挂了,就是环境闷死。”顾添两句话让陆斯明白了。   “神志清醒的成年人不能自己跑进冰箱吧?”   “所以是他杀。也不是放进冰箱,应该是完全密闭的不大的空间,因为她的肢体上没有捆绑痕迹,死前应该是比较舒展的状态。”顾添盯着一张张照片推测乐瑶最后的时间里的情况。   “我们已经请求海警在渔船行驶路径上采样海水标本,还没拿到。拿到后希望能够通过标本,尽量推测出死者的入水点,但是最近洋流有改变,所以……”   “苗苗辛苦了,能确定她杀已经很重要了。”   庙宇刚走,会议室里响起了长吁短叹,顾添敲了敲桌子:“干嘛呢……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棘手的案子,怎么还叹上气了。”   “这不是确定了视频里坠海的不是乐瑶吗?坠海的还没找到遗体呢,找到了,咱们也得忙活啊!”   “行了先说这头,昨天下午叫你们去查乐瑶在海东最后出现的监控,找到了吗?”顾添目光在卓一鸣和陆斯脸上来回扫视。   陆斯面色一僵,坐直了身体,顾添以为他们忘记了,正要骂人,陆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查到什么结果都说,你那么害怕干嘛?监控头又不是你安装的,乐瑶也不是你看着的。”顾添瞧陆斯那反应就知道情况大概并不是很理想。   乐瑶抵达海东机场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区临海的保税港。   公路摄像头只拍到了她拖着行李箱独自进入港口,之后再没有在港口附近几条公路的监控画面里看到过他。   港口那么大,到处都是集装箱,铲车,机器,每天无数的车进出,她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她的手机信号也显示她那几天都在港口附近转悠,还和外界包括蒲芳琢都有联系,所以通过表面来看,不能确定她当时是否被禁锢,失去人身自由。”   “她和蒲芳琢最后一次联系,是被害前一天的傍晚,我们也查了蒲芳琢的聊天记录,结合我们查到的监控来看,她进入港口之后就不在和蒲芳琢视频,最多语音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字信息,连语音都不发。”   “乐瑶4月6日晚间乘坐轮渡过海,在对面省待了两天,然后4月8日午后飞抵帝城,4月12日飞抵海东,然后行踪不明。”陆斯总结了乐瑶离开逸林后的所有能查到的行踪。   “她到海东后,在信息里还跟老公说,筹够钱了还有两天就能回去,安慰老公没事,钱都搞定了。”卓一鸣补充。   “可能当时她的状态不适合被老公看到,怕起疑心吧……”   “哎-还是挺矛盾的。”黄玲玲叹了口气。   “今天查的结果怎么样了?你一起说了。”顾添扬了扬下巴。   黄玲玲陈述了顾添和谢悯在财务代理公司查乐瑶直播公司账目发现的一些明显问题。   比如这家叫非凡传播的公司,同时履行本应该属于乐直播的一些事宜,如业务款项流通。   她查询了这家叫非凡传播的公司,法人和股东,甚至是出资比例都和乐直播一模一样。   法人乐瑶,股东之一,出资占比60%。   另一位股东:刘翠娥,出资占比40%。   “根据咱们侧面询问刘翠娥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公司股东,所以为什么乐瑶让刘翠娥当股东,不让自己老公当,有点奇怪。”黄玲玲百思不得其解。 第139章   “想不通是因为咱们手里的线索还不够多, 等到多了就通了,每一个反常行为必然有其目的,大多数是不可告人的。”   顾添说完让大家有什么想法继续提出来聊聊。   “那天的日子难道特别适合跳水吗?坠海那个怎么也那么巧选那个时间?乐瑶不是浮起来的是被渔网勾住的, 那那个人的遗体啥时候浮面啊?”有干警忍了半天, 这允许发言了, 第一时间提起了坠海的红裙女。   “坠海的找不到了!”顾添说起这句话居然语带得意。   一屋子年轻小伙盯着他的脸莫名其妙,坐在谢悯旁边的黄玲玲嘀咕了句:“破案怕是破傻了……”   “怎么找不到了?难不成被鱼吃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运气还是不错, 乐瑶的遗体没有被鱼破坏……”卓一鸣说。   顾添指了指谢悯:“来,谢队来给这帮猴子解释解释。带他们太累了, 你来,我带不动了。”   谢悯手一伸, 顾添把手机递了过去, 谢悯插上数据线, 调出了顾添保存的红衣女坠海视频。   “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   谢悯为了让大家看的清楚,甚至点了慢速播放。   大伙大气都不敢出, 盯着投影布看得认认真真, 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妥。   谢悯又放了第二遍, 之前跟着顾添去过乐瑶家里的干警终于嘀咕了一句。   “这裙子好像看起来质感一般, 剪裁一般,乐瑶衣柜里的衣服看起来都挺好的……”   让这群直男发现女孩的衣服质感不同可真是太难了……   有人引导自然大家的关注点落在了衣服, 以及穿衣服的人身上。   “这人身材挺好,这裙子穿在身上好像挺合身, 腰部甚至有点紧。她几次差点跌倒时,腰上好像都有点褶皱。你们女孩管着叫什么来着?”卓一鸣说着望向黄玲玲。   黄玲玲撇了撇嘴, 没接茬。   卓一鸣一拍脑袋:“赘肉!腰腹部的赘肉!黄玲玲你也有对吧!常坐办公室的都有!”   黄玲玲撇着嘴翻着白眼摆了摆头……   “那就不对了。如果这衣服这么合身, 那在海里泡了两天没崩坏?”   “对啊, 乐瑶挺瘦的,据说上镜效果会打折,所以很多女孩为了上镜好看,拼命减肥。”   “乐瑶身上那件红裙是绷在身上的,并没有破裂,如果她身前穿着就紧身了,膨胀了会坏吧。”   “这衣服看起来质量一般般,纱质的肯定坏……”   “这不是乐瑶,这是另有其人!”   视频在第二次播放到尾声,大家终于发现了关键点。   “那么这个人又去哪里了?是巧合还是……”   从入职第一天就比狗还忙,稍微没案子都在心里祈祷多点太平的刑警们,可不认为案情分析会上,他们的两位头会闲得蛋疼,占用时间给他们播放无关视频。   顾添翘着二郎腿侧坐在一旁冲着谢悯扬了扬下巴。   谢悯点开了相册,昨天顾添拍摄的照片就在最前面,他估摸着点开了第一段视频。   黑漆漆的画面里传来阵阵海浪声,远处偶亮起一两盏渔火,镜头一转拍到了后方远处的公路和酒店,谢悯适时按下暂停。   酒店名字正好定格在画面里。   “诶,这不就是红衣女坠落的海边?”   大家对视频拍摄者居住的酒店名字记忆犹新,很快辨别出了黑压压的环境究竟在哪里。   谢悯滑动鼠标,点出了清晰一点的照片,问大家。   “谁认识这玩意?”   凹凸不平的海边悬崖侧面,天然形成的小沟里,嵌着一枚银色的小东西,一个圆圆的头露出了石面一小节,大概有两三厘米,依稀可见一圈圈的螺纹。   因为陷在崎岖不平的石崖表面,所以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岩钉!这是岩钉!登山攀岩用的!”   “对,外面漏出来那一节可以上挂片,紧螺帽。”   有的干警已经拿起了手里的笔,用手指做演示,向其他不明白这玩意功能的同事讲解这个的作用。   谢悯又调出了几张照片:“这是昨晚,顾队冒着生命危险,爬上了视频中的悬崖外侧面,在侧面以及周围的两块礁石顶上拍到的照片。”   “一共发现了两枚岩钉。分别位于悬崖外侧面左右,和左右两块大礁石顶对应的地方。”   “两枚?怎么用?”干警疑惑。   “我在大礁石顶的侧面拍到了两个洞,大家看看。”顾添调出了几张照片,用他的食指做参考显示两枚圆洞尺寸应该是一样的。   “这洞看起来挺新,而且和岩钉的直径差不多。”陆斯皱着眉头,看着几张图片。   顾添拨过一张张照片,还有在网上找到的俯瞰图,然后点出了四个位置。   “你们看看这个角度,可以做什么?”   “这个地方似乎可以拴一张网,除非正面的海上有船只拍摄,左右两边的视野都被礁石刚好挡住。”卓一鸣推测了这四个点的作用。   卓一鸣一提醒干警纷纷拿起纸笔开始模拟画图,最后结论,无论是栓网还是打保护绳,有了这四个支撑点,石崖顶上坠落的人全身而退不是不可能,如果下面再有人协助,那肯定能毫发无损离开。   谢悯退出了照片,让大家在手机上翻出红衣女坠海视频,放大放慢继续看看有什么不妥。   当发现可能的结果再去反推过程,就会更加容易发现过程中的漏洞。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有人率先报出了一个进度条时间注意。   “你们就看这个位置。”   顾添跟着拉动扫了眼,正好是红衣女子跳崖的瞬间,他嘴角一挑,这帮孩子也并不是那么难带吗。   “好像有鞋,脚上有穿鞋。”   “跟很细,不是平底鞋。”   “高跟鞋,我知道了,高跟鞋!”   “她之前走的跌跌撞撞是因为高跟鞋,攀爬困难。”   “这种钉子一样的细跟一般都是六七厘米以上,明知道走路不方便还要穿,说明这个人真实身高肯定比乐瑶矮!”   大伙兴奋莫名,此刻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已经了然于胸,有人假扮乐瑶营造跳海自杀的假象,趁着天色未亮和地理位置对视线的阻挡悄然撤离。   只留下了岩石上不容易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也很难联想到一块的岩钉。   “她这样去假扮,难道不怕被发现吗?还有如果那天没有天文奇观,岂不是没人拍到他坠海了?”有人提出质疑。   “如果这是有意安排的坠海,并且和乐瑶有关,他们肯定还安排了其他人拍视频以备扩散,只是路人视频流出来了,所以他们安排好的就不用了。”   后一个问题稍微一思考就能想通,前一个问题大家撇了撇嘴不敢妄下结论。   天文爱好者使用的设备先进,即使相隔如此远拍下的画面在放大后,依然客观呈现了当时的情况,那么如果有无聊的看客放大仔细看,模糊的画面中必然能发现蹊跷。   那么精心设计的一切不就被戳破了?   “就算有人看到了,谁规定不能穿着高跟鞋跳海自杀?咱们是经过缜密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证据,证明了两个红裙女不是一个人,普通人上哪去佐证?即使有人质疑也很难拿出有力证明。”   顾添说完停顿了下,看着大伙一脸凝重的模样,话锋一转,说到了证据以外的东西。   “如果告诉你某人受了冤屈,誓要化为厉鬼索命,你还愿意去细看这个视频吗?”   顾添问完环视一圈,大家都不说话了。   抛开他们的职业身份,普通老百姓见到死人都绕道走,网上的一些血腥视频根本不愿意看。   那么谁还会去追寻一个跳海自杀者视频的真假,谁还会去管遗体摔成了什么样?   如果再冠以怪力乱神之说,普通人避之不及。   谢悯放低了嗓音,幽幽开口。   “传说中,蒙受冤屈的女子着红衣,饿着肚子选择在凌晨三到五点,上午九到十一点,午夜十一点到一点这三个时间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强烈的怨念会阻断自己的往生路,化为厉鬼飘荡在人世间报复所有加害过自己的人。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凡是见过他们死状的世人,皆会成为他们报仇路上的引路人,如果她一天没报仇雪恨,这些引路人一天不得安生,轻则失眠萎顿,重则神经错乱……”   窗外天色已经黑尽,拉上窗帘的会议室里只有投影仪唯一的亮光,会议室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干警们越靠越紧,黄玲玲看了看左右抱紧了自己……   “当然这些都是怪力乱神之说,毫无科学根据,要是真的这么容易,这个世界就乱了,咱们作为警察不知道被多少违法分子报仇呢。大家听听当个乐子。”   “我说这个主要是想说明,两个红裙女虽然不是同一人,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件事绝非巧合撞在了一起,他们可能属于一件事。”   谢悯话锋一转,语调轻快。   大伙长长出了一口气,相互推搡调侃着「胆小鬼」坐直了身子。   顾添掩住额头低下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又要追查这个替身是谁?”   既然谢队都说了这两件事撞在一起绝非巧合,那么这个扮演乐瑶跳海的人是不是跟杀害乐瑶的人有直接关系?   “不,不能查。找到这个人对破案没有实质帮助。”谢悯一口否定了大家的想法。   “是啊,回头告诉你人家是在进行行为艺术,敬畏生命与大海,你能说不行吗?没哪条法律不准人在海边行为艺术啊?而且这扮演跳海的肯定不是凶手,查到他们头上,反而提前给凶手释放信号了,所以不能查。”   顾添彻底打消了大家的顾虑,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我们可不是怕鬼,不让大家查啊。”   会议室里一片尴尬的笑声,毕竟刚刚不少人被吓得够呛。   大家伸了个懒腰,左右转动身体脑袋想要活动活动,缓解下有些尴尬的氛围。   这一转再次定格……   大家盯着投影幕布,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添茫然地一抬头,眼睛瞬间瞪大。   他的手机还连着数据线投影在幕布上,刚才谢悯退出了相册,但是并没有关闭相册,他相册里设置的多个相薄就这么摊在了幕布上。   “谢无情不能吃的东西”   “谢无情可以吃的东西”   “谢无情喜欢吃的东西”   “谢无情的私房照”   最后一个显示私密相册,带锁了的……   刑警队里除了谢悯没人姓谢,更巧的是,放眼整个市局九层楼,跟他们刑侦支队相熟的部门,没一个人姓谢……   顾添在市局四楼迎来送往这些年,就没碰见过第二个姓谢的。   这就很尴尬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会议室里的凉气吸完了, 大家伙低下头憋不住的笑了起来,眼珠子掩饰不住的往两个头坐的位置瞟。   谢悯终于也察觉了不对,一抬头扫过去, 好家伙……   他一把扯掉数据线, 屏幕变成了蓝屏, 可是已经晚了……   “大家今天出去走访的信息怎么样了?”   “先散会,我们带回来了一些资料需要整理。”   两位领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发生了南辕北辙的分歧……   谢悯立刻改口:“对, 我们带回来了一些重要资料,大家先看看, 然后和手上今天拿到的信息汇总下,晚点我们再碰头。”   “好嘞。”大伙高声回答, 纷纷起身, 转身就跑, 生怕跑慢了忍不住笑得太大声。   “此时无情胜有情……”黄玲玲走出去的时候故意大声说了一句,走廊上的笑声更大了。   “黄玲玲你说什么呢!”顾添吼了一句。   “我说这案子虽蹊跷,不过就快要破了!”   人都走光了, 两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谁都没起身……   顾添是心虚的, 谢悯大概是气的……   顾添瞟了谢悯两眼, 木着一张脸, 看起来好像波澜不惊的样子……   顾添心中犹豫是在说:这不是你,别误会;还是说, 这只是我一个朋友……   “这个……”   顾添刚张嘴谢悯一记眼刀扔了过来。   “就是你!谁叫你对我那么无情的!”   顾添说完起身就跑,一溜烟跑回办公室气喘吁吁完全不敢回头……   办公室里大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看见顾添冲进来立刻噤声,陆斯打了句圆场说他们在商量案情。   顾添才懒得跟他们对线, 也没有勇气对线, 他一指那一箱复印件:“这是从财务代理公司拿回来的乐瑶两家公司的账本, 你们分下工,整理出她的重大收入支出,一会我们再开会合计。”   谢悯坐在会议室里,数着投影仪射出的光束里飞舞的尘埃……   心里在反思刚才他看清楚幕布上的内容时,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愤怒,而是窘迫……   有一种秘密被人窥视的窘迫。   为什么他要窘迫?窘迫难堪的不应该是顾添吗?   他假装出来的愤怒不过是怕顾添不管不顾再进一步,如果顾添再要一次说法,他无法保证自己情急之下会说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话语。   昨晚得知顾添背着他爬上那么高的悬崖去取证那一刻,他内心瞬间的反应出卖了他隐藏在内心,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   他怕顾添受伤,怕顾添出事,怕某一天他又回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出任务。   以前他听人说:人都是怕寂寞的动物。   他嗤之以鼻,他寂寞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样。   他现在知道了,只是没有遇到那个人……   他不想去分辨这究竟算是爱情还是友情,毕竟哪一种他都没有体会过。   他只体会过出生入死的战友情……   当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刻,谢悯安慰自己,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下有些麻意的双脚。   什么时候是合适考虑这些的时刻呢?   谢悯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   谢悯走回办公室,大伙各自趴在桌前,左手翻着账本,右手敲着键盘。   一派忙忙碌碌……   走进隔间,顾添盯着电脑,眼皮都没抬。   “秦云婷刚才联系我了,说把她那里有的账本电子存档先发过来,如果我们觉得不够再找她,我给了她我的邮箱。”   “今晚可能走不了了,我点了宵夜,一会一起吃点。”   谢悯刚要说好,顾添又抢下了话头:“秦云婷发过来了,我发给你,有点大,可能等得有点久,我出去一趟。”   顾添走出隔间,叫了一嗓子卓一鸣,紧接着是两个人离开办公室的脚步声。   秦云婷发过来的压缩文件很大,谢悯花了十几分钟才全部接收完毕,刚要打开黄玲玲端着一个小砂锅走了进来。   “谢队,先吃饭,给您点的鳝鱼粥,不腥气的,挺好吃。”   “顾队呢?”谢悯一直没有听到顾添回来的声音。   “嗨,甭管他两,下去抽烟去了,抽都抽饱了,您赶紧趁热吃。”   黄玲玲走出去没一会,顾添和卓一鸣回来了,不过顾添并没有回到隔间,而是待在了外面办公室。   谢悯一个人待在空旷的隔间里,一点不觉得自在,反而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默默吃完了鳝鱼粥,顾添依然没有进来,他似乎也找不到出去的理由,打开了秦云婷的邮件。   他两刚才在等财务公司复印时,翻阅了原始记录,他记下了乐瑶给云升物流付款的几个时间点和事由。   秦云婷的文件归置的非常清晰明了,按年份分成了几个大文件夹,点进去又按季度细分,最后是不同的名目。   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乐瑶对应的账目,在云升物流的记录里,乐瑶的业务往来是记录在案的。   包括付款时间,付款方式,给票时间,全部有记录。   说明他们之间的业务往来是真实的。   谢悯在云升物流的账目里同样发现了尚品甄选的业务往来记录。   两家公司开始合作的记录从云升物流在逸林创建之初就开始了,这一点符合秦云婷的说法。   三家公司表面看起来各自独立,却在财务上相互缠绕,谢悯不太认为高升平跟他们都是简单的业务来往。   外面办公室里响起了稀里哗啦推动椅子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黄玲玲再次进来。   “谢队要开会了,我要帮您把笔记本抱过去吗?”   “好的,麻烦玲玲了。”   谢悯和黄玲玲走进会议室,大家都已经坐好了,长条形的会议桌只有顶端还空着两个位置,而顾添却坐去了靠近末端的坐位。   陆斯赶紧起身接过笔记本,拉开椅子让谢悯就坐。   谢悯屁股还没落到板凳上,顾添宣布了会议开始。   “刚才大家效率比较高,把乐瑶公司的账目都捋了一遍,今天税务局的同志跟我们说,乐瑶是低级逃税,想来大家也看出来什么问题了,结合你们今天了解到的情况挨个说说吧。先说说她的家庭吧。”   乐瑶同母异父的哥哥刘天浩嗜赌成性,乐瑶生母刘翠娥爱买彩票,这两个线索经过多方证实属实,并非蒲芳琢瞎说。   刘天浩的孩子的母亲陈述,女儿刚生下来还没满月,她就被赶回了娘家,这么多年刘天浩一分钱抚养费都没给过。   “她说乐瑶是他们家唯一的人,其他两都是畜生。乐瑶这几年陆陆续续都有给她转钱,说知道养孩子费钱,让她别太担心,说自己能赚钱了,但是让她别对外说。”   乐瑶老家的情况是黄玲玲调查的,方圆就那么大点地,提及这家人口碑两极分化,提起乐瑶和蒲芳琢都是夸,提起刘翠娥和儿子都是骂。   “哦,对了,我补充一个事情,村长说,乐瑶还捐钱给他们修了公路。一笔不小的数,所以当地人都认为乐瑶在外面赚大钱。”   顾添听得直摇头,这钱怕是来得不干不净……   警方调取了近五年乐瑶的银行卡收支记录,只在最开始两三年有发现乐瑶给刘翠娥的转账记录。   虽然时不时有,但是金额并不多,最近两年她的账户没给刘翠娥转过钱了,时间分割点差不多刚好是她来逸林创建乐直播那阵子。   后来她的银行卡在接收到非凡传播打款后,会固定给几个海外户头转账。   海外户头是匿名的离岸账户,资料暂时没查到。   干警在调查时,一直记得蒲芳琢说过乐瑶给了刘翠娥钱,那么是怎么给的,大家一直没找到原因,直到刚才他们整理财务公司的账本,找到了答案。   在非凡传播这家不存在实体的公司账目里,多了一些员工薪酬,除了蒲芳琢和乐锋的名字不在上面,乐瑶的家人都在上面,包括她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名字,还有刘天浩女儿的母亲名字……   当然也有刘翠娥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刘天浩,并且这两个人还按月购买了五险一金。   除了五险一金每月购买,发放薪酬的时间和金额都不固定,财务公司针对此情况做了情况记录。   乐瑶声称,这些人都是业务员,没有基础工资,谈下来什么业务提多少钱都不一定。   这些年,乐瑶给其母,其哥哥转账总额高达几百万……   给其名义上的嫂子转账有二十几万。   给自己父亲的银行卡转账金额超过一百万……   “乐瑶给她父亲转账的具体数字多少?精确到小数点前一位。”顾添问。 第141章   干警埋头翻了下手里的记录, 报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   “一百一十九万九千五百。”   “所以之前刘翠娥说乐瑶被蒲芳琢控制经济,身上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是撒谎!”   黄玲玲气愤地说,刘翠娥真当她好骗拿瞎话糊弄她呢。   “也不一定是撒谎, 蒲芳琢不是不同意乐瑶给她钱吗?乐瑶可能为了平衡两边关系, 所以推口说身上没现金, 但是背后还是给她转账了。这叫说话有选择……”   “也就是乐瑶亏空了乐直播公司赚的钱,所以造成了他们现在无法补缴税款以及罚金?”陆斯问。   “对也不对。乐直播无论是入账还是出账流水, 除开公司经营无可避免的房租,耗材等, 其他的数额和类目都不太正常。”顾添说话了。   “包括乐瑶给海外户头打钱的数额……”   “她自己的海外账户?”有人小声询问。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反驳:“不可能,如果这些钱都进了她自己的户头, 为什么她要出去借钱补税?找谁借?为什么笃定对方一定借她?这不是小数目啊!”   “低级洗钱手段, 乐瑶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谢悯说完环视一圈, 对上了顾添灼灼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装作镇定地避开。   “直播带货这几年是新起来的不假, 但是乐瑶的事业起来的太顺了, 钱也赚得太容易了……我建议大家整理一份乐瑶直播过的所有品牌产品, 然后和品牌方联系看看后续情况。”   “退潮时就能发现谁在裸泳, 撇开真的,剩下的全是假的。黄玲玲, 上次手表那事你跟买家联系下,了解下情况。还有她给刘翠娥他们打钱的银行卡明天都查查, 看看资金流向,找银行核实是谁取走的。其他的按谢队说的办, 先散会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顾添刚宣布散会, 卓一鸣提醒顾添, 刘翠娥带回来后一直没安排人问话呢。   顾添一拍脑袋,忘记了这茬。   “行了,你们都走,一鸣你跟我去问话。”   顾添说完从会议桌尾端的墙边绕到了对面,隔着谢悯远远的遛出了会议室。   刘翠娥睡到一半被叫起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进了审讯室,看见顾添十分不满。   “你们不去抓凶手,抓我干嘛?让我顶罪吗?欺负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吗?”   顾添懒得跟她鬼扯,从兜里掏出来还带着证物袋的手机,打开对话框逐字逐句念了起来。   “我有个料你们敢不敢报?”   “我要钱的,5000块。”   遇到非对话的部分,顾添用语言概括了双方的互动。   “对于你的话对方不太信,你主动发了一张照片后,对方立刻先转了500,让你先说,说完再考虑给多少。为了让对方信任你,你又发了很多照片过去。”   对话框里刘翠娥发了不少照片,其中一些老照片是她叫儿子在家翻出来的,经她传过去的照片都强调是刑侦调查取证,绝对真实。   可以说大早上引爆热搜的乐瑶遇害第一手新闻始作俑者就是刘翠娥。   爆料结束后,对方给她转了一万线索费。   而她也要求对方保密她的身份。   她所谓的自己的身份证明,就是发给自媒体让对方深信不疑的第一张照片。   不知道何时偷拍的黄玲玲的工作证!   这要是对方写新闻时,为了引起更大的轰动,指名道姓说是黄玲玲爆料,黄玲玲搞不好现在都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顾添刚才下午看到时,气得牙都要咬碎了,还被哈智俊拿捏,他当时就爆发了。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他这会看见还是一股火气蹭蹭蹿。   卓一鸣听到刘翠娥居然这么坑他们,蹭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刘翠娥大声呵斥:“你是欺负我们警察不敢打人是吧?”   卓一鸣说完捋了两把袖子,刘翠娥后仰身子先喊了起来。   “警察包庇杀人犯啦,警察殴打良民啦!”   “砰!”卓一鸣双手拍在桌上,震得顾添弹了一下。   “别叫了,这里面有监控,你喊破喉咙污蔑我们都没用!这可不是网上随便你瞎掰,你给我等着!”   卓一鸣说完,立刻掏出了手机,把屏幕敲的啪啪响。   卓一鸣那一拍,吓唬到刘翠娥没有,顾添不知道,反正他心里的恶气算是出去了。   他再次开口情绪明显平静了,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对吧?”   刘翠娥飞快嗯了一声,生怕顾添不还给她了。   “刚才我念的那些消息,都是你发给媒体爆料的,不是别人发的是吧?”   “对!你们警察办事不力,我是在帮你们!”   “你没有受任何人威胁,清楚知道自己给媒体爆料的内容是什么,全部是自愿的对吧?”顾添又扬了扬手机。   “对啊,人家都给了我一万多块钱感谢费呢。这说明,我说的情况都是有道理的。”说到这,刘翠娥底气又足了起来。   “行,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乐瑶这几年给你和你儿子打了多少钱,怎么打的?”顾添继续问。   刘翠娥眼珠子一转,并不正面回答:“我生她养她那么大,她孝敬我不应该吗?她哥哥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她有本事挣钱了,不应该帮助哥哥成家,给我刘家传宗接代吗?”   “我问你打了多少钱,怎么打的!”   “银行卡转账,多少不记得了,都是小钱……”刘翠娥口气颇大。   卓一鸣把手机举到了顾添眼前,顾添扫了一眼,指了指刘翠娥。   “念出来给她听听。”   “根据刘翠娥爆料后撰写的新闻《知名女主播乐瑶意外死亡,凶手直指其凤凰男丈夫》今晨上线后,浏览量过百万次,转发人数超过三十万,根据这篇新闻衍生出来的其他话题,新闻曝光次数暂未统计。”   刘翠娥一听被几百万人看过了,惊讶不已。   “这么多人看过了,那他们卖了多少钱啊?给我一万给少了啊!”   “冒充国家公职人员,在职警察身份散播谣言,造成了不良社会影响,根据我国法律法规,对你做出刑事拘留14天的处罚决定。”   “啥?啥?你们凭啥抓我!”刘翠娥叫了起来。   两位干警推门而入,将刘翠娥带走办理手续即刻拘留。   走廊上持续传来刘翠娥不服气的叫嚷,卓一鸣恨恨地说:“14天太便宜她了!”   “算了,先别告诉玲玲,这案子过了回头再说。”顾添双手拍在大腿上搓了搓。   两个人走向办公室,走廊上空无一人,卓一鸣打了个哈欠。   “再去抽两根不?我这心里还是气得很!”   “抽个屁,这身上的烟味好不容易散了,你可别害我。”顾添说着又抬起胳膊,凑近衣服仔细闻了闻。   “嗨,谢队肯定都走了,你也不用怕烟味熏着他了,我一会还得去医院呢。”   “你最近都睡医院的?”顾添问。   “是啊,每天下班那么晚,回去远,一天看不见师父我不放心,不如睡病房。”   顾添手搭上卓一鸣肩膀揉了揉:“好徒弟啊!你师父没白疼你,这几天忙过了,我抽空去医院。”   “没事,你好好工作,给师父挣护工钱,营养费,哈哈哈,只要钱到位,师父一定不怪你!”卓一鸣笑着说。   “你个浑小子,果然得叶锐真传。”   凌晨两三点的市局空空荡荡,两个人没有刻意压低嗓门,说说笑笑传到了很远,传到了坐在隔间里的谢悯的耳边。   原来刚才顾添的远离,是因为他刚刚抽过烟,身上味道重,怕熏到他,并不是又要保持距离。   谢悯刚松一口气,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顾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天抽烟超过三支了,下午哈智俊给他看了什么?   还有刚才刘翠娥的叫嚷……   谢悯眯了眯眼睛……   ——   顾添和卓一鸣说说笑笑走进办公室,走近隔间门口,顾添还不忘记回头笑着叮嘱卓一鸣。   “你按摩技术可得多提高下,说不定哪天你师父就被你按醒了,可不能让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揍你!”   “我可听说有的人昏迷时候还是能听到,他们能够接受到外界的信息,只是暂时醒不来,不能做出反应,他们会有记忆的。”   “是吗?那我没事多说点恶心话,恶心恶心他,说不定明天就醒了。”卓一鸣笑着回答。   顾添笑骂了句臭小子,一转头看见谢悯眯着眼盯着他,脸上的内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谢悯……   卓一鸣拿上东西走过来和顾添打招呼,一侧脸瞧见了谢悯。   “哟,谢队你果然还没走呢。刚才我叫添哥去抽烟他都不去,怕熏着你,幸好没去。”   忽然被卓一鸣戳破,顾添脸上有点挂不住,推了卓一鸣一把。   “赶紧回去伺候你师父去,没两个小时又要来了。”   “我先走了啊,谢队拜拜。”   卓一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谢悯站起身捋了捋灰蓝色POLA衫的领子,扣上了最顶上的纽扣。   他穿上薄外套,正要伸手提电脑包,顾添紧走两步拿上包装好笔记本背上了肩膀。   “走走走,回去洗个澡,咱们可以多睡一会,明早去乐瑶的那个供货公司。”   谢悯走在前面出了办公室门,顾添一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摆提了提。   “这么热的天,你不用穿得这么周正,非要束进皮带里再穿个外套,不热吗?”   “这个款式单穿挺好看的。虽然你肌肉没我好看,不过你比例协调。”   “王局都没你穿得严肃,你可不能有谋朝篡位的心思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谢悯懒得理他, 任他在后面张牙舞爪,两个人回到家,谢悯麻溜抢占了主卧卫生间。   顾添把其他房间的卫生间都锁了, 唯一的客卫连个肥皂都没有, 他根本没法去其他房间洗澡, 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要是顾添抢了先,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又要敷面膜, 又要这那。   谢悯快速洗完澡躺在了床上,顾添在衣帽间理了理衣服, 走出来谢悯已经闭眼假寐了。   “欸,你睡着啦?”顾添手欠兮兮的在谢悯脸上划拉了两把, 谢悯闭着眼动都不动。   没人理, 撩得无趣, 顾添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进了浴室。   镜子里双眼已经漫上了红血丝,一脸倦容困得不行,他拧开水龙头想草草洗个脸完事, 双手往上一推碰到了坚/挺的头发, 顿时后悔自己抹的发蜡, 闭着眼睛打开淋浴几下糊弄完, 抓过毛巾狠狠擦了擦,连电吹风都懒得用, 火速钻进了被窝。   “哟,你今天不做面膜?不擦身体乳?不抹你的美白/精华了?”   自从谢悯知道顾添是单身狗, 那一大片瓶瓶罐罐都是他用的之后,内心震惊无比, 却又不敢表现, 于是每次进去就偷偷瞟一眼, 这么久过去了,他居然认得七七八八了,虽然都是外文,可是谢队英文利索啊!   顾添一听谢悯主动和他说话来劲了,一个翻身趴在了谢悯肩头。   “你可不能嫌弃人家人老珠黄不够滑嫩了啊!”   谢悯用劲抿了抿嘴,后悔多这一句嘴。   清晨谢悯睁开眼,闹钟还没响,旁边空着,手一探还有点温热,他放心地翻了个身。一点不担心身边人的去向。   顾美丽昨晚没做面膜,没擦精华,今天不得早起收拾吗。   他虚着眼瞟到了顾添那侧床头柜上的时钟,蹭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九点半,不消说,他手机的闹钟又被顾添给关了。   浴室关着门,熄着灯,他从床尾跳下去五分钟解决了洗漱刷牙,蹿进衣帽间,一件牛油果绿色的翻领POLO衫和一条米色长裤挂在最外侧。   他也不管好不好看了,抓过来套上身,一气呵成,走出主卧门距离起床不过十分钟。   顾添脸上贴着面膜,端着牛奶晃悠悠从厨房走出来,瞧见谢悯一愣。   “哎哟,我还说把牛奶给你端床上喝呢,你倒好,不给机会啊!”   谢悯瞪了他一眼:“我又没瘫痪,赶紧把你脸上那玩意收拾了,迟到了。”   顾添还是不急不躁得样子,晃悠悠把杯子递给他。   “急什么啊,这些日理万机的老总们,没十点见不着人,去早了没戏。”   “你想好找谁了?”   “早想好了,乐瑶这么大的买卖,下面的人懂个P,别着急喝,呛着。”顾添伸手抓住了杯子底部强制往下压,控制住了谢悯倒牛奶的速度。   谢悯喝完牛奶吃了两片面包,抱着手斜靠在卫生间门口,啥急躁的脾气都被顾添磨没了。   顾添抻着脖子,侧着脸拿着化妆棉,仔仔细细擦着脸。   弄完水,又摊开手掌摁了几下小瓶子,食指蘸着点在了脸上,两手对搓完轻拍脸颊。   谢悯以为结束了,哪晓得顾添手指在台子上转了一圈,抓起一个瓶子又来一遍,只是这次挤出来的东西是白色的。   “装修师傅刷墙刮大白也不过如此,你快点吧哥哥,时间来不及了!”   “谁叫你昨晚嫌弃我老的!”顾添嘴里嘟囔着,手上一点没加速。   谢悯都不敢反驳,我什么时候嫌弃你老了,他怕耽误了顾添刷墙……   就这么着,两个人启动汽车已经过了十点。   城市的早高峰已经过去,顾添把警灯丢上车顶,想了想又拿了下来扔进了匣子里。   一路畅通,不过二十分钟停在了尚品甄选位于科技园区的办公楼前。   走上楼,顾添在前台出示了工作证件,指名道姓要见公司负责人:罗娇。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罗总知道你们来吗?”前台仔细查看证件。   “没有。”   “那您稍等,罗总刚到,我电话联系下看看是否方便。”   顾添一甩头对着谢悯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那得意之情根本不想掩饰。   两个人走进超大落地窗的总裁办公室门时,穿着细高跟,修身黑色V领连身长裙的罗娇正在解开脖子上系法繁复的丝巾。   罗娇听到声音一转头,莞尔一笑,明眸皓齿,细腻的皮肤光洁如白瓷,找不到一丝细纹,看起来就像刚过不惑。   “两位警官不好意思,昨晚开跨国会议到半夜,今天晚了点。”   罗娇正在解脖子上的一朵层层叠叠的大花,等她解下来一抖落,谢悯才看清那是一条很宽很长的丝巾。   罗娇细心整理一番后,将它搭在衣架横杆上。   顾添歪着头打量了下图案有些特别的丝巾,是一副圣母天使图。   穿着洁白长袍的圣母,怀里抱着一位肉乎乎的小男孩。   罗娇回头对上了顾添的目光,指了指丝巾。   “我专门请知名设计师制作的,全球唯一,漂亮吧!二位喝点什么?Coffee,Colak or Tea?”   罗娇突然扔了半句英文,顾添一愣,谢悯自自然然接茬:“白开水就好。”   罗娇笑着吩咐助理倒两杯水,走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不待顾添表明来意,主动问起他们是不是为了乐瑶的事情而来。   顾添点了点头,双方短暂的沉默,助理端着两杯水轻轻放在了桌上,退出去带上了办公室门。   罗娇头转向谢悯:“警官来的原因,是因为小乐真的遇害了吗?”   谢悯一点头确认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罗娇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她扯过纸巾捂着鼻子。   “小乐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见她就像见我闺女一样。警官您今年多大?”   顾添一愣,罗娇的眼睛明显盯着谢悯,这话显然是问他的。   谢悯自自然然回答了真实的年龄,罗娇很有感慨地说:“你们多年轻啊,这么英年早逝真的是太让人难受了……”   顾添心里赶紧呸呸呸,谢悯活得好好的呢。   “罗女士,您和乐瑶很熟?那介绍下她的情况吧,工作方面的。”   据罗娇介绍,她和乐瑶相识源于一次不太好的购物体验,乐瑶当时不过十九岁,在帝城一家私人中古店做销售,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薪资待遇,发展前景都不好。   罗娇当时有个几乎没用过的包不喜欢想卖了,送过去了乐瑶工作的店,当时的销售给的估价她不满意,对方建议她给出心理价位寄卖。   她同意了,放下包拿了张收条就走了。   事过三个月,她都快忘记这茬了,店里通知她卖不掉,让她去取。   她去的那天正好是乐瑶上班,取出包,她一看气坏了,好好的包被压变形了不说,居然沾染上了污迹。   罗娇当即表示她交来的包不是这样的,这是人为损坏,乐瑶联系了店长,哪里知道对方矢口否认说包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罗娇指着监控要查当天记录,对方振振有词监控坏了……   罗娇见说不清楚,就要报警。   乐瑶劝住了罗娇,说给她一个星期时间,她帮罗娇想办法处理,为了店里的声誉不要报警。   罗娇见她态度真诚决定给她一个星期时间。   一周后,她去拿包,明显是处理过了,但是还是无法完全复原,她问乐瑶怎么弄了。   乐瑶说,她本来想自己花钱送去官方维护,可是官方维护起码一个多月,来不及,她自己找填充撑着包,每天给包做按摩,污迹是她自己弄的清洁剂,试着一点点擦的。   罗娇顿时对这个女孩有了好感,于是给了她一张名片,说他们正在扩展业务,需要招募新人,如果愿意去他们那里,随时可以跟她联系。   “罗女士,据我所知,您在尚品甄选工作超过十年了。尚品甄选以二手贩卖起家,为什么你会去外面找中古店寄卖?”顾添提出自己的疑惑。   “七八年前,尚品甄选的业务体量还没现在这么大。我当时那个包不是爆款也不是稀缺款,如果放在自家门店销售,他们可能会碍于我的身份,给我一个不错的价格。   但是这是假公济私了,无论是对我个人还是公司都不好。所以我选择去了陌生的店,同时我也能够借此深入了解市场,取长补短。”   罗娇的回复堪称合情合理,她回答完见顾添没有继续提问,又询问谢悯。   “谢警官,您说是这么个理吧?”   谢悯一笑,没有回答。他们刚才进来,顾添举了举自己的工作证表明身份,并没有自我介绍,谢悯埋着头看了眼自己挂在胸前的工作牌难以察觉的挑了下嘴角。   “罗女士,请继续。”顾添出声引导。   后续的事情就是乐瑶跳槽到了尚品甄选,在罗娇的安排的人带领下,迅速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销售能手,再然后成为了尚品甄选某个店的店长。多次主持尚品甄选线上线下销售活动。   “乐瑶现在的新公司是你们投资的?”顾添问。   “哪能啊,我们老板可没那么大的魄力和影响力还有人脉。投资人我都不太清楚是谁,当时小乐很不好意思来和我讨论这个事情,我是非常支持她跳槽的。”   罗娇至今提起乐瑶的种种,仍然难掩得意之色,这是她相中,挖掘,培养出来的精英,走到哪里都能发光发亮。   “罗女士,你辛辛苦苦培养了乐瑶,她另攀高枝您就一点不生气。”顾添笑着问。   “小乐的学历你们是知道的,当时她已经做到了门店店长,在我们这样的跨国大公司里要想走得高,学历得配得上,小乐学什么都快除了语数外,她压根就没想过去提升学历。   所以在我们公司,她做到店长真的就到头了。有更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抓住呢?”   “你是怎么确定乐瑶去一个完全新的行业,新的公司就一定能飞黄腾达?”谢悯问。   乐瑶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店长,但是跟奢侈品销售相关的门店,又受高管青睐,对于她的学历来说,她的收入已经到了一个不小的高度,在几年前的帝城,甚至超过了许多大学毕业生。   如果说乐瑶好高骛远,野心勃勃想要另谋高就说得通。   但是罗娇商海沉浮这些年,难道就一点没看到其中的风险?就这么一点阻碍没有的鼓励她去了?   罗娇莞尔一笑:“说出来不怕两位警官笑话,有时候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相信命运,我多年前就开始接触命理面相,这些年来看人挺准。   比如这位警官,看您中庭宽阔,印堂亮泽,两颊如日,明眸皓齿,一看就是出生于初夏正午,阳气正足的时候。”   谢悯一脸平静:“我生于晚秋……”   罗娇脸色一僵,尴尬万分,顾添适时出声想要缓解尴尬。   “嗨,这些封建迷信不可信,你们这些老年妇女最容易被骗了,我妈去年还被算命的骗,说我去年能认识一生所爱,共度余生呢?结果我到现在还是老光棍一条,所以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   老年妇女罗娇女士扁着嘴撩了一把清爽干练的短发。   谢悯虚握拳头抵在鼻子上清了清嗓子,掩盖快要溢出口的笑声:“你见过乐瑶的投资人吗?”   「呵呵呵」罗娇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耳垂上金色的耳坠晃荡不停。   谢悯和顾添一脸平静等她笑完,将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   “两位警官,你们是真的不懂经营。”罗娇嘴角一挑再次笑了出来。 第143章   对于罗娇的调笑, 顾添干脆利落嗯了一声懒得辩解。   “乐瑶怎么可能安排她的投资人和我见面呢?我和她虽然亦师亦友,可是在这事上也是有竞争关系的,若是我起了坏心思挖墙脚可怎么办?”   罗娇一摊手, 表示这在商场上是再普通不过的避忌。   谢悯点头表示理解, 借着提出了新的问题:“说说你们和乐瑶的合作模式吧, 比如怎么供货怎么借款。”   现在世界上知名的奢侈品集团开设专营店都是采取直营模式,不接受加盟, 各个国家地区的代理商根据当地情况,背景评估是否合作。   一般来说很多都是国字头的企业, 比如机场免税店。非国字头的很多是在当时经济状况不佳,而又具有一定发展前景的地区, 品牌方不想自己去试水, 有不错的代理就接受合作。   乐瑶的公司背景明显不符合上述任何一种情况,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获得品牌方授权。   早期拿了代理资格的公司那都是香饽饽,根本不愿意给别人分一杯羹。   所以罗娇就仅凭「故交」二字就和乐瑶的新公司开展亲密合作了?   “乐瑶直播销售出去的属于你们的货, 由谁发出?”顾添问。   “看情况, 如果他们当期销售产品多数在我们其他城市的门店, 那就由门店发出, 如果大部分是在逸林的仓库,那么就他们拿走后发货。”   “逸林有仓库?没有门店?”   “门店开了一些, 但是不是所有产品都有门店,仓库设立在这里不是为了享受保税便利嘛, 所以我们这边也提供邮购呢。”罗娇以为顾添和谢悯并不太了解进出口贸易,详细给他们讲解了保税仓对于商家的便利和弊端。   顾添和谢悯心里明镜似的, 那些条条框框区别, 都快背下来了, 但是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不语,等罗娇细致热心的介绍。   顾添还不段提问,有的没的专业的不专业的瞎问一通,显得他好像真的是一窍不通。   等到罗娇说完,顾添话锋一转,问她知道不知道前段时间,乐瑶和明星合作,销售出去的一只售价三十几万的表有问题。   罗娇稍微迟疑了一下回答大概知道……   “我们怀疑乐瑶被害和经济纠纷,仇家有关,所以这只表是她近期的一个利益冲突点,这表是你们这里进货的吗?我们想看关于这只表的所有记录。”   顾添抛出了此行的目的之一。   罗娇抿了下鲜红的双唇,说了句稍等,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办公室。   谢悯和顾添坐在椅子上,眼睛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轻易发现了多个隐藏的摄像设备,顾添不动声色开始没话找话扯闲篇。   “这罗总看起来真挺厉害哈。五十几岁了,看着跟三四十岁一样,这么大公司的总裁。可比我妈强多了……”   “我妈就一无知家庭妇女,天天就知道催我结婚,骂我爸挣钱少……”   “她要有人家这本事,我哪还用这么苦哈哈的上班啊!”   “你说她一个月能挣多少?有五万吗?”   ……   已知谢悯父母双亡,顾添不能那么不做人去扯谢悯的父母,所以就只能牺牲下自己爹妈了……   可怜亿万富婆韩嘉佳女士,此刻在遥远的帝城喷嚏连天,一边「阿秋」一边骂骂咧咧该死的天气……   她打死想不到,是这头亲儿子在拉她当背景板……   顾添一个人叽叽歪歪了不少时间,就差说完亲妈,再数落亲爹了,罗娇终于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推开了办公室门。   谢悯瞟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四十几分钟了……   顾添一回头看见了罗娇徐徐走来,剪裁颇佳的黑色连衣裙长及脚背,随着罗娇的步伐勾勒出了曼妙的身材。   顾添上下快速扫过一遍,余光里出现了一片不应该属于这身衣服的色。   他眯着眼睛定睛一看,随着罗娇走动,穿着肉色丝袜的双腿在长裙下若隐若现,而左脚外侧脚踝处赫然有一片方方正正的浅棕色。   因为丝袜的遮掩,那片浅棕色并不明显,顾添不仅瞧见了,还认出了那是啥。   那不就是他们的老熟人:专治跌打扭伤的膏药贴吗!   罗娇似乎也注意到了顾添朝下的目光,快速低头扫了一眼放慢了步伐。   “哟,罗女士这脚怎么了?扭伤了吗?穿这么高的跟可得小心啊!”顾添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那块地方。   谢悯闻声瞟了一眼没说话。   罗娇勾起左脚手拍了两下脚部位置,啪啪作响。   “这岁数大了,来了逸林太潮湿,不适应关节总是疼。”   “这胶布效果挺好,送你们几盒试试——”   “谢了,我们来逸林好多年了,身体早适应了。”顾添接茬,婉拒了罗娇的好意。   罗娇笑嘻嘻走到谢悯身边,弯下身子把文件夹摊在了桌上。   “两位警官不好意思,这资料太多,找起来费劲,你们看看是这些吗?”   文件夹里是海运合同,明细,原始采购凭证,通关报关文件,出入库记录,交接手续一应俱全。   海运合同,报关文件日期都是去年春天,交给乐瑶的时间是今年。   可以说这只表从出生,到辗转各处,最终交到乐瑶手上的全过程都有了。   运输,报关都是云升物流承接的,对于这一点,顾添和谢悯没有丝毫意外。   而为什么这只表不是有尚品甄选发出而是交给乐瑶发,之前的交流中,罗娇已经全部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再反复追问的必要。   顾添拿出了云升物流的合同:“你们的承运方一直是云升物流?”   “是的!”罗娇干脆利落的回答。   “你们全世界采购点比较多吧?都是云升物流负责?”   “物流方面我没有太过关注,虽然尚品甄选号称全球采购,但是这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的采购地就是那么几个国家。   毕竟要考虑很多方面的原因,刚好这几个国家云升物流应该都有航线所以一直交给他们在做。”   “你们合作多久了?”顾添继续追问。   “好多年了,老朋友了……”   “你们有更换承运方吗?”谢悯忽然插话。   罗娇立刻回答没有,回答完似乎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   “哦,去年应该换了,因为和云升的合同到期了,我们负责物流的部门应该谈到了更好的合作伙伴,所以换了。具体我没过问,对这块我不是很懂,专业的事情自然交给专业的人做……”   “哦-云升物流经营状况不佳?”   谢悯意有所指,罗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罗女士,乐瑶直播的所有产品都是源自尚品甄选吗?”谢悯提出疑问。   “不是的,最开始我们也只是占比比较多。乐直播逐渐打出名气后,所以自然有其他品牌合作找上门。而且只带奢侈品他们赚不到什么钱的,好好挑选一些国外的品牌,利润空间可以很大。”   “我看乐瑶的直播公司起步时就是和你们合作,选择和这样一个当时毫无名气的公司合作,你们不担心风险吗?”谢悯继续追问。   罗娇一摊手笑着表示谢悯多虑了,每一次合作都是先结账再出货。   如果有退货或者损失,大家一起协商解决,这么多年都很愉快,并且乐瑶的事业越做越大,她也很骄傲。   “那乐瑶销售其他国家的货品,国外运输怎么解决?也是找云升物流?”顾添把话题又扯回了乐瑶公司。   罗娇脸色上划过一丝犹豫,再开口就是否认:“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给小乐说了下选物流需要注意的事项,怎么谈合同,损失赔偿怎么赔偿,买保险之类的。”   罗娇说完见谢悯和顾添没有接茬,又补充了一句。   “能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业务都蛮大,所以乐瑶如果找到他们合作也不稀奇。”   谢悯和顾添对视一眼,接着顾添又东拉西扯提了点别的问题,罗娇回答起来行云流水,点滴不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转眼到了午饭点,顾添谢悯起身准备告辞。   罗娇却出声挽留:“两位警官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不知道二位老家哪里,我是南方人,我们公司专门请的厨师,南方小菜做的一绝。”   “不用了。我们都是北方人,喜食面食,好意心灵了。”   顾添回答完,和谢悯并肩往门口走,没曾想,罗娇却小跑几步撵了上来。   “谢警官是北方人?真没瞧出来,您爸爸妈妈肯定有一方是南方人。”   “父母都是北方人,北方胃没辙。”谢悯笑了笑。   “哦-那可真没瞧出来,您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谢悯还没说话,顾添抢过了话头:“嗨,还用问吗,我们这些都是平头老百姓出身,但凡父母有点办法,怎么会让我们来做警察出生入死呢?您说是吧,罗女士。别送了,耽误您吃饭了,您快去吃饭吧。”   三个人走到门口,罗娇的助理站在旁边提着两个黑色的小袋子,罗娇顺手接过来塞到了谢悯手里。   “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小礼物,不值钱的,送你们做个留念。”   罗娇借着递袋子,抓住谢悯的手不松开,顾添伸手提袋子顺道推开了罗娇的手。   “那就谢谢罗总了,我们有规矩,不能收礼。”   “嗨,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我们公司的纪念品,放心吧。”   “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罗娇一直将两人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徐徐打开,谢悯忽然问:“乐瑶的投资人上次来逸林是什么时候?” 第144章   罗娇一点犹豫没有地笑着回答:“应该没来过, 我们从来没见过。”   电梯门缓缓合上,罗娇灿烂的笑容被金色的门板替代。   “你怎么看?”顾添望着天花板轻声问。   “当我们傻,可是她也未必多聪明。”   坐上车, 顾添一脚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一个停顿没有嗖一下蹿了出去。   顾添不时瞟向后视镜, 脚下不断踩着油门,开了不少时间, 他再次确认前后方没有可疑的人车,才松开了脚将汽车慢慢滑到了公路边停了下来。   他提起脚边的黑袋子晃了晃:“怎么弄?上缴还是退回去?”   谢悯笑了:“你接的时候不就想好了吗?还问我意见?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怎么知道。”   “嗨, 你不是领导吗?我多听领导话啊,领导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你自己看着办。”谢悯懒得和他打嘴仗。   “行吧, 咱们看看出手阔绰, 美貌多金的罗总给咱们准备了什么意思意思。”   顾添说话间从袋子里取出来两个棕色盒子, 一揭开,两个黑色小羊皮编织款的对折男士钱包躺在盒子里。   两份东西都是一样的。   钱包表层没有LOGO,乍一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定制的小礼物。   顾添拿起钱包, 小小的信封式防尘袋压在下面, 顾添一翻开封口的搭盖, 一串字体印刷清晰的英文显示了出来。   “豁, 富婆出手阔绰啊,一个三四千块钱的钱包当公司小礼物送。”   顾添说着掏出手机把包里里外外拍了个仔细, 还特意拍摄了很多细节。   等他拍好装回去了盒子,再次发动了汽车。   “诶, 那罗娇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没事就和你找话题,问你家庭, 问你爸妈?”   “怎么着, 富婆的快乐就是有钱了找小鲜肉吗?”   “谢了, 小鲜肉是你,我可算不上。我是老腊肉。”谢悯嗤了一声。   顾添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到谢悯脸上揉了揉:“还是挺嫩的,虽然现在你的皮肤和你的心一样越来越黑,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她不会把你当他儿子了吧?问东问西的……”   “谁知道呢,大概当年做了亏心事,心虚,怕那个被她扔了的孩子无人问津,死在马路边上,现在看谁都像儿子吧。”   顾添刚跨进办公室,黄玲玲立刻眼尖瞧见了她手上的袋子,顾添顺手扔给他。   “做个登记,上缴。”   黄玲玲打开看了眼:“嚯,大手笔啊,顾队难怪你要自己去,是怕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我们这些未经世事的小娃娃哈。”   顾添睨了他一眼:“咱们队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百万的贿赂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乎这点?别废话了,赶紧登记了上缴。我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办呢。”   走回隔间,谢悯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拍那么多照片干嘛?难不成你还要发个朋友圈显摆下?”   顾添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咱两都睡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顾……”隔间门口一声紧急刹车的呼喊。   两个人齐转头,憋红了一张脸的陆斯丢下一句,我待会再来转身跑了……   “你瞧瞧,你把人家小孩都吓成什么样了!”   顾添指了指谢悯跟着陆斯的步伐走了出去。   “哦,问我什么时候开会啊。你说就是了,紧张什么,这办公室公共场合,朗朗乾坤还能发生点啥见不得人的吗?行了,别害怕,我跟你谢队开两句玩笑呢……在家我们更过火的都玩过,你们见怪不怪吧……”   坐在隔间里的谢悯扶着额头忍无可忍吼了一句:“顾添,准备开会!”   谢悯第一次在办公室里直呼其名,这人压根就不需要给他留脸面!   “好嘞。”顾添脆生生地回答。   谢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顾添坐在唯一的空位旁边,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咳咳咳,会议开始了啊!先说我昨天提到的那几张卡,还有乐瑶的资金流,背后的投资人了这些信息都查了吗?”   “都查清楚了。”一位干警起身,把手里的资料分发到众人手上。   谢悯拿过来一看,是一张资金流向图,表扬了一句:“做得挺直观。”   在梳理各种资金流之后,乐瑶成为了一个资金集散地,而没有实际经营业务的非凡传播则是她敛财分发的工具。   正常经营赚来的钱,一部分用于维持直播公司的正常运作,一部分给了她贪婪的生母和哥哥,极少一部分给了她父亲和抚养侄女的账户,最后最大的部分分为三处,各种名义的付款,比如云升物流,尚品甄选;海外账户,她个人账户。   而她个人账户里的钱,最终大部分流向海外账户,因为账户所在地是没有建立往来的小国。   所以干警只能查到注册地都是同一个国家,是否同样的名字,彼此之间是否有关系根本查不到。   投影仪启动,一张出账入账表格投在了幕布上,上面罗列了乐瑶名下的非凡传播,以业务员名义不定期发放薪酬的亲属名字的账户变动。   刘翠娥和刘天浩的银行卡,几乎是一到账,第二天就被转走,只留下十块钱保号。   刘天浩的前女友时不时取一点,数额不定有时候5000,有时候8000,现在账目上还剩着三万出头。   乐父的账户是一个活期存折钱到账后不会立刻取走,取款的时间不定,地点全都在云凤省内的银行网点。   干警找到银行调取了了所有监控,除了乐父的账户,其他账户都是本人提取。   “乐父的账户是乐瑶提的吧?”顾添幽幽开口,这个结果,他其实昨天看到工资表就猜到了,正常人不会给死人账户定时打款。   “是,我们抽取了最近几次的取款监控,都是乐瑶本人。”   “她爹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吧?这存折是怎么办的?还能用?没注销?”有干警提出了疑惑。   “能用,我专门咨询过银行,只要存折磁条保护好一直能用。其次如果有问题需要更换新折,只要持户主身份证,更换人本人身份证,关系证明文件就能在柜台办理更换。她父亲死的时候都五十多岁了,身份证是长期,就算后来升级过身份证,他的身份证也不是立刻作废。   而且乐瑶手上这张存折是八/九年前更新的,刚好卡着老身份证作废那个时间。她如果保存得当可以一直用下去。”   “乐瑶胆子真大啊,这存折这么久了,没准哪天就用不了啊,那这些钱怎么办?”   “好办。她可以去做遗产继承公证,就能顺利拿到账户里的钱了。虽然她妈她哥活着,但是按她现在每年都给他们这么多钱的架势,那两个人一定不敢得罪她,肯定会配合她办理一切。刘翠娥那劲头可是很拎得清的。”   黄玲玲接触了刘翠娥几次,也算是看明白了她的本性。   顾添盯着幕布上的表格,心里快速拨着小算盘。   乐父的账户这些年一共接收转账差不多一百二十万,现在余额差不多8000。   支取了一百一十九万两千。   “乐瑶直播公司本体的账目,还有业务经营资料拿到没有?”   陆斯赶紧出声:“我和一鸣哥一早就去了,全部拿到了。”   “翻翻税务说的乐瑶第一次自查补税补了多少,钱怎么走的。”顾添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急需要数字的验证。   “乐瑶第一次补账,是直接转给税务局指定账户的,她应该是去柜台办理的,六十万。这笔钱暂时没在两个公司的账目里体现。”   “乐瑶离开逸林外出借钱两天后在飞抵帝城前,再次补了一笔税五十八万,一共一百一十八万。”   两本账目上都没有这笔钱的支出,这笔钱是乐瑶自己掏的没从公司出。   陆斯他们翻完所有账目,确信了蒲芳琢之前的交代并不是撒谎,他们公司现在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只够维持三个月的正常运营,补税根本没钱。   “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九……”   “不会乐瑶补这个钱,就是她这些年转到她爸爸那张银行卡的钱吧?数目刚好对的上啊!”   “什么公司能让一个执行老总,随便另设账目,把投资人的生意搞成家庭作坊,任意动公司的钱啊?”   “他们这买卖,我怎么听得这么暴利??这还不到三年吧?乐瑶能挪用几百万,投资人不管,公司运作的好像还挺良好??啥生意啊!”   一个答案隐隐约约在众人心中浮现,就快要跃然而出……   “说说他们公司的业务状况吧,有什么异常吗?”顾添打断了大家的发散。   “有!”卓一鸣斩钉截铁的回答。   “嗯,详细说说。”   卓一鸣展示了几组幻灯片,上面历数了从乐瑶公司创建之初,开始的第一次直播,销售记录,收款数额,发货方式。   虽然分文别类,但是时间太长,乐瑶公司营业额太大,这些数据就算经过了整理,依然是一份庞大资料。   这么多东西经过一上午的时间都整理出来了,可见刑警队每个人都没少干活。   卓一鸣一页页快速往下翻动:“这些表面都没异常,咱们放后面说,我先给你们看看这些。”   最终光标停留在了九月,十月的记录。   这两张,卓一鸣缩小了一下比例放在了一张,这会投在白布上勉强能看清。   乐直播「欢庆国庆特别活动」直播计划表里,有一个产品:某国原产的复合型鲜果汁。售价不菲,主打天然口感好营养丰富。   这个定价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偏贵,但是对于买惯奢侈品的有钱人来说,就是普通消费。   全程冷链,运输到家,这一款产品提前二十天就开始在做推广,开播时间就在国庆前一天,计划播两到三天,现货发售加预售,但是却无故取消了。   至今还有人在乐瑶的直播间,公众号留言,天气又要热了,什么时候能喝上。   可见当时这款产品的推广做得多么吸引人。   卓一鸣从网上找到了当时直播推广图,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顾添摸了摸下巴问卓一鸣:“为什么你觉得异常?不卖了多稀奇么?”   谢悯敏锐地一侧脸盯着顾添,顾添心虚得提高了音量:“怎么,谢队有何高见?”   卓一鸣立刻闭上了嘴看看谢悯,又看看顾添,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黄玲玲。   “谢队,让一鸣继续说吧?”黄玲玲伸着头目光殷切的望着谢悯。   谢悯嗯了一声,顾添立刻转头瞪了黄玲玲一眼。   “这个果汁,我查了,乐直播有办清关手续,是自己从原产国引进,承运方是云升物流,航空运输来的,不是海运。云升物流没有生鲜蔬果进口资质,所以他们也找了别的公司合作,才能完成快速检验通关。货款是从乐瑶的另一个公司划拨给海外账户的,数目不小。因为合同签的很模糊,所以并不能准确算出这批果汁的进价,成本价是多少钱。”   “按这些文件来看,这批果汁肯定已经到国内了。为什么不卖?乐瑶当时给的理由是运输出了问题暂缓。她又给了货款了,难道她自己留着泡澡了吗?”   卓一鸣一说,大家纷纷点头,确实非常奇怪……   谢悯耳边想起了几个月前,菜副总的那番话:“特别倒霉算吗?我们东面一个仓库烧了一批货,热带鲜果汁……”   “不不不,是高总亲自处理的,这是我们新签客人的第一单就出问题了……”   新签?第一单?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去往垃圾山的那条路上云升物流破败的指路牌。   元旦后的那天早上, 顾添大早上不辞而别,出去晃悠了一大圈才回来……   过去的细枝末节犹如幻灯片在谢悯脑海中快速闪过。   他望向顾添,顾添嘴角上挑, 似笑非笑看着大家伙的自由发散。   “这批货有没有收到保险赔偿之类的?”   谢悯的问话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包括卓一鸣来内的几名干警纷纷摇头。   “乐瑶两家公司的账目, 没有收到过任何一笔保险赔偿, 这也是奇怪之处,难道他们做了这么多年, 连快递都没丢过,还是丢了全部自己赔偿了?”   “顾队, 你说说吧……”   忽然被谢悯点到的顾添指了指自己鼻子,一脸无辜:“谢队, 你要我说什么?”   “这批果汁去哪了?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谢悯语气幽幽。   众人的目光刷一下齐聚顾添脸上, 黄玲玲小心翼翼问。   “你别说是你都买了啊……”   “胡扯!烧了……”   “烧了?!”   “谁烧的?怎么烧的?!”   “放在高升平的仓库里起火烧毁了, 就在九月二十九号上午。今年年初,我和叶锐去事发地看过,找到了残骸。我们检查了现场, 初步怀疑是人为纵火, 但是那个地方太偏, 没有摄像头记录, 也没有目击者。   而且当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消防来灭了火就算了。高升平公司的汇报给了高升平,他来处理的。”   顾添三言两语把这批果汁的命运说了出来, 他的讲述没有平息大家的疑惑,反而谜团更多了。   云升物流仓库起火烧毁, 明显责任在物流公司, 为什么在乐瑶这里这件事就轻飘飘算了, 连意思意思的索偿,扯皮都没有?   现在的人都有钱到这个地步了吗?   “一鸣继续说说别的异常吧。”谢悯想听听,这个乐瑶的事业究竟有多古怪。   “他们初期业务发展得太顺了……”   乐瑶从这个公司第一场直播开始,前三个月销售额一路飙升,从几十万到几百万稳步上涨,无论卖包,卖表,就算是卖奢侈品餐具,都是百分百销售一空。   来的全是优质客户,不扯皮不撕逼,不讲价,收到货品第一时间确认收货帮助乐瑶回款,长评好评,不仅全部是满分评价,不少还是图文并茂夸赞不绝。   这是多少大主播梦寐以求的好运,可是至今没有谁能达到其中任意一个点。   就这么一场场的做了三个月之后,乐瑶靠不俗的带货能力,迅速增长的销售业绩带领新公司在直播平台崛起,连直播平台都给了她各种资源倾斜。   “可以说前段时间那只手表是这么几年,唯一出的一个岔子。因为乐瑶之前的口碑,所以买家在第一次曝光时不仅没有得到舆论支持反而被网暴,说他穷酸碰瓷。”黄玲玲接过了话头。   她今早和买表的客人沟通,对方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没有换过东西,几十万对于他来说丢了都不会心疼太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被人骂碰瓷。   知道黄玲玲身份后,他特别高兴问:“乐瑶是不是被人弄死了?”   黄玲玲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对方特别善解人意,知道你们有原则不能说,我又没报案犯不上你们主动来找我,所以肯定是她死了。   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人不是我杀的,三十几万而已,不值得我脏自己的手,她要是坑了我三百万我最多考虑考虑找人废了她而已,杀他不至于,毕竟咱们是法治社会。   他要黑了我三千万,那我肯定弄死她了,我全副身家加一起也就八千万,坑走我那么多,我可不能放过他。   最后买家特别大度的跟黄丽玲说:“人死债消,这事就算了,我也不闹了,也不给你们警察添麻烦。你们要觉得我有嫌疑,随便查我对外联系,账户变动,活动轨迹……”   黄玲玲并没有因为对方态度好放弃追查,她仔细查询过买家所有信息,确实没有嫌疑。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顾添食指一下下轻轻敲在会议桌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围绕乐瑶生活工作的蛛丝马迹到现在已经全部摊在了桌上,但是带来的谜团却越来越多。   谢悯心中已经给这起案子定了一个框架,他相信顾添也想到了最大的可能,但是还缺乏足够的依据和延展开的通道。   “乐瑶在海上死亡,却有人在岸边玩角色扮演跳崖。”   “出道即巅峰,一口气卖几百万的货一个退换单都没有。”   “定价78一盒的果汁,价值几十万的货说没就没,眼睛都不眨一下……”   “年销售额几个亿,乱七八糟给亲戚转款几百万,这么大方,却无钱交税……”   “头衔那么多,那么能带货,至今买不起房,还住在出租屋……”   ……   “诶,不太对耶。”卓一鸣本想小声嘀咕一句,哪里知道没控制好音量,一屋子人都看着他。   “什么不太对?”顾添问。   “高升平案子的时候。我记得他那个副总说,起火烧货这事是高升平亲自处理的。应该是达成了一致,因为客户后来没闹。对吧,顾队?”   高升平案,卓一鸣跟着叶锐也参与了,只是时间久远,有的细节并不能很准确回忆,他记得最开始是想排除高升平生意上得罪的人,所以梳理了云升物流的经营上的异常状况。   其中就有菜副总认为特别倒霉的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   “嗯。你是有什么想法?”顾添问。   “菜副总说高升平亲自处理,第一批货。但是我们查到的直播公司的账目,早就有了合作了。说明这次是用了新的名目,为什么要用新的?逃税?还有,乐瑶公司的人没有找菜副总那边沟通过,说明乐瑶可能也是告诉别人,她亲自处理。两个老总沟通没什么问题,问题就是现在看起来这次事故根本就没处理,高升平为什么可以说服乐瑶不用赔偿,或者乐瑶为什么不谈赔偿?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追责的意图。”   卓一鸣说完,又补充问:“顾队,你是有纵火犯的怀疑对象了吗?这批货究竟有什么特别?”   “我们把残骸收集了一些回来交给检验科那边化验过,没有任何一种不正常的东西。表面看,这批货是正常的,正因为货正常才显出了这事不正常。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消防进去过,很多人也进去过,事故现场破坏得差不多了,证据是找不到的,所以只能判断是人为纵火,至于嫌疑人麻,就不要不负责任的猜忌了。”   顾添说完算是暂时了结了大家对高升平牵连其中的猜测,他提出了本案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你们认为谁杀了她?蒲芳琢,刘翠娥?还是买表的客人或者其他我们还没发现的经济纠纷?”   “刘翠娥肯定恨不得她活一百岁,就是颗摇钱树,她迫不及待到处说乐瑶是她杀,不就怕警察结论自杀,保险不赔了吗?”   “蒲芳琢跟她的感情这么查了一路不是假的,蒲芳琢也不具备作案的条件,乐瑶背着他运作的资金他应该是真的不清楚。”   卓一鸣刚说完,陆斯着急的插了一句话。   “她两次补税都是动用的蒲芳琢可能不知道的账户,第二次还是打着借款的名义,一方面她可能是想保护蒲芳琢。   另一方面,她出去那么多天根本没借到钱,那么她为什么会去借?笃定人家会借给她??而且她最后还在骗老公,说钱到位了?”   “所以她在帝城和海东,见了谁,聊了什么非常重要!”顾添一拍桌子。   “查,继续查,帝城那么大个城市,就算她没有联系过任何一个人,城市监控翻个底朝天都要把她的轨迹抓出来!”   谢悯慢悠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哈警官应该还在。”   顾添一听完这句话,连个犹豫都没有,生怕自己反应慢了,谢悯又要亲自出马。   “我马上去!先和帝城沟通,要过来乐瑶在的那段时间的所有监控,包括城市车站,然后我们查乐瑶的入住地,如果是酒店的话就能缩小范围让图侦技术分析,挖出她每天的活动轨迹。”   “我要知道她去帝城究竟见了谁,是谁给她指引去了海东的保税港!”   顾添说完话赶在所有人之前冲出了会议室。   谢悯慢悠悠宣布了散会走回了隔间,他坐在椅子上不到十分钟,顾添气喘吁吁急走进来。   “搞定了,哈士奇马上弄,我就说你要求的!真好使啊!”   谢悯嗤了一声,顾添走进办公桌却并不落座,而是站在了谢悯椅子边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   谢悯带着椅子往旁边挪了点距离,满眼疑惑望着顾添。   “我怎么觉得乐瑶这个公司像低级的白手套啊?”   谢悯嗯了一声,这个可能在他看到财务代理公司的账目时就隐约猜到了,这一路线索梳理下来,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测。   “海外户头,离岸账号,我怎么觉得像你之前追的那个犯罪集团啊。你看啊,你出事是三四年前,他们出逃也是三四年前。这些年国内经济迅速发展,税务各种监管越来越严密,他们躲在海外小岛肯定不能准确把握国内形式,所以以为直播带货洗钱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但是没想到栽在了查税这上面。”   “你说,我的推断对吧?” 第146章   谢悯点点头:“继续。”   “然后乐瑶去求助, 找他们要钱,乐瑶肯定是很清楚他们干的啥事,然后想要威胁, 对方假意应允, 然后一步步把她引出去, 杀人灭口丢进海里,当自杀……”   “完全合理。”顾添的推测基本没有大的错漏, 这一招几乎是犯罪集团用烂了的法子,谁暴露了就弄死谁, 不可能让暴露的人落到警方手里。   “背后的凶手就是乐瑶转账的海外账户的持有人。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这帮人就是你追的那帮人, 难道他们还有钱在国内没有转移出去?还是说他们在国内又干了新的违法勾当挣钱了?”   “还是说这又是新的?是两拨人?”   谢悯摇了摇头, 打开了笔记本里隐藏在数十层文件夹之下的一个带锁的文档。   “这里面的东西, 无关人员没有看过,你看了知道就行。”   顾添犹如一条小狗拼命点头,在谢悯这里, 他从无关人员晋级成了自己人!   跨越历史的重大突破!   这是鸿远集团覆灭后, 警方从各个地方收缴的赃款, 除了兄弟两管理的公司账目, 名下的银行卡里冻结的资产,还有大量的金条, 钻石,外币现金藏在两兄弟名下的各个住宅。   名酒古董豪车不计其数。   光是清点这些物品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谢悯把鼠标放在了各类物品的估值上, 线下收缴的实体货币,实物总金额远超银行卡里的数字……   “也就是说, 他们可能还藏匿了大量的现金, 值钱的东西在警方没有查到的地方。他们需要把这部分钱蚂蚁搬家的转移出去?”   “嗯, 当然他们国内的一些生意,我们认为并没有真的做到一网打尽,甚至有漏网之鱼,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调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主犯跑了。”   虽然望北岛穷,顾添来了这七八年,经济案走私案,怎么也接触了大大小小几十件。   虽然金额没达到需要卧底去深入敌后那种量级,但是套路差别不大。   狡兔三窟,每一次随着主犯落网,他们最终收获的成果一定比他们预估的大得多。   因为顾添接触过的能算的上大案的金额顶天也不过区区几千万,现在回忆起来破案过程不过费劲点,复杂点,要说危险性,好像确实没太多,毕竟几千万经济案主犯都是为了搞钱。被抓了不至于无期死缓……   光最近几日,乐瑶这个案子里涉及的金额就远远超出他曾经侦办过的案件了,金钱数额越来越大,危险性越来越高,因为搞钱的手段违反法律法规越严重。   顾添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谢悯,既然你把我当自己人,那你可不能背着我瞎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带着我。这事还没开局,已经赔进去叶锐半条命,你可别不要命。”   谢悯一挑眉:“叶锐?”   目前看来苟哥和鸿远集团牵扯不大,谢悯早就下过定论他们之间没有必然联系,那么顾添为何认为有关?   “苟哥,齐耀,彭秀美,高升平……虽然他们的死目前看来并不是系列案,但是你别忘记了海上击杀陈平的职业杀手我们还没找到,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联系。未知的危险很大!”   顾添的见自己的强调似乎并没有触动谢悯,他立刻换了个方式进行威胁。   “我跟你说,你要敢死在我前头,我是不会给你收尸,不会去给你扫墓的,余生我天天骂你,让你无论上天堂还是入地狱都不得安宁。下辈子转世投胎了,耳朵里都还听到我骂你……”   “下辈子耳朵里还能听到?那不成幻听了?精神分裂?”谢悯摸了摸嘴唇,听起来有点可怕。   “怕吗?”顾添昂着头。   “不怕。我是唯物主义者……”谢悯一笑,若是怕这些诅咒,他早吓死几百次了,但凡他抓到的那些犯罪分子,哪个不是恨不得撅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墓,哪个不是指着他诅咒连篇,而他依然活的得好好的。   “我不管,反正以后的日子我得看住你了。”   “你怀疑谁放的火?”谢悯没有忘记顾添在会议室里提过一嘴的话语。   顾添坐回椅子上面握着鼠标,瞅着电脑:“不是说过了吗,无凭无据不能瞎说。”   谢悯轻轻踹了他一脚:“你还摆谱上了是不,那以后你甭想从我这知道更多的事……”   乱滑的鼠标立刻停了下来,顾添一转头:“更多的事?说两件我听听。”   “火是高升平放的。虽然放火的理由我暂时没想通,但是火肯定是他放的。”   顾添一推鼠标,双手抱在胸前:“没劲,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去那废弃仓库也没叫我啊,不是早就知道,刚才你说了,我猜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并且这果汁可能只是洗钱的其中之一个工具,进来了无论卖没卖都能把钱转出去,自然没人在意这货是烧了还是买了。”   黄玲玲敲响了隔间门板:“头,今晚看来又要忙活了,订饭吧?”   “行,你们定,顺便给哈士蟆他们也定了,我和你谢队去马路对面随便吃点,天天吃外卖受不了。吃饱了,大家休息一下,咱们晚上还要打仗呢。”   “去哪吃?”   谢悯抬了抬眼皮,他是真的有点懒得动弹,最近气温逐渐身高,他居然隐隐感受到了热气。   但是皮肤上那些增生的疤痕上坏死的毛孔不能帮他彻底的排汗,闷热的体感让他有时候觉得烦躁。   他望了一眼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棕榈树,椰子树洒在马路上,既像一张破了的渔网,又像给望海大道铺了一层柔滑的金沙。   “吃外卖挺好的……”   谢悯第一次违心地夸赞外卖的方便……   “你看树叶在动,有小风,舒服呢。你出去接接地气去,你跟我出去好好吃一顿饭,这周边好吃的你还没吃完呢。一会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哈根达斯抹茶味的,赵医生不是说你可以吃一口了吗?”   谢悯一拍大腿站起了身子:“行,吃饭去!吃饱了今晚通宵!”   带着咸味和花香青草味的微风徐徐拂过,夕阳虽浓却只带着微微热气,仿佛免费的热气按摩,谢悯深呼吸一口气,明显感觉到了周身的舒坦和暖意。   之前只是检查数据告诉他身体一点点再好转,如今他感知到了好些年没感受过的温暖,从内到外的温暖,他的身体真得好了不少。   顾添轻车熟路把谢悯带到了他和叶锐不忙时最爱去的餐厅,点了一荤一素两个炒菜,一小锅老火汤,两碗白米饭。   汤是一直在大缸里煨着的,下完单立刻端了上来,剥开缠在盖子边缘的锡纸,带着香味的热气溢了出来,谢悯揭开盖子给顾添盛了一碗汤,自己又盛了一碗。   举着勺子轻微搅合了几下,送了一口进嘴,缓缓咽下后,他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人还是要吃热食,真是舒服……”   “为什么你以前不能吃太热的?”关于谢悯的身体,顾添心中的谜团一直没有彻底解开过。   “吃得太烫会疼……”大概是满足感会让人放低戒备,谢悯不小心说出了真相,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不是受过枪伤嘛,胃会疼。”   顾添哦了一声,表面上接受了谢悯明显的找补。   走出餐厅,虽然夕阳早已沉入海底,但是天色并没有黑透,红通通的晚霞在天边还有一抹残色。   谢悯站在路边左右环顾,没瞧见哪里有冰柜。   “走两步,刚吃完不能马上吃冰,估计他们这会刚吃上饭,我们走个半小时,吃了冰淇淋回去正好。”   两个人沿着木栈道走下海滩,这会海边玩耍的人不少,欢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天真无邪的小男孩穿着一条带着卡通图案的游泳裤,手里举着长长的泡泡棒,鼓起腮帮子朝着天边的残阳用劲一吹,一串大大小小的泡泡映照着晚霞带着七彩光芒飞上了半空。   谢悯抬起右手,一个泡泡黏在了他的掌心,薄薄的泡泡在手掌上颤颤巍巍。   他轻轻一吹,啪的一声,泡泡破了,溅了他一脸的水。   孩童指着他笑得咯咯咯,他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闭着一只眼抬手想要揉被顾添一把抓住。   顾添从裤兜里掏出方巾套在食指上,轻轻擦拭他的眼睑,光滑的蚕丝面料带着让人舒服的触感,良好的吸水性很快把渗进眼睛里的泡泡水吸干净。   谢悯眨了眨眼,刺激的感觉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顾少爷就是讲究,随身带着丝帕,就像古时候的大家千金一样细致。”   顾添叠好手绢揣进裤兜:“那是!基层公务员,收入待遇低,用不起面巾纸。”   谢悯瞧了眼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他琢磨了半晌往滨海半岛的方向望了望。   “怎么?着急了?”顾添揶揄的问。   “差不多了吧?”   他们沿着栈道走的是滨海半岛的反方向,现在走过去怎么也得十分钟,买了再晾一会,回回温,吃进嘴里肯定过半小时了,还不耽误回去工作。   顾添没回答,不过转了个身往来时的方向走,谢悯赶紧跟上。   两个人慢悠悠走到那家一起吃过早餐的24小时便利店,顾添从冰柜里掏了一个最小盒的冰淇淋,红色的盖子,绿色的花纹,是抹茶味没错。   冰淇淋放在收银台,售货员却并不着急结账。   “这款大桶正在搞活动,就贵15块钱,容量多几倍,可以买大的。” 第147章   谢悯相当自觉, 要什么大的,他这身体能吃个小的就不错了,他忙不迭亮出付款码。   “就小的, 可以了, 可以了。”   “好的, 收您45!”   谢悯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钱已经扫走了, 他翻过来手机看着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的数字,提起盒子左看右看。   这么一个小玩意45??金子做的吗?   顾添接过去盒子捂手里:“走了, 出去吃。”   走出便利店,谢悯又瞟了几眼盒子, 他得把名字记住了, 下次绝对不买这坑爹玩意!   顾添揭开盖子, 挖了一勺递到谢悯嘴边:“张嘴。”   谢悯心里还在肉疼着不明不白花出去的45,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冒着凉气的一坨丝滑绵密的冰淇淋放在了舌尖,浓郁的奶香伴随着清新的抹茶味道在味蕾绽放。   谢悯闭着嘴, 感受着冰淇淋在口腔里慢慢融化, 待到固体全部化作了流体, 没有了冰凉刺激, 他才小心翼翼咽下。   虽然冰淇淋咽下了,但是嘴里的香气甜味还在, 谢悯吧唧了两下嘴,虽然贵还蛮好吃。   谢悯的回味被顾添吧唧嘴的声音打断, 他一转头,顾添正拿着勺子刮盒子底, 刚才还满满一盒的冰淇淋早没了。   不用想都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诶, 这是我的冰淇淋!”刚才那一口, 他吃了得有好几分钟吧,小心翼翼咽下,不舍得浪费一点点,结果到顾添这两口就没了。   “什么你的,我说了让你吃一口。剩下的怎么办?我不吃难道浪费吗?行了,你要今天吃了没事,天气热了允许你吃两口!走了走了回去干活了。”   顾添一垫脚,手里的盒子准确抛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他擦了擦手小跑着冲进了市局大门。   45元由一盒变成了一口,谢悯的肉更痛了……   ——   午夜,喧嚣了一整天的望海大道安静了下来,马路上奔驰的车辆明显减少,道路两旁的高楼店铺逐渐熄灭了灯光,除了一栋造型规整的大楼。   大楼高十几层,除了中间有一溜亮灯,其他窗户都是黑漆漆。   黑夜里长明不熄的亮灯,仿佛给黑色的楼宇系上了一条银腰带,庄严肃穆。   大家伙揉着干涩的双眼走进了会议室,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在技侦图侦部门干警的帮助下,他们终于理清楚了乐瑶在帝城几天的活动轨迹。   乐瑶4月8日下午乘坐飞机抵达帝城,之后打车前往位于东四环的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酒店非星级酒店,算是一家比较精致的连锁酒店,乐瑶当晚没有外出,次日一早她步行去了隔壁街道的一栋办公楼。   在楼里待到下午才出来,然后又回了酒店。   当晚乐瑶足不出户,次日一早再次去了那栋办公楼,同样待了一个白天。   到了傍晚,她回到酒店,这次她回到酒店待了大概两个小时,换了一身衣服,打车前往城市另一头的一处涉外公寓。   她进入公寓后待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出来,去了附近银行,之后再次回到公寓,这次她一直待到4月12日清晨五点过。   她离开涉外公寓回到了入住的酒店,待了半小时退房离开,之后直奔机场赶去了海东。   “这就是我们查到了乐瑶在帝城待了几天的所有踪迹,海东那边之前已经查过了,时间都对得上。”   放完所有剪辑的监控视频,陆斯强调虽然时间短,是因为乐瑶进入了办公楼,公寓等地停留时间太长。公共路面上待得时间不长。   “她去的哪家银行办了什么业务待了多久?”谢悯问。   “我们调取了银行监控,她没有办理任何业务,只是咨询了涉外担保贷款业务。”   “涉外担保贷款?”顾添重复了一次。   卓一鸣翻出了银行发过来的资料,详细叙述了乐瑶咨询的内容。   外籍身份的人士是否可以帮她担保贷款,如果对方不出面能否办理。   银行方面给予的答复,无论担保人是何国籍,只要在我国境内有合法合规的不动产或者经营事业,就可以根据评估发放数额不等的贷款。   如果对方不出面,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委托公证,即使有公证,对方也需要在合同上签名。   乐瑶拿走了相关资料,包括银行认可的境外的公证机构列表以及公证书示例参考。   乐瑶的目的不言自明,想找人给她担保借款用于补税。   “这栋楼里都有些什么办公单位?”顾添接着问。   黄玲玲立刻换上另一张幻灯片。   “这个是截止到春节前的数据,现在可能有更换,他们管理处下班了,我们已经发过邮件了,明早应该能拿到准确的。”   文档里详细记录了每一层每一家公司名字,占据的办公间门牌号,间数。   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不下百家。   “占地规模最大的是哪些单位?”谢悯问。   黄玲玲点了按办公室数量降序排列后,公司占地规模从大到小显示了出来。   放大加粗字体,滑动鼠标,本来勉强看清的名字一下清晰起来。   “果然CBD金融中心啊,这不是银行就是投资公司,都是大买卖啊。”顾添感叹了一句。   黄玲玲怕大家伙看不清,挨着从上到下依次念着公司名字。   占地规模最大的几家是外资银行,还有一家基金公司,其他都是投资公司之类的。   “诶,这个卓越投资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你们查过了吗?”顾添打断了黄玲玲的播报。   有人应了一声,立刻响起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这是尚品甄选的母公司!尚品甄选是他们的全资子公司,他们另外还投资了一些别的行业。”   “有乐瑶的公司吗?”顾添问。   “没有!乐瑶的公司所有手续都是她自己办的,股东也是他,我问过蒲芳琢,蒲芳琢说钱是老板出的,具体的他不懂。”   “查查那个罗娇这几天在哪。”   谢悯话音刚落两分钟,有人报出了罗娇的行踪,在乐瑶去帝城的第二天,她也回到了帝城,罗娇在帝城待了五天,然后飞往了另一个沿海城市,4月19日回到逸林。   陆斯和卓一鸣小声嘀咕着,敲键盘的手不停,很快翻出了4月10日临近中午,罗娇进入同一栋大楼的影像。   紧接着他们翻到了罗娇在帝城的每天上午都进入了写字楼。   “需要查下罗娇在帝城的具体轨迹吗?”陆斯问。   “暂时不用,明天去两人把罗总请回来配合下调查。”谢悯一挥手准备放大家伙下班。   他手回到半空,余光里灼灼目光避无可避,侧脸顾添盯着他。   “顾队,是您准备明天亲自走一趟,还是有新的工作安排?”   “没,我就觉得现在时间还有点早……”   大家低头一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可不还早吗……   天都还没亮呢……   “大家休息会吧,明天准时开工。”   回到办公室的众人,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掏出毛毯,脖枕,拉过来多的椅子,腿一抬迅速做好了睡觉准备。   卓一鸣从柜子里掏出一个袋子,提着就往外走,顾添不用问都知道他要去那里。   “一鸣,等等,咱们一起。”   “你今晚是不是又没吃药?”顾添轻车熟路拉开谢悯的背包翻出药盒打开倒在了手上,捞过杯子递给他。   “我自己来……”谢悯有点不好意思,办公室里若是谁这会刚巧进来看见,还以为他生活不能自理。   “甭废话,赶紧吃了。你在办公室睡会?”   谢悯抓着药扔进嘴里,一扬脖子咽了下去:“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你跟我去吗?算了,你跟着我车上睡吧,我载一鸣去医院。”   谢悯跟着上车坐在了后座,顾添指了指座位上叠得整齐的薄毯,意思很明显叫谢悯盖上。   谢悯抓过来,手工编织的羊毛薄毯,柔软精致一看价格就不菲,默默地准备放回去。   “盖上,就这么一点路,你要是不盖,我只能开空调制热了,26度好不好!”顾添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后视镜。   卓一鸣一惊立刻转头:“谢队,行行好,这天26度,我们会中暑的……”   谢悯瘪着嘴不情不愿的把毯子抖落开,搭在了自己身上,毯子挺长,那头盖到了脚背,这头还有很长一截,他索性把多余的从肩膀塞到背后压住刚合适。   “到了叫我,我养会神。”   谢悯盖好了,闭上了眼睛,顾添终于发动了汽车。   市局到医院本就没多远,大晚上开车不过十分钟,不过顾添保持着匀速40码的慢速,磨磨蹭蹭到了医院停车场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他把汽车停到了值班人员的岗亭旁边,一回头谢悯睡得正熟,卓一鸣刚伸手想要拍他被顾添一把拽住。   “嘘,悄悄下车。”顾添把窗户打开了两指宽的缝,轻手轻脚关上了车门,和值班人员打了个招呼和卓一鸣走进了住院大楼。   “不叫谢队吗?他不是说到了叫他吗?这一会醒了会不高兴吧?”卓一鸣说着话不住回头看向停车场的方向。   “醒不了,我刚才给他吃的药里加了安眠药,这会且睡着呢。”   顾添一脸得意。   “啊?谢队不能乱吃药吧?”   “没事,我找赵医生偷偷开的,我就说他经常为了工作熬夜,不肯好好睡觉,赵医生一听就急啦,这怎么行呢!然后就单独开给我,说是不伤身体,催眠效果好,让我碰见他不听话,就给他//下/药……”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要说卓一鸣此刻的心情, 整个就是一个大无语……   “你手上提的什么呢?”顾添终于注意到了卓一鸣一直拽在手里的袋子。   “哦,剪指甲的。之前给师父剪指甲,不敢剪太干净, 怕不小心剪到肉他会疼, 但是他那么爱干净, 老留一点别扭。我在网上查了查,人家给我推荐这个婴儿用的电动打磨器, 好几个头可以磨得干干净净还不伤手,就是从国外订回来时间有点长, 今天才拿到。”   “嗨,缺啥跟我说就是了, 我来买。”   “不贵的, 你都给师父花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病房, 刚推开门,请的护工立刻从小床上坐了起来,看见是他两松了口气。   卓一鸣让他继续睡, 没事。   护工起身揉了揉眼, 问他们要帮忙吗?   卓一鸣抽出洗脚盆, 麻烦他去打盆热水。   顾添打开打磨器, 好几个头,捞过说明书, 全是符号一样的文字,看不懂, 他只得把头一个个装上机器,在自己指甲上找感觉。   卓一鸣拿着热毛巾给叶锐捂脚, 连着捂了几次, 顾添也试出来了几个头的区别, 应该是针对各个年龄段指甲硬度不同设计的。   他拿了一个能磨动自己指甲的装上,正要抱起叶锐的脚,被卓一鸣接过去叫了停。   “我来就行,你这样抱他不好下手。”   卓一鸣顺着坐在床边,拿了张一次性无纺布垫着,把叶锐的双脚摆好,然后弯下身子轻轻捏着他的脚指头慢慢磨。   一边干活一边念叨就像哄小孩:“师父,你疼就说,知道你脚指甲不干净不舒服很久啦。”   “以后就干干净净的了,保证你随时醒过来都是干净整洁,可以立马去相亲那种!”   “嘿,你还知道你师父相亲呢?”   “知道,知道,他总跟我抱怨,说谁都看不上他,还非得要去……”   顾添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怎么安慰你师父的?”   “我告诉他,就算全世界不要你,你还有我呢,你徒弟要你!我师父立刻骂我滚,说他是直男……”   卓一鸣说到这,叶锐的脚一缩,顾添惊讶:“这是有反应了?”   “没有,我开始也以为是有反应,医生说正常的,他有时候还会睁眼睛,都是无意识的。”   “我还以为你说叶锐坏话,被他发现了呢……”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一鸣收拾完叶锐,两个人摸上了天台,一人点燃了一支烟,望着远处渐渐亮开的天空沉默不语。   叶锐好像已经睡着了很久很久,可是细算日子也不过一两个月,失去朋友战友在身边的日子,有案子忙碌填充还好,一旦空下来顾添想起这茬心里就难受。   随着他昏睡的时间越长,醒过来的机会似乎越渺茫,顾添私底下问过几次赵医生,对方都是模棱两可的说法。   他也咨询了很多权威,说法各有各,最后总结就两字:没准。   顾添狠狠吸了一口,白色烟杆上的红点一下子蹿近了手指,灼得手一抖。   顾添丢了烟蒂,拿脚踩了几下摁灭,拍了拍卓一鸣的肩膀。   “只要我妈,我哥没破产,叶锐我就管他到一百岁,我死了我立遗嘱都不会漏了他。”   卓一鸣笑着笑着就哭了,扯着袖子胡乱擦着眼睛。   “师父肯定会醒的。大好祖国,壮丽河山他还没看完,三千佳丽他都没相完呢。”   清晨的微风吹过,带走了两个人身上残留的烟草气,顾添小心翼翼拉开车门,谢悯还闭着眼睛在后面睡着。   顾添双手合掌放在耳旁歪了歪头,卓一鸣点了点头,两个人靠在椅子上也闭上了眼睛。   天光从东方缓缓点亮,城市里的苏醒仿佛只是一瞬间。   发动机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喇叭声混成一团,终于穿破车窗玻璃吵醒了车上熟睡的人。   谢悯睁开眼,前挡风玻璃投射过来的白光刺得他习惯地一抬手。   “嗯?你们是去了吗?怎么天都亮了?”   顾添伸了个懒腰:“没呢,不等你一块吗,再说大晚上的也没啥事,这早上去还能给他喂喂饭啥的。”   三个人下车上电梯,进病房。   顾添请了两个护工,两班倒,病房里已经换上了白班护工,并不知道他们晚上来过,看见他们赶紧招呼。   “来啦,这早饭刚送过来,我说晾晾喂他。”   “我来吧。”卓一鸣接过来碗,谢悯摇床,顾添消毒餐具。   三个人配合给叶锐饱餐一顿,顾添好几天没来了,准备等到医生查完房了解下情况再走,这么一耽搁,三个人走出病房已经是九点钟了。   上车后,顾添不着急发动汽车,而是安排卓一鸣去干件「大事」。   三个人开着车直奔市中心,经历了早高峰的拥堵,顾添把车停进了一处破旧的家属院,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这里出门右拐有一家尚品甄选的二手店,你一会拿着这几张照片去询价。你记住无论他们当场给你什么价格你都说低了,告诉他们这是限量版,大师手工,几年出那么几个,他们不识货不怪他们,叫他们发回公司去查价。一定要胡搅蛮缠到他们跟公司联系发过去为止。”   “他们要是问你哪来的,你说别人送你们领导的,你领导让你来问的,问你职业啥都别说。机灵点。”   “好嘞。”卓一鸣拿着新传来的照片跳下了车。   谢悯似笑非笑看着顾添:“这就是你昨天拍照的用途?”   “对啊,就常规询问,上来就送这么一大礼,不是心虚求关照?既然这样那不如随她心愿,让他以为逸林市的警察除了贪图好处,啥本事没有,让他们安安心心在逸林待下去,千万别跑了。”   “实不相瞒,我在逸林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这么便宜的行贿,太瞧不起人了……”   谢悯笑着狠狠点了点头,不能打草惊蛇,不如麻痹敌人,罗娇不送礼,他可能还不太敢说罗娇有什么牵扯,这一送礼了,这事吧就变得复杂了。   卓一鸣这一去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拉上车门愤愤不平。   “狗眼看人低,说我这样的才是不认识货的,还说我这是假货。”   “结果呢?”顾添琢磨不能真去了这么久,就吵架去了吧?   “我正好借着他们狗眼看人低的架势,给他们逸林公司打电话投诉,要求他们领导给我个答复。”   “然后呢?”   “当然胡搅蛮缠和他们领导对话了啊,来了个什么总裁助理,然后问我哪来的,我说你别管,反正不是偷的。然后说可以请我带着东西去他们公司,她亲自接待。我叫她给我报价,她非要看实物,我说我们领导收的礼不可能假货,她犹豫了一下,说市价多少。   如果我这个确实是珍藏版可以加价,让我过去,我就说考虑考虑要了个地址联络人我就撤了……”   卓一鸣掏出手机,地址正是他们昨天去过的罗娇在的办公楼,而联络人虽然姓氏不熟,但是头衔是总裁助理,很有可能就是昨天提着袋子在门口等着他们那人。   “行了,这目的达到了。很快罗娇就会知道我们又穷又贪,收礼物不过瘾,还要转手卖高价换钱,接着就看他们怎么表演吧。问问他们见到罗娇没,注意下一举一动,特别是有没有接电话,发短信。”   顾添吩咐完,发动了汽车。   这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市局,黄玲玲的车不在车位上,走进办公室,只有几个人在。   卓一鸣刚才联系陆斯,他们几个人一早去了罗娇公司,罗娇不在办公室,据说生病了,在家休息,他们又去了家里。   打电话一直关机,敲不开门,还在门口等着。   瞧这架势,恐怕现在还没见到人。   顾添坐隔间里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听到了窗外汽车的声音,回头一看黄玲玲开着车回来了。   他叫进来卓一鸣,让他们一会去询问罗娇,他和谢悯就不出面了。   如果罗娇问起来,也说他两病了。   嘱咐完这几句,黄玲玲的车正好停进了车位。   车门打开,穿着黑色长裤,职业装脚踩一双软底平跟鞋的罗娇从车后座走了下来。   一行人上楼,走进了准备好的会议室,黄玲玲跑进隔间,汇报刚才刚碰面,罗娇就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具体说的什么,他们不知道,不过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而且罗娇好像有点防备着他们,习惯性用手捂着话筒压低嗓门含糊其辞。   “说什么了?” 第149章   黄玲玲翘着拇指和小手指贴在脸侧, 模仿者罗娇接电话的语气。   “嗯,手机没电了。”   “刚醒。”   黄玲玲小心看了看谢悯和顾添。   “说吧。”   “嗯,如果他送来了, 你确认下, 没问题的话, 超过原价10%收吧。”   “嗯,10%没错, 就这样吧,我这还不太舒服, 可能今天一天都不去公司,你没急事就不要给我电话了。”   黄玲玲撤下手表示模仿完毕。   “干得漂亮, 走, 去会会罗总。”   虽然罗娇在黄玲玲面前打哑谜, 不过黄玲玲活灵活现从语气到动作眼神模仿了一遍,顾添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黄玲玲抱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询问立刻开始。   卓一鸣按惯例询问了罗娇个人信息后, 直接问了他们查询到的时间段里罗娇的去向。   “因为一点重要的公事需要赶回帝城, 回去待了几天, 碰巧撞见了乐瑶来我们公司。”   “她去之前没有告知你?”   “没有, 我都是回去后碰见的。”   “她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罗娇揉了揉耳垂,瞟了面前三位年轻的小警察:“昨天到我们公司来的两位警官不在?”   “两个头生病了, 今不在。在不在都是一样的,你赶紧回答我们的询问, 别扯别的有的没的。”   罗娇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难怪你们不知道呢,昨我们聊到过……”   “瞧见没瞧见没, 这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坐在隔壁带着耳麦的顾添义愤填膺。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嘛……”谢悯不置可否。   那头罗娇的瞎话已经编开了, 说乐瑶找她求助, 说生意上出了大问题,能不能借钱,她问罗娇要多少,哪知道罗娇张口就是几百万上千万。   她哪里有,于是她安慰了罗娇,并且给她指了个方向,楼里的那些银行,金融公司。   卓一鸣接着问,知道不知道罗娇去的涉外公寓是认识谁?   罗娇脸色一变:“帝城好多个涉外公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陆斯报上了详细地址后,罗娇小声嘀咕了句:“她怎么跑到哪里去了……”   “大点声,认识就直说,别拨着小算盘。”卓一鸣敲了敲桌子。   罗娇撇了撇嘴,牵扯着法令纹又明显了些:“那里有我们老板长租的一套公寓,我只知道我们老板住那里,别的人就不认识了。”   “她去找你们老板做什么?”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们老板住那里,也许她去并不是找我们老板呢?去了多久过夜了吗?”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卓一鸣一口回绝了罗娇的提问。   “嗨,都是成年人,要是过夜了,就是想法子换钱了呗,这年头的人都不傻,不给尝甜头怎么会给你好处呢?”   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卓一鸣轻轻敲了敲耳麦,顾添让他细问离开帝城后的去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4月19日中午一点到的。”罗娇清楚的回答了日期时间。   一般人面对警察提问,恨不得把有的没的扯一堆出来,极力证明自己无关,而罗娇却恰恰相反。   她不可能不清楚被请到公安局接受询问代表什么,她却不急不躁不多说一个字,要么就是真的无关人士,要么就是心理素质极好,心思缜密。   “从帝城直接回来的?”卓一鸣不得不再次细化问题。   “没有,去了一个沿海小地方,那里有山有水适合辟谷。你知道什么是辟谷吗?”   这次不用卓一鸣多问,罗娇以一种很超凡脱俗的口吻解释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什么是辟谷。   “妈的,穷人还在为一日三餐奔忙,担心吃不上饭,有钱人已经进化到不吃饭修仙了……”顾添调侃了两句,里面黄玲玲已经根据罗娇提到的关键词查出了详细信息。   当地虽是海滨小城,但是地带狭长,另一头有一片未完全开发的高山风景区,山里有一处很出名的道教圣地。   据说历史上多位修士在此得道成仙,因此这么多年不断有人前往此山避世修真,希望邂逅仙缘。   “我多年前偶然去到这里,觉得灵气满满,所以买了处宅子心烦了就去清静几日,修身养性,在做点慈善,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我曾经也带小乐去过这里。”   罗娇微微一笑。   “有什么事值得罗女士烦心呢?”卓一鸣语气玩味。   “那可太多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是远虑近忧,连旧事都一堆烦心呢……”   沿着罗娇自述的那几日行踪,卓一鸣又追问了一些细节,罗娇的回答虽然算不上严丝合缝,但是也是说得过去。   直到再次询问了罗娇回到逸林的时间,以及乘坐的交通工具后,卓一鸣都没有接到顾添新的指示,决定暂时结束询问。   会议室门打开,黄玲玲带着罗娇走了出来。   今天罗娇穿着平底鞋,个子就像缩水了一般比昨天矮了一大截,走起路来倒是稳重了不少。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罗娇侧站着很热络的和黄玲玲聊天,黄玲玲面带职业假笑敷衍着。   电梯到了,罗娇热情的主动拥抱了一下黄玲玲,两个人身体相贴,加上隔着一点距离,罗娇看起来比黄玲玲还要矮不少。   电梯门关,黄玲玲一转身,木着脸翻着白眼,嘴里嘟嘟囔囔走了回来。   顾添和谢悯拉开虚掩的门走了出来。   “嘿,干嘛呢,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   “罗总啊,教导我女孩子要化妆,保养好皮肤,还要学会用一点香水增加自己的魅力,以后才能嫁个好老公,不用这么辛苦的当警察。”   “说我熬夜熬得都憔悴了,叫我改明去找她,她帮我亲自搭配一套顶级护肤品,保证我用完恢复16岁的青春活力。”   “呸!”   黄玲玲忍不住唾了一口。   “真当咱们逸林市局是什么地了,行贿得这么明目张胆,别说老娘家有钱!没钱,我也不上她的当,她的钱肯定不干净!”   “好了好了,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老娘老娘的……”   顾添教育完黄玲玲,转头嘱咐安排两个人轮流盯着罗娇,绝对不能跟丢了。   “顾队,你也觉得她有问题是吧?”黄玲玲语气兴奋。   “她不是背后的主谋,但是跟主谋可能有点关系,已经暴露了,怕是有危险。”   黄玲玲刚转身看见站在一旁的谢悯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黄玲玲忍不住埋着头从脚尖到领口挨个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异样。   “谢队,你看啥?”   “玲玲你净身高多少?”   “净身高1米66,入职体检时候查的,标准数据!”   “你不穿高跟鞋?”谢悯问。   黄玲玲穿的是平底休闲鞋,一点跟都没有。   “谢队,你怎么也以貌取人了!穿高跟鞋怎么抓人呀。”   “谢队问你话,好好回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顾添大概猜到了谢悯想了解什么。   “哎呀高跟鞋嘛,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啦,只是穿不穿再议,我家高跟鞋从5厘米到15厘米都有!”   “你穿5厘米能增高多少?5厘米?”谢悯问。   “没那么多,会打折的,一般5厘米就长高3厘米多吧,8厘米高的跟增加5厘米最多,差不多就是六折这样。如果上了十厘米的跟,配上水台的话能再多一点点,可能六七折。大概就是这样,还有跟尺码大小,人的体重都有点关系。”   “谢谢,增长知识了。”   回到隔间,顾添迫不及待的问谢悯,是不是怀疑那天冒充乐瑶跳海的人就是罗娇。   罗娇的身高比黄玲玲矮一点,可能在1米63左右,如果穿上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身高折算下来倒是跟乐瑶本人身高十分接近。   罗娇的脚因为扭伤贴了膏药,当时红裙女走上悬崖时跌跌撞撞可能也扭伤了脚踝。   罗娇和乐瑶关系亲密,很多不能摆上台面的细枝末节联系来一起,罗娇的嫌疑越来越大。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受人指使。”谢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乐瑶在帝城进出两天的办公楼的内部监控拿到了,画面显示,乐瑶从进入大厦开始。   无论是在前台做的访客登记还是进入后的轨迹,都显示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去尚品甄选母公司卓越投资。   至于罗娇说的,推荐她去找银行,融资,借贷的行为无从考证,但是乐瑶没有去其他任何地方。   乐瑶应该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资质不可能通过任何一家正规机构的贷款审批,且等待审核时间太长,而走不正规的借贷,没谁一口气拿得出那么多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头, 涉外公寓的内部监控没拿到,不过他们也配合给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黄玲玲敲响隔板,汇报了最新的进展。   “行吧, 开会, 这事差不多该收口了。你帮谢队把笔记本抱过去。”   虽然表面看起来, 乐瑶的死依然扑朔迷离,不过顾添已经摸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乐瑶出入的该处涉外公寓, 里面住了很多国外驻帝城外交机构的工作人员。   所以如非刑事案件发生在该处, 管理处拒绝提供任何内部监控。   不过他们提供了乐瑶的访客记录, 以及去到的房间租赁者姓名。   管理处强调, 为了避免闲杂人等进入, 没有得到居住者首肯是不可能同意她进入的。   也就是说乐瑶算得上应邀前往。   而乐瑶去到的房间,经查证,正是尚品甄选的老板, 罗娇的顶头上司, 李成远。   李成远, Q国人, 45岁,据说是Q国富豪, 国内只投资了尚品甄选,同时出任商品甄选和卓越投资的CEO。   涉外公寓三年前租下, 李成远平时不长待国内,来帝城就居住在该处。   李成远目前已经离境, 他此次入境在帝城待了前后一周, 乐瑶去帝城前几天到的, 乐瑶离开涉外公寓的当天,他搭乘飞机回到了Q国。   根据出入境记录显示,李成远至今没有在我国任何一个港口入境。   “这个人挺干净的,没查到任何线索。表面看,也不具备杀害乐瑶的企图和作案条件。”   顾添摸了摸下巴,盯着投影仪上李成远的照片,虽然只是一张半身像,也能看出来风度翩翩,是位儒雅中年。   他转过头问谢悯:“认识吗?”   谢悯摇了摇头,顾添有点急:“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谢悯继续摇头,顾添心有不甘。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谢悯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   顾添指着照片:“你好好看看,Q国什么地你不会不知道吧?流行整容,男女都整,技术领先,只要你乐意性别都能给你捎带手整了那种。而且政府管理松散,给够钱就能拿合法身份。你不仔细看看,真的不是?”   两个队长之间打的哑谜,一帮小的没太听明白,不过最后顾添的话大家听懂了,他是怀疑这个李成远是国内跑出去的通缉犯,改头换面再次进来了。   “除非他全身整完,否则我不可能认不出来。整容整的是皮相,骨像很难大变,肩宽四肢长度比例更是不可能变化。第二,他是正规合法途径出入境,是要验指纹的。”   指纹终身不会改变……除非用非常手段磨灭,只要能辨认的程度,就无法改变。   “对啊,忘记这茬了,行了,只要确认他不是就继续盯着。”   顾添说完起身走到投影幕前拉过来了多日未用的大白板,面向着大家拿起三个颜色的油性笔在上面画图。   “顾队,你写什么小秘密呢?还怕我们看见了?”有年轻的干警笑着高声说了一句。   顾添一挥手:“别打岔,你们这些智商,不给你们弄全乎了摆出来,我怕你们思维误入歧途。”   顾添花了二十几分钟,把一张大白板填得密密麻麻。   他一推白板翻转过来,会议室里一片惊呼。   “嚯……”   “这是盘大棋啊!”   三个颜色罗列了大半年以来,他们涉及的两起案件,三个相关人。   清晰的箭头和简洁的备注将所有细枝末节串联在了一起。   最初的被害者高升平拥有物流公司,凶手陈平拥有海上资源,两个人结合起来在运输过程中可操作的事情可以非常多。   然后是他们今天刚见过的罗娇,和高升平一直有合作,利用高升平的跨国物流资源走货。   目前案子的被害人乐瑶,拥有卖货平台,利用高升平和罗娇运货,进货,通过直播平台出货赚取现金。   抛开乐瑶给自己搞钱这个私下行为,明面上这三个人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关系,加快了商品流动变现。   最终现金流又以乐瑶为媒介,指向了F国海外不知名账户。   “我怀疑,这个海外不知名账户,和罗娇高升平都脱不开关系。注意,不是和他们的公司,是和他们本人脱不开干系。”   顾添的话掷地有声,抛出了他思考多日越来越接近真相的可能。   “高升平死了,凶手陈平也死了,秦云婷回到帝城后过上了富太太退休生活,春节刚过就生了个女孩。看起来没有回来复仇或者追查更深真相的可能。”   “罗娇在乐瑶离开帝城后,也回到了逸林,经过调阅路面就监控,除了她躲去山里那几天查不到行踪,其他的轨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蒲芳琢最近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也没发现异常。”   “乐瑶背后的投资人没有查到……”   “当初在海上击杀陈平的人,后来我们做了很多工作,都没能查清楚对方的来路,甚至当时因为天气原因连面容都没看清,所以这条线现在是断的。”   “击杀陈平的人暂时查不到,但是目前看来,如果高升平和这些事情都有牵连,那么这位优秀的职业杀手一定会再次露面。乐瑶的死肯定跟这个杀手没关系。”谢悯安抚了大家说到真凶未落网的沮丧。   “我记得在蒲芳琢和刘翠娥第一次在咱们这来时,咱们调查过乐瑶的公司情况,后来两家公司乐直播和非凡传播,法人股东架构都一样,是吧玲玲。”   顾添提出了之前大家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对对对,我查的,后来核查过,没问题。这里面还要补充两个点,蒲芳琢说自己不知道乐瑶公司经营,他可能知道乐直播的股东有刘翠娥,但是非凡传播可能是真的都不知道。刘翠娥也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股东了,要不然她不会追着乐瑶要钱,肯定会想别的馊主意。”   “嗯,没错,刘翠娥可不是什么多有道德感的人,所以现在线索这么多了,你们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乐瑶利用两个公司,往海外神秘账户和自己的个人账户不断转账。   经营上对于国家偷税漏税,事业上中饱私囊,巧立名目转账,侵害投资人的利益。   于公于私,乐瑶在法律道义上都是既不合情又不合法。   乐瑶东窗事发是早晚的事,作为法人和股东,必然会承担责任,而她老公蒲芳琢和其他所有人包括她的堂弟乐锋一样,是普通员工,最大的损失就是失业。   而乐瑶和蒲芳琢虽然是夫妻,但是无论他偷税漏税还是被投资人追债,她的债务只要蒲芳琢证明没有用于家庭必要开销,跟蒲芳琢就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还不出来钱也好,被冻结资产也罢,就算成为失信人,也只会是她和刘翠娥。   “看来她和蒲芳琢真的是真爱,虽然蒲芳琢没花到她搞来的钱,可是却能全身而退……”   “乐瑶用心良苦啊……”   “查税可是今年才开始查的,她搞钱可是从乐直播一成立就开始了,那么早就想好了所有,说明乐直播成立本身就是为了达到不干净的目的。”   “洗钱!海外账户就是她洗干净资金的流出地。”   当所有表面看起来毫无相干的线索串联起来,答案直指一个。   “她把老板洗的钱洗到了自己兜里,老板肯定不干。对了,我们去查到了乐直播最开始一个月的销售数据。”   陆斯提供了一个更有利的证据。   “说,赶紧说。”   陆斯带着几名干警还有技侦人员,拿到了直播平台的所有成交数据,几乎99.9%的购买者,数次在乐瑶直播间购买商品,成交价格从四位数到六位数不等。   因为几年前需要身份验证绑定,通过验证后才能付款并没有到现在这么严格完善,所以当时这些付款账号都没有绑定身份证。   这些账号完成了高达几百万的购买,并且都是在一有物流信息的时候就进行了确认收货,这绝对不是正常消费者。   “我就说嘛,咋可能成交率那么高。原来是他们自己人又刷单又洗钱啊!”   顾添站起身子,两手撑在桌面上,安排了接下来全力侦破的方向。   “接下来,我们会和上面汇报,争取拿到这些海外户头的情况,然后将嫌疑人从账户这个物体具化到人!蒲芳琢一定要加强对他的跟踪,也是保护,他作为乐瑶的老公,肯定是乐瑶转移资产的第一怀疑对象。罗娇也要看紧了,和谁接触都要及时汇报。刘翠娥还有几天放出来了,放出来后一样的盯紧了,她也算是既得利益者,还得了不少钱,我们都能知道的事情,乐瑶背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一定看住了,不能再出人命!”   “什么?刘翠娥进去了?咋进去的?”一帮人面面相觑,除了卓一鸣没人知道那晚的审讯。   顾添轻描淡写:“我抓的,乐瑶死讯爆出来那篇新闻,是她给媒体爆料的,其中还说了很多污蔑我们的话。   因为写稿子的不敢乱写,所以这部分内容并没有最终呈现,但是她造谣污蔑公职人员是铁证,拘留几天给个教训,也免得她到处闹,影响破案不说,也影响她自己的安全。”   会议结束,大家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黄玲玲惯常留在最后,帮着稍微整理下开会用具。   等到人都走光了,顾添走到门口关上了会议室大门,黄玲玲听到关门声惊讶的回头。   “顾队,你要干嘛?你不是准备关门揍我吧?” 第151章   顾添没说话, 尽量装作自己一脸柔和的模样走回了会议桌边,黄玲玲却连连后退。   “领导,有话好好说, 打人是不对的, 你可以扣我工资, 扣我奖金,别打我!”   谢悯在旁边捂着嘴, 实在憋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谢队, 你快管管他,让他迷途知返千万别冲动犯错。”黄玲玲求助地望着谢悯。   “别怕玲玲, 有我在, 你坐过来, 咱们好好聊几句。”谢悯招了招手。   黄玲玲干脆退到了会议桌的最尾端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位领导,就这样说,就这样说……”   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 顾添想压低嗓门都不可能。   “你确定不过来?”   黄玲玲点点头:“确定!”   “好了好了, 没多大的事赶紧说了好忙别的去……”   黄玲玲一听谢悯说没多大的事, 拉开椅子往前挪了两个位置, 双手举在胸前抵在桌边笑嘻嘻望着顾添。   顾添瞧了一眼她刻意装老实乖巧的模样,嗤了一声。   “反思反思, 最近有做错什么吗?”   黄玲玲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下:“难道刚才说的刘翠娥污蔑的公职人员是我这个倒霉蛋?”   顾添没说是还是不是,黄玲玲歪着头琢磨了下。   “我没对她做什么特别的啊?陆斯也是全程都没说话, 第二次是卓一鸣问的她,也没啥特别啊?为啥就赖上我了呢?”   “你知道她赖上你就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 不管带谁回来问话, 在哪问话, 一定要让对方把手机交出来放旁边,不可以录音录像。别看着人好像无辜就放松警惕,不是咱们有完整的监控,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顾添说完指着谢悯:“把那天的监控调出来给她看看。”   谢悯指着自己,意思是我哪里有?   “我存你电脑了。”顾添接着抱出了一长串路径,谢悯就很无语。   他调出了当天的监控,黄玲玲一路小跑过来站在了他们身后。   刘翠娥当时并没有靠近遗体,站在门口等到黄玲玲带她退出来后,她忽然靠在了黄玲玲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黄玲玲一路安抚,直到回到了小会议室,刘翠娥坐下后不仅没有放开黄玲玲,反而扑在了她怀里继续嚎哭。   黄玲玲只顾得上出声安慰刘翠娥,完全没注意到刘翠娥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摆弄几下对着黄玲玲挂在身前的胸牌一阵猛拍。   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引起了黄玲玲的注意,她抬头看了下照明灯一切正常,正想再查看下,刘翠娥哭得更凶猛了……   接着陆斯走了进来,坐在了旁边……   黄玲玲看完监控有点疑惑:“她拍的是我的工作证吧?拍这个干嘛?”   黄玲玲左想右想想不明白刘翠娥这个行为有何意义。   “她拿着工作证冒充是你,然后给媒体爆料,说自己是市局底层员工,因为看不惯上面收受贿赂要把杀人案当自杀草草结案,所以找到媒体想要曝光,就算工作不要了,也要给死者求个真相……”   这些话因为撰稿人谨小慎微,所以没有公布于众,否则别说黄玲玲,连顾添可能都会被王局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话都是哈智俊恢复的刘翠娥手机聊天记录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当时哈智俊认为抓到了顾添的把柄,想要讨点便宜结果被顾添爆骂一顿。   黄玲玲听完顾添的讲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哭那么伤心是假的啊!还有心思搞我!妈的,我……我!”黄玲玲左顾右盼,一副找武器的样子。   “嘿……嘿……嘿……干嘛呢,人民警察别冲动犯错,这事过去了,王局不知道,咱们队里也就卓一鸣知道。你以后小心点,该遵守的规矩别心软。幸好那个发稿子的怕这些信息爆出去惹麻烦,要是遇到个同样没脑子的,你说老百姓怎么看我们?”   “知道了……”黄玲玲瘪着嘴,十分委屈。   离开会议室,顾添凑近谢悯的耳朵小声嘀咕:“一会回去你给上面打报告呗?我还是去给王局把这些事都汇报一下,黄玲玲的事还是得给他说下,免得回头再出幺蛾子。打申请这事就交给你了怎么样?”   谢悯睨了他一眼:“你用起我来可真不手软,这会不说我不懂规矩了?”   顾添打的什么算盘,谢悯心里明镜似的。   这种申请递交给上级一层层批复,然后再走到涉外部门,不仅流程长,而且中途一个不对就会被打回来,还要面对时不时来的例行询问,这人命关天的事可磨蹭不得。   顾添叫谢悯弄,不过就是想利用谢悯去刷脸,直接一份报告递到最顶头的部门,然后一口气干完。   他去刷脸可不好使,亲爹肯定骂的他狗血淋头,找谢悯就不一样了……   “哎呀,咱们一个被窝睡了那么久,怎么这么见外呢。你用我的时候只要你腿不软,我就不会软!”   谢悯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臭流氓!”   说是说,骂是骂,回到办公室的谢悯第一时间开始开始着手起草情况说明,等到写得差不多了,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正巧顾添从楼上下来,他干脆叫着一起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我以前汇报都是越短越好,也没什么格式,套话,尊称,你看看这些这行不,不行我再改。”   “我来看看昂!”顾添趁机覆上了谢悯放在鼠标上的手,带着谢悯的手移动着光标。   滑动滚轮,轻点邮件,看起来是他做的,其实都是按着谢悯的手指做的。   谢悯木着脸忍气吞声接受着顾添公然占便宜的行为。   “挺好的,挺好的,就这样完美。”顾添说完一侧头。   “吧唧!”   谢悯的脸颊上被大力吻过……   他瞪着眼睛一转头,顾添笑嘻嘻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快点快点,一会领导们下班了……”   谢悯深吸一口气,从邮箱里扒拉出来一个地址,复制粘贴发送一气呵成。   顾添盯着发送成功的大字下一小排英文地址,狠狠揉了揉眼睛。   “你直接发给我……”   “对啊,你不要效率高吗?发给顾部效率最高……”   “不是,他管这些吗?”顾添越看心越虚,时刻注意着兜里手机的动静。   “不知道啊,我认识的最大的头就这个了。发给他试试呗,要是他问我谁让的,我就说你建议的,叫我找最大的……”   谢悯一脸平静,双目甚至有些迷惘。   “难道不对吗?”   顾添咧着嘴,心里想着一定要做好随时接受暴风骤雨的准备,可是他准备了又准备还是心虚,忍不住叫了一声。   “卓一鸣,兜里有烟吗?”   “有的有的!”   “嗯,下去抽两根,平静平静,说不定一会骂过来,就我接了……”   顾添哼了一声起身叫着卓一鸣下了楼,听到他的脚步声彻底离开办公室,谢悯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顾劭霖作为几年前那场特别行动的最高指挥,一直告诉他们的是:如果有任何认为有价值的线索。   无论价值大小是否真实,只需要第一时间汇报研判。如果在行政手续,推进流程方面遇到了阻碍。   无论是来自客观还是主观,第一时间联系能联系到的最高级别领导。   他给每个参与行动的人发了一道通行牌,所以谢悯找他完全合情合规,只是顾添没参与过这种行动,自然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下,最有价值之物是案情进展,最不值钱的是头衔。   这些事谢悯本来可以告诉他,不过就是被偷亲了不爽,总得找点法子让他也不爽,如今看来效果斐然。   顾添走后没多久,顾劭霖的电话就拨到了谢悯手机上。   他告诉谢悯申请已经转交了,但是这次可能会有一些难度,不是内部的,是外部的。   “是因为F国那边不太配合是吗?”   “对,F国和我国一直没有建交,他们可以说是一些发达国家想要制约我们发展,同时搅浑水的一个工具。   否则他们那么个小国家就靠那点吹出去好听的能源,加上收取所谓的海外账户资金管理费,早就分分钟被一颗导弹轰平了……”   谢悯眉角抽搐,顾家三父子加上韩嘉佳,简直是四个迥异的画风,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自由生长的。   话筒里的沉默让顾劭霖误以为谢悯有些沮丧。   “你别担心,明的不通,还有暗的,你不过就是要查实信息,又不是要没收账户里的钱,好办着呢。走手续只不过是先礼后兵,放心吧,虽然有难度,我保证给你达到目的,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怎么让你们放心在前面冲锋陷阵?”   “顾部,十分感谢各位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我们应该感谢你抛开生死入虎穴才是。顾添那小子呢?又抽烟去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谢悯忙不迭的否认。   “没有没有, 他和同事在外面研究案情。”   “这小子也让你费心了,就当帮我的忙,你在那边的时候劳你费神多提点下, 可能他有点烦人, 不过我估计也没多久了, 也就这段时间了,辛苦你了。”   谈到顾添, 顾劭霖顿时变成了一个操心的老父亲,谢悯连忙应承下来, 谦虚回应相互学习。   挂掉电话,过了好一会, 顾添都没见踪影, 谢悯沉思着罗娇和乐瑶, 高升平在这张网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说乐瑶是因为挪用款项,查税可能被暴露而被灭口,那高升平呢?   他们已经判断出高升平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想要去帝城举报寻求自保。   那么他发现了什么?肯定不是账目上的问题, 谢悯最近翻看了秦云婷发来的曾经云升物流在逸林经营的所有账目, 表面看毫无问题。   云升物流参与其中, 除了高升平的资源,还要利用的是陈平的人脉, 在货物运输过程中动手脚。   那高升平究竟发现了什么?走到现在,谢悯感觉和经济关系不大了……   当初秦云婷那本糊弄人的账本, 表面看起来好像阴差阳错蒙对了,其实不然……   顾添抽完烟等到味都散得差不多走回办公室就看见谢悯一副沉思状。   “怎么?挨骂了?”   谢悯头都没抬顺嘴答了个没有, 顾添啧了两声, 人家的儿子就是比亲儿子好, 亏他刚才担惊受怕了老半天。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初高升平被杀的真正原因。”   “常见的经济案件中,隐藏的账本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大家会习惯性以为这就是承载了很多秘密的东西。秦云婷收到的那些异常汇款,应该是别人给高升平的好处费,酬劳。跟真正的秘密关系可能不大。”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谢悯一挑眉。   顾添从裤子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扔进嘴里,狠狠抿了几口才继续发表高见。   “最近,我也看了秦云婷发过来的东西。他们的账目和乐瑶的账目明显不同。”   云升物流作为一家相对正规的企业,只有一本账,账目的出入严格规范,没有异常的出账。   而且有秦云婷安插的亲信在财务,高升平有任何小动作应该都会被发现。   高升平的个人账户只进不出,说明他拿到的钱和乐瑶拿到的钱性质完全不同,就算被人举报查税,最多就是用个人账户收款这项会被处罚,其他的还真的说不出什么大毛病。   “高升平手里究竟是什么证据,秦云婷不知道,李涛不知道,死不瞑目的陈平应该也不知道,只有两个人肯定知道。高升平和背后发号施令的人,一起陪葬的彭秀美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应该是发号施令的人传达给了陈平,如果高升平拒不合作可以弄死,说明这玩意的价值应该是超过了记录着不正常资金流向的账本。”   经历过乐瑶案,再把高升平的案子拿出来一对比,很多想不通的点逐渐清晰。   “背后的人给陈平许以重金,所以高升平死了,陈平不愿意就此罢手,还想挣更多的钱于是绑架了高鹏鹏想要威胁秦云婷交出东西,哪里知道秦云婷压根就不知道什么东西。背后的人怕陈平彻底暴露他们,所以那天无论我们有没有找到小鱼港,无论有没有救出高鹏鹏,陈平都必须死。”   谢悯接着顾添的话把整个脉络理的更加清晰。   高升平案子的幕后黑手和乐瑶案始作俑者应该是同一帮人。   “行了,就这样吧,什么时候能够圈定凶手,什么时候才能有抓捕可能,这事就只能交给领导们了,咱们下班。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顾添说完用劲拍了拍手掌,招呼大家可以放工。   外面的人一听能下班,也不管几点高兴地吼了起来,顾添骂骂咧咧走出隔间。   “干嘛呢,要翻天呢?楼上的闹下来了全给你们记旷工,小声点不会吗?不准成群结队出去,分开走!”   在顾添的暗示下,一办公室人有序旷工,一个多小时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两了,顾添挑衅地问谢悯。   “谢队,敢下班吗?”   谢悯起身收拾好电脑背上肩头十分不屑:“来逸林市局前,我就不知道准点上下班是何物……”   走出市局,即将走到路口,顾添忽然问:“谢队,好不容易下个早班,你准备给我弄点啥好吃的补补。”   谢悯皱着眉头转过脸,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吧??我也加班通宵了好几天,周扒皮也没你这样的?上班给你干活,下班给你做饭??”   “哎呀,上班给我干,下班也给我干……算了算了,别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我给你做饭!”顾添又占了次便宜。   其实刚才谢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他也好久没吃口顺心的了,可惜顾添这一说,谢悯坚决不干了,饿一顿两顿谁不会,顾添大不了拿冻饺对付他,忍忍就过去了!   回到家顾添进了厨房,谢悯狠下心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厨房里鸦雀无声,坚决不理。   转眼就快要立夏了,逸林的气温稳定升高,阳台吹进来的风带上了热意,谢悯看了会电视,打了两个哈欠,困意翻涌干脆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顾添站在厨房里,左手举着手机,右手不停在头上揪来揪去。   “玲玲,什么菜最简单好做。”   “你都能做那种……”   黄玲玲:“瞧不起人不是,我可是大厨,什么叫我都能做那种?”   页面上跳出来一个红包,黄玲玲飞速点了接收。   18.88。   “你家有啥,拍给我看看,我给你安排。”   顾添忙不迭打开摄像模式,哐哐哐打开了冰箱橱柜,恨不得720度展现给黄大厨。   “紫菜蛋花汤,补肾的,适合你这样熬夜体虚的中年男人。”   “搞点木耳,炒个腊肠吧。木耳要泡一泡啊。”   “粉丝凉拌。”   顾添立刻打断:“谢队不能吃辣椒!”   “不放辣椒,搁点醋,白糖,糖醋口的这个天开胃。”   “你家没蔬菜啊?少个素菜差点意思。”   顾添拉开冰箱中间保鲜层,伸手进去扒拉半天,刨出了一颗看起来还白绿白绿的娃娃菜。   “这个行吗,不知道啥时候买的,反正不是最近买的。”   “你掰开闻闻,摸摸,没有湿哒哒没怪味就能吃。”   顾添按黄玲玲说的检查了一番,甚至掰了一点喂进嘴里尝了尝,确定能吃后,定下了今天的最后一道菜:清炒娃娃菜。   于是在黄玲玲的在线指导下,顾添忙不迭的开始准备晚餐。   虽然其中波折不断,比如油还没热就倒了菜,水没沥干炸了锅,仍然没有阻止顾队高昂的下厨热情。   三小时后,一顿丰盛的晚餐摆上了餐桌,谢悯还躺在沙发上熟睡着。   顾添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搓了搓刚刚洗干净的双手,快准狠地贴上了谢悯的脖子。   冰凉刺激得谢悯一下弹了起来,睁眼看清楚是顾添,抓过旁边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顾添笑嘻嘻双手兜住抱枕:“吃饭了!”   谢悯搓了搓脸,站起身,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走向餐厅,心里琢磨着是冻饺,馄饨还是汤圆。   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三碟一碗,他是有些震惊的。   “叫的外卖?”   “哪有,这顿可比外卖贵多了……”   能不贵吗,黄玲玲指点完,顾添为表诚意,再次转账188!   “快坐下尝尝,这可是我第一次烧饭。”顾添拉开凳子邀请谢悯入座,双手拾起筷子举到他跟前。   除了一个素炒娃娃菜,其他的菜别说顾添第一次做,谢悯这辈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见……   顾添拿起汤碗给他盛了一碗黑乎乎黏不拉几飘着白条的东西。   “快尝尝,这是紫菜蛋花汤,黄玲玲说特别适合你这种熬夜肾虚的中年男人……”   谢悯拿筷子挑了一下黑乎乎的是紫菜,白色的夹起来看出来了,是煎蛋切丝了……   “你这弄了多少紫菜??几个鸡蛋?”   “一整个就这么多了,鸡蛋两个。”   “你怎么做的??”   “先打蛋,然后下油锅煎……煎熟了捞起来切成细丝,然后加水煮,我煮了半小时呢,水都干了,我又加水,看起来是不是跟外面不太一样??”   “玲玲这么教你的?”谢悯觉得有点头疼。   “对啊,我严格按照黄师父说的做的每一步!”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像蛋丝不太像蛋花?”谢悯试图循循善诱。   顾添伸手提起来一条晃了晃:“嗯,鲜花和假花的区别!我的是鲜花!”   谢悯一咬牙:“你紫菜没泡?”   “泡什么,洗好撕碎不就好了么?跟外面不一样,我琢磨可能我用料实在……”   谢悯觉得他要在问下去,会没有勇气下口。   “来来来,你尝尝这个,粉丝泡了,煮了下凉拌的,爽口。”顾添站在旁边宛如伺候皇上用膳的小太监,撩了一筷子凉拌粉丝给谢悯。   谢悯听着介绍还行,也没太抱期待,反正粉丝嘛,也不沾啥味道,吃个清爽。   一筷子进嘴,谢悯脸色大变,忍了又忍连咀嚼都省略了直接咽下,他根本不想问顾添这甜的发齁又酸得倒牙的味道是怎么来的。   可是顾添已经叭叭叭介绍开了,还说知道谢悯喜欢吃甜口,故意放了很多白糖……   可真的太过贴心了……   “我自己来,你坐下好好吃饭。” 第153章   谢悯轰走了顾添, 举着筷子在桌上转了一圈。   木耳炒腊肠,这种奇怪的搭配,谢悯已经不抱期待了。   素炒娃娃菜应该不会差, 谢悯小心翼翼夹了一片进嘴, 一口咬下去。   “咔擦!”   清脆带着生气, 还有咸味。   “好吃!今晚不能浪费,咱们都得吃光!很好吃!”谢悯毫不犹豫的夸奖了顾添, 并且立下了FLAG。   顾添端起碗夹了一片木耳腊肠进嘴,皱了皱眉:“忘记放盐了, 不过吃清淡点好,这木耳怎么有点膈牙?”   “有营养的木耳都膈牙。”谢悯毫不犹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连木耳根都不去, 也不撕碎, 泡也没泡好, 能不膈牙吗??   顾添舀了一碗汤喝进嘴里嚼了几嚼吞下后,终于发现了一点点违和。   “诶,这紫菜蛋花汤喝起来是不太一样也!我感觉这叫紫菜蛋花粥比较合适!”   谢悯含泪吃了三大碗饭, 多亏顾添下米没数, 想着今天还没吃过饭, 肯定饿, 煮多了……   谢悯才能在甜咸嘎嘣脆的轮番毒打下靠米饭挽救一下。   两个人吃了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顿饭,你追我赶狼吞虎咽, 硬生生完成了清盘行动……   粮食专家讲座都应该拉他们去表演那种……   顾添拼命咽下最后一口饭,冲到厨房从冰箱里掏出来很长时间就没动过, 还剩一点的蜂蜜柚子茶,冲了两大杯端给谢悯。   “来, 干杯!”   谢悯一脸镇定刚喝两口, 顾添已经灌完了一杯, 一抹嘴。   “我觉得,以后你要是不想做,咱们就出去吃或者叫外卖……”   “这罪我可是再也不想受了……”   话音未落,兜里手机一震,掏出来是黄玲玲的售后回访。   “顾队,味道怎么样,谢队还满意吗?”   顾添拍下来干干净净的光盘。   “瞧,我们都吃完了,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谢队非常满意,让我一定要感谢你。”   顾添说完又发了个66.66的红包过去。   “哎呀,我做饭原来这么有天赋,行嘞,等忙完了,我也给自己这么整一桌……”   ——   深夜,海滨汇停车场的黑色轿车里,两名干警猫在没开灯关闭了发动机和车窗的小车里汗流浃背。   两个人目不转睛盯着十几米外的玻璃门。   那扇门从晚上十一点过打开过一次后再没开过。   四周一片寂静,蛙鸣蝉鸣时断时续。   干警提溜着领口抖落了几下:“这天可真热,蒲芳琢啥病啊,他那堂弟昨天今天都来两趟了,今天到这会还没下来呢?”   “谁知道呢,不是昨觉得不对劲打电话去他们公司,还不知道他病得出不了门呢……”   “气病的吧……”   “你说咱们跟踪他这么多天了,他发现咱们没?”干警看了一眼嵌在汽车中控台的显示屏,上面有个红点一闪一闪,没有任何移动。   “发现就发现呗,他只要没杀人有啥可心虚的,再说呢,咱们可不是跟踪,是保护啊。”   两个人把窗户稍微开了点缝,窗外的微风渗进来,缓解了些闷热。   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玻璃门开了,背着双肩包的乐锋走了出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干警狠狠拍了一把司机位上的同事。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他的包怎么换了?”   “艹,款式大小都变了。”两个人赶紧推开车门追了出去。   乐锋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本能开跑,还没跑两步就被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地上。   他来时身上背着黑色的电脑包,现在已经换成了灰色的普通双肩包。   干警猛地拉开拉链,里面露出了大大小小的盒子,那外观干警们再熟悉不过,是装不同款式首饰的包装盒。   “蒲芳琢呢?”   乐锋扭过头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们是谁……我不……不认识你们说的谁。”   干警从裤兜里掏出工作证怼到他眼前:“看清楚,真的,不信可以打110核实,你姐夫呢?”   乐锋瞧清楚是市局刑警,松了口气,指了指楼上:“在家啊!”   “在家?你半夜能从他家背着这么多值钱玩意出来?”   干警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添的手机。   ——   顾添接到电话一咕噜爬了起来,换衣服的同时还不忘记给苗宇打了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几个人站在了单元门口,乐锋缩着脖子站在墙边,瞧见顾添努力解释了一句。   “真在楼上,生病呢,睡着呢……”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行人的进入吵醒了在门厅打盹的保安,顾添顺嘴问了句今天有没有瞧见蒲芳琢。   这里的住客人来人往,因为乐瑶的特殊身份,所以保安们对他们夫妻两倒是熟得很。   “没有呢,一两天没瞧见了吧。”   保安瞟到提着勘察箱的苗宇,面色一凛:“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有的事,别瞎传,一切以官方公布为准。”   “好的好的。”保安立刻掏出卡帮他们刷好电梯摁了楼层。   九楼和上一次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安静整洁的走廊,明亮的照明灯,走到乐瑶家门口,苗宇和顾添不约而同的耸了耸鼻翼,除了清洁工打扫走廊留下的淡淡清香并没有其他任何异味。   乐锋不情不愿的掏出门卡刷开了大门。   屋里还残留着人刚离开不久的热气,按开大灯,一楼空荡荡。   屋里除了家电的嗡鸣没有任何声音。   顾添先一步跑上了二楼。   “人呢!”   苗宇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打着手电筒一照:“草,真的胆子大,跑了!”   谢悯赶到窗边,在苗宇手电的指引下,清晰看到了落满灰的外墙边缘一串脚印,直通向十几米之外的另一个平台,而平台上还有一圈圈崭新的登山绳。   而那处平台翻过去就是距离商业街最近的单元,他极有可能进入那个单元,沿着楼梯走到三楼后翻出去爬到店铺聚集那一片,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顾添一把揪住乐锋:“你姐夫跑哪去了?你昨天今天给他送的什么东西来?”   “电,电脑……”   “电脑?”顾添诧异,乐瑶的电脑早被他们拿回局里了,技术人员也对乐瑶公司里的电脑展开过全面清扫,还有什么电脑?   “我姐去年换下来的旧电脑,说是有点问题了,开不了机,我姐夫说修一直没空就扔在杂物间的。我姐夫昨天叫我拿过来的。”   “然后呢!”顾添手上用了点劲,瘦弱的乐锋脖子缩得更紧了。   “今天一大早,我姐夫就给我了一个地址 让我去买一百米最好的登山绳送过来。”   “给你说什么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危险的跑路?”顾添又气又急。   “问你说什么了?”   “没……没事的,我们小时候爬悬崖,大树都不栓绳子的,他挺会爬的。”   “问你,蒲芳琢跟你说什么了!”顾添忍不住吼了起来,谢悯出手拽着他的手腕子强迫他松开了手。   “别害怕,好好说,我们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姐夫,是怕你姐夫有危险。”   “我姐夫知道你们可能会安排人跟着他……我姐夫告诉我说,因为他被怀疑是凶手所以警方可能会安排人跟踪他。我知道我姐夫肯定不是凶手,这世界所有人都想害我姐,我姐夫都不可能。”   “那你姐夫告诉你什么了?”谢悯和颜悦色地问。   蒲芳琢昨天确实是病了,本想让乐锋把那个旧笔记本拿过来,自己找点事做做免得胡思乱想,顺便把他和乐瑶曾经的一些合照倒出来留个纪念。谁知道却在里面发现了跟乐瑶的死有关的东西,他没告诉乐锋那是什么,只说他必须要去亲手抓住凶手,靠警方没有用。   蒲芳琢说凶手一日不除,他们大家都有危险,包括乐直播的无辜员工,乐锋被吓坏了就配合了他的逃走。   他安排乐锋把家里乐瑶的东西全部转移走,他的就不用管了,如果他一个月后还没回来,就把这房子退了,留一套他的衣服,回头和乐瑶合葬。   并且那套衣服已经搭配好了,就挂在衣柜里。   顾添转头噔噔噔跑上楼,拉开衣柜门,在乐瑶一堆连衣裙里,一套黑色的西装十分扎眼。   他提着衣架拿出来,是一套搭配了白衬衣,马甲,领结的西装,吊牌没有拆,是某个奢侈品的定制款。   这套可能也是蒲芳琢这辈子最贵的衣服,一次没有穿过,却准备好了放进他的衣冠冢。   这一趟他是没打算回了。   “你姐夫什么时候走的,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走陆路还是水路?你能联系上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乐锋指了指电视柜的方向, 谢悯哗啦一下拉开了玻璃门,蒲芳琢的手机连着充电线静静的搁在里头。   网络连接一切正常,只是没有任何来电或者信息。   “艹, 我说怎么跟踪失灵了呢!”干警狠狠拍了下大腿。   “我今天来的时候, 他就准备好了, 背包里塞了些衣服,带着电脑还有外币就走了, 他叫我一定要在这里待到半夜一点以后才能离开。”   “乐锋是中午12点半来的。”盯梢的刑警语气充满愧疚。   十几个小时,他们没有接收到任何车站码头的通知, 说明蒲芳琢根本就不是以正规方式离岛的。   “没办法,天要下雨哪里拦得住, 他是铁了心了, 不怪你们。”   谢悯长叹一声, 谁能想得到蒲芳琢居然胆子这么大,用绳子掉下去几十米飞檐走壁跑了。   “乐锋,你堂姐的这个案子很复杂, 如果你要是联系上蒲芳琢了, 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们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一个无辜者受害。”   乐锋懵懂的点了点头, 但是谢悯知道蒲芳琢不会再联系他了,这一去凶多吉少, 只恨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市局刑侦过了个名副其实的五一劳动节,天天加班一刻不得松懈。   过完五一, 隔着立夏还有那么一两天,夏天迫不及待的提前宣布了主权, 气温咻一下拔高到了35度, 市局的中央空调轰隆隆运转起来, 力保大伙一跨入一楼玻璃门就感受到如沐寒风的透心凉……   什么熬夜不醒,起床气全给你赶跑了。   市局上下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得以平心静气工作,甚至带上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紧张感……   只有谢悯上班不到一小时,从柜子里翻出了顾添的薄毯。   他也顾不上什么影响形象,就这么往肩上一批,两只手一裹从肩膀到手臂遮了个严实。   顾添去技术部门晃了一圈,交流了下五一加班感悟,跨进隔间脖子一僵。   “哟,我是应该叫你一声谢队还是一声大师啊!”   谢悯懒得搭理他,解释都不想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体虚,大早上这么吹扛不住吧?   顾添推开了自己位置后面的玻璃窗,登时,滚滚热浪挤进了隔间。   “行了,你的毯子可以放下了,放点热气进来温度就好了。”   谢悯看着窗外日渐猛烈的日头:“你会热。”   顾添一屁股坐下:“我热就吃冰棍,总比你冷好解决。”   谢悯知道争辩无用,索性收起了小毯子,安心享受冷热综合后的舒适。   “嘿!嘿!你干嘛的!”   “你给我站住!”   “你找谁,你给我出来!”   “这里面不能瞎进!”   窗外传来了门卫大爷气急败坏的吼叫,顾添和谢悯闻声望向窗外,只看到身姿矫健的门卫大爷一路猛跑,两条细细的腿抡得跟个风火轮似的。   大爷一口气跑到了办公楼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而被他追赶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顾添推开窗户问了句:“大爷,谁溜进来了?”   大爷仰头瞧见是顾添吼了一嗓子:“快,不知道干嘛的,跑进楼道了,快去抓,女的!跑得太快了!”   顾添头都来不及转吼了起来:“卓一鸣,陆斯,赶紧带人出去抓人,不明人员跑进了市局,进楼道了,不知道要干嘛!是个女的。”   大办公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安静了下来,谢悯估计整个办公室都出动了。   大爷在楼下这么一嗓子,只有开着窗户的顾添听见了,其他办公室毫无反应。   大爷站在楼下仰着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顾添看了眼大门处,闸门完好,没有一丝空档可以被人钻空子。   这会过了上班点,也不至于跟着车跑进来。   “大爷,怎么跑进来的啊?”   “从那边围墙翻进来的!”大爷抬手指着距离大门几米处的拐角。   那里的围墙高两米有余,顶上密密麻麻竖着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金属装饰物。   “啥?翻进来的?女的?”   顾添惊了,围墙上那排看起来普通还挺漂亮的金属镂空花可不是徒有其表。   那些金属花,边缘泛着银光可都是打磨得非常锋利的,别说攀爬,手搭上去都可能割破……   所以这跑进来的是个不知道疼的神经病吧??   不多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还没进门就听到卓一鸣的呵斥。   “老实点,你这行为配得上二进拘留所了,是觉得自由太难受是吗?”   “嗯?”   顾添和谢悯赶紧起身走出隔间,正巧看着干警们走进办公室,走在前面的黄玲玲指了指后面。   “带进审讯室了,老熟人。”   “嗬……牛逼啊。”   看黄玲玲不屑的语气,再联想到对方的性别,顾添已经猜到是谁了。   他和谢悯走向审讯室,还隔着不少距离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呵斥。   “老实交代问题,究竟来干嘛来的!”   “问你话好好回答!”   “我告诉你,你这个行为严重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我们可以对你做出5-10日的拘留!”陆斯的声音传了过来。   “抓就抓呗,难道老娘怕你们?有本事一辈子别放我出来。”   熟悉的声音出来,顾添站在审讯室门口,瞧见卓一鸣的手边放着一卷麻绳,而刘翠娥歪着头靠在金属审讯椅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几缕花白的头发散乱的耷拉在额前,衣服下摆被金属片割破了好几道口子,顾添走过去捉过她的手翻过来。   手掌上有几道红痕,倒是没有破口见血。   “你怎么翻进来的?”顾添瞟了一眼麻绳,心里大概有了揣测,不过这手摸上去也不是铜墙铁壁,居然没破?   刘翠娥听到顾添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难得的老实回答了问题。   “绳子套着顶上的东西拽着就上去了,不好下手的地方撩起衣服垫着就行了,哪用那么费劲……”   “行呗,明天我给后勤建议建议,得给栅栏通电了……”   纵使深入敌后多年,见多识广的谢悯此刻也是一个大无语,这一个个的都挺会飞檐走壁的绝活的。   “你来干什么的?”   谢悯语气不太好,刘翠娥抬头睨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嘿!!”卓一鸣撸了一把袖子,这刘翠娥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可是很明显了。   陆斯没看懂,他可看明白了。   刘翠娥知道他两是小喽喽,所以对他两爱答不理,顾添上次决定了她进拘留所,所以顾添是个领导,而且是个黑心领导,得罪不得。   谢悯没怎么说过话,没怎么见过,估计也是个不管用的人,可以不用搭理。   卓一鸣都瞧出来了,顾添更明白,他冷笑一声,指着谢悯。   “他可是我领导,权利比我大多了,所以你这次是想接受点什么处罚?我们同事可说了,五天起,别拿人不当警察,每个警察都有执法权,这可不是你们村委会,撒泼打滚就能横着走。”   刘翠娥不甘不愿说了句:“你们那么有本事,怎么让蒲芳琢那个坏东西跑了呢?杀了我女儿,还让他跑了。”   顾添心里闷头一算日子,刘翠娥应该是最近两天出来的,所以她出来后肯定又去了乐瑶公司和居住地,没见着人又不知道打听到了什么,所以猜测蒲芳琢跑了。   “刘翠娥我警告你,造谣是犯法的,我们警察都没定性的事,你由着性子在外面瞎说,真当我们拿你没辙?你这造谣确实我们也就只能拘留你,要不了你的命,但是你女儿的事你想必打听过了吧?听说她得罪了人?你蹦跶得这么厉害,你就不怕蒲芳琢跑了,人家来找你这个亲妈讨公道?”   此话一出,刘翠娥愣住了,顾添瞧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应该也是在网上看了不少路边社不靠谱小道消息。   刘翠娥再烦人,违法了他们可以抓,可以拘留,严重的甚至可以判刑,但是她这样不知悔改上蹿下跳,顾添真怕她是作死。   警方现在对于背后看不见的黑手身在何方都还没确定,更别说制定抓捕计划。   当乐瑶的经济往来和海外牵扯上,他们就知道这案子表面看似简单,要抓捕凶手归案并不容易。   可是刘翠娥三天两头往警局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是乐瑶亲妈的架势,被凶手那边知道了,恐怕会真的以为母女连心,乐瑶告诉了她很多秘密,必须斩草除根。   不管怎么样,顾添不想再看到人因此受害,既然好好说不通,那就只能吓唬了。   “你来究竟想干嘛?”谢悯再次重复了问题。   “我……我……我想想怎么说……”被吓唬一通的刘翠娥再说话,气焰明显没有之前嚣张,颠三倒四说了她的目的。   刘翠娥出来后去了保险公司,去了银行,想了解怎么样才能拿到乐瑶的保险赔偿金以及银行卡里剩余的钱。   她去了好几家,可是无论去的哪一家保险公司都告诉她,需要持死者的死亡证明,关系证明和其他法定收益人一起办理。   银行还需要做遗产继承公证,她又跑了公证处,对方听说死者已婚,要求配偶一起来,只是亲妈办不了……   刘翠娥在公证处又哭又闹一通,也不管用,办不了就是办不了!   于是她去找蒲芳琢,要对方配合她去办理继承,去了公司才知道蒲芳琢很多天没去了,又去了海滨汇撞见了收拾东西出来了的乐锋,乐锋不仅没告诉他蒲芳琢的去向,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第155章   刘翠娥回家后, 一夜没睡琢磨了一宿,终于想透蒲芳琢跑了,所以今天来找警察扯皮了……   “他跑了, 你们得配合我把我闺女的财产弄给我, 要不然我怎么活?”刘翠娥说完理直气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顾添都要气笑了, 她又不是乐瑶的老公,他怎么配合?   “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你们娘两扒着闺女吸血, 闺女死了都不放过。你儿子不跟你姓的吗?不是你们刘家人吗?你不回去找他?你的要求,我们警方办不到, 别以为我们有多大的权利,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法可依, 你若是不满意大可以去上级机关投诉去。”   刘翠娥听到顾添不仅提到了他儿子, 还说他们娘两吸血乐瑶, 憋了半晌没敢反驳,但是又心有不甘,只能再次念叨, 没钱活不下去。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若是你, 连夜收拾包袱躲回老家了, 命丢了可什么都没有了。今天这茬就算了, 你下次要是还敢这么翻墙硬闯市局,我绝对拘留你。”   顾添说完转身便走, 谢悯跟着他走到门口,刘翠娥还坐在金属椅上没动弹。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隔间, 谢悯忍不住摇了摇头:“有时候,人性的下限比我想象的还要低。”   “那是, 你做卧底, 见识的都是犯下大案要案的穷凶极恶, 哪见识过这种社会底层窝里横,利用亲情道德绑架至亲的人。”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卓一鸣走了进来,汇报刘翠娥已经离开了市局,他让之前跟盯刘翠娥的干警继续跟踪一段时间,也算是暗中保护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连市局围墙都敢爬的刘翠娥还会不会闹出更大的动静,若是激怒了背后的黑手,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下午上班后,跟踪刘翠娥的干警汇报了不少信息,不过看起来都挺正常。   离开市局的刘翠娥,哪都没去,回到了出租屋一直没出来,没去超市菜场,也没去彩票店。   “呵,大早上闹一通,精力消耗殆尽了吧?怕是回家睡大觉养精蓄锐晚上继续作妖,你们可得盯紧了。”   “趁着他不出门,你们也轮换着休息一下。”   谢悯补充了一句,他也怕刘翠娥回头睡醒了折腾,干警这一天天的被她溜着玩,累都累死了。   入夜,两个人收拾利索早早躺平,没多久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连频率程度都一模一样,若是不仔细听都分不出是两个人。   远处望海大道上的车子越来越少,店铺一盏盏熄灭了亮灯,只剩下路灯孤零零的支撑着一片光明。   昏暗的房间里,床头位置忽然点亮一隅,紧接着震动的嗡鸣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二人。   顾添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嘴才按下接听。   “顾队,我们刚接到信息部门同事的消息,刘翠娥订了明天一大早出海的列车,我们要跟上吗。”   “跟,告诉我车次,车厢,座位号,她订购的目的地,我来协调。”   刘翠娥购买车票的目的地并不是靠近云凤省的地方,望北到云凤省没有直达列车一般都要中转,但是刘翠娥坐的方向跟回家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顾添忙着协调车票,暂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只是心里暗暗祈祷这阿姨千万别再作妖。   临近开车,刘翠娥买的是无座,顾添忙活了一通也没能帮两位干警买到一个铺位或者座位,只能先上车再做打算。   订完票,顾添手机一扔盘坐在床上拉起了躺着的谢悯抱着就是一顿蹭。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被害人家属??”   谢悯推了两把被推动,被顾添死死禁锢在怀里。   “我才命苦,怎么就遇上你了……”   “你是命好才能遇见我。”顾添头靠在谢悯肩膀上长吁短叹。   纵然这会不过凌晨三点,但是两个人谁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心里如同小鹿打鼓,哪哪都不安生。   天刚刚蒙蒙亮,刘翠娥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家门,她走到路口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两位干警什么行李都没带,揣着证件手机钱包紧跟着她到了火车站。   他们谁都搞不清楚刘翠娥要去哪里,会不会又像蒲芳琢那样得知了所谓关于杀死乐瑶凶手的消息,要孤身前去报仇。   虽然顾添和谢悯都知道,这个可能性非常低……   他们还是希望,刘翠娥这个母亲对女儿还有一点点挂念和心疼。   两名干警混着乘客和刘翠娥上了同一节车厢。   刘翠娥上车后似乎很安静,抱着包找了个空位坐下,等到车启动,她忽然起身。   干警心中一紧,立刻装作去卫生间跟了过去。   刘翠娥并没有走远,走到了车厢连接处,一屁股坐下去靠着墙壁打起了盹。   两名干警泡面,接水,上厕所,总之以无数正当理由路过她身边,都只看见她坐在地上睡得安稳。   仿佛她找到了一块绝佳的睡眠宝地,只有临近靠站,列车员拍她让位,她才会打着哈欠起身稍微站得远几步,等到车子启动立刻坐回去继续睡。   干警发了好几次刘翠娥的照片都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姿势。   “这人在想什么呢?有好好的位置不坐。不会是我们暴露了,她想要跳车吧?”   这个季节学生们还没放假,也不是逢年过节,并非旅游旺季。虽然没买上有座票,但是很多短途旅客的行程并不是无缝连接,所以干警拍过来的照片里还能看到明显的空位。   两名干警虽然挪了一两次地方,但是总归都能找到合适的空位盯住刘翠娥。   所以刘翠娥有位置不坐,非要猫在车厢连接处的地上的行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谢悯瞟了一眼群消息,轻声说。   “她还是挺怕死的。”   顾添“哦?”   谢悯指着照片一角露出的车门:“你看看这是什么?”   照片里只露出了后四个字,不过顾添也猜到了那是什么地方。   “列车长值班室?”   虽然列车长经常全车巡逻四处解决问题,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个一平方米不到的小屋子里,但是列车长穿着制服带着帽子,看起来威严无比。   “她估计以为列车长跟警察差不多,守住这个地方就保住了生命安全。”   谢悯点破了刘翠娥放弃正经座位,再难受也要撅在地板上的原因,因为她身后靠着的隔板之后就是列车长办公室。   刘翠娥难受不难受,顾添不知道,他现在就有松口气的感觉,刘翠娥怕死说明他之前的吓唬管用了。   列车哐当哐当行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九点过列车缓缓停靠站台,睡饱了的刘翠娥拍拍屁股起身跟着人潮走下了火车。   顾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技术部门锁定了刘翠娥的证件信息,直到她走下列车都没有再次预定任何一趟行程。   两名干警紧紧跟着刘翠娥出了站,瞧见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上去。   车子一启动,两个人立刻站到路边一抬手傻眼了,居然赶巧没有一辆空车。   两人不得已立刻掏出证件拦了个刚送完人的私家车追了出去。   干警一路心急火燎,死死盯着刘翠娥乘坐的出租车,生怕一个眨眼就丢了。   车子行驶了二十几分钟后,顾添收到了刘翠娥购买汽车票的信息。   目的地看起来好像还是跟云凤省没有大关系,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协调,干警终于赶在发车前登上了刘翠娥乘坐的汽车。   一路颠簸,刘翠娥中间两度换乘,每次都是快到车站了才买票,折腾得顾添鸡飞狗跳。   当刘翠娥再一次购买车票的目的地在云凤省内后,大家长长舒了一口气。   刘翠娥终于肯回老家了。   刘翠娥双脚踏上了老家县城的土地已经又过去的两天,大伙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   顾添敲出一句话:“辛苦了,你们看找个地方休息下再回来,若是县城条件不好,你们就回市里住,一天两天都无所谓,休息够了确定出发告诉我。我这次一定帮你们提前搞定车票!软卧。”   顾添刚发出去,谢悯立刻跟了句:“先别急,跟着刘翠娥,直到她进家门。”   顾添觉得都到家门口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早早晚晚也不差这一会,就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两名干警二话不说拔腿追了上去,刘翠娥背着小包走到了县城一处外观陈旧的二层小楼,哐哐哐砸响了大门。   干警们觉得不太对劲,立刻拨通了顾添的视频通话。   “顾队,刘翠娥的老家不应该在县城吧?这是他儿子家?”   顾添看着视频里的小楼,差点骂娘,黄玲玲当初调查的资料里是有照片的,这屁的刘翠娥儿子家,这是蒲芳琢的家。   “你们赶紧上去,看她要干嘛!”顾添一口气憋在心口,真的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给你惹事了。   铁门打开没出来人,先伸出来一根拐杖一下捅到了刘翠娥的膝盖,刘翠娥被迫往后退了两步。   门里走出来一位满头白发,身材瘦削的男人。   虽然隔得不近,顾添看轮廓也猜出来这位应该是蒲芳琢的爹。   “你个疯婆子跑来我家做什么!”蒲芳琢的爹怒骂。   “你儿子害死了我闺女跑了,你得赔我钱,你们全家坏种,赔钱!”   跟踪干警……   顾添……   谢悯……   两名干警果断上前握住了蒲芳琢的爹高高举起的拐棍,掏出工作证对着刘翠娥一晃。   刘翠娥抱紧背包往后退了两步:“你们怎么跟踪我!”   “你说呢!”两名干警反问。   “算了,我回家了,不和你们计较。”刘翠娥转身就走,两名干警立刻兵分两路,一个人跟上刘翠娥给予警告,另一名随着蒲芳琢的父亲进入了房间。   事出突然,干警不得不向蒲芳琢家人通知了案情和蒲芳琢暂时失踪的消息。   蒲父和闻讯赶回家的蒲母听完,长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只说了一句话。   “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若是有了消息,无论是死是活,是犯法要判刑还是什么,希望你们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乐瑶案因为暂时没能收集到海外账户的消息而变得进展缓慢,跟踪罗娇的干警每天跟着她上班下班,周末逛街购物,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要说唯一的异常大概就是,罗娇女士在工作之余仿佛不需要任何社交,从来不和谁约会,无论男女。   海外账户的追查一直不太顺利,逃走的蒲芳琢也了无音讯。   表面上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但是谢悯心里清楚,此刻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卷 倦鸟归巢 第156章   六月, 盛夏。   逸林市上空的太阳仿佛超市打折的临期商品,价格优惠买一送一。   一周晒足七天,每天晒足十个小时有余, 晚上不愿意下山, 早上恨不得天刚亮就出现……   谢悯的心情随着气温升高肉眼可见的变得烦躁, 算起来这是他在逸林度过的第二个夏天,去年身体差不觉得, 今年这身体机能恢复不少,还没进入三伏就觉得日子难捱。   心中随时一股无名火, 说蹿就蹿,经常要靠极大的克制力抑制自己发火, 偏偏顾添这个不长眼的时不时还来撩下他, 堪称佛祖派来考验他的。   夏天一定程度上是顾添喜欢的季节, 从脱去厚厚的冬衣开始,顾添的心情逐渐雀跃,就算有案子也不能破坏多少。   加上今年有了个同床共枕的谢悯, 那他心情肯定是更美。   以前的夏天吃大桶的冰淇淋, 畅饮大瓶的冰饮料, 空调开着制冷十八度, 最厚的棉被从头裹到脚,在极致的寒冷中享受极致的温暖。   今年的夏天多了一个可能, 空调开着十八度,抱着谢悯在厚厚的棉被里这样那样……   想想就带劲……   周五的从傍晚开始乌云黑压压, 天空中惊雷滚了几道滴雨未下,除了连带着气压又低了几分更加闷热嘛事没有。   太阳早早躲进了云里, 谢悯拒绝了顾添说出去逛逛街吃个饭的邀请, 一头扎进食堂端起了凉透的蔬菜粥。   顾添撇着嘴带着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很嫌弃的表情, 在食堂不情不愿的吃完了晚饭。   肚子饱了,心灵却很空虚。   “天热了,极热和极冷对病人恢复都不太好,帝城有专家组过来我让赵医生帮忙约了给叶锐会诊,现在应该结束了,过去听听专家意见。”谢悯放下空碗,擦了擦嘴,说了今天拒绝顾添安排其他活动的真实原因。   “诶?我怎么不知道?”   “其中有两位专家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又遇到起飞地天气不好,所以今天早上都还没给准信,没落定的事跟你说什么。”   两个人走去医院,专家会诊刚好结束,对于叶锐身体机能的修复他们持乐观的态度,没有退化保持得很好。   但是对于叶锐何时能醒,他们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说希望很大。   这对于大家来说其实算得上好消息了,至少叶锐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持续支撑他的生命。   “强健的身体才能支撑我们猥琐的灵魂。这是叶锐上大学时候特别爱说的话。每次拉着我运动都这样说,他倒是身体力行睡着了都不忘记强健身体……”   这个结果算是喜忧参半吧……   两个人在病房里待了不短时间,等到护士开始提醒即将关灯他们才离开。   “今天怎么这么黑?”走出医院大门,顾添皱着眉头四处瞅,路灯都亮着一盏没坏。   谢悯指了指天,满天云层挡住了月亮,遮住了星星,吸收了所有折射到城市上空的人工照明,所以今夜的逸林特别的黑。   两个人回家直接到了卧室准备睡觉,顾添去了衣帽间,谢悯进了卫生间。   谢悯洗好澡收拾利索出来,顾添还在衣帽间没出来,谢悯忍不住问了句。   “明天又不上班,你是要出门相亲在里面挑衣服吗?”   除了这个可能,谢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顾添大周末晚上种在了衣帽间里。   这句话简直就像一把利刃砍断了禁锢顾添双脚的铁链,移动门哗啦一声打开。   顾添提着被子气势汹汹走了出来。   “相什么亲!你都睡了我了,不想对我负责还想去伤害一个无辜女孩吗?”   “又犯病了……”谢悯懒得理他撩开了床上的薄被,整理枕头床单准备睡觉。   顾添顺手把薄被推在了一边,把手里的被子扔在了床上。   谢悯瞟了一眼,眉头立刻紧皱起来:顾添这是病得不轻啊!   这厚被子是他们冬天最冷的时候盖的啊!现在入夜温度25朝上,今天外面闷得像高压罐,体感更热!   顾添是看他活得太好想要热死他吗?   谢悯就这么琢磨了一下的功夫,顾添已经把被子理好了,还特别仗义的给谢悯那边多弄了些。   若是在冬天,这个行为可是会让谢悯感动得不行,毕竟顾添天天抢被子睡他身上,不是冷就是热,谢悯整个冬天的命都是空调给的!   大热天顾添给他盖那么多的厚被子,不是想热死他,他就不信了。   谢悯火气蹭一下就上来,扯起被子往床下一扔:“你是想热死我吗!”   “你要看我不顺眼了早说,我自己走!”   顾添双手捞过被谢悯扔掉的被子:“诶,别激动啊,我们晚上把空调开到制冷十度,然后我们裹着被子,被子里面我抱着你多舒服啊。”   顾添全然不顾谢悯紧皱着还没散开的额头,快速的挑了几下眉头,眨了眨右眼,给谢悯描述着美好愿景。   空调开十度裹被子什么感觉谢悯不知道,也不太想体会,顾添一句话里,他就听到了关键的重点,这狗东西想占他便宜!   “不行,我不接受,又热又冷是受罪,我不认为会舒服!”   “哎呀试试,保证你一次就爱上,就像爱上我一样。”顾添不由分说,哼着小曲把被子往床上铺。   谢悯干脆站到了一旁,掏出手机拨出去了电话。   “喂,物业吗?”   “是的,我是住户,我要找个开锁的。”   “对,次卧锁住了,钥匙丢了,你们现在能有师父来吗?付加班费都可以,挺着急的。”   顾添的哼曲戛然而止,转身一把夺过电话:“没事了,次卧好了,我修的!”   顾添挂掉电话捏着手机指着谢悯:“算了,我爱你,我愿意为你改变我的生活习惯!”   谢悯张大嘴捂着胸做出了干呕的模样,顾添十分没有骨气的把厚被子慢慢叠起来,直到他再次进入衣帽间,都没听到谢悯的妥协。   顾添洗完澡爬上床,刚叫了一声谢悯,没听到回应不说,反而听到了更加粗重的呼吸声,他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滚去了床的另一边。   灯光熄灭之时将近凌晨,整个城市在高温的烘烤中逐渐开启睡眠模式。   除了夜店,路灯,大部分区域陷入了大片大片的黑暗。   某栋城中村的外墙挂着的二手空调外机轰隆隆之声此起彼伏,制冷效果如何不好说,反正阵势挺足。   伴随着「咣当」一声,似乎还有一闪而过的火花,所有空调外机一起偃旗息鼓,整栋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不过十分钟,立刻被另一种吵闹替代。   “搞什么!又跳闸了吗?”   “房东,房东,你家电表又炸了!”   “房东出来修电,热死了!”   “MD,你每个月赚那么多,能不能给我们提升下生存质量啊!”   “别急,别急,我马上看看。”   “跳闸了,推上去就好了。”   「啪嗒」沉重的电闸被推了上去,呜——空调外机又恢复了轰鸣。   “好了好了,有电了。”   顶层某间屋子里,躺在双人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很快又翻了过来,她双眼紧闭,手无意思的抹了一把脖子,汗涔涔的脖子湿哒哒的手让她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她竖着耳朵一听是超越平时的安静,不正常的安静。   她仰头看向床头上方的空调位置,黑黢黢一片,红的绿的黄的指示灯一盏都没亮。   她伸手拍了下床头柜上的台灯,本应该亮起的台灯依然黑暗。   “又坏了!” 第157章   女子烦躁的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搬进这间屋子时间没多长,电线已经短路了三次。   骂归骂,气归气, 睡得正熟被热醒, 她是烦躁的没力气出去找房东修电路了, 并且房东也弄不好,估计也得叫她等到白天。   她一肚子气推开窗户趴在了窗边, 黑夜里不仅没有一丝的凉风,甚至还更热。   听到左邻右舍空调外机的轰鸣, 她更确定,今夜的倒霉鬼只有她一个。   她摸出烟盒, 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手肘撑在窗台上, 虚望着前方。   这繁华城市的一隅,此刻没有一丝光亮,一栋栋房子在黑夜的笼罩下融成了边界不清的质量不佳的积木。   对面一栋楼隔着不到一米五的距离, 墙壁上挂着的空调外机犹如暖气片, 不断的将热风吹了进来。   在温暖如春的热环境中, 她抽完了一支香烟, 气愤的心情变成了无奈的平静。   热风呼呼熏了这么久,虽然没凉快不过倒是再次生出了困乏之意。   她打了个哈欠, 懒得关窗户转过身走向床边,四肢并用爬了上去。   她刚爬上床, 后面一阵风,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嘴已经被捂住, 双腿被人从膝窝处压住, 她奋力张嘴除了发出「呜呜」声, 未能挣脱半分。   她双手拼命挥舞摸到了身后一具滚烫的身躯,肌肉块硬邦邦的,她不断用劲拍打对方,可是除了让自己手掌疼痛,对于对方丝毫没有影响。   是个男人,是个力气很大的男人。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对方的手一松,她正要喘口气,一段宽胶带立刻贴在了她的嘴上,紧接着手腕,脚踝都被同样的胶带捆在了一起。   男人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把她扔到了地上,她脚掌撑住地面,不断往后退,很快退到了墙边。   她疯狂摇头嘴里发出呜呜呜的低鸣,眼睛不断看向床头位置,下巴主动往那个方向扬了好几次。   她生怕对方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一次比一次甩头得幅度大。   那里放着她的钱包,里面装着几百块现金,虽然不多,但是还有银行卡,存着好几万,只要这个人要,她立刻告诉他密码。   男人坐在床边,伸手勾过来钱包,打开瞅了眼。   即使周遭一片黑暗,鲜红的钞票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男人轻蔑一笑抽出身份证看了眼,又塞了回去。   “就这些就想打发我?”   女人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不断摇头,她只有这些钱了,可是对方好像看不上。   男人拔出了别在皮带上的刀,利刃出鞘一丝寒光。   女人瞪大了双眼,猛烈摇头。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激了神经,温暖的液体慢慢浸出皮肤表层,利刃划破皮肤是没有声音的。   死亡也没有……   天色缓缓亮开,一晚上老实睡在床侧的顾添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   他浓密的睫毛扇了扇,扭了扭上半身,手往后一伸捞了空顺道揪了一把平整的床单。   他套的是个床笠,揪了半天也没揪动,他皱着眉头又抹了一把脖子。   浑身的黏糊劲唤醒了沉睡的意识,顾添又侧卧转为平躺,不到两分钟再次翻身,除了挥之不去的汗意,还有无法忽视的燥热。   仿佛他并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被人塞进了大蒸笼里,下面架着柴,一把火越烧越旺。   顾添趴在了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双手塞进了枕头下面。   今天是周六,美好的周末,没有案子的周末,不管现在是几点,不管多不爽,他都不想睁眼!   身体下下不存在的那把火仿佛越烧越旺,呼吸都像着了火。   “谢悯,你热吗?我怎么觉得好热?是我又生病了吗?”   顾添手臂努力往旁边伸了伸,除了凉透的床单,啥都没有。   他立刻睁开了眼,瞧见谢悯握着手机坐在书桌旁。   “空调好像出问题了,我刚才看过外面的也不对,我正在查维修电话。”   排汗功能弱的谢悯早就被热醒了,顾添是觉得一把火在外面烧,谢悯是觉得一把火在体内烤。   顾添起身抹了一把汗:“我来联系售后吧。”   打完电话,顾添困得很也热得很,他大咧咧坐在床上盘着腿,也不管身上没遮没拦,憋着一肚子没睡醒的郁闷找不到地方发泄。   他坐了会又趴下去在床上滚来滚去。   “烦死了,懒觉睡不成了!”   “肯定是你昨晚上不让我抱着睡,空调生气了!”   面对顾添的弱智言论,谢悯摇了摇头。   “空调听说你要开十度,罢工了。起来吃药吧,别放弃治疗……”   “不起!”顾添为了表达自己意志的坚决,犹如濒死的咸鱼腰部发力在床上蹦了两下。   “我出去了。懒得管你,爱起不爱。”   刚才电话里,售后承诺很快安排人,他可不愿意修理工都来敲门了,他还和一个的男人窝在卧室,看起来真是奇奇怪怪的……   谢悯前脚出门,还没走到客厅,顾添从床上一跃而起屁颠颠跟了出来。   只是谢悯去了客厅沙发躺着,他去了厨房拉开冰箱,摸出一瓶冻饮料仰头就灌。   一瓶下去了大半,浑身舒爽,他举着瓶子慢悠悠走到了沙发边,一屁股坐在了谢悯旁边。   光溜溜的腿紧紧靠着谢悯。   谢悯翻着白眼微微挪了下屁股:“你敢去把衣服穿好吗?大早上到处遛什么?欺负我没有?”   “咦?”顾添脑袋一转。   “你有吗?我得检查检查!”顾添说完瓶子往茶几上一放,转头压住谢悯,手直奔下三路而去。   谢悯躺着行动明显不便,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抓住了关键点。   “放开!”   顾添非但不放,手还动了动……   谢悯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放开,有话好好说!”   “和你没啥好说的。”掌握了绝对控制权的顾添此刻硬气得很。   “那你给我放开!”谢悯试图抬腿,立刻被顾添的手肘往下又压了压。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跟它我可有好多话说……”   顾添覆下了身子开展了第一次深入交流……   谢悯的头上炸开了无数朵红云,跌落到了脸颊从脖子一路蔓延到心口,指尖,脚尖……   染得他一身的皮肤犹如煮熟的大虾,红透了……   一声低吟与长叹同时发出,谢悯一把推开顾添,跳下沙发逃进了卫生间。   顾添坐在沙发上,扯过一张纸巾擦拭着嘴角,喉头滚了两滚,抓过瓶子灌下了最后小半瓶冻饮。   0度的液体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熊熊的烈火,他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   身体,心情,再次平复已经是二十几分钟之后。   门铃声响起……   顾添起身大咧咧走向房间:“谢悯,修空调的应该来了,你接待下!”   谢悯冲过澡,换了身正经点的衣服,微低着头脚步匆忙走向大门,全程根本不敢看顾添一眼。   物业工作人员领着修理师傅站在门口,确认是他们联系的之后离开了。   谢悯将人领进门,介绍了下情况,修理工拉开工具包开始干活。   他依次检查了整套房屋所有的出风口,全部出现了不能制冷的问题。   修理师傅细心检查后找到了原因,温控感应原件失灵。   “我身上有配件,换上就好。”   师傅说着掏出了零件,拆开往上装的时候傻眼了……   很容易解决的小问题瞬间变成了难解决的麻烦。   因为顾添家装修较早,师傅身上的配件型号无法匹配。   “您稍等,我打个电话!”师傅查看了机器型号联系了逸林分公司。   虽然这款机器有点老,但是当初覆盖率挺高,零件在仓库里还有备货,只是需要跑一趟。   师傅离开后,顾添躲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   猛烈的太阳光穿过薄薄的纱帘,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节节拔高的温度逼得谢悯摊在沙发上,心里不断默念心静自然凉……   可是越念得多,刚才的画面,温热的感觉却越发清晰。   谢悯抓过遥控板狠狠按下最前端的按钮,手指不断按着方向键,毫无章法的乱按一通,最终停在了播放闹哄哄节目的频道。   既然静不下来,那就用极致的吵闹来镇静。   师傅再次回来已经接近中午,换上了新的配件,再次启动空调,凉凉的风吹了出来。   谢悯支付了修理费,顺道点了外卖,继续躺回了沙发。   卧室里的空调吹出了凉风,顾添调到了15度,吹得自己快要穿上棉大衣了才又调回了22度,穿上家居服挺胸抬头走出了客厅。   谢悯刚好取回来外卖放在茶几:“吃吧,吃了再睡会。”   睡着了就不用想了,也不用想办法缓解尴尬了……   空调高温使人失去食欲,使人倦怠不堪,两个人一人抱着一盒食物,味同嚼蜡,拼命塞完顾添立刻收拾干净。   顾添扔完垃圾打着哈欠,眯着眼走到沙发边,伸出了右手。   “困吗?要不睡会午觉?我有点困。”   “我……”谢悯刚想说,我就在沙发睡,却被顾添一把擒住手腕,硬拽着进了房间。   两人刚躺下,顾添一翻身手脚习惯性搭在了谢悯身上,谢悯浑身紧绷一脚踹了出去……   顾添毫无防备被踢到了一边,他一咕噜爬了起来,烦躁地揪着头发。   “谢悯,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暴力!有话不能好好说!”   顾添说完还故意伸手揉了揉谢悯刚才踹到的地方。   “看,都红了。”   顾添撩起裤管,指着白生生啥都没有的腿嚷嚷起来。   谢悯自然是不好意思去看那白的发光的小腿,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刚想道歉,顾添又说话了。   “你看,早上我们聊的多和谐……”   早上怎么聊的,谢悯好不容易忘记了,顾添又提,一股子邪火平地而起!   “好好说,你听?你听?”   “你听吗!”   谢悯抻着脖子瞪着眼,呼吸再次加重。   “别动气,你是不是热,我不碰你,好好睡,好好睡。”   顾添立刻示弱,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算话,把枕头往床的外侧挪了一段,谢悯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大早上热得起来胡天胡地瞎来一通,这会就算斗了两句嘴也不影响入睡,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烈日就这么不眨眼的烘烤着大地,从早到晚一秒不休。   秒针滴答滴有节奏地转动,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时针缓缓指向四点。   要是早几个月,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有了夕阳的架势,可是六月里,这太阳一身火气,好似比正午还要厉害几分。   空荡荡的大马路上,一个穿着超短露背黑色连衣裙的妙龄女子,肩上挎着小坤包,右手举着太阳伞,踩着7厘米的小高跟鞋噔噔向前走着。   女子左手捏着张皱巴巴的纸巾不断粘去脖子,脸颊上的汗水,顺道举着手掌在脸前扇个不停。   “这破天,热死人了。”   “再这么晒下去,我也得在家躺三天了……”   “这么热的天,真的是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女子嘴里碎碎念着经过市局,瞧了一眼强烈日光下泛着白的高墙,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打了个冷战,脚下步子移动得更快了。   市局很快被她甩在身后,走到一条偏僻的窄巷,她一转身走了进去,两旁五六层高的自建房挡住了阳光,女子收起了遮阳伞露出了画着浓妆的脸。   “晦气哦,搬公安局附近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子小,至于这样嘛……”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女子摸出手机再次确定了位置, 走到一栋7层小楼前,掏出兜里的钥匙打开了不锈钢镂花大门。   哐当,大门关闭, 内里陷入一片黑暗, 女子跺了跺脚, 感应灯亮起,她步伐轻盈踩上了铺着麻面釉砖的楼梯。   她一路脚步不停上了七楼, 站在最后一级台阶,正对面的通风窗大开着, 微风徐徐不断送入楼道。   女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干脆站在窗边打开小包取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 一串白色的烟圈飘出窗外, 消失在了半空中。   她举着手机看着一小时前发出去毫无回复的消息, 迟疑片刻又发了一条出去。   “我在你家门口了,你回得来吗?我要不要等你一块吃个饭?今晚我休班。”   女子在窗台上捻灭了白色的烟蒂,手机上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她撇着嘴叨了一句。   “这都要金盆洗手了, 还抓紧时间搞钱吗?这是接了多大的买卖啊, 不怕金主不高兴呀。”   她掏出钥匙走到了七楼左侧末端的一间房屋门前。   走廊光线不佳, 钥匙半天没对进锁孔,她鼻翼微动。   “什么味, 哪家的下水道堵了吗?”   咔哒,门锁开启, 她顺势推开大门,正对面的窗户没关, 浅粉色的纱帘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余光里似乎有些异样, 女子背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缓缓转动脑袋看向右侧。   “啊!”   “啊啊!”   “啊啊啊!!”   ……   女子的尖叫在小楼回响,传到了楼外,飘到了很远很远……   ——   红蓝警灯闪烁着开进了狭窄的小巷,干警踩下刹车,一推车门哐当一声撞在了旁边小楼的外墙上。   副驾驶的干警伸出头向后吼着:“能下车的下来挤着先去,开车的先别走得退出去停。妈的,这里面太窄了,门都打不开。”   穿着白大褂,制服的一队人刚走到楼前,还没确定案发现场所在地,从旁边忽然扑出来了一个人影。   打头的民警一把兜住了对方:“你干嘛??”   面前这个披头撒发,脸上眼影睫毛膏晕开,混着抹开的口红堪称一塌糊涂妆效的女子双唇不断颤动。   “救……救……命,命,命。”   她早已经忘记了半个小时前,经过市局门口时自己斩钉截铁说的那句晦气。   干警握住她的手臂撑起她抖得如筛糠的身体:“你是报案人。”   “对,对,啊!啊!不是我,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模样必然是受了大刺激,一时半会是别想做笔录了,干警招呼出了队里唯一的女警将女子扶上了警车。   其他人有条不紊开始拉警戒带,提着勘察箱的法医痕检快速跑上了楼梯。   浓重的血腥味溢满了整个走廊,楼道,法医刚走到五楼就闻到了异味。   他们带上口罩,整理了下防护服,步伐坚定的走向七楼最里侧的房间。   屋内浅色地砖上满是半干的暗红色血迹,一名浑身雪白的女子靠着墙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   她张着嘴,瞪大双眼,满眼的惊恐和不甘。   鲜血染红了身上宽松的棉质连身裙,双脚踝被胶带缠了好几圈,躯干,四肢到处都是暗色的血迹,整个人就像泡在了血里。   稍微收敛了锋芒的阳光,带着橙色洒在她毫无血色的侧脸上,却没能把没有血迹的脸染上半点暖色。   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一位年轻男子指着女人的身后:“师父,你看她背后的白墙上好像有东西。”   被他叫作师父的另一位中年男子不屑地说:“东西?什么东西?犯罪现场全是有价值的东西。”   “勘查案发现场必须要循序渐进。”   “看到什么抓什么不是勘查,是破坏。”   “先从门口开始,一步步清扫指纹,脚印。”   另一位白大褂蹲下身子用器材观察完门锁后,小心翼翼抽出了还插在锁孔里的钥匙。   “门锁完整没有破坏痕迹。”   “门上指纹已经清扫完毕。”   “室内地板脚印提取完成……”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区大队的法医痕检们有条不紊迅速完成了现场的初步采样以及尸体的初步勘查。   “好了,我们现在把死者搬动一下。”   女子死去多时,浑身僵硬,待到法医将她挪了个位置,她身后的墙面露了出来。   凌乱不堪的血痕在白墙上触目惊心,看似毫无规律,又好像有迹可循。   进门前就对这块充满兴趣的年轻实习生歪着头观察着墙壁上的花纹。   “师父,好像是字。”   “两个字,您来看看……”   “是个名字吧?”   “顾……”   “添?”   “这是凶手!”实习生兴奋地站起了身子。   啪,后脑勺当即被狠狠盖了一巴掌。   “你比刑警还厉害,就两个字就断案了,还凶手!你知道不知道顾添是谁!男的女的,年龄身高,何方人士?”   “凶手!肯定是凶手!”实习生指着血字语气笃定。   「啪」又一巴掌盖在了头顶,师父恨铁不成钢。   “你下去通知大队长,让他上来一趟。”   “不是直接去抓人吗?”实习生问。   “快去!”   实习生一阵风似的跑了,很快带着另一个男子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回来,男子站在门口看清墙壁上的字,眉头紧皱。   “我……这事,我还是通知下支队长吧。”   ——   睡梦中的谢悯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震醒,他掏出来一看,是个并不熟悉的号码,他摁下接通,对方自报家门,是区刑侦大队长。   “谢队,市局旁边这片城中村发生了刑事案件,在现场留下了一个线索,和顾队有关。”   “嗯?”谢悯惊了一下,举着手机光着脚走出了房间。   “什么线索?”   “有人在墙壁上留下了顾队的名字……”区大队长本想含蓄点说您先来看看,后来又觉得不妥,干脆捡着重点说了。   就算他规避了那几个关键字眼,但是谢悯还是听懂了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他镇定地回复。   “我知道了,你们先按程序来,我这就来看看……”   谢悯挂掉电话回到房间,顾添睡得正香,看来早上坏了一会的空调耽误了这人不少睡眠,这一觉恐怕要到天黑才会醒。   谢悯麻溜换了衣服,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第一时间拨通了几个电话,安排一番后他才不急不躁的轻轻关闭了大门。   天边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让大地得以喘息。   沿着墙根走的谢悯压抑着心中的焦急,逼迫自己走慢点,再慢一点。   去得再快,也于事无补。   不要冲动,不要着急,冷静理智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不长的距离里,他心中千回百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好的,不好的。   不过再坏的结果也和顾添是凶手无关。   就算他们没有朝夕相对,日夜不分,他也相信顾添绝对不会违法乱纪。   二十分钟后,谢悯走到了停满警车的巷口,一辆白色轿车嘎一声停在了他前面,车门打开,穿着人字拖的黄玲玲蹦了下来。   “谢队,我到了。”   “等等我……”   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喊声,谢悯转身,卓一鸣从马路对面气喘吁吁跑过来。   “陆斯家住的远,没车,我让他去办公室待命了。”卓一鸣解释了一句。   三个人还没走到拉了警戒带的小楼前,路过一辆面包车,瞧见了坐在里面裹着薄毯披头撒发的女子。   女子听见脚步声都没有抬起头,双眼盯着脚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卓一鸣多看了她两眼,也没看到全脸,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有点眼熟……”   本来已经走过了的谢悯又回头看了一眼。   区大队长迎了出来:“报案人情绪崩溃,我们还没办法开展询问,刚才我们法医通知了苗法医……”   “嗯?”   谢悯疑惑。刚才不是叫他们按程序做吗?按程序肯定不是区大队法医处理不了啊。   区大队长见谢悯疑惑立刻解释:“我想后面应该是要交给支队的,所以……”   “所以什么。副支队长的名字以血书留在现场,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谢悯伸手抓了一把汗湿黏在后背的体恤衫,语气不悦。   “这顾队也不能是凶手吧……”   “只有证据才能证明他是不是凶手,简单粗暴来理解现场痕迹,他可以算嫌疑人。”   “什么?”提着勘察箱的苗宇带着人匆匆而至,刚好听到了谢悯这句话,他皱着眉头搁下了勘察箱。   “我说怎么叫我来呢,让你们法医先做体表检查,现场勘查,解剖或者后续移交回头再说,现在死亡时间推算出来了吗?”   苗宇也没往上走的意思,打算暂时不参与现场痕检。   区大队长一看两尊大佛的态度头都大了,麻溜的又跑上了楼,还好楼上的勘查工作一直在有序进行,这会已经推算出了死亡时间,凌晨两点半左右。   好歹有了进展,区大队长赶紧跑下来汇报,谢悯听到后微微仰头挨个看过旁边紧挨着的一栋栋小楼。   谢悯还没看完旁边的环境,大队长的命令已经忙不迭的布置了下去。   “去,赶紧把周围这些摄像头,从昨天到今天报案人打电话时候的所有摄像记录拷下来。”   “还有,外面大马路的道路监控这段时间的也去找出来。”   区大队长一说完,转身笑着问:“谢队,顾队家住哪?昨晚有没有不在场的证人或者证明?”   谢悯眼皮都没抬毫不犹豫回答:“滨海半岛,没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证人。” 第159章   区大队长犹豫:“那我们只能定位顾队的手机信号了……如果有必要可能还要对顾队手机做技术分析, 您看……”   “按程序办……”   区大队长硬着头皮,安排人去沟通各种监控,区里唯一的女警陪着报案者不断安抚, 但是效果不佳, 对方一张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几个人站在小楼外面, 特别是穿着防护服的苗宇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吸引了无数探寻好奇的目光。   虽然被人关注特别不自在,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会不是插手的时候。   谢悯手机响起, 他摸出来看是顾添,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接了起来。   “你干嘛去了, 我怎么一睁眼就没瞧见人呢……”   “有点事临时出来了……”   “什么事?你不是又背着我查案去了吧?你在哪呢, 我过来找你……”顾添立刻警觉起来。   “有个老家的亲戚过来这边, 叫我出来见个面,一会就回去了……”谢悯张嘴瞎掰。   “你还有亲戚呢?什么亲戚啊,男的女的啊, 多大岁数啊。”顾添阴阳怪气问了一通, 谢悯正要瞎编, 瞧见楼上走下来一个白大褂, 立刻着急了。   “回去告诉你,就这样。”   “诶诶诶。”顾添连诶几声, 立刻重拨,刚响一次就被无情的挂掉, 再响就是无人接听了。   谢悯挂掉电话,对方走到门口, 是区大队的法医, 说是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完成, 请苗法医上去瞧瞧还有没有遗漏需要补充。   苗宇确认他们做好了所有文字影像记录后,叫上自己的人准备上楼,临走前他轻轻拍了拍谢悯的肩膀。   顾添对于谢悯匆匆挂掉他电话的行为十分不爽,重拨了七八次都是无人接听,他知道谢悯肯定摁了静音,更生气了,坐在床上噼里啪啦连发好几条信息。   “谢悯你可不能背着我找小三,那是出轨,是不道德的。”   “今晚不准在外面过夜,最晚9点得到家。”   “你要实在有叙不完的旧,不能超过12点回家。”   “回来后,必须坦白对方的身份,我们必须要做到坦诚!”   “你不能早上刚占了我的便宜,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前几句还好,谢悯看到最后一个,呸了一声立刻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   苗宇上去没一会,兴冲冲地跑了下来。   “谢队,我们接过来吧?”   谢悯看苗宇这样,就知道现场肯定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一定可以摘干净顾添。   “现场起获了几处完整的鞋印,边缘清晰,前后掌受力一致。凶手应该是翻窗进入,从窗户离开,嫌疑人鞋码45。顾添的鞋码我记得42码半,以前我还笑话过他那么一双小脚,那么高个子踩不踩得稳。”   “那字?”谢悯很希望是大家看错了。   “写得很乱,但是确实是顾添,要不你跟我上去看看?虽然目前尚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觉得应该没事……”   大家都认为:顾添的名字,不是作为死者出于指认凶手的目的留在现场。   但是现在发现了更有力的证据,苗宇底气十足。   区大队长安排完工作,屁颠颠跑来汇报,苗宇把情况复述一遍,区大队长赶紧催促谢悯上去看看。   一行人直奔七楼,女死者做完初步勘查后,被放在了床上,谢悯站在门口看清楚那张脸一点头认可了苗宇说的「接过来」。   “一鸣,通知大家回来准备开工。”   区大队长一听这话,这是能顺利交接了,松了一口气。   不怪他消极怠工,光从现场来看,是得多穷凶极恶的歹徒,才敢在市局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恶劣的案件?   这破案难度可不是一般大,还莫名其妙牵扯了刑侦副支队长,他们这顶着压力也很难,不如交出去。   区大队长心里乐开了花,但是不敢立刻说好,毕竟刚被批评过,这会得提高觉悟,按程序办!   “谢队,您看这字迹?和顾队的关联?”   “这确实是死者留下的线索,但是不是关于凶手的直接线索,这个人是我们刑侦支队的老熟人,提供过一些重大线索,所以她的意外死亡很可能和我们之前调查过的案子有关。”   “我说呢……我们这刚来两三年的都不知道顾队全名,这也太邪性了,要不待会你们人到了,我们先撤了?刚才拿到的监控收齐了发给你们?”   卓一鸣接下话茬说给他就行,转头询问谢悯要不要通知顾队,他已经给大家都发了消息,唯独没给顾队发。   “发吧,告诉他定好晚餐在办公室等着。”   只有花钱的时候,谢悯才会第一时间想到顾队……   纵然房门窗户敞开了这么久,屋内依然是血腥浓重,地板上干涸的血液勾勒出了死者的姿势,画出了鲜血横流的模样。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普通的双人床,一个拉链坏掉的简易衣柜。   衣柜的挂杆上空无一物,所有衣物从底部散落到相邻的地面,最外侧最底层的衣物充当了吸血棉……   卫生间里干干净净,干透的地面和墙壁,意味着凶手根本没有想过处理满地的狼藉。   女死者大腿上,胸前,锁骨,肚子,无论是否被衣物覆盖,都可见许多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口。   谢悯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市局的干警赶到顺利接手了区大队的现场工作,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想要回家,或者路过看热闹的群众,辖区派出所不断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房东是一位中年女性,此刻站在最靠近封锁线的位置满脸焦急。   从市局赶过来的陆斯捧着本子认真的询问房东,提三个问题,房东心不在焉回答两个。   再问就反问究竟什么时候能解封。   太阳西下,即将坠入海的那一边,除了报案人依然不能交流,警方做完了所有住客的笔录,除了多人提到昨夜断过电,并没有别的异常。   “我到期就搬家,这房东抠门得很,家电都用二手,三天两头不是这坏就是那坏。”   “还到期呢,明天就找房子搬,本来只是以为条件不太好,现在安全都不能保证了。”   有人起了头,租客们围着房东要说法,陆斯翻看所有笔录,准备再次询问距离死者房间近的租客。   死者的房间位于楼梯右侧,一共三间房一家上周刚搬走,另一家是个男性租客,昨晚上夜班。   陆斯叹了口气,只得把每个人的笔录再看一遍,发现真的是大同小异。   要说昨晚除了停电还有什么异常动静,根本没人说得上来。加上现在天热了,家家都开着空调,外机轰隆隆一吵,窗户一关,更是什么都听不见。   陆斯摇了摇头,想要补充的想法只得作罢。   区大队的法医干警离去后,苗宇安排人把遗体先送走,他带着人,架着梯子亲自爬上了外墙,一点点去寻找嫌疑人可能留下的痕迹。   黄玲玲扶着稍微情绪平静一点的报案人跟着大伙往市局走。   还没走出巷子,顾添给卓一鸣打来了电话。   “我说你们什么事啊?我这警情通报都没接到,不是玩我吧?”   “还有谢队你们叫回来了吗?”   “他可是领导,不能咱们加班,他在外面逍遥是不?”   “你赶紧给谢悯打电话,别让他闲着!”   顾添最后一句话甚至染上了得意的色彩,叫你出去私会,来案子了吧?以后就别随便出去见人,不吉利!   卓一鸣翻着白眼嗯嗯嗯了半天,挂掉电话就吐槽,顾添现在越来越像个长不大的宝宝……   一行人刚走进市局大门,趴在窗户上的顾添猛地拉开了窗户,吼了一嗓子。   “你们……”   刚吼两字,瞧见黄玲玲扶着一个并不属于他们队里的女性,立刻收住了声音,急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顾添瞟了几眼黄玲玲带回来的姑娘,也觉得有些眼熟,看到谢悯和大家一起回来,他终于觉察出来了不对。   “你们是一起背着我查案去了?”   卓一鸣掏出手机怼在了顾添眼前,语气凝重装模作样一脸严肃。   “顾队,解释解释,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顾添一惊,抢过手机自己辨别,虽然字迹潦草,角度扭曲,但是确实是他的名字没错。   “死者是谁?”   谢悯卖了个关子故意没回答,卓一鸣追着让他解释。   “我天天跟你谢队一起吃一起睡,我要是出去作案了,他肯定是帮凶,你们查吧。”顾添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一点不咬卓一鸣的钩。   “走吧,去问问那姑娘。”   黄玲玲扶着报案人进了会议室,给她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她捧在手心捂了半天,冰凉的手指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再开口说话平稳了许多。   “谢谢,我太害怕了^”   她喝了两小口水,带着热意的液体从舌尖到喉咙,一路滑到胃里,热气在体内散开,终于让她有了温暖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她得罪了谁,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今天去做什么?”谢悯轻声询问。   黄玲玲和陆斯立刻打开电脑准备记录。   报案人一把勾过来放在桌子旁边的手机,抖着手开锁调出对话页面,证明自己是和死者约好的。   “我有几双高跟鞋,刚买了没多久,挺贵的扔了可惜了。我记得咱两脚差不多大,你空了来试试,能穿就拿走。”   “那我明天过来。”   “行,你带好钥匙,我不在家你就自己进去试,就放在衣柜下面。”   谢悯把手机还给报案人,顾添站在后面抱着膀子盯了半晌脸,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160章   女孩狠狠点了点头:“我叫刘笑笑, ANGEL CLUB的服务员,之前你们叫我回来问过话。”   顾添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说说你两的关系吧。”   “我和LINDA是好姐妹,关系挺好的, 我们都在ANGEL CLUB工作, 前段她跟我说觉得自己赚的钱差不多攒够了, 而且现在上面抽佣越来越狠,她不想在这继续干了, 反正手上有了一批客户,自己出来单干再攒点钱, 就回老家找个男人相亲结婚了,年纪也不小了。”   “LINDA?”顾添疑惑, 这个名字从来没听过, 为什么会认识他?   刘笑笑显然没有听到顾添的质疑, 自顾自的往下说。   虽然LINDA辞职了,但是她们还是经常见面,今天来之前她给LINDA发过消息, 但是对方没回, 她以为出去接客了还没回来, 想着之前说过让她自己进去, 她就准备自己开门进去了。   虽然在门外就闻到了异味,但是她压根没往那处想, 打开门吓傻了,大呼小叫跑下来, 还是闻声出来的其他邻居帮忙拨的110。   她不知道LINDA是接客时候得罪了客人,还是无意听到了客人的秘密被灭口, 更或者是不是谈解约时得罪了人……   因为工作一样, 出身差不多, 所以她逃不开的会联想到自己身上,会不会哪天也遭此厄运。   “谈解约得罪人?”谢悯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点。   “LINDA是靠场子积累的客户,出去单干不是公然抢客吗?老板能饶了她啊?能开这种场所的都是黑白通吃,有小心思被灭口了都不会有人查……”刘笑笑小声的回答。   “谁告诉你黑白通吃的?”顾添不爽,外面这些瞎话都传成什么样了。   刘笑笑抬头看着顾添小心翼翼的说:“以前涛哥说的……”   涛哥,李涛,都在局子里蹲了两百天了,他要有本事黑白通吃至于进来?   “什么黑白通吃,你们违法乱纪逃避法律制裁只是一时侥幸,活在当代应该知法守法!”   “不不不,我没犯法,我没杀人……”刘笑笑拼命摆手。   “LINDA解约时跟你提过这方面的事吗?”谢悯问。   “没有没有,我问过她,她说完全没问题。不过这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会不会背后下手报复人……”   原来这个可能是刘笑笑的脑补,并非有真凭实据。   顾添见谢悯没接着问话的意思,立刻追问。   “LINDA真名叫什么?”   现场面积不大,太多血腥,谢悯他们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苗宇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先做检测再说。   到现在顾添除了一个艺名以外就知道性别,谢悯好一点看到脸了,知道了多一个艺名……   刘笑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有时候我们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哪里会告诉别人真名,即使不小心说漏嘴了,又有谁会记得住呢……”   “把你和LINDA认识,熟悉,然后到现在,你们的交道详详细细说一遍。”   谢悯说了这句话后,刘笑笑明显被吓到了。   “警官,你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吧,没有的,没有的,不可能的。”   “让你说就好好回答,你要不是你怕什么。”   顾添厉声止住了刘笑笑又要哭的势头,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死者是谁,但是刘笑笑已经说了,死者也是ANGEL CLUB的人。   高升平案子里,彭秀美的死亡,给警方提供有价值信息的是彭秀美的好姐妹Jessica。   做这行的女子,平时根本不和家里以及不同生活圈的人说真话,所以只有朝夕相伴的同行可能知道多一点有用信息。   刘笑笑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和LINDA是同一批进的ANGEL CLUBA,之前关系一般不算非常好。大概去年十月后吧,我们换了个领导,她经常和我一起出去参加客户活动就这么熟了起来。”   顾添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十月高升平,彭秀美案,李涛被抓,场子换了负责人,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和Jessica熟吗?”   刘笑笑眼神一暗微微低了下头:“LINDA就是Jessica,她去年改名了,说是找算命的算过,这个名字能旺她……”   顾添就很想吐槽,算命的业务这么广吗?连英文艺名都要负责了……   “确实挺旺她的,之前她都不能跟着出去接待大客户,改名后就行了……我还说叫她给我介绍下,我也去找找大师改个名呢……”   谢悯和顾添无语的对望了一眼,顾添甚至忘记了,LINDA和Jessica是一个人,意味着死者是他算得上熟悉的人。   因为经常一起外出,刘笑笑和LINDA变得更加熟悉,正巧刘笑笑十一月租的房子到期了,想换个大点的房子,她无意和LINDA聊起来,LINDA说她也想换,不如两个人租一个大两居,有正经的客厅厨房卫生间,住起来舒服一点。   于是两个女孩在同事关系之外又生出了多一层的同居密友关系。   两个人作息一致,不工作的时候搭伙做饭,逛街购物娱乐,本来就是孤身在外,从事的又是见不得光的行业,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来往频繁的朋友,两个人友情节节升温。   “那为什么你们又没住一起了?”谢悯一提出这个问题,刘笑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再次波动起来。   她放在桌上的手轻微颤抖,她一把抓住已经空了的纸杯,用力之下纸杯瘪了。   黄玲玲小跑回办公室扒拉出一个白瓷杯,倒了大半杯热水塞到了刘笑笑手里。   “你先暖暖,不着急,喝两口再说。”   刘笑笑捧着杯子,指关节的褶皱绷得紧紧得,她深呼吸几次端起凑到嘴边,任由杯中升起的蔼蔼热气,浸湿她的鼻孔,嘴唇。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悯和顾添谁都没有出声催促,知道刘笑笑嘴唇四周集起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浊气,才张嘴讲述因为谢悯的提问瞬间联想到的可怕的事情。   他们分开居住的原因不是任何一种大家以为的友情破裂,闹翻了,或者其他私人原因,而是有点迫不得已的味道。   一月底春节放假他们分别回了老家,过完年直到过了元宵她两才回来。   因为约好了一起回来打扫卫生,为新一年的生活做准备,所以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到家。   刘笑笑先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进贼了,两间卧室,一间客厅翻得乱七八糟,刘笑笑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   当时是白天又是休息日,警察接警后前来,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LINDA和警察差不多到,做完笔录后,警察先初步勘查了现场,然后让他们清点物品,结果什么都没丢。   两个人的首饰,放在抽屉里没拿走的几百块钱,还有旧手机,平板电脑全部都在……   刘笑笑大惑不解,LINDA当时说没丢东西就算了,不立案了。   出警的民警很负责,说资料会留着,让他们仔细清点,如果想起来丢了什么告诉他们。   警察离开后,房东不依了,非说是她们两做不正当的职业,招惹了不三不四的人导致他们的安全被影响,要求他们立刻搬走,退钱给他们都可以,必须立刻马上搬走。   如果不搬就找人来把他们的东西扔出去。   两个人迫于无奈,只得放下行李箱匆匆出门找房子,开始还是想找一起住的。   但是时间紧急哪里那么容易找,后来刘笑笑认识的另一个姐妹说可以收留她,她很不好意思,不过LINDA说让她搬去,她自己找找。   刘笑笑回家帮两个收拾行李,LINDA很晚才回来,告诉她找到了一处房子,房东说过段时间能有空的两居放出来,到时候他们又可以一起住。   两个人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整理打包,第二天搬离了那处住所。   “那你们清理完毕有没有丢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你们的贴身衣物?”   顾添此话一出,刘笑笑的脸色变了变,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确实没有往这处想,所以东西都塞一块了,也没清点过这些。应该没有丢吧……”   刘笑笑自己的语气都不确定,不过顾添这个提问倒是让她心情镇定了不少,比起被变态偷内衣裤来说,被凶手提前踩点过才是最可怕。   三月中,LINDA突然告诉刘笑笑,她准备辞职了,最多做到月底,之后单干攒点钱回家结婚。   刘笑笑一直误以为LINDA突然金盆洗手,是攀上高枝被富人包养。   今天第一次去她新租的房子,虽然开门就受到了惊吓,不过也看清楚了条件简陋,才知道LINDA确实谋生退意。   “你为什么有她家的钥匙。”谢悯问。   “她辞职后给我的,说她整理东西,很多可能带不走,但是她自己单干接业务时间不定,要是她叫我去拿,我有空时他不在家就自己进去。昨天是我第一次过去……”   结束对刘笑笑的询问,天色已经黑透,黄玲玲陪着她走出市局送她上了出租车才走回来。   苗宇将第一批清扫完毕的物品送了过来,有钱包,身份证,现金还有女生的化妆包。   屋里找到了两台电子设备,一台IPAD,一台手机都在清扫完毕指纹后送去了技侦破解。   顾添拿着报告来不及看,招呼大伙进了会议室。   除了两个亲自询问刘笑笑的头,其他人这会都填饱了肚子,个个精神抖擞。   卓一鸣听到刘笑笑说过报案时间和地点后,联系了辖区派出所,很幸运,当时出警的干警回去后把现场照片都导进了资料库,也填写了详细的出警记录,虽然最终没有立案,但是这些资料都保留了下来。   当初凌乱的现场以多角度照片的形式重新展现在大家眼前。   规整小两居,带厨房和卫生间,设施完备。   客厅里家具一应俱全,窗户大开,窗帘胡乱的拨在了一旁。   经验丰富的刑警粗扫过一眼立刻发现了端倪。   “这不是普通的盗窃,所有柜子抽屉全部打开。抽屉里明明有金项链却不拿。”   “没见过小偷放着明面的东西不拿,去拖柜子沙发家具的。”   “床垫明显也挪动了位置。”   按刘笑笑的说法,她发现失窃即报警,警察来初步勘查记录,之后离去。   那么照片所记录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第一现场,不是被刘笑笑他们打包搬家过后的现场。   顾添瞟了一眼衣柜全部拉出来的抽屉,最底下的一格应该是放置内衣的,只有几条内裤躺在底下,其他的都被抓出来胡乱的扔在了地上。   所以这也不是变态作案,变态偷女性贴身衣物也不需要这么大阵仗。   “入室者通过窗户进入房间,有目的的寻找东西,但是没有找到!”卓一鸣说出了大家内心一致的结论。   再打开苗宇今天拍摄的现场照片,除了那些触目惊心遍地流淌的鲜血,那个早已经没有生气的受害者,可以说和2月那次失窃现场异曲同工。   “凶手再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没有找到,所以他只能灭口杀掉死者。”谢悯指着照片上入镜的遗体。   “你为什么觉得他没找到?”顾添问。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苗法医的解剖远未结束, 痕检的的分析也刚开始。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只能看现场的表面证据。   除了能看出来现场凌乱,死者身中数刀以外,单凭这些照片, 其实很难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谢悯判断「凶手没达到目的」的结论是怎么来的?   “伤口长度不同, 深浅不一, 虽然分布毫无规律,但是可以看出伤口有的已经接近愈合, 说明划得并不深。”   谢悯手指着几条伤口引导大家细心观察,并且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会出现深浅不一的情况呢?”   “凶手不可能心虚吧?”   “一般心虚手抖, 着急容易造成这样的情况,但是……”   “但是他搞得满地血, 还翻东西, 这哪里像是心虚。”   “他在屋子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不仅不心虚,还十分狠戾。”   谢悯一点头,认可了大家对于凶手的初步画像:心理素质很好, 狠戾, 作案时不慌不忙。   “所以凶手一开始并不想杀死者, 或者说并不想那么快要她的命。最初只是恐吓, 随着目的越来越难达到,变成了愤怒, 所以下手越来越狠。”   “不能是错手杀死?一定是灭口?”顾添问。   “一定是灭口,死者身上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 凶手拿不到也不希望落在别人手里。”谢悯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   会议室里疑云重生,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死者招来横祸?死者又是否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不知道, 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若是知道, 为什么不交出来保命?还是说她知道交出来也会死?   还有, 她在现场留下顾添姓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悯拿过了鉴定检查完毕的钱包,黑色的钱夹并非品牌货,右下角有两个小孔很可能是金属标牌脱落后留下的。   边缘已经有了明显磨损,表层因为使用太久泛着油光。   这样的一个钱包很难想象会出现在李可慧这样一个年龄,职业的女子身上。   和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打开来,内侧透明的袋子里塞着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   梳着麻花辫的姑娘站在某所大学门口,身上的穿着打扮有些土气,她的右手轻握麻花辫的尾巴,脸上挂着青涩的笑容,在一众拉着行李箱,背着包的路人中间站得笔直。   谢悯伸出手指捏着相片用了些力气抽了出来,钱包的透明塑料膜上留下了颜色晕开多时的痕迹。   翻过照片,是一行手写的娟秀小字。   李可慧大学报道留念。   落款是多年前的某个九月。   李可慧就是Jessica也是LINDA的真名,普通平凡的名字,曾经也是普通平凡的姑娘……   身份证鉴定科已经验证过是真的,户籍地址是过了海还要坐一个白天火车,下来还应该还要坐汽车才能抵达的某个小镇。   顾添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一点:“一鸣,陆斯,你们点几个人叫上区大队的跟我去ANGEL CLUB临检,其他人查李可慧的行踪,不限于酒店开房登记,交友平台注册,反正那么几样大家都懂的,我就不赘述了。”   “这事得抓紧,大家辛苦下,等到苗法医那边出来更多的结果了,咱们再碰头。”   “头,我跟哪队?”黄玲玲没听到顾添安排自己,问了一句。   顾添一扬手:“你给谢队定个饭,要有汤的,然后听他安排你。”   谢悯和黄玲玲对望一眼,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顾添带着选出来的人,匆匆走下办公楼,跳上车一脚油门开出了市局大门。   “玲玲不用麻烦,刚才点的不是还有吗?热了吃就行了……”   谢悯慢悠悠起身,试图阻止在外卖软件上戳戳点点的黄玲玲。   这个点了,正经餐食都收档了,宵夜品种谢悯大部分吃不了,就不要为难小姑娘了。   黄玲玲依然没有放弃点点点:“不行,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干大事,你放心吧。”   多亏天热了,夜宵店品种也多了不少,虽然又是谢悯都快吃腻味了的粥,好歹还能加上一两个清淡的荤菜。   谢悯端着碗坐在办公桌后,黄玲玲坐在桌前眼巴巴看着,谢悯叫她吃说不饿。   “我就是等着你安排活的。”   谢悯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好安排的,要不这样,我们闲聊几句,可能会涉及到你的隐私,你愿意聊吗?”   黄玲玲一撩头发:“聊呗,我能有啥隐私,没有的事。”   “那你说说,你们姑娘家家的一般喜欢怎么样藏东西?”   ——   炎热的深夜,劲爆的旋律在如闷罐一样的环境里制造着地动山摇的效果。   顾添领着一队人走到门口,再次被拦了下来,这次顾添没那么多套路,直接出示证件要求临检。   保安迅速让开,等顾添他们进后,立刻通知了内场负责人,并且在门口站成了一排婉拒了后面客人的进入,区大队的干警们有序进入场内,按照惯例开始检查。   穿着衬衣西裤走出去销售精英模样的男人握着对讲机匆匆往大门处赶,还没走出大厅就和顾添来了个脸对脸。   他刚一抬头还没说话,即被卓一鸣和陆斯一左一右夹着返回了办公室。   “警官是有什么事吗?我是这里的销售总监,负责整个酒吧的经营管理。”   这个阵仗不用说,男子也猜到了几个人的身份,说起话来彬彬有礼,比起前任李涛,少了圆滑世故。   顾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认识李可慧吗?”   “李可慧?”总监面色一滞。   “抱歉,我才来不久,他们的真名我并不清楚,要不我给您查查?”   “艺名叫LINDA或者Jessica。”卓一鸣补充。   “哦——她啊,3月底就没做了,她是牵扯了……”   总监提供的信息和刘笑笑一致。   “她从春节回来后,接待过哪些客人,你这有记录吗?”   顾添一说完,总监的汗刷就下来了,明显是吓的。   李可慧的出台记录当然有,但是这样摆出来,不就摆明了他们这里提供不正当的增值服务。   “这个,我们这不是宾馆,没办法留客人的真实姓名啊。”   “你知道我们要的不是客人的名字……”顾添来过这里,自然知道他们出台前有什么流程。   “那您是……”总监吃不准顾添的意思。   “他们每次出台前,可都是要在你们这登记的,客人是跟着一起的,我要的就是你们的影像记录,别告诉我没有。ANGEL CLUB地处繁华闹市,这走出去不到二十米,交警的,市政的各个监控多得很,我不过费点力气,但是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顾添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并不是非你不可,只是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   总监背着手狠狠擦了一把额头:“行!”   “这事你安排人去做就完了,我们再聊点别的。”   顾添扬了扬下巴并不打算放他离开,他只得拿起对讲机呼叫监控室给他拷存档。   吩咐完毕,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顾添又说话了。   “你安排LINDA出去陪吃饭的一般是什么客人。”   总监就纳闷了,这个顾警官不过就是干刑侦的,怎么对他们的业务构成这么清楚。   到了这个点,他知道撒谎没用:“有名单,您需要吗?”   顾添嗯了一声,总监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听那意思这次找的是人事行政,每个月统计业务量的人。   最重要的两个东西拿到了,顾添问最近半年,李可慧在工作上有没有得罪过客人。   总监摇了摇头:“没有的,她是老人了,看得开,从来不和客人发生任何冲突。”   “那有什么异常吗?”   总监没有任何考虑就否定了,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和客人吵架,偷客人钱财,得罪客人其他异常都不算异常。   “那这样吧,李可慧有没有临时生病请假?比如答应了出台,又不去了,或者应该来上班结果请假了?”   “这种事挺常见的,女孩子嘛,有突发状况正常,不过如果是答应了客人,临到又变卦了,我们都会有记录,包括有没有安排人接替都会记录,毕竟我们是正规企业,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噗呲」卓一鸣没忍住笑了出来,引得总监看了他几眼,他摆摆手。   “没事,您继续,我只是感叹下正规企业而已……”   总监脸色一僵,嘴角肌肉微微抽动:“反正他们工作变动,和收入挂钩的我们都有记录。”   “行吧,那就把ANGEL CLUB从去年八月开始这种存档都给我们吧。”   拿到所有的监控,资料,外面的临检刚好结束,在ANGEL CLUB的场内,当下是没有任何违规行为发生的。   顾添回到办公室,黄玲玲还坐在隔间里和谢悯聊得热烈,谢悯面前几个吃光了的塑料饭盒都没收拾。   “黄玲玲,你干嘛呢?”   黄玲玲一扭头:“啊,不是你叫我陪谢队唠嗑吗?”   “唠什么嗑?你们一男一女,性别都不同有什么好聊的,出去干活去。”   顾添掏出兜里的U盘扔给黄玲玲,语气颇为不悦。   “聊聊案情而已,破案时间哪有那么多话题闲扯,你以为……”谢悯站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空盒子,语气同样不悦。   顾添赶紧伸手接了过来:“这不是怕黄玲玲接不上你的思路,聊不明白嘛……”   “查得怎么样了。”谢悯松了手由着顾添收拾,抽了湿纸巾仔细擦拭着手指上的油污。 第162章   “不怎么样, 死者平时的表现十分正常,拿了很多资料回来,但是感觉结局不太乐观。尸检还没出来?”   顾添有些纳闷, 他们这也回来了不短时间了, 这次的有那么难做吗?   “快了, 半小时前苗法医来过电话,叫我们别走, 他加班加点弄出来。”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市局四楼最大的办公区域亮如白昼, 如同点亮了长明灯从天黑到天明努力守护着一方安宁。   「啪」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黑暗,投影幕布上照片瞬间清晰, 满地的暗红不是映入在座干警的瞳孔, 而是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从鼻腔直达大脑。   入队不过一年多的陆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 忍不住搓了搓鼻孔:“太残忍了……”   死者李可慧,女,24岁。   致死原因, 利刃穿透心脏失血过多而死。   死者身上共计三十二处刀口, 伤口最深处达3厘米, 可见脂肪层, 位于大腿内侧。   最浅的刀口长度1厘米左右,共有五处, 分别位于手指,脚趾内关节处。   最长的刀口十三厘米, 从锁骨处起,在胸部右侧上画了一个圈, 止于右胸顶端中间, 伤口深两厘米, 为刀尖造成。   身上所有的伤口均有生活反应,全部是生前造成。   每处刀口虽然深度长度不一,但是经过测量对比,确认为同一把刀具。   刺穿心脏的凶器推断刀刃长度十五厘米,双刃。   死者身上的伤口和最后毙命一刀都是同一把凶器造成。   死者身上部分刀口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愈合,根据愈合程度,推断出了凶手下刀的先后顺序,以及时间间隔,可以确定死者在生前遭受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折磨。   凶器在距离案发现场三十米的排水渠边找到,经化验刀上残留的血液DNA和死者一致。   从刀柄上,死者的钱包上,案发现场窗台,衣橱等多处提取到数枚指纹,除了被害人的,其他均属于同一人。   入户门锁具完好,没有破坏痕迹,也没有嫌疑人指纹。   现场提取到数枚完整的鞋印,推测嫌疑人鞋码45,身高1米92。   根据死者肠道内容物残留,尸温,尸僵综合推断,死者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到2点半。   李可慧的致命伤只有一处,捅穿心脏的那一刀,但是她身上的每一处刀口都经过了法医的仔细检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整个现场虽然狼藉不堪,但是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被放过。   “致命伤就一处,其他伤口起初很浅,逐渐加深,凶手进行的是虐杀式刑讯逼供,这不是一击毙命的仇杀或者凶杀,这是逼供不成不得已灭口。”   顾添看着法医标注了伤口先后顺序的死者照片,认同了谢悯一开始的推断。   “苗法医,指纹比对失败吧?”谢悯问。   苗宇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用于缠绕死者的胶带上,我们找到了大量的皮屑组织,通过粘附的面积以及位置来看,除了死者的应该还有嫌疑人留下的,我们尽量不放过每一处,希望能找到活的细胞吧。”   “辛苦苗法医了,这多半是职业杀手所为,他不屑于掩盖任何痕迹,不是不怕我们查,而是知道我们根本查不到。很是恶劣啊,影像排除的如何了?”谢悯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   “哈警官那边还没整理出来。我看了区大队收集的案发现场周围的所有民用,公用摄像头,刚才又根据痕检提供的可能逃跑路径要了一批新的。”   “根据李可慧的身份信息追查她的生活轨迹单一,只有春节前离岛返回老家,大年十六回到了逸林之后再没有离开过。”   干警说完立刻又补充了句:“至少没从正规途径出入岛。”   “她不可能离岛的,开房信息太频繁了。”另一位干警接过了话头。   李可慧作为一个失足女性,近期和不同人开房的信息,隔一两天就有,从年后直到死前四五天,干警提到这个,顾添自夸了一句。   “看来咱们大节小节一通查,平时基层突击检查还是有用,酒店入住登记可比以前规范多了。”   谢悯瞟了一眼幕布上密密麻麻的酒店名字类型,忍住了说破真相,李可慧去的都是三四五星酒店。   再不济也是高端经济连锁,这种酒店必然在这方面做得到位许多。   “我们随机约谈了李可慧最近的三位顾客,没有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就是……”   干警说完瞅了谢悯一眼,含含糊糊的说了后半半句。   “就是买卖交易那一套,没什么交流,待了多久就……干了多久!”   干警说完埋下了头,本来是正经的案情分析会,可是总觉得说出来这些怪怪的。   “干了多久?”顾添追问。   “你们确认,他们是一直干完整个钟?而不是说了些别的有意隐瞒?”   顾添偏偏还就不放过这个问题,干警「我」了好几次,再次求助似的望向谢悯。   “好了好了,这些好酒店监控也是完备的。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难道他们不会看吗?接着说下一个情况。”   谢悯出声打了圆场,可是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意思就是目前查到的都汇报完了,没有可说了……   “行吧,既然都没啥说的了,我就给你们安排点事。”顾添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带回来了一些表格给到了玲玲,一会你们一起分一分,把她的开房记录和表上的出台记录,全部串起来,这样咱们就知道她都跟什么人出去了,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   顾添说完这话,大家就知道了,今天又得通宵,谁也别想走。   “那带回来的监控?”卓一鸣问。   “先看看全不全,完整就放着,不完整想办法补完整。这边抓出可疑的再从那边去找人。现在我说下这个案子的思路。”   顾添起身关掉了投影仪顺便打开了大灯,走到了会议室最前面拖过来很久没用过的大白板,挥舞着记号笔刷刷刷写了起来。   李可慧,问号;职业杀手,感叹号。   他写完又在李可慧前面画了一个圆圈,里面用红笔填上了彭秀美的名字,两个名字之间打了三个问号。   “你们觉得李可慧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顾添写完笔一扔提了个问题。   会议室里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知道,一种是不知道。   前者的理由:她在受凌虐的同时写下了顾添的名字,希望市局刑侦帮她报仇。   后者的理由:死者生前多处皮薄的部位被划如此多的伤口,痛苦和恐惧非一般人能承受,如果她知道为什么不求饶说出来。   “因为说了同样会死。”   谢悯说完指着坐在前排的一个刑警。   “顾队胸牌上第三个字是什么。”   刑警一愣指着鼻子确认是自己后,盯着顾添胸牌看了几秒报出了答案。   “咱们队里没有入职后打游戏近视了的吧?”谢悯笑着问。   其他人还没回答,顾添已经斩钉截铁说了没有。   “我们业余时间都在钻研专业知识,哪有功夫打游戏。”   这句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是笑哈哈……   “你们和顾队朝夕相处,对他的胸牌都从来没看仔细过。李可慧就配合我们调查过几次,虽然每次都是顾队询问,但是也隔着一段距离。她不仅看清楚了顾队的胸牌,还记了下来。对于她们这种职业来说,对警察不应该避而远之吗?”   谢悯的话已经说出了另一种可能。   李可慧在很久以前就对自己的命运充满了担忧,潜意识里把唯一熟悉的警察当成了可以救命的稻草。   顾添立刻化掉了彭秀美和李可慧名字之间的问号,变成了惊叹号,这两个人之间的死肯定是有联系的。   “现场我没去,笔录也没来得及看,说说周围邻居的反应吧,昨晚有没有什么异常,邻里有没有什么纠纷。”顾添扔掉了笔。   陆斯站起来汇报了现场收集到的信息。   李可慧搬过来不到四个月,和邻居属于互不往来的状态。   除了房东,很少有人见过她,和她居住在顶楼,作息时间和别人不一样有很大关系,所以也不存在邻里关系不和,出现矛盾纠纷等情况。   房东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并不清楚李可慧的职业,搬进来后。   因为李可慧屋里的电器坏了维修打过两次交道,其余时间互不来往。   李可慧按时交租不找茬,房东提起这个人也是很陌生。   唯一的异常是昨晚十二点左右楼里忽然跳闸了,然后很多人被热醒,吵嚷了一下,房东起床推上了闸门,楼里恢复了供电,之后再没异常。   “李可慧作为一名特殊服务工作者,她接触的社会人员多且杂,居住地这块的人际关系暂时排除怀疑。明天找个时间,你们安排两个人再核实一下,楼里其他居民的个人信息,是否和今天提供的相符。然后看下有没有谁有异常,比如定了离岛的车船,甚至今天直接就消失了。现在我们把重点先放在对她服务对象的排查上。”   会议暂时结束,调查工作继续开展,回到隔间的顾添小声嘀咕。   “怎么全死了……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圈,圈里的人都死了。”   “掩盖的秘密就快要浮面了。”谢悯搓了搓脸。   “我感觉凶手是谁不重要了。”顾添说完,谢悯嗯?   “我是说,杀李可慧的凶手不重要,发出指令的幕后真凶才是最重要的,李可慧身上一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秘密。不在她的家里,肯定也没跟着她进坟墓,努力点能挖出来。”   谢悯一笑:“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不,我是对你有信心!” 第163章   顾添挺起胸膛打着气, 试图驱散凶手是职业杀手这一点带来的沮丧。   对于这个结论顾添没有丝毫质疑,在谢悯说之前他都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虽然在过去的侦办的案件中他几乎没有接触过职业杀手,但是从别人哪里学习了不少知识经验, 职业杀手的一些形态, 理论上他还是知道的。   天色大亮, 望海大道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嚣。   哈智俊顶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捏着移动硬盘走进了刑侦办公室。   一屋子人累了一通宵, 大部分都在休息,只有黄玲玲瞪着双眼盯着电脑, 双手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   哈智俊并没有走向隔间,也没有多看最靠近门边的黄玲玲一眼, 而是放轻脚步走去了陆斯桌边。   陆斯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哈智俊放下硬盘, 也不管陆斯听不听得到:“你们要的嫌疑人视频,整理完了。”   黄玲玲纹身一转头:“你拿进去啊。”   哈智俊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黄玲玲起身骂了句毛病, 拿着硬盘走进了隔间。   谢悯和顾添靠在椅子上打盹, 并没有睡得很沉, 听到黄玲玲的脚步声和碎碎念睁开了眼。   “怎么了?”顾添揉了一把眼睛。   “哈士蟆有毛病,整理的资料不往清醒的人跟前送, 跑去丢陆斯桌上,陆斯睡觉呢, 谁管他。我问他,理都不理我。”   顾添心想, 他当然不敢理你, 心虚着呢, 不过那事过去了他也不想再提,伸手接过来了硬盘插进了电脑。   这是李可慧居所附近的监控,也算是可以证明顾添彻底清白的监控。   监控分了几部分,分别来自于不同的设备,但是经过整理后时间上刚好衔接得一秒不差。   通过监控,谢悯,顾添和黄玲玲清楚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头套穿着一身黑,腰上别着晃悠悠的条形物,在深夜十一点过徒手翻上了李可慧房间对面六层小楼的天台。   上了天台之后,他并不着急干别的,而是靠坐在了天台边缘的墙角里,黑夜和角度将他彻底隐藏起来。   就算监控角度刚好拍到,也需要注意才能发现他的踪影,可想而知当天夜里就算有人看向这边,也并不容易发现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添忍不住点了快进。   临近午夜十二点,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天台边缘,他沿着边缘慢悠悠走了几个来回,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边走边划拉。   他最终站定在某一个点,手机揣进裤兜,手再伸出来明显握着东西,紧接着他朝着对面伸了几次手。   因为摄像头角度受限,所以并不能看到他伸出的手做了什么。   只能通过画面里上下挥动的手臂推测,他应该是把什么东西抛去了对面。   他的动作持续得不久,大概一两分钟结束,然后他迅速蹲下,匍匐前进退回了刚才的位置将自己再次隐藏起来。   他一身黑衣和夜幕笼罩下的水泥地面混为一体。   顾添瞟了眼时间:十二点零四分。   时间过了二十几分钟,来到了十二点三十一分,他忽然起身快速助跑踩上天台围墙往前扑了出去……   接下来的画面摄像头没有拍到,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画面里,监控显示当时的时间是两点五十,他还是从对面跳到了天台,然后顺着外墙的排水管溜下了路面。   一段新的监控里,夜幕下匆匆走过来一个男人,路过排水渠时,顺手摘下腰上别着的条状物扔了出去。   他走上公路转弯去了另一条处于两栋楼之间的小巷,不多时从里推出了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一踩油门轰隆隆即将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中,他的头套完全没有摘下,也没有换过衣服。   通过参照物推断是个身高超过1米九,身手十分矫健的青壮年男子。   很明显,这个人就是杀害李可慧的嫌疑人……   黑夜里,黑色的服装,黑色的头套,什么有价值的影像都没留下。   热辣辣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唤醒了周一的清晨。   办公室里四仰八叉休息的众人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几个干警提着刚买回来的冰咖啡分发给大伙,一口下去又冰又苦,瞬间清醒。   黄玲玲握着杯子贴在脸颊上,外层的凝结的小水珠粘在皮肤上湿哒哒。   「叮铃铃」座机响起,黄玲玲提起来听了片刻,语气颇为无奈。   “那我来联系试试吧。”   黄玲玲拨通座机号码,响了一会才有人接起来,对面是个说话声音很小很轻的女性。   “喂……”一声喂尾音拖得很长,中间还有衔接不上的被迫停顿,暴露了对方的年龄,是个老年女性。   “请问是李可慧家吗?”黄玲玲礼貌询问。   “我……是她……娘。你是谁啊?”对方的语气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干警,李可慧意外身亡,通知你们家属来认……”   黄玲玲话还没说完,话筒里传来了哭声。   黄玲玲已经很久没做过通知受害人家属认尸的事情了,还是她好多年前刚进警队时做过那么一段时间。   那会整个市局的案子都不多,更别提凶案。   后来案子多了起来,她到了刑侦,这些事情更是有专门的部门通知。   刚才负责通知的同事告诉她,通知李可慧家属认尸并不顺利,对方可能不相信,甚至认为警方是骗子,拒绝前来认领。   所以黄玲玲自己打了这通电话。   黄玲玲安静的等着对方的哭泣,等了很久,哭声渐小,黄玲玲再次开口。   “阿姨,您什么方便过来呢?”   “我……”   后面的话语因为对方声音实在太小,黄玲玲根本没听见,又问了一次,这次黄玲玲竖着耳朵终于听到了大概。   对方说来不了……   黄玲玲觉得怪怪的,感觉对方并不是单纯的不在乎,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您若是不方便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别人了……”   黄玲玲一时不敢去体会这句话的意思。   “闺女,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黄玲玲以为对方是想说让他们协调交通,费用这些问题,她想着这些事情并没有先例。   特别是由公安局给受害人家属掏钱安排交通,不过她还是让对方先说,只要是能够想办法解决的,她都帮对方想想。   虽然这些年,她见了太多死亡,特别是前案刚刚被刘翠娥再一次突破对人类认知的底线,但她还是觉得至亲离世对谁都是打击。   “听说你们大城市都是火烧是吗?就是一把火最后就只有灰了?”   黄玲玲反应了下才明白对方说的应该是火化,她以为对方是想要带走李可慧土葬。   “嗯,你们是没有办法带走她的遗体的,国家有规定,必须就地火化。”   “那就只能麻烦你们烧了给我寄回来吧,如果方便的话她要是留下了什么照片,也帮我发回来,还好今年春节她回来过年了,她都好多年没回来过了,说是要挣钱。以后她就哪也不去陪着我了……”   “阿姨,您真的不来见李可慧最后一面吗?”   黄玲玲有些着急,是多大的困难让一个母亲愿意舍弃见孩子的最后一面,如果真的是钱,她愿意帮忙出。   “闺女,你是个好人,谢谢你,我就不来了,你们要是什么时候方便寄都可以,一定要发邮局啊,现在大城市里那些寄信的我们这里都收不到。”   “要是能拍一张她现在的照片一起寄给我就更好了,谢谢你啊闺女,我给你说下地址,麻烦你记一下。”   黄玲玲嗯了一声拿过一支笔,写下了长长一串地址,妇女在最开始强调了中国,然后省市县镇村……   地址很长黄玲玲写完甚至有点手酸,挂掉电话她觉得怪怪的,跑去把事情汇报给了顾添和谢悯。   “说她不在意这个女儿吧,但她的难过不像假的,而且想要李可慧现在的照片。要说在意吧,为什么又不肯来看呢。最后一面啊,以后真的就不可能再见了啊。”   “穷和苦,很多原因,既然她这样要求那我们就尽量满足吧,你去请苗法医那边修整好了,拍一张自然一点的照片,之后交给家属吧。”   这些事情对于目前的案情进展来说完全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谢悯并不打算深入探寻受害人家属的心理活动。   “李可慧的业务情况整理出来了吗?调取对应的监控可是个大工程。”顾添轻轻叩着桌面。   “整理的差不多了。”   “那你去找完苗法医,回来我们开个会。”   ——   午时三刻,北斗星指向45度,正式立夏。   厚重的窗帘缓缓合上,隔绝了夏季的炎热和刺目的阳光。   「啪」投影仪开,排风扇和空调出风口齐鸣。   Linda和Jessica都被真实姓名取代:李可慧。   她从老家来逸林这些年的工作轨迹,浓缩在了一页文档上。   黑色的字迹,偶尔有标红,字里行间干巴巴和那些灯红酒绿相去甚远。   五年前的秋天,她来到了逸林,走进了一家ANGEL CLUB,面试:包间指定服务员。   比普通服务员多了「指定」二字,表面看区别不大,其实内里大有乾坤。   即使在今天,ANGEL CLUB都没有到名扬全国的地步,更何况五年前。   无从探寻李可慧从哪里知道这一消息,毅然决然走进了这里。但是可以确定,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即将从事的是什么工作,所以并不存在被人蒙骗或者威逼利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大家习惯性从最近的日子往前看, 立刻发现了李可慧离职前几个月出台量不算少,甚至一段时间很频密,连续一两个月最多隔天就会有客人点台, 休息的时间最多一天。   除了春节休息, 差点做到全年无休的地步……   会议室里大家看仔细了清单后, 很快有质疑的声音冒了出来。   “酒吧的统计是不是出了问题?”   “女性怎么可能天天出台,每个月不都有歇几天的日子吗?这统计瞎整吧?”   “难道李可慧和统计的搞好了关系, 把人家的订单写到了她头上,或者干脆就是造假?”   “不太可能, 大家都是靠这个挣钱,把人家的算给她, 其他人不闹?”   大家都发现了李可慧工作量的诡异, 但是谁都想不通原因。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这个我可以解释下……”   “咦?”众人目光转到了黄玲玲脸上。   “我先声明啊, 我没有违法乱纪过。女性是可以通过打激素针,口服激素类药物推迟月经期的。我高考时候想这么干,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因为对身体伤害挺大, 所以我推测李可慧应该是用了这种方式推迟了例假。”   “能推迟多久?”有人好奇。   “不好说, 三五天肯定没问题, 看开的药量, 正规医院的医生不是出于治疗目的都不会开这种药。她们这种人嘛,看病都去小诊所, 让医生多打几针不是不可能……”   一个疑惑解开了,证明他们拿到的资料真实性暂时不存在可疑, 接着往前翻看李可慧的工作情况。   卓一鸣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更名前后,好像业务量对比起来看变少了……看来封建迷信不可取。”   业务表上, 李可慧的艺名十月还是Jessica, 十一月变成了LINDA。   十月前还有很多天出台, 一个月有二十天,十一月明显减少,变成了十一二天。   “十月李涛被抓,十一月他们的负责人换成了现在这个。齐耀被杀案,李可慧再次前来协助调查,说了她和新领导关系不错,以前轮不上她的轻松活现在也有了。估计是这部分收益高于她之前做的,所以她减少了接待普通客人。”   对于这个变化,顾添认为是说得通,并不算异常。   “但是为什么十二月开始,她工作量又大了呢?”陆斯提出了新的疑问。   “总不能真的是大师赐名,效果有延迟吧?”   这话被陆斯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莫名喜感。   “也许跟大师并没有太大关系,跟李可慧自己有关系。”谢悯幽幽开口。   有的人为了让自己一些不合理的行为看起来合理,总会找个借口。   如果不想被人深究,就会弄得看起来玄乎得很,特别是心中有鬼的人……   “先看看李可慧十月开始的外出登记,对应着整理出来视频,现在就做,然后我们说说凶手。”顾添出声引导。   监控视频按下播放,嫌疑人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黑夜都不能掩盖其高大的个子,矫健的身姿。   他站在天台边伸手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十二点左右停电,他站的这个位置应该是李可慧房间空调外机的位置。”   “他是动了什么手脚让外机短路,引起了整栋楼停电吧!”   “扔了什么东西进去吧?”   只能看到一半不知何意义的嫌疑人的动作,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他弄坏了李可慧房间的空调外机,逼迫李可慧热醒开窗让他顺利进入房间,避免了击碎玻璃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警觉。   这是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的人。   顾添手放在一边,由着视频缓慢播放,刚才看到他骑上摩托车就关掉了,现在要给大伙看自然要全部播完。   摩托车轰隆隆,后胎快速摩擦着地面,车子却没有前行,轮胎卷起了路面的尘土沸沸扬扬。   嫌疑人转过头,看了一眼监控头位置,从尾箱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扣在了头上,冲着监控缓缓挥了挥手,然后才驱动摩托车。   这段视频停止,最后还有一个不长的视频,顾添知道里面记录的,肯定是嫌疑人在可查的监控范围内留下的最后印象。   按嫌疑人的行为来看不会有太多参考价值,所以刚才他没看,这会点开来,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黑夜里,路灯照亮了马路,嫌疑人骑着摩托飞驰在马路上,通过画面明显的卡顿以及尺寸,角度格式的细微变化,可以推测出这是源于多个摄像头监控视频的组合。   头顶的天空从黑漆漆到露出鱼肚白,再然后逐渐亮开。   五点过天色即将大亮,嫌疑人停下了摩托,左脚踩下地面,转过上半身抬起左手对着高处横杆上的监控缓缓竖起了中指。   ……   “艹!”   再然后他发动摩托一转弯冲下了路基,在泥地里扬长而去,飞起一路的泥土。   一个路牌名一闪而过,不是熟悉的路名,技术进行了信息备注,是在瞭阳市,通往某个渔船码头。   “嚣张至极,熟悉每一个监控头的位置。”   “这是对逸林公安系统的挑衅!”   具有反社会人格,极度自信,以挑战法治社会为乐趣的职业杀手。   最后一个动作将嫌疑人的性格特征暴露的淋漓尽致。   “我还就喜欢这些自信的嫌疑人,不屑于暴露自己的信息,看起来不好抓,抓到了口供都不需要,犯罪现场留下的痕迹就足够定他们的罪。”   顾添并没有被嫌疑人最后极具侮辱的动作激怒,反倒松了口气,比起善于隐藏自己熟悉地形的嫌疑人,这种可以隐藏却偏偏要暴露给你看的更容易被抓捕。   “顾队,信息整理了一些,视频还在弄,要不我们先过一遍信息?”   “行,放出来让大伙先看看。”   李可慧从十二月初开始,出去陪客人吃饭的应酬逐渐多了起来,至少每周都有1-2次,这是记录在案的。   春节回来后,李可慧没有出去参与过此类活动了,而其他人依然有参与这类工作。   所以可以推断不是酒吧没了这类业务,只是李可慧个人没这类工作而已。   李可慧接客出台的量从年初开始增长,甚至一度达到了整个职业生涯的最高峰,整月无休的状态。   “她为什么放弃相对干净又赚钱的活,去做更累的活?”顾添提出疑问。   “得罪了领导不给安排了?”   “得罪了客人被投诉了,然后被暂停工作?”   “觉得这钱挣得累,伺候金主费劲?”   虽然李可慧做的工作不是合法的,但是职场的生态都是相似的,大家的揣测看起来都很有道理。   “重点关注下十二月到春节前她接待了哪些客人,把视频翻出来,然后对应着去查这些客人的背景。不管是她跟着出台的,还是被送过去参加饭局的,都整理好了,去把他们那个什么销售总监请回来问话。”   谢悯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但是他没说。   “联系瞭阳那边,配合摸排嫌疑人消失地附近的线索。”顾添安排完这项工作宣布了散会。   结束会议后,谢悯拉住了要回办公室的顾添,拽着他下了办公楼。   顾添忍住了抽出手和问他要去哪里的冲动,由着他拉着自己出了市局大门才清了清嗓子。   “谢队,公共场合,拉拉扯扯……”   谢悯立刻松了手揉了揉鼻梁,晚上没睡好明显影响白天的思维活动,他居然就这么拉着顾添走了一路。   谢悯手揣进裤兜一声未吭急匆匆走在了前面,顾添不问也看出来了,他是要重新回到案发现场附近。   两个人先走上了李可慧房间正对面的六层楼天台。   自建房各家层高规格不统一,虽然矮了一层楼,但是这栋楼层高比李可慧居住得高。   所以站在楼顶,谢悯都能看到李可慧房间里的事物,更别提比他高了将近十厘米的嫌疑人。   谢悯刚伸手搭上天台的外沿围墙,立刻被顾添拽得退了几步。   顾添搓了搓手,左手拽着谢悯,双脚站上了天台围墙,半蹲身子往前伸了伸右手,对面楼房的墙壁看起来唾手可得。   顾添果断收手跳下围墙,低头拍了拍手和裤子上的灰。   “这种危险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万一不小心摔下去,我肯定比你扛得住。”   “又乱讲话……”谢悯非常不高兴顾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语,不知不觉他也开始变得迷信。   “嘿嘿,以后不说了,不说了。”顾添笑嘻嘻揭过了这个话题,摸出了手机。 第165章   顾添打开摄像模式, 一边摄像一边配着旁白进行解说。   “现在我们在嫌疑人出现的位于案发现场对面的天台上。”   “这些城中村自建楼毫无楼间距的概念,若不是村里划了线,他们为了扩充自己的地盘恨不得修来连成一块。”   “刚才我们上去试过了, 这两栋楼之间撑死了一米五的距离, 胆子大点的成年男人随便来一个都能跳过去。”   顾添声情并茂录完周围环境视频, 没听到谢悯的附和,夸奖, 一转身,谢悯正猫着身子在视频里嫌疑人待过的地方仔细查看。   “要不要叫苗苗过来起个鞋印?”顾添问。   “意义不大, 苗法医他们能收集的都收集了。”   “那你在做什么?”顾添疑惑,既然谢悯认为苗苗工作到位, 那他刚才在干嘛?   “沉浸式感受嫌疑人心理……”谢悯振振有词, 其实他也说不清他刚才是什么目的, 就是突然想模拟一下嫌疑人的姿势,试图体会他当时的思维模式,当然结局一无所获。   “你不想告诉我算了, 我们去找找摄像头的主人。”   两个人下楼走到了隔壁敲开了另一栋楼的房门, 这就是拍下嫌疑人最关键影像的摄像头所在地。   房东也知道对面发生了凶杀案, 对于顾添出示证件要求再次拷贝监控记录的要求没有丝毫拒绝。   “我这个摄像头内存只能保留追最近三十天的记录, 足够吗?”   “够了。”李可慧搬过来才几个月,三十天的监控足够看到很多东西了。   “你们可要尽快抓到凶手啊,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快六十年了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事。”   “你为什么会想要在那个位置装个摄像头?”谢悯疑惑。   一般人装摄像头的习惯都是在入户门处装一个, 要么装在门上,要么装在外墙转角, 拍摄范围肯定是对着自己这片。   这个摄像头, 居然对着别人家拍?   “哎, 我家自己住顶楼一层,然后我儿子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村里红眼病不少。这楼和楼之间你看靠得这么紧,我也是怕……”   房东解释完,自言自语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想办法再升级安保。   谢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回到办公室,顾添打开视频,24小时持续不断的录制,意味着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他拖过谢悯的椅子靠在自己旁边。   “我放最快的速度,你和我一起看,四只眼睛看得准点。”   顾添说罢不等谢悯同意调好了视频,视频里所有声音变成了叽里呱啦,犹如老式磁带卡带。   画面里大段空白,隔壁天台除了房东晾晒东西没有其他人上来。   所以经常监控时间过去了一整天还没看见一个人影。   一层不变的画面让人觉得枯燥疲倦,顾添看了一会就打起了哈欠,他强撑着精力睁着眼睛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从白天到黑夜就这么过去了七八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别说最近的天台,远处的天台在摄像头范围内的也没看见人影。   “有了有了。”顾添快速按下暂停,取消速放,拉回进度条。   天台难得出现的人影不过是房东提着洗好的床单被套走了上来晾晒而已。   三十天的监控看完,结论就是隔壁的天台平时没人上来,没有嫌疑人出现过也没有别人,只有房东晾过几次衣服,仅此而已。   “嫌疑人会不会搞错了?他连李可慧住哪个房间都没踩点过,直接就下手了?难道我们弄错了?”   顾添再一次怀疑自己之前的结论……   如果是蓄意而为的刑事案件,嫌疑人通常都会提前踩点,计划最合适的作案时间和进入现场的路径,所以他们会通过不同的路径反复确认作案计划。   通常从他们撤离的路径翻查之前7-10天内的影像记录,都能找到嫌疑人的身影。   所谓过时不候,适用于任何事情,嫌疑人确定了作案计划会很快实施犯罪。   近三十天的影像没有看到嫌疑人的身影,这绝对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除却蓄意而为就只有随机作案了,但是随机作案为什么留下钱包和手机?   这一点令人费解。   顾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对方杀错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破案就艰难了,他们现在追寻的所有方向,线索都是无价值的,因为对方弄错了……   “没错,长达两小时的虐杀,我不信嫌疑人和李可慧没有任何交流,虽然李可慧嘴被封住了,但是耳朵没有,而且钱包里有李可慧的证件他是看过的,上面留下了指纹。”   “那如果他折磨了李可慧两个多小时才发现杀错了,然后杀人灭口呢?因为李可慧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留下了太多讯息……”   谢悯的笃定并没有打消顾添的揣测。   “你忘记了我们对他的画像?这是一个极度自信嚣张的职业杀手,对于他们来说,杀错人是对他的侮辱。”   根本不怕警方的追查,自信警察抓不到自己,那么怎么可能怕被人暴露信息?杀错人才是耻辱!   “至于他为什么没踩点,我们可以接着查,也许他用了我们还没发现的方式去印证李可慧的价值,相信我,作为一个如此嚣张的职业杀手,不可能轻易搞错目标。”   “好吧……”顾添虽然还是没能说服自己,但是他相信谢悯的判断。   这头监控视频看完,那头李可慧的出台影像还有客人资料能查到的,都整理了出来。   李可慧的业务统计表分成两部分,从酒吧里出台记录了详细的时间和客人的姓氏,她出去陪客人吃饭的只记录了目的地,对于客人信息只字未提。   影像里还是谢悯和顾添熟悉的地方,ANGEL CLUB的收银台。   收银员收取消费结账后,顺道记录了出台信息。   因为只留了包间号桌号和姓氏,所以从表格上无从分辨这些人中是否存在回头客。   监控视频里,李可慧出现的画面被剪辑在了一起。   看完所有视频,除了两三个男人有重复出现,其他的都是不相同的面孔。   谢悯重点要求的春节前那一段时间的外出记录,全部是生客。   “这里面我们随机抽了几个人深入查了查,生活工作一切正常。案发楼里其他租客,包括一周前搬走的租客我们都查过了,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   医院里医生病人最喜欢听到的词「一切正常」,到了刑警队里恰恰相反。   「一切正常」直接点就是:毫无线索,毫无进展,停滞不前,没有任何头绪……   第二部分视频是李可慧站在ANGEL CLUB门口叫车接她出去赴宴的影像记录。   自从齐耀死了,李涛进去了,他们出去都没有专门联系车了,要么就是随意招手拦一辆空车,要么就是网约车平台下单。   李可慧每次的打扮不同,但是风格相似,无论天多冷都穿着长度刚到膝盖的低胸连衣裙,左手握着手机,右手肩膀上挎着小巧的坤包。   时间不断变化,从头到尾毫无任何异常。   “会不会李可慧出去赴约的客人有一些是之前带她出台的客人?”大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就没熟客。   他们怀疑过嫌疑人可能自己来找过李可慧接待,或者通过其他人反复接触李可慧,但是监控视频看下来又是否定。   “你们别忘记了,有一次配合调查时,李可慧说过一句,李涛不喜欢她,不派她出去,因为她太机灵,李涛怕他和客人串通好了飞单。这些监控记录不能印证她没有回头客,反倒是印证了李涛的担心,她是真的会飞单……”   “对啊,她都能脱离ANGEL CLUB单干了,那些客户资源肯定是之前积攒的。”   谢悯说完,顾添接茬。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才回忆了下,好像曾经是有这么一茬,不由得说了一句。   “你记性也太好了……”   这种在当时案情调查中,无足轻重的一句话都能记得……   “这样吧,按名单上,李可慧出行的目的地,尽量调取当日的营业视频。看看李可慧见的是什么人,其他人带ANGEL CLUB负责人再次回来接受问话。”   顾添说完一歪头:“李可慧的IPAD和手机的技术破解都快一天了吧?哈士蟆干嘛去了?这么点货搞一天?李可慧又不是IT精英,有那么难搞?黄玲玲……不,卓一鸣你去催一下,搞什么呢。”   卓一鸣得了命令拔腿就跑,等到顾添回到隔间,卓一鸣提着证物袋走了进来,里面装着李可慧的手机和IPAD。   除此之外没有U盘,文字打印件等任何东西。   顾添拨了下鼠标,休眠的电脑屏幕亮起,左下角也没有提醒新的邮件。   “哈士蟆要造反啊,搞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   “他说,里面没啥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反复恢复了一天,嘛都没有,要么就是旷世高手删除的很彻底,要么就是真的啥都没有……”   顾添骂了一句一把捞过袋子,打开抖落出来,IPAD扔给了谢悯,自己打开了手机。   社交账号已经通过技术手段登录了,按备注看,都是亲戚,同学,朋友,同事,没有疑似客人。   手机APP也很正常,短信打开都是不知道来源于何方神圣的垃圾信息。   通话打开,最近的电话还有个四天前的,不过标记是疑似诈骗。   顾添退回到桌面,没有任何翻墙软件……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嘿, 神了,不会是哈士蟆江郎才尽,不行了吧!真他妈的什么都没有!”   顾添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扭头趴在了谢悯手臂上。   “你那边呢?”   谢悯扬了扬手腕, 桌面上就装了几个视频软件, 有正经的不正经的。   正经的点开无非就是连续剧,电影。   不正经的打开都是动情片, 看来这是李可慧的教学视频。   顾添摆了摆头,下巴的骨头在谢悯手臂上磨来磨去, 磨得谢悯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伸手推了一把顾添的脑袋。   “别像条警犬一样趴我手臂上, 你太重了。”   顾添非但不起身, 干脆张开嘴吐出舌头, 模仿狗哈气。   谢悯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坐对面的卓一鸣见怪不怪无视顾添, 拿起手机递给谢悯。   “你打开看看, 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可怎么搞!”   顾添又摆了摆头, 下巴在谢悯的手臂上都快蹭出了一个坑。   谢悯并不着急按开手机,而是拿着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看外观。   谢悯把玩了几圈手机一抬左手臂,「咔哒」一声,顾添被迫合上了嘴巴, 上下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顾添坐起身摸了摸下巴和牙齿:“怎么你是觉得我技术不行,齿感太明显?”   单身二十几年的处男卓一鸣听懂了, 咧着嘴大惊失色, 这是当街耍流氓!   可惜谢悯完全没听懂。打开笔记本继续捣腾。   卓一鸣嘴巴半张, 目光惊疑不定看看顾添又看看谢悯。   顾添伸手抬了卓一鸣下巴,“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这个小学鸡不懂大人的世界很正常……”   谢悯完全没闹明白旁边两个人的满脑子废料,把笔记本调了下方向。   “我放大了视频,你们看看……”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刚才开会时看过的第二部分视频,李可慧站在酒吧门口等车的影像。   谢悯啪啪啪敲了几下键盘,视频不断放大到最大程度,整个画面变得模糊,谢悯把鼠标移到了李可慧手部位置。   顾添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看,卓一鸣先一步把手机拿了过去,自己看完贴在了屏幕上。   “边缘好像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顾添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旁边。   “看,这下一样了……”   屏幕内外两部手机都没套外壳,虽然视频放大画质模糊,还是能够发现区别。   李可慧手里那部手机,顶端外框边缘平整有棱有角,转弯处依稀可见圆弧,就算在夜晚摄像头下,都能看出来外框是亮框,能够反光。   他们手上这部外框是一个圆弧面,和机身颜色一样是白色,塑料感很重,不可能在汽车经过时,反射出车灯的光线。   视频里李可慧拿的手机和顾添的手机很可能是同品牌同型号……   卓一鸣迅速摸出手机拍照放进购物网站识图,很快查到了手机对应的型号。   某国产品牌去年新上市,型号属于低端智能机,最高销售价不超过1500一部,目前售价1180。   卓一鸣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这部比较符合李可慧在外辛苦打工,省吃俭用攒钱的人设。”   顾添举了举自己的手机:“这部才是她在逸林工作生活时候常用的。”   “李可慧说过,彭秀美他们这种人回老家了都会换个手机号,默契不和同事们联系,同事也不会去电打扰。李可慧做得更彻底一些,她不仅换了手机还换了电话。”   谢悯再一次展现了超凡的记忆力。   “所以,凶手并不是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带走了李可慧的手机,可能里面有他要找的信息。”顾添语气兴奋。   “也可能里面有暴露背后始作俑者的信息。”谢悯补充道。   这个发现至少说明了,嫌疑人的预谋就是针对李可慧,他们现在的工作总算没有白做。   “顾队,人带回来了。”   外面有干警吆喝了一声,顾添推了一把卓一鸣。   “你带个人去询问。我们在外面看。”   ANGEL CLUB的销售总监兼负责人姿势放松,神情淡然坐在三名干警面前毫不畏怯。   “我们需要知道从十一月到三月底,你们酒吧所有外接的业务,是所有,不仅包括李可慧还有其他人接待的。我们需要知道地点,对方的身份,名字,联系方式……”   卓一鸣一说完,负责人抬起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不太合适吧?”   “那你教我怎么做合适?”卓一鸣反问。   “我昨天不是已经安排人给你们存档记录了吗?”   “那记录你不会没看过吧?除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目的地还有什么?难不成要我们警方一家店一家店找过去要监控?”   “要到监控连个人名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查?摇骰子还是抛硬币?”   卓一鸣说完这句话,在隔壁监听的顾添笑出了声。   “这小子也开始编瞎话骗人了,不地道。”   负责人明显不想按卓一鸣说的提供具体信息,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百般推托。   卓一鸣立刻提出:如果这样我们便衣只能到你们酒吧门口蹲点,你们出去一个,我们跟着举报一个。   虽然不能在你们场子里落实,抓到现行的嫖客小姐拘留七天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看谁还敢来你们这消费。   负责人眉头皱了起来,依然有些抗拒。   “别瞧不起市局刑侦支队的能力,我们是没几个人。可是区里,派出所里可是不少人,扫黄打非是他们的重点工作。别说你场子里没多少人,就是几百人,我调集全逸林市的警力都能给你们全举报了送进去。”   负责人还没反应,顾添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比我还嚣张,以后得叫他卓队了,哈哈哈。”   卓一鸣步步加码,不断施压,负责人终于妥协要了纸笔,摸出手机开始翻找记录。   而同时卓一鸣拿到了李可慧常用的两个电话号码转手发给了哈智俊,要求调查这两个电话的来往记录,关联的社交账号。   按之前提供的名单来看,派人出去陪客这种活,并不算非常多,一周顶天了七八个,毕竟没有谁三天两头需要这种应酬。   所以虽然负责人检索,扒拉聊天记录的效率不算高,一个多小时也按卓一鸣的要求提供出了全部的信息。   在这份东西上,卓一鸣终于看到了李可慧的老客人。   有几个客人不止一次要求过李可慧出去陪同吃饭。   这些客人都是尊称,什么刘总,张总,孙总……   没一个全名,后面倒是有电话或者微信,卓一鸣一个个问过去,自己拿笔补全了信息。   “这个二总是什么意思?还有人姓二?”   卓一鸣一瞟,这二总还出现了好几次,虽然不是每次都是李可慧,但是李可慧也去了三次至少。   这是个大客户,一定得弄明白了!   卓一鸣心里琢磨完一抬头,对方又像嘴巴上了锁不肯说。   顾添对着耳麦开口了:“可能是他们二老板,顺道问问大老板是谁。”   顾添上次亲自去抓李涛时,听到他给人安排工作,提到了一句「二老板」。   “是,没有大老板,大老板也是二老板。有的事他不好处理就推托大老板不同意,这事只有我们内部高层知道。”   既然卓一鸣已经点破,负责人只得备注上了全名:彭跃东,42岁。   “老板每次请朋友吃饭或者谈事情,就会根据对方的喜好准备年轻男孩或者女孩,他喜欢嘴严的机灵的,所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   结束询问,出去调监控的干警带着影像记录回来了,因为暂时没有明确怎么筛选,所以他们干脆都回了办公室。   李可慧两个常用手机号的近三个月联系人先调了出来,顾添叫几个人一人拿一页,卓一鸣站在上面念刚才拿到的电话号码。   “没有的不用回答,有就回答。没人回答,一鸣就继续往下念,一遍过,速度快一点。”   顾添像安排听写单词一样的方式,不超过十分钟查到了名单上私下联系过李可慧的客人。   很巧,又是ANGEL CLUB的二老板,彭跃东。   他分别在3月25日,4月23日联系过李可慧。   “3月25日,酒吧记录,李可慧外出陪客,目的地是鸿星海鲜大酒楼。”   “李可慧在12月9日,1月15日,2月27日,3月25日都去了鸿星海鲜大酒楼,2月27日邀请人不是彭跃东,其他三次都是。”   “都是一家酒楼好办了,谁去这家调的监控,情况如何?”顾添问。 第167章   一位干警立刻举手示意。   “我去的, 他们监控保留了半年,除了12月9日没有,其他都有。”   说着话的同时把U盘插上了电脑。   黄玲玲关掉灯, 拉下最前面的投影布, 办公室立刻变成了播放室。   鸿星海鲜大酒楼监控分为了普通包间区, 贵宾区,超级贵宾区和大厅区, 顾添直接忽略其他四个,要求打开1月15日晚间六点半超级贵宾区的记录。   不出顾添所料, 没过几分钟,李可慧出现在了镜头里, 走进了最里的一间包房。   “快进, 看看什么时候出来, 有哪些人。”   晚上十点过,包间门开,三男一女。   “暂停!查这几个人的身份, 先确定谁是彭跃东, 把彭跃东的信息调出来。”   画面定格在不太雅观的地方, 中间的男人搂着李可慧, 手搭在她的胸脯上,旁边两个男人笑得一脸猥琐;   干警刚想移动鼠标拉一下进度条立刻被顾添喝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这个角度最清楚,叫你们找嫌疑人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偷窥, 赶紧的,别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   “顾队, 要不要把其他几天的参与人一起调出来, 这样就可以先知道是不是每次都这些人了吧?”有干警建议。   “行。”   2月27日包厢门开, 是两男一女,搂着李可慧的变了一个人,但是还有个男人在1月15日视频里出现过。   “诶,怎么登记的是李可慧,但是没瞧见李可慧啊。”整理3月25日视频的干警提出了疑惑。   顾添两步跨过去,还是那个包间,这次进去的是另一个女孩。   “这不是那天那个报案人吗?往后面快进。”   两男一女从包间出来,除了李可慧变了,其他两个男人和1月15日的一样。   三次都出现的男人多半就是彭跃东,而另一个男人身份暂时不详。   “看下4月23日的视频。”4月23日李可慧已经离开了酒吧单干,但是彭跃东联系过他,肯定是希望她出去陪客。   这一天的鸿星海鲜大酒楼超级贵宾区的监控里,没有看到李可慧,以及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他们之前常去的包间,当晚有预定,是另一帮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客人。   明显当晚彭跃东如果约到了李可慧,也并不是来这里。   “查到了,彭跃东就是同时出现在几天视频里那个男人,眉毛上方有颗黑痣,ANGEL CLUB的信息也查到了。”   ANGEL CLUB初创人就是彭跃东,没有其他任何股东,于八年前创立于逸林市,截止今日,没有扩充或者缩小过经营面积,没有搬迁过。   ANGEL CLUB的商业登记,不是以公司形式登记,是以个体户办了经营许可,每年按时纳税,员工社保缴纳委托第三方公司代缴。   开业八年,没有发生过任何重大刑事案件,连打架斗殴都少之又少。   种种迹象看起来,这是一家经营得十分不错的酒吧,各项行为也勉强算得上遵纪守法。   反正在他们经营场所内没有不法行为,至于出台抽佣这事,属于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没人举报也不能完全定死他们组织,更没有提供场所……   “另一个人查到了,算是彭跃东的同行,极乐宫的一个股东。难怪彭跃东这么伺候他。”   顾添听到极乐宫,眼珠子一转:“名字查到了吧,你们查查我们抓到周斌的那艘游艇,我记得登记在了一个旅游公司名下,那个公司法人是谁。”   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盖过了投影仪呼啦啦的风扇。   极乐宫股东,陆源,39岁,也是那艘游艇所属旅游公司的法人。   卓一鸣抓起电话拨通了楼上禁毒支队的电话,一通嗯嗯哦哦之后挂掉电话语气振奋。   “自从咱们抓了周斌,那艘游艇彻底荒废了,连夕阳红的旅行团都不接了。”   “他们认为那艘游艇已经暴露,彻底放弃了。”   谢悯轻吁一口气,这就像下棋弃车保帅,当对方不得不丢掉一些东西的时候,说明警方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把两个人带回来分别问话。我亲自审,谢队督导。”   一阵板凳滑动混乱的声音过后,办公室里回复安静。   顾添把谢悯拉进了隔间,郑重其事要求他,等到他们都进了审讯室,他再出来。   谢悯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打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敲,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跟你说话呢,你认真听好,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顾添对于谢悯的敷衍非常不满。   谢悯却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敲了敲屏幕。   彭跃东是警方记录在案的刑满释放人员……   彭跃东在老家P省,曾因打架致人重伤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九年前因为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减刑提前出狱。   “他赔偿了被害人多少钱?实际服刑期多久?”顾添问。   “家境困难无力对被害人进行赔偿,所以判刑时候没有获得被害人谅解书,该怎么判怎么判的。坐了八年牢。”   “不对啊,他打伤了人家没钱赔,出狱不到一年开酒吧,他中彩票了吗?哪来的钱开这么大一个酒吧?这可是逸林经济发展前,最早期的一批酒吧,那会开车十分钟出去到处都是田呢,他那装修可是很前卫的,黑漆漆的外墙,本地人还说是不是政府新修的殡仪馆呢……”   顾添来了逸林将近八年,和ANGEL CLUB的开业几乎前后脚。   那会他和叶锐闲得发慌,下了班到处闲逛,对于这个新开业的声色犬马之地极有印象。   那排面,装修怎么都要一两百万吧,所以彭跃东哪里来的钱?   “你一会问问他不就得了,你不是要亲自审问吗?”   谢悯缩小了页面,又打开了另一个页面,那是他几个月前就查过的信息,收藏着一直没有删除。   极乐宫所属的公司注册于七年前,经过了半年的装修正式开业,看起来就是听到逸林要建经济特区了,赶着来分一杯羹的。   极乐宫能查到的股东,法人,明面上个个干干净净。   极乐宫和ANGEL CLUB说起来是同类场所,但是区别大了去了,就像一个国际连锁大超市和路边小便利店的区别。   彭跃东和陆源能认识不奇怪,奇怪的就是他们怎么三番两次聚一块聊业务的,他们能有什么业务可以合作?   这个问题谢悯只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一会安排顾添问一问就知道了。   虽然答案未必是真的。   彭跃东被先带回了市局,对于曾经的刑满释放人员,顾添毫不犹豫的把他请进了审讯室。   顾添上来就翻旧账,不提李可慧,就问彭跃东为什么当年没有取得被害人谅解。   周身名牌,腰上系着九千块的皮带,脚上踩着几万鳄鱼皮休闲鞋的彭跃东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顾添敲了敲桌板语气还算和蔼:“都进去过的人了,规矩就不用复述了,面对警察询问应该做到什么态度不用我提醒吧?这不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吗?”   这话说得就有点歧视了,好像一天是犯人终身就是犯人一样,但是彭跃东还是差点条件反射背出守则。   任何人面对警察例行询问案情相关,都应该做到诚实认真陈述……   任何人,管你是犯人,老人,小孩,男人还是女人……   彭跃东今天走出去不说身份背景,单就这一身行头,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妥妥的富豪人设。   如今被塞在这不算宽阔的金属椅子里,虽然没给他扣锁,这心理落差一时半会也是难以转换。   更何况还要他提起穷困潦倒的曾经,大声说出来自己很穷,穷到受害人家属要求赔偿的百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伤得比较麻烦,治疗花了几十万吧,叫我全出,怎么可能。虽然我打得他很严重,可是他先挑的事……”   四十几岁的彭跃东比年轻时候成熟了不少,知道了换个角度回答问题。   同样是不肯赔偿,他稍微包装一下就避开了自己没钱的事实,说得自己好像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似的。   “为什么打架?”顾添又问。   “他调戏我女朋友,是男人谁忍得了。”彭跃东一句话带过了卷宗上写了一大段的详情。   年轻气盛的彭跃东在当时除了一张嘴甜,其他无一处能拿得出手的长处。   事业,金钱,发展潜力,统统没有。   他带着当时靠嘴巴甜哄回来的女友在路边摊吃烧烤,路遇被害人。   被害人见他女朋友颇有姿色,出言不逊要她跟自己,别跟着一看就是穷鬼的彭跃东,只能吃路边摊……   彭跃东抓起烧烤摊上的金属穿肉签捅向了被害人的肚子,当时是炎炎夏日,被害人就穿了薄薄一件短袖。   穿肉签前方锋利无比,一把都捅进了肚子,被害人当即丧失了抵抗能力。   彭跃东并不作罢,操起满是炭火的条式烧烤炉想要砸向了被害人的脑袋。   若不是烧烤摊老板和小工不顾安危拦腰抱住他,这一下去,受害人必然命殒当场。   但是滚烫的炭火还是倾洒而出,掉落到了被害人的头部,胸腹部。   旁人打了120 110,救护车来的时候被害人只有出气没有近气。   幸亏案发地处于大城市,医疗资源强大。   救护车一路驶向当地最好的医院,经过了长达七小时的手术终于保住了被害人的性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顾添刚才在系统里查了一下案件摘要, 寥寥几行陈述性文字不带任何刻意渲染。   顾添看得头皮发麻,彭跃东真是个狠人。   “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这案子已经结案了, 就算他现在死了也跟我没关系了吧?”   彭跃东进了几年监狱, 天天接受法制教育, 很清楚这次被找来跟之前的事情关系应该不大。   “认识李可慧吗?”   顾添问完,彭跃东毫不犹豫否认, 顾添接着又报出了两个英文名,彭跃东一耸肩。   “不认识。”   “ANGEL CLUB的应召女郎, 你不认识?”   “警官,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 都是服务员没有应召女郎, 天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 我作为老板没事根本不去,我怎么可能认识谁是谁。”   “被你几次三番叫去鸿星海鲜酒楼陪客的。”   彭跃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顾添以为他要说想起来了, 结果彭跃东「哦」完就完了, 这还是没想起来啊。   顾添拿出李可慧的照片举在前方:“就她, 认识吗!”   彭跃东仔仔细细看了半分钟一点头:“酒吧里很多服务员都被我安排过外出,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怎么可能记得她姓甚名谁, 觉得做的好,记一下工号就可以了, 哪去管名字……”   工号……真的是一家正规企业了。   “警官有什么事吗?”彭跃东忍不住问。   “李可慧被人杀死在了家中,所以我们需要对她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展开深入调查。”   “不是吧?阿SIR, 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去查凶手啊。”彭跃东觉得莫名其妙, 简直不可理喻。   “需要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查到你在3月25日和4月23日分别给李可慧打过一次电话,目的是什么。”   听完顾添的提问,彭跃东先笑了:“你都说她是我员工,老板给员工打电话很稀奇吗?不记得了……”   “那我提醒下你,3月25日,你们安排了她去鸿星海鲜大酒楼。”   彭跃东一拍脑门:“那肯定是她迟到咯,我打电话催她咯,要不你觉得是什么事情?”   “4月23日呢?”   彭跃东一摊手:“那我可真想不起来了,我挺忙的,要不您提醒下我?”   顾添差点冲口而出提醒个屁:“上周五晚上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彭跃东很快回答出来:“玩,在望北市的一个俱乐部,喝酒抽雪茄休闲娱乐,你们随便查。”   “我们会查的,地址名字说一下。”   彭跃东不带迟疑的报出了地址名字。   “你出狱后做什么去了?”顾添又提到了前情。   “你是想问我怎么发的财,然后有钱来逸林开酒吧的吧,还想问我为什么当初看中鸟不拉屎的逸林对吧?”   彭跃东比顾添想象的更难缠,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路边摊,一言不合直接见血的冲动男人了。   “我运气不错从鲁姆那那边出去境外观光旅游,进了赌场,赢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钱带着回来,我也不会做什么正事,就喜欢喝两口,干脆找个便宜的城市开个酒吧咯。大概是我否极泰来,先破后立,谁知道逸林居然成了经济特区,所以我就发财啦呀。是不是很具有戏剧性?我已经约了某个作家,准备写本自传,名字就叫:我的一生……”   顾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彭跃东滴水不漏的回答。   境外赌博不犯法,虽然他很清楚鲁姆那云凤省那些边境出去的地下赌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赌场,想从里面赢到钱还带回来坚持是痴心妄想!   但是他没有证据否定彭跃东赢钱这事。   比起在帝城那些大城市开店,八年前的逸林确实算是投资小,至于后来逸林成了经济特区,就是人家运气好。   所有不合理归结为运气好,全部合理。   顾添心里窝着火,却不能发,此刻他没有和彭跃东争论他答案真假的意义,如果是真的没有什么好争执的,如果是假的……   打草惊蛇,更可怕的是,连惊了哪条蛇都不知道。   耳麦里,谢悯告诉他,陆源带回来了。   “行,我安排人查下你说的行踪,你好好在这里坐会,流程你都懂,所以如果你没犯事不用担心出不去。”   顾添起身,彭跃东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警官慢走……”   顾添气冲冲走出来把地址扔给了黄玲玲,叫她安排人去查。   比起彭跃东,陆源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许多,双手夹在大腿缝里忍不住的不断搓着手掌,听到门开立刻回头观望。   顾添就在他的注目礼中走向了办公桌。   坐在旁边的两名警员立刻坐直了身子,陆源敏锐察觉,来的的可能是个领导,还不等顾添说话他先开了口。   “请问怎么称呼?”   顾添举了举自己的工作牌算是回应,又不是商场寒暄,哪来那么多的客套。   “认识李可慧吗?”   陆源皱着眉头问了句谁?   “LINDA。”   陆源若有所思片刻:“好像有点印象,是ANGEL CLUB的服务员?”   “说下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添接着提问,陆源知道了应该就是他想到的那个人。   “彭总叫过来陪我吃饭的,吃完然后跟我去了酒店,我没给过钱不算……”   陆源还挺明白,他没给钱不算钱色交易,至于人家给没给他不知道。   “3月25日,你们在鸿星海鲜大酒楼联系了LINDA,是什么原因。”   陆源的反应比彭跃东快很多:“吃饭联系她,那肯定就是要么叫她来吃饭,要么就是叫好了,迟迟未到咯。”   陆源说完立刻又补了一句:“如果我不在场,那我就不知道什么原因了,毕竟这不是我的员工。”   陆源确实心理素质比彭跃东差点,但是也并非傻白甜,他把所有问题都推得一干二净,就不存在说多错多的风险了。   “上周五晚上你在哪里?”   陆源的回答和彭跃东无异,直接说和彭跃东在望北一个私人俱乐部参加聚会,还说那是望北的知名富豪聚会,他引荐彭跃东去的。   问完陆源,彭跃东之前提供的地址附近的监控黄玲玲找望北拿到了。   处于望北临海的一栋带花园游泳池的自建别墅,占地面积颇大,靠近公路,周围市政监控完备。   通过技侦快速处理,彭跃东和陆源进场,离场的画面都锁定了。   周五晚上十点入场,周六清晨九点离开。   当天活动似乎很热闹很多人到场,这些人基本集中在九十点钟入场,虽然穿着打扮看不仔细,但是门口停着下人的汽车都是豪车。   大门口的车水马龙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   十一点密不透风的竖纹暗色铁门缓缓合上,之后直到第二天清晨开启,期间再无人进出过。   “有后门吗?”   “表面看起来没有。”黄玲玲飞快回答。   这个地方似乎并无异常,顾添依然不放心,拿着地址给段振鸿发了过去,想问问禁毒有没有扫过这里。   消息发出去没几分钟,段振鸿回过来了电话,他怕文字说不清楚,要给顾添详细地说说这个地方。   这个会所大概是四五年前冒出来的,一直是望北市,望北省禁毒工作的重点关注对象。   突击检查过几次,不仅当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甚至把内部监控拷回来仔细查也没瞧见异常。   里面的活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除了自己带伴侣,里面绝对不提供任何服务。   一般人在里面就是打桌球,玩桥牌,品酒抽雪茄,还有玩电竞游戏的。   无论是打牌还是打球,反正都不涉及金钱赌博。   所有活动健康得很……   这个俱乐部是会员制,他们摸排过这些会员,发现他们都从事娱乐产业,而且很多人是神秘暴富,所以他们一直关注着这帮人。   “你知道里面有两个会员叫彭跃东和陆源吗?”   顾添不抱希望地问了问,谁知道段振鸿居然知道,连陆源在极乐宫持有多少股份都门清。   陆源是个不太正统的富二代,是富豪的外室所出,所以父亲家里庞大的家产和他无关,他只能拿着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安静的待在一旁混吃等死。   段振鸿对彭跃东出狱后忽然有钱来逸林开酒吧的这事,抱有怀疑态度,只是暂时没有证据。   顾添闷着头走回隔间,谢悯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正在给黄玲玲交待工作。   “你怎么又进来了?”顾添莫名其妙,为啥陆斯和卓一鸣不进来,黄玲玲没事就往隔间里蹿,还专挑他不在的时候。 第169章   谢悯睨了顾添一眼, 知道这人大概又要犯病了。   “按我说的去做吧,记得一定要带上执法记录仪。”   黄玲玲一溜小跑出了隔间,谢悯赶在顾添犯病前提起了别的话题;   “李可慧的母亲不来认尸这事, 放眼全国整个系统没有太多先例。”   “是啊, 我也不能开车去把她拉来, 天远地远的,开车过去都得两三天吧。”   顾添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抽风式发病不药而愈。   谢悯让黄玲玲联系李可慧老家市级公安机关,请求对方派出法医干警协同, 带上执法记录仪前往李可慧家对其母亲进行血液采样,分析DNA后出一份鉴定报告, 证明李可慧与其母的亲权关系, 他们好留档以备后期随时查验。   “嗯, 免得回头出岔子,有个报告好一些。那两个人怎么办?放了?他们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放吧。”   谢悯语气轻松,别说两个人的身形和监控里的嫌疑人完全不同, 就是有相似之处, 这两人都不可能是直接虐杀李可慧的凶手。   他们和李可慧的死存在一定关系, 甚至可能是直接关系, 但是亲自动手的可能性非常低。   下午瞭阳市公安局发回了他们关于调查嫌疑人出逃的路线的结果。   根据多名目击者辨认,确认嫌疑人骑着摩托车一路飞驰去了海边码头, 随后跳上了一艘摩托艇,自己驾驶离去。   根据对码头渔民的走访获悉:那辆摩托艇是最近几天停在那里的, 之前没人见过。   那人驾驶离开后也没回来过,他全程带着帽子头套, 没人看过他的脸。   “哎, 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玲玲!”顾添吆喝一嗓子, 黄玲玲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起身,回应了一嗓子。   “干嘛!说!”   “嘿,你成我领导了。你去把刘笑笑弄回来问下话,她情绪应该稳定了吧。”   刘笑笑情绪并没有稳定,只是恐惧减轻了一点点而已。   黄玲玲带着人来到她家门外时,正巧听到门里传来激烈争吵。   黄玲玲收回了敲门的手,耳朵贴在门上认真听着墙角。   “你傻不傻啊,你这突然不干,上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你不是白干?”   “白干就白干,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辛辛苦苦一个月,一分钱没拿到你甘心吗?”   “甘心!”   “笑笑,你不要意气用事,你提出辞职,这个月底走,多接点活,你两个月到手钱真的不少。你赶着回去干嘛?相亲结婚吗?”   “我不回去,我换个地方生活。”   “那你是不是有病?你要上哪去?就这么赶着到手的钱都不要了。你是鬼迷心窍了吗!”   “我怕我哪天也白日见鬼,不明不买死在了逸林。一身血,全是刀口,一刀刀被痛死!”   门内传来刘笑笑歇斯底里的吼叫和失声痛哭。   黄玲玲吸了一口气,站在门外一直等到里面哭声低得听不见才重重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另一个女孩,内里只有一间屋,地上摊着行李箱,东西放了一地,刘笑笑双眼红肿坐在床边。   黄玲玲出示了证件说来找刘笑笑回去询问。   刘笑笑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看见是黄玲玲,神情松懈下来。   “你们稍等我一下,我收拾下。”   黄玲玲嗯了一声,以为她要洗个脸化个妆换身衣服,结果她蹲下去,把地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塞进行李箱随意合上就算完事。   刘笑笑从床头柜抓了个橡皮筋随意的扎起了头发,走出来表示可以了。   黄玲玲开着车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了市局,刘笑笑的表情平静了不少。   走进小会议室她主动询问,叫她来是不是LINDA的案子有进展了。   “我们有一些疑问需要了解,她在逸林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所以请你回来协助下,你稍等一下。”   顾添端着水杯走进会议室,搁在了刘笑笑面前,刘笑笑伸手扶住杯子,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声谢谢。   “你们两的关系是一直很好?”   “以前其实一直不错,只是住在一起后关系更好了,毕竟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都在一块。”   刘笑笑说到这,声音再次哽咽,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两三秒接着说。   “场子里很多人来了又走,我们这几年一直待在这里没离开过,其他女孩子有的攀上有钱人,做了金丝雀,有的以为遇上真爱结果是骗纸。只有我两目标一致只有挣钱,所以就这么处下来了。”   “你知道彭秀美吗?英文名叫clris。”   刘笑笑对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熟,不过既然和LINDA有关,她大概猜到了是谁。   “是LINDA的那个小老乡吗?姑娘长得不太好看,心挺野,是哪个吧?我听说他爱偷客人东西,在我们场子没做多久吧,具体的不清楚,反正除了LINDA没人愿意和她来往。”   刘笑笑说完忽然坐直了身子:“你们不是查到LINDA的死和她有关吧?我以前劝过LINDA少跟她来往,这女的胆子太大了,什么客人的东西都敢偷,得罪了客人人家找不到她,报复身边认识的怎么办?她有一次闹得好大,人家都找到我们场子里来要人了。”   “嗯?”这茬,之前可没人提起过。   “她偷了一个客人的钻石手链,据说那只手链三百多万。然后跑了,因为客人是在我们酒吧里认识她的,认为她就是我们酒吧的员工,跑来找我们要人,后来闹到派出所出面调节,确实不是我们酒吧的员工,只是在这里混场子而已,那个客人说如果被他抓到,肯定要剁了她的手。”   “警察没有立案?是在你们场子里报的警?”   顾添纳闷,都惊动了派出所了,有人丢失重大金额物品,没可能不建议失主报案,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他倒要问问是派出所的哪个人这么消极怠工。   “我那天休息,听其他人说的,那个人带她回的自己家,过了一个月才发现丢了表,他意思是只有这个女人最可疑。   而且又联系不上了,所以就只能来场子里找了。但是我听其他人说,这个老板家里买了好多假货,包包,表,首饰充门面送人。   说不定那天喝多了把真货当假货送出去了,反正他来我们场子里,都没人愿意陪他出台,抠得要死,花样还多。”   “什么时候的事?”   “十月底吧,那段时间我休假,所以都是回来后听人说的。我私下问过LINDA,她说没有的事,还说富豪家里肯定都有摄像头,彭啥来着,没那么蠢。”   十月底,彭秀美都死透了,当然联系不上,但是李可慧也没把彭秀美的死讯告诉别人。   “3月25日,为什么场子里安排的是LINDA去鸿星海鲜大酒楼做陪客,但是去的却是你?”   顾添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积极上进的李可慧避开了老板的安排。   “是陪二老板那次吗?”刘笑笑的反应证明她对那天的事情有印象。   “嗯,具体说说,当天有什么异常。”   “我们相互顶替出去挺平常的,那天她跟我说忽然不舒服,恶心想吐,去了肯定要喝酒,让我去陪,钱都给我。我就去了。”   “其实钱不钱无所谓,做这行久了都麻木了,如果不是真的不舒服,谁会把到手的钱拱手送人。我去之前问过她知道谁吗,她说不知道,然后我去了看见是二老板。二老板好像看见我还有点不高兴……”   按刘笑笑的说法,当天她去到包间,看到是二老板有点意外,但是二老板看到她却问怎么是她来了,LINDA呢。   她只能照实说,LINDA不舒服,二老板好像不信,立刻拨通了LINDA的电话,看那意思叫她立刻过来,后来不知道怎么说的,就算了。   那天晚上她只是陪吃了饭,并没有过夜。   “我们查到4月5日,你和李可慧联系过,见面过吗?”顾添问。   “我能翻翻手机吗?记不得了。”   刘笑笑指了指放在桌上角落的手机,在得到顾添允许后,她打开了当天的聊天记录,以及翻了自己的社交平台。   那段时间,天气正好开始炎热,她和李可慧约着去买衣服,然后一起吃了午餐,晚餐,都是李可慧请她吃的饭,去的还是挺高档的地,她忍不住拍了发朋友圈分享。   两个人一起玩到晚上十点过才回家。   因为这顿饭,所以刘笑笑以为李可慧辞职是傍上了金主被包养了。   “那天还有别的事情吗?比如LINDA有没有接到什么特别的电话?”   顾添认为既然对于刘笑笑来说,是这么有意义的一天,那么她应该记得当天的一些细节。   “有,好奇怪的,二老板给她电话了。我还以为是二老板包养她了。二老板好像叫她过去,她说过不去,这段时间都不空。”   刘笑笑当时的心情除了羡慕就是羡慕,她要是得到二老板的电话邀约,恨不得屁颠颠就跑去了,李可慧有了高枝不仅不用受散客的气,连以前的老板都可以不理会了。   刘笑笑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李可慧却非常严肃的告诫他,离二老板远点。   “她叫我以后二老板的事情,能不接就不接,说他们不是好人。嗨,这个行业有几个好人。她表情很严肃我也只能应承下来。老板真要安排,我哪里躲得掉。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把月老板都没找过我了。我知道他还是有叫其他人出去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对刘笑笑的二次询问, 确定了彭跃东之前说记不得李可慧是撒谎。   他不仅记得这个人,还记得她的电话!   彭跃东的刻意隐瞒更进一步确定了顾添和谢悯心中的猜测。   李可慧很有可能在陪彭跃东过程中,因为彭跃东喝多了把什么事情说漏了嘴, 导致李可慧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而后彭跃东几次试探李可慧, 发现李可慧并不配合, 只能杀她灭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彭秀美喜欢偷东西, 李可慧对这个行为不置可否,说不定她也从彭跃东那里偷出了什么重要东西, 被彭跃东察觉找人灭口,也可能。”顾添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通过嫌疑人在现场翻找的行为来看, 李可慧绝对不是听到什么秘密这么简单, 很可能是李可慧拿到了什么秘密。   “带走李可慧的手机, 除了给我们破案增加难度,说不定他们也想通过手机找什么信息。”   “难道继续派人跟踪彭跃东和陆源?最厉害的几个最近都轮着班跟踪罗娇那位美女老总呢。”顾添问谢悯想要怎么办。   “不跟,如果真跟他们有关系, 跟踪了打草惊蛇, 想办法监控下他们的手机来电, 然后确保他们不要偷偷摸摸离岛就行。”   谢悯说完, 顾添忍不住骂了句CAO。   这比安排人跟踪难度还要大,现有证据来看, 彭跃东和陆源连嫌疑人都算不上。   公民隐私不可随意触犯,现在要监测他们的手机来电, 报告都要打一摞……   打完报告递上去,还未必给批……   “怎么?有难度?”谢悯问。   “没……没……我怎么能对你说不行呢……”   顾添说完, 伸手在谢悯腰上掐了一把, 不过瘾正要把手往下薅, 谢悯捂着弯腰一蹬腿,椅子滑到了墙边上。   谢悯鼓着双眼瞪着顾添。   “上班时间!”   “好的,领导……”顾添翘着嘴角得意洋洋收起了咸猪手。   顾添再次翻看了后续补上来的道路监控,经过技侦筛选后,嫌疑人从李可慧家跳到对面楼顶,再骑上摩托车沿着大路一路飞驰到瞭阳,直到消失在海边渔港附近的画面全程被记录了下来。   现有的影像记录已经可以确定嫌疑人的体貌信息。   顾添让技侦从视频里截了几张不同角度的嫌疑人照片,虽然都是看不到脸的,至少能看清楚这个人的身材比例,配上法医推测的身高,鞋码等信息,发出了协查通报。   有偿征集线索,提醒广大市民,此人十分危险,如果发现其行踪立刻报警,不要自己去抓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协查报告犹如石沉大海,别说没价值的线索,就是一个有关的电话都没有。   李可慧母亲的采样比对工作彻底完成,DNA化验报告证实双方确系母女关系。   黄玲玲带着无比艰难的心情再次拨通了李可慧家的电话,通知结果,表示哀悼,并且告知李母如果放弃前来认尸办理手续,他们会按流程安排火化。   “你们骨灰会寄给我吧?求求你们寄给我好不好。”电话那头,年迈的妇女失声痛哭。   若是说几通不能辨别身份的电话让她还心存侥幸,亲自上门的白大褂,警察的制服大盖帽她是认识的。   这些都证明了,李可慧真的死了,可是她却不能来见女儿最后一面。   “好的,我们会把她的骨灰还有遗物转交给您的,请您放心。”   ——   六月,夏至将至,第一缕晨光撕破黑夜。   电子焚化炉轰隆隆开始运转,一位面容姣好,化着淡妆,双眼紧闭似熟睡的女子躺在金属板上。   她身着长及脚踝的高领长袖连身裙,脚上套着高跟矮筒网面靴,双手带着白色蕾丝手套。   除了脸,她全身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外。   “李可慧,女,24岁……”   殡仪馆工作人员反复核对了三次信息,站在一侧。   “还看吗?”   顾添转过头挥了挥手。   长号圆号大军鼓齐奏,悲鸣的乐曲盖住了金属板滑动的声音。   顾添干脆转过了身,在他的背后,一位妙龄女子闭着双眼,缓缓滑向光线昏暗的深穴。   那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是她生命彻底消散的熔炉。   金属板滑到位停下,银色门板慢慢关闭,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转瞬即逝。   紧闭的门板内火光冲天。   一位年轻普通女子在世间存在过得痕迹永远定格在了24岁。   如花的年纪,再不会前行。   日头缓缓上升,即将走到最高空的位置,顾添面对摆在桌上包着银白色绸缎的小方盒,旁边放着的钱包,手机,相框,几件衣物皱起了眉头。   哪家快递肯接这样特殊的快递?而且一定能送到李可慧家里?   李母可是强调过,她家只有邮政快递能到……   谢悯揣着手从外面走进来,顾添瞧了他一眼。   “你上哪去了,回来后就没瞧见人。我让玲玲问了邮局,人邮局不接这个……”   谢悯瞧了一眼白色绸缎内包裹的通体雪白的小方盒。   “顾大少,你自掏腰包买了个汉白玉的盒子,邮局哪里敢接,这可算易碎品了……”   “啊?难道因为包装不符?那怎么办?倒出来换个盒子?不合适吧?”   顾添又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选了个贵的好看的,哪里知道发快递还不能易碎品,哪他哥给他发那些一个四位数的盘子怎么又行了呢……   谢悯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因为顾添的「无知」而觉得可笑,反倒是羡慕这种「无知」。   若是可以,他希望每一个人包括自己永远在这种事情上「无知」,永远不要学习关于料理身后事的种种。   “我刚才上去跟王局汇报过了,我们一起开车送过去。因为李可慧和彭秀美老家是一处,彭秀美高升平连环案的凶手至今没有抓到,所以借此机会,我们可以去深入了解下是否有我们遗漏的细节。”   “我们?还有谁?”   “叫上陆斯,卓一鸣,差不多了,你看看还要不要再带个人。玲玲就不用了,让她留在这里协调,另外这一去一回好几天,女孩子跟我们窝车里也不方便。”   “坐一车吗?”   “他两开你的车,我两开我的车。跑长途需要车子性能好点,危险系数小,你不会不舍得吧?”   谢悯把桌上的物品收了起来,这里面除了处理完毕的证物,只有几件能见人的衣物。   另外还有一个黄玲玲按李母要求做的遗照,用的是李可慧的高中毕业寸照翻拍的。   虽然照片冲出来效果不太好,但是却比她在ANGEL CLUB的工作照好看很多。   李可慧的衣服很多,大部分都是为了工作所置办,跟她在母亲面前展现的形象截然不同。   二来当时衣物全部被凶手刨出来扔在了地上大部分染上了鲜血,这是仅有几件干净,款式普通的衣服。   苗宇本想再找双鞋子给她凑成一套,结果鞋子也是全部染了血,只能作罢。   顾添叫来黄玲玲安排她尽快办妥轮渡过海,然后叫过来卓一鸣和陆斯,低声安排一番之后,掏出车钥匙扔给了卓一鸣。   “一会搞完了,你们别回来了,开着车回家收拾几件衣服,晚点在北面出市区的主干道最后一个加油站等。”   “你们收拾几件厚衣服啊,现在是往北走,没那么热,而且李可慧家那边气温还挺低的。”黄玲玲闻声嘱咐了一句。   陆斯和卓一鸣离开了办公室,顾添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个短会。   强调针对李可慧凶杀案的调查并没有结束,除了继续追查嫌疑人外,还要继续盯住彭跃东和陆源的动向。   顾添安排完工作,把黄玲玲叫到一边。   “我一会定一些路上需要的吃的用的送过来,留的你的电话,你就别提上来了,在门卫室分成两份,我开车回来直接装。”   “哦,你干嘛去?查案子吗?”黄玲玲瞄了一眼窗外的似火骄阳。   “回去收拾衣服,把你谢队的车开出来。”   “哦,那谢队要去查案子吗?你们怎么不一起。”黄玲玲的问题有点多。   “这么热的天,谢队能出门吗,晒中暑了怎么办。”   黄玲玲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哦什么哦,学着点。这是对领导应该有的体贴和照顾,要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什么都得考虑在领导前头。别戳一下动一下,不戳不动。”   面对黄玲玲没有立刻表扬他贴心的行为,顾添十分不满,必须要给黄玲玲好好上上课。 第171章   “急领导所急?每次王局看见你就着急上火那种急吗?”黄玲玲又不是第一天进警队的小单纯, 对于顾添的忽悠一点不当回事。   “你……”一提王局,顾添啥得意劲都没了。   “你这不是体贴领导,你这是体贴老公。我是准备单身到底的, 你这套我学不来, 不用学。”   “嗯?”顾添觉得有点飘, 黄玲玲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呢。   “加油,看好你!”黄玲玲语重心长, 顺势抬手拍了拍顾添的肩膀;   顾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黄玲玲转身手揣在裤兜里强作镇定走出了办公室。   等顾添回过味, 黄玲玲早不见人影了。   “黄玲玲!”   顾添气急败坏,居然被这小妮子给调侃了!   “怎么了?”谢悯从隔间走出来问了一句。   “没怎么, 你干嘛?”顾添注意到谢悯带上了帽子。   “回家收拾啊。”谢悯莫名其妙, 这一趟要出去好几天呢。   “你回去收拾什么?我回去就可以了, 你要带什么衣服,有特殊要求吗?”   “哦,没有, 你看着办吧。”谢悯连点客气都没有转身回了隔间, 独留顾添站在原地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这个人现在这么随便了?都不知道装模做样客气客气, 也不知道叮嘱下他路上小心?   刚才被黄玲玲气一下的火这会双份叠加, 他冷哼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过了十几分钟,黄玲玲轻手轻脚走回办公室, 没敢直接进来,伸个头小声问。   “顾队走了吗?”   听到有人回复早走了, 她才放心大胆的走了进来,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就听见了谢悯叫她。   她屁颠颠跑进去汇报, 轮渡联系好了有两个空位的最快是晚上七点半过海。   现在两点过, 他们四点能出发的话, 开到望北码头三个小时足够了。   谢悯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之后若有所思,黄玲玲小心翼翼问:“谢队,你是还有啥不方便说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次出去可能要好几天,大概率呢是顾队开车比较多。如果有什么急事,特别是不好的事,你先通知我,如果打我电话没接,你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会第一时间回,如非紧急必要,不要告诉顾队让他开车分心。”   黄玲玲虽然觉得谢悯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不过谢悯可是刑侦支队最大的头,当然他说了就能上算的。   黄玲玲虽有不解,还是很果断的答应了。   不到四点,顾添把骨灰盒抱上了后座固定好,再次叮嘱了黄玲玲两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空着手走在后面的谢悯说了句:“辛苦玲玲看家了,有任何事情记得及时沟通。”   谢悯瞧了眼副驾驶已经没自己位置了,自觉坐上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我先睡会,过海后,夜路不好走,我来开。”   谢悯带上墨镜,塞上耳机,把手机放在了车门柜里,调好导航一路开向北方。   太阳反复炙烤着大地,刺目的光线穿过车窗玻璃照在了车内,谢悯把遮光板拨了下来,调低了车内的空调温度。   “我刚才叫卓一鸣和陆斯把配枪申请出来了,虽然这次出差不可能有啥事,但是我琢磨吧,毕竟要去调查,万一有点啥……”   “嗯,出差就得带枪,不管是去做什么。你的打算没问题,防患于未然,你睡吧,我看见卓一鸣他们了。”   顾添嗯了一声,抄着手戴上耳机,靠在了玻璃窗上。   车子开到加油站,谢悯下车要求加满油,顺道从后备箱里挖出了两个手台,提着一袋吃的提去了前车。   “手台,我们一车一个,频道已经调好了,满电。有事情这个联系比电话快。这一路上注意安全,如果太疲劳了就说,咱们休息好不赶那点时间。”   “一会出去,我走前面,你们在后面错开三四个车位,不要跟太紧。”   谢悯的这个要求无非就是不想让陌生人发现两辆车是一起的,虽然卓一鸣和陆斯不知道谢悯为什么这样安排,但是他们还是说了好。   对于善于跟踪的他们来说,这样开车毫无难度。   更何况谢悯又不是被跟踪,肯定会照顾他们的距离,不会甩开他们。   车子加好油,谢悯先一步开出了加油站,等了三五分钟,卓一鸣才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因为定好了路线按导航走,所以卓一鸣没有严格按谢悯说的隔三四个车位,而是远远吊在后面,属于坐直了身子,抬头望远勉强能看到谢悯车顶的问距离。   谢悯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几次没瞧见卓一鸣他们,嘴角一挑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这小子还挺懂事,一点就透……   黄玲玲的时间预估还是挺准的,7点过谢悯开着车驶上了轮渡甲板,赶上了落闸前的最后几分钟。   谢悯停稳车子,在后视镜里还是没看到卓一鸣他们,有点着急,担心两人没赶上。   谢悯刚摸出手机收到了卓一鸣的短信。   “你们左侧隔了一条车道,我们在最后一个位置。”   谢悯转头一看,果然在密密麻麻的车顶中看见了一只高高扬起十分熟悉的手。   “嗯,过海需要好几个小时,趁着这会休息下。”   顾添还斜靠在窗户上酣睡,谢悯的车停得靠前,这会正好能看见残阳入水。   只剩下半个脸的太阳把湛蓝的海水染成了金色,晚霞就像着了火一般燃透了整个天空。   他趴在方向盘上看着海面翻涌的浪花陷入了沉思。   这次去李可慧的老家,究竟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他给王局申请的理由是,他怀疑李可慧获得了彭跃东的犯罪证据,并且转移藏匿了。   因此他想去李可慧最近半年唯一出省的目的地探查。   王局同意了,特批了这次出差。   如果什么都没找到,他倒不担心王局责备,他担心的是又一次方向性的错误会让目前已经陷入泥潭的侦破工作更加艰难。   背后究竟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去和犯罪分子周旋。   他感觉已经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   轮船启航,晃晃悠悠驶向大海中央,熟睡中的顾添被晃醒,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三四个小时的午觉足以支撑他开一通宵夜车了。   “你在看什么?”   谢悯指着窗外:“你看,太阳刚刚下去,你错过了海上落日……”   顾添翻了个白眼伸手从后座勾过来塑料袋,嘴里还念叨两句。   “李可慧,我们呢萍水相逢,送你回家你消停点。也没那么多地给你上香供饭,我们吃你就闻闻就行了,听说你们鬼吸口气就能活。”   顾添抓起一包牛肉干,撕开捻起一条在后座晃了一圈。   “香吧,你估计闻几口就差不多了。”   顾添收回手递到了谢悯嘴边:“你来第一口。”   谢悯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小盒子,张嘴咬了一口牛肉干。   顾添拿回去自己接着咬了一口:“李可慧,香吧?好吃吧……”   谢悯搓了搓手臂:“我一直认为我不信鬼神胆子大,人死在脚边都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今天知道了,是没遇见你……”   顾添眯着眼睛仰着头:“怎么,遇见我让你觉得世界美好,万物有灵吗?”   “不!是遇见你这么会讲鬼故事的,事不吓人你讲得吓人。”谢悯一把抓过了顾添手里还剩小半根的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你这嘴别吃东西了,省得叨叨叨烦人。你以后可以去写鬼故事小说,说不定稿费比你工资还高。”   “我才不写鬼故事,我要写就写我两的爱情故事。”   谢悯一把捞起保温杯打开连灌好几口,狠狠拍了几把胸膛,终于把噎住的牛肉干吞了下去。   “今晚饭不用吃了。”   “有情饮水饱吗?”   “不,被恶心的……”   “切,没情调,渣男,不负责。”顾添从袋子里捞出来一根纯肉肠,撕开包装怼到谢悯嘴巴。   “来,请你吃……”   “闭嘴!”   “好的,领导。”   “你之前提出来李可慧的死和彭秀美有关,你认为可能存在哪些关联。”   谢悯决定得给顾添找点事干,要不然这过海几小时,他能被恶心得想跳海自杀。   虽然这个想法是他当时看见案发现场的第一想法,特别是李可慧在墙上求助般的写下顾添的名字,在生命最后发出唯一的信息,更让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但是他得听听顾添的思路,一个是给他找事干转移话题,第二他想看看自己有哪里没有想到。   “彭秀美和高升平出走前,把钥匙交给了李可慧让她帮忙收拾屋子。你还记得这件事吗?”顾添问。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谢悯怎么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细节, 如果没有这一出,他们想要进入彭秀美房间还得颇费周折。   顾添怀疑李可慧在收拾彭秀美房间的时候,拿到了彭秀美藏匿的某件或者某几件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具体有多重要顾添说不好, 很可能之后有人去取发现东西没了, 然后通过各种途径, 确定了这个东西可能在李可慧手上,所以有了后来的事情。   至于这个东西跟高升平有没有关系, 顾添觉得不一定。   按刘笑笑的说法,彭秀美心那么野, 接触的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违反乱纪之人, 所以彭秀美可能得罪的几率很大。   “我感觉李可慧搬家, 辞职离开ANGEL CLUB, 让刘笑笑去她家拿东西,其实都是在自救,或者想要自救。最后她发现避无可避, 干脆咬死到底, 写我的名字不过是想我给她报仇申冤。”   “是吧?”顾添说完问了一句, 谢悯还没回答, 顾添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说的对嘛,李可慧。”   ……   谢悯就十分后悔, 为什么他要把骨灰盒放在这辆车上??   随着轮船的前行,海上渐渐被无边的黑暗笼罩, 顾添提过来另一个袋子,捞出一瓶纯牛奶递给谢悯, 自己打开一罐功能饮料开始喝。   功能饮料他图新鲜买了个新口味, 一进嘴就是难喝, 就像颜料水兑上洗涤剂的味道,他吐了吐舌头,转头看了谢悯一眼。   远远有一盏灯冲淡了车内的黑暗,谢悯的脸轮廓模糊。   他想起了那次两个人押送小哑巴过海,坐在硬卧车厢里,他也是这么看着谢悯,那会谢悯的皮肤可比现在白多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悯的脸颊,出乎他意料的是谢悯没躲。   他终于干了很久前就想做的事情,摸了半天都不忍撒手。   “够了啊。”   谢悯一手捏着牛奶,一手撑着脑袋闭眼斜坐着养神,并不想搭理顾添。   哪知道他还得寸进尺,鼻子嘴巴脸颊摸完不说,还在耳垂上揉了一揉,这是多动症犯了吗?   “你终于晒黑了,我还以为你晒不黑呢……”顾添从耳垂滑到了鼻尖,戳了两戳。   “我心更黑,再不缩回去剁手了。”   谢悯的语气毫无威慑性都,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么懒洋洋的的语气并没啥用。   不过要他对顾添凶,好像更难。   “别烦我睡觉,困。”   这句话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效果显著有用。   顾添撤回手,把身上的塑料袋打了个结扔去了后座,端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手臂闭上了眼睛,用行动表示了自己会安静。   九点过,大轮船逐渐减速,缓缓驶向岸边。   靠岸的震动惊醒了谢悯,他转头看顾添睡得挺熟。   看来刚才那罐不太好喝的功能饮料没带来任何效果。   谢悯的车排在前排最先下船,开下船后,他沿着导航开向了跨省高速。   他一直没有提速,不断观察后视镜,终于看到了卓一鸣他们远远跟了上来。   他踩下油门放心提速,刚过高速收费站不久,顾添幽幽睁眼,看见前方的马路一下直起了身子。   “诶,下船啦,你怎么不叫我。前面休息点停一下,我们吃点正经的热食,然后换人开。”   顾添捞过手边的对讲机,通知了卓一鸣他们前面休息。   刚才吃的乱七八糟的零食并不抗饿,开车是个消耗精力的事情,这么一会谢悯也饿了,趁着有条件吃热食还是先吃再说。   时至深夜,高速路上车辆稀少,两辆车逐渐提高了速度。   修在丘陵地带的高速路,两旁都是连绵不绝的矮山土坡,一到入夜看不见一盏灯。   远远的一小块亮光在黑夜里特别醒目,顾添坐直了身子,双眼盯着那微光,眼见着逐渐放大,看到了建筑物,看到了招牌,看到了偶尔走动的人。   休息站里静悄悄,空旷的停车场没有一辆汽车。   建筑里投出来的灯光,勉强照见了近处露天的一张张整齐排列的空桌。   时至深夜,顾添看到建筑物里白气蔼蔼,松了一口气。   车子刚开下坡道,顾添急不可耐的放下车窗,不知名的香气飘了过来。   “太好了,还有吃的。”   这句话一出口,引得两个人的肚子叽里咕噜放肆地叫了起来。   车还没停稳,顾添急不可耐的推开门丢下一句「我去买」匆忙跑向食摊。   过了晚餐点,虽然没了米饭炒菜供应,不过炉火还开着,提供面条,米粉等小吃。   顾添给自己要了一份辣味的米粉,给谢悯点了一份清汤米粉,又要了卤蛋,烫了一份蔬菜。   等到弄好端上桌,陆斯两个人才到,他们把车停到了另一边,麻溜的点好了吃食。   两个人车里闷了一路,觉得燥热得很,点的都是凉面之类的小吃,不过几分钟就弄好。   陆斯端着托盘抬腿就往顾添他们那桌走,被卓一鸣拉住朝着旁边甩了甩头。   “说了,当不认识,别去凑热闹你会后悔的……”   老实巴交的陆斯以为卓一鸣意思是不听领导话会挨骂,心里还自责自己不够机灵。   两人隔着谢悯他们两张空桌的位置坐下。   陆斯拌着面条,眼睛忍不住往那桌瞟,瞟来瞟去觉得卓一鸣说的话好像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顾添剥开两个卤蛋把蛋黄弄出来丢进了谢悯碗里。   “蛋黄营养好。”   圆滚滚的蛋黄掉进汤里,溅起汁水洒在了谢悯脸上。   谢悯刚抬手,顾添立刻抽了纸巾拍开谢悯的手亲自给他擦。   “蛋黄都泡了……”谢悯就有点无语,这人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蛋黄汤里泡散了还能吃?   顾添立刻拿勺子捞到自己碗里,起身就跑。   谢悯一转头看见陆斯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眼神里充满迷惑不解,他摇了摇头。   顾添这次很快回来,手里握着两个卤蛋,再次剥好壳,掰掉一半的蛋黄举在手里凑到谢悯嘴边。   “你吃一口米粉,咬一口蛋黄,这样就不会泡开了……”   顾添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右手举起筷子吃米粉。   “没想到这家休息站的米粉,味道还可以哈。”   谢悯嗯了一声,至少这清汤米粉,汤底也是用了点猪骨头猪肉煮的,不是白开水加高汤精。   顾添举着鸡蛋的左手没有丝毫外力作用,他一抬头,圆滚滚的蛋黄还保持着完整的模样。   顾添举了举手凑到了谢悯嘴边:“吃啊。”   谢悯伸手要拿,顾添立刻缩手:“你手没洗,不干净,我洗了好几次了。”   谢悯一张嘴整个蛋黄包进了嘴里,顾添生怕有人抢,立刻把剩下半个蛋白塞进嘴里。   隔着两张桌的陆斯看得目瞪口呆,推了埋头吃着碗底几根凉粉的卓一鸣一把。   “一鸣,顾队在干啥啊!”   卓一鸣头都没抬,吃完一碗凉粉又叫了一碗凉面刚到手,虽然他背对顾添他们那桌,但是他知道让陆斯震惊的肯定不是啥正经事。   “咋啦?”   “他为什么非要谢队吃他的蛋……”   “噗……”卓一鸣头扭向一边,刚进嘴的食物喷了一地。   “咳咳咳……啥?啥蛋??”   想歪了的卓一鸣根本不敢回头,虽然现在整个休息站就他们两桌,且灯光不好,看过来啥都朦朦胧胧的,顾添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鸡蛋啊,怎么啦,你看他买了好几个呢,又喂了!”   卓一鸣擦了一把嘴:“别管他,赶紧吃,吃完不够再叫,咱们得吃饱了。”   卓一鸣的表情变化落在陆斯眼里,他再老实也是和犯罪分子打过一年多交道的人了,他一琢磨就猜到了。   “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怎么能这样看顾队呢……”   卓一鸣一扬筷子:“怎么看?你当他好人啊?关起门来谁知道他能干出啥事,谢队那小身板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顾添:谢谢您高看我一眼……   谢悯: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陆斯吃了一口有点辣的凉面,觉得滋味很好。   “诶,顾队不是喜欢谢……喜欢男的吧?”   卓一鸣眼皮都没抬就三个字:不知道。   他知道也不会说,谁敢背后瞎说呢,虽然顾添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谢悯见卓一鸣他们桌上摞了好几个空碗,陆斯还捧着碗,卓一鸣已经在擦嘴了,估计两个大小伙子吃好了起身招呼顾添上车。   顾添主动坐到了驾驶室。   “走吧。”   顾添一踩油门,车沿着上行岔路一溜烟行驶到了主车道,开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   “诶,卓一鸣他们怎么没看见?不是跑前面去了吧?”   谢悯指了指后视镜里两个若隐若现的车灯:“跟上来了。”   “诶,他们刚才上哪去了?难道没吃饭?”   “就在我们旁边桌……”谢悯实在无语。   “哦,没注意,跟上就好,别走丢了……”   顾添才不在乎别人吃没吃饭呢,不过都是一起出来出差的同事,说起来他也是个领导,还是要关心下嘛……   “我们现在是往北走,越走越靠近内陆地区……”谢悯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打开了天窗换气。   顾添瞄了一眼导航,路径规划没错:“对啊,是往北走啊。”   顾添脚下又踩了油门,车速再次提升,后视镜里的灯变成了两个小点。   “内陆地区,大部分民风淳朴且保守,你注意点你的一言一行,别给咱们警察队伍招黑!”   谢悯语气严肃,这话刚才他就想说了,两个大男人公共场合黏黏糊糊,像什么话。 第173章   “哦, 意思就是我只能偷偷摸摸呗,像偷情一样,哦不是像, 本来就是呢……”   顾添语气酸不溜秋, 两个人吧也差不多啥都搞了, 为啥就不给他个名分呢?不给他名分还让他这不能做,那不能干, 这么憋下去迟早出事。   “谁跟你偷情了……”   “哦,那你承认我们是过明路咯?”   谢悯打开窗户, 吹了几股冷风,心里就是很气, 每次这种事情, 顾添三两下就把他绕进去了。   “谢悯, 你究竟怎么想的啊?”顾添目视前方,捏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出汗,他都好久没有纠缠过这个问题了。   谢悯深吸一口气:“我之前说过, 我现在是有任务在身的人, 很多事情我不会去思考, 因为我也不知道将来某一天我会在哪里。”   是生是死, 是残废还是完整,我都不知道……   我又如何去跟另一个人谈将来?   事业上的, 感情上的,在当下我都没资格谈。   这是谢悯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是他不可能说出来,不管他和顾添现在到了哪一步, 他都不能说这些, 有的事情终归只能他自己去承受……   “好吧, 那如果哪天你任务完成了,你得第一个考虑我,虽然咱两现在仅仅是走了肾,你也得考虑考虑对我的心负责……”   顾添语气幽幽,这个回答其实是他猜到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想要反复确定他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专心开车吧,大晚上的,也不嫌……”后面的话谢悯没说出口。   顾添调高了音响,跟着不知名的音乐欢快的哼起了节奏,虽然跑调跑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但是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谢悯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黑黢黢的丘陵,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紧捂口鼻,眉眼弯弯的模样。   两辆车一路向北,轮换休息,开了两天一夜终于即将抵达距离李可慧老家最近的城市。   天空湛蓝透亮,谢悯打开天窗没有一丝燥热,凉风浸了进来,顾添一下合上了天窗。   “你也不瞧瞧日头在哪个位置,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你不怕吹感冒吗?”   谢悯抿抿嘴,瞟了一眼斜挂在天空,无限靠近西方的日头。   导航再一次播报了距离目的地的公里数。   听起来好像没多远,但是谢悯知道这一路开下去,就算马不停蹄也得半夜才能抵达。   李可慧家所在的镇处于群山环抱之中,这个城市是高速终止的地方。   剩下的路全是盘山公路,山里的路况怎么样,谢悯并不清楚,只是之前黄玲玲查资料时候说过一句,条件不太好。   若是贸然摸黑前往,路上不确定的潜在危险无法预估。   谢悯思考一番后提议在城市里找个酒店入住休息一晚,然后认真吃顿饭,明天一早再出发。   顾添嗯了一声,捞过对讲机,通知卓一鸣他们待会注意看消息,他定好酒店后通知。   谢悯沿着指示牌开下了高速路口,经过收费站后,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   谢悯转头看了顾添一眼,捧着手机眉头紧皱。   “怎么?超标了?”   谢悯当是出差补贴给的住宿费不多,顾添又挑剔条件,所以找不到性价比好的地,正说要不差价他补,住好点安全点。   “这小破地,还是市?怎么连个五星酒店都没有?四星还不是大牌连锁,听都没听过,自己贴的吧……”   顾添一伸手机,屏幕上一串酒店列表,名字太小谢悯没看仔细,就看见鲜红的数字了,七八百起跳……   谢悯收回了自己补差价的打算:“出差有标准的,你这超标了,回去不好写报告!”   “写什么报告?我出差住宿从来不需要报销……”   顾添每次出差一路买单吃住行,还懒得填报销单。   每次回去都是一起去的其他同事把一沓票扔给黄玲玲,黄玲玲严格按照标准填单子,报销完的钱再给顾添。   但是顾添从来不在乎报不报,他只在乎舒服不舒服……   刚到逸林那会不懂事,有次去外省押送犯人,他差点带着犯人住五星,若不是一道的叶锐拦住了,犯人可能都会喜极而泣那种……   后来被王局知道了,劈头盖脸一顿骂,终于知道了顾忌影响……   “行行行,你是土豪……”谢悯闭嘴了,不让他掏钱,那他就别发表意见。   “马上就进城了,顾队,往哪走?”   顾添不耐烦的啧了两声:“网上查了下,就这家吧。”   顾添三下五除二订好房间,付了款把链接转给了卓一鸣。   卓一鸣正在开车,陆斯打开看了立刻捞过了对讲机。   “顾队,顾队,是定错了,还是酒店搞错了啊,三张床咱们怎么住啊?”   三张床的标间?原来顾添还是挺节省的……   谢悯想着这些小孩没经验,加床就好了,他去睡加床!   “什么搞错了,不是两间屋吗?我入住人登记都填好了,一会你们到了直接报名字就行。”顾添十分不耐烦。   “可是有一间屋只有一张床呀,我们怎么睡呀?”陆斯挠了挠头,一点没注意到扶着方向盘疯狂给他眨眼睛的卓一鸣。   “要不我和一鸣挤一床吧……”   陆斯主动提出来条件不好的房间他们来承受!   顾添叹了口气,这孩子说他太实诚还是太缺心眼呢。   “小陆啊,我和你谢队在家睡一床习惯了,这是2米2的床,我们在上面从天黑滚到天亮都没事的。你就别担心了……”   “哐……”手台中断对话之前,是一声撞击的声音。   扬声器里滋啦啦的电流声证明手台没坏,只是对方松开了手而已。   顾添捏着手台继续交代:“这酒店晚上和早上都有自助餐,我已经给钱了,一会你们办入住时候记得问一下,是凭房卡去还是要餐券,早点吃了早点休息,咱们还是老规矩,装不认识哈。然后吃完饭也别四处溜达,晚上回房间视频连线沟通工作。”   顾添说完把手台扔到了中控台上,在导航上规划了新的路线。   快要抵达酒店,手台里终于再次传来陆斯小心翼翼的回答,这次只有「知道了」三个字,再没别的。   谢悯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在了值班亭附近,他瞟了一眼后座的骨灰盒,捞过一条顾添新放在后座的毯子搭得严严实实。   谢悯收拾利索下车,顾添已经将行李箱提了下来,不是谢悯那个,是另一个谢悯没见过的,体积大很多的银色箱子。   全铝合金的箱体,散发着低调贵气的光芒……   谢悯还是问了句:“我的行李呢?”   “什么你的我的,都放一起的。”顾添说着话把手里的外套扔给了谢悯。   谢悯一看,是一件没见过的浅灰色外套,摸着有点厚实,是逸林穿不上那种。   “这是……”   “我买的,逸林穿不上,都给你出差准备的,早洗干净了,赶紧套上一会感冒了……”   傍晚时分,大厅里空荡荡,前台三个服务员站得笔直,瞧见谢悯他们齐齐弯腰,整齐划一:“欢迎光临。”   “哟,这服务态度不赖嘛。怎么入住率好像不高呢。”顾添称赞。   谢悯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心中腹诽:“大概也只有你这样的少爷才会在这花这么多钱追求星级体验吧。”   因为没有客人,大厅前站着的保安一字排开黑压压堵在门口一般,仔细一数六七个,个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   抬头一望,挑高的拱形穹顶上,好几处监控摄像头闪着光。   安保措施完备,谢悯总算对这个高价酒店有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点。   两个人的房间在十六楼,顾添婉拒了礼宾部帮忙搬运行李的服务,扯着谢悯的袖口进了电梯。   谢悯抽出房卡看了看,通体黑色的卡片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他还是大概知道,十六楼在帝城这种大城市不算高层,但是在这个小城市,绝对算得上高层了,更何况这酒店总共就十八层。   “你不是定了个总统套吧?”谢悯现在对顾添节操的信任度为零,他相信顾添干得出这种事。   “我倒是想,这破地没有啊。找了半天才找到有宽床配置的酒店,太差劲了……”   顾添的人品果然不值得信任……   电梯门开,四个银色大字嵌在墙壁上:行政楼层。   还好……   进了房间,照例是习惯性的检查是否有可疑设备,门窗锁具是否完好,有无暗门暗窗。   等到检查妥当,顾添放好行李箱拖着谢悯就出了门。   谢悯掏出手机询问卓一鸣他们抵达没,才知道他们前脚出高速路,后脚出口三车追尾堵了路,小城市效率低,交警才刚刚赶到。   估计道路彻底畅通还需要一会时间。   “自助晚餐到几点?”谢悯问。   “九点半,怎么了,你怕吃不饱?”   “他们路上堵住了,怕迟了赶不及。”   现在才六点过刚开餐,高速路口过来开车半小时,谢悯琢磨他们应该来得及,嘱咐了一句小心放心的和顾添进了餐厅。   餐厅里总算见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证明了今晚不是只有他们入住。   餐台上的食物丰盛异常,一字排开十几米,煎炸煮烩中西合并各色品种一应俱全,还有四五个厨师站在炉具边,随时准备现场烹饪。   “看来网上评价还是比较靠谱,说是这家店的餐饮水平颇高,所以靠着一口吃的在这小破地卖出了八百多一晚的房费,200多一位的自助餐。自助餐还不对外营业,只对酒店住客开放……你去那边坐着,我去拿吃的。”   谢悯听到价格从心惊肉跳平稳过渡到了麻木不仁,他找了个大圆柱背后的桌子,想着要是谈事这里比较隐秘。   顾添就像仓鼠囤粮食,一趟趟的搬着小碟子小碗铺满了一桌才落座。   热得凉的温的,清淡鲜美,香辣刺激,清甜可口一应俱全。   “来,先喝口鱼汤,我看放了一条大石斑在旁边,肉质还不错。先暖胃。”顾添递过来一碗浓白如牛奶的汤羹。   谢悯喝了一口,带着微微白胡椒的辛辣,不仅不刺激反而将鱼的鲜味提升了又一个档次。   一口下去浓稠的汤羹沿着喉咙一路熨帖到了胃里,开车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   在这个不靠河不靠海的内陆城市,能喝到这么一碗货真价实的海鱼汤,可见这家店用料确实不错。   一顿饭顾添不停的投喂,吃了四十分钟依然意犹未尽,顾添嘴里除了「尝尝这个」「吃块这个」没有别的语言。   “我自己有手!”谢悯颇为不满,吃了这么久,他的手就没离开过自己面前十厘米。   “这没人看见,来张嘴!”   谢悯顿时有点后悔选了这么个地方,让他不得不被迫接受顾添喂到嘴边的行为。   谢悯肚子有了饱意,理直气壮推开了顾添伸过来的手:“吃好了。你自己吃。”   卓一鸣他们的身影还没出现,谢悯不放心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陆斯看到消息告诉了蹲在床边整理行李的卓一鸣。   卓一鸣头都不抬:“你就说我们刚到,今天出汗多不太舒服,先洗个澡再去吃,让他们别等我们。”   陆斯挠了挠头,领导叫吃饭却撒谎不去,好像有点不太好。   卓一鸣看出了他的迟疑:“你想吃饭还是想吃狗粮。”   陆斯毫不犹豫回答:“当然吃饭了,为什么要吃狗粮,顾队给了饭钱的!”   “那就听我的!”   单纯的陆斯花了很久的时间都没能理解,吃晚饭和吃狗粮之间究竟有什么必然联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一顿晚饭, 顾添尽职尽责服侍领导,做到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让谢悯吃得尽兴, 吃得满意。   两个人吃好已经过了七点半, 走出餐厅迎面碰上了卓一鸣和陆斯,双方都像不认识一般, 擦肩而过。   回到房间,谢悯站着消食顺便打开了电视看本地新闻。   顾添忙活着把第二天穿的衣服准备出来, 提着洗漱包冲进浴室,彻彻底底洗净一身灰尘和汗水, 顶着面膜走了出来。   “这房间也没多大, 就是洗手间大点, 床大点,格局不太行,装修有点老套了, 条件一般般。”   “有一说一, 晚上的自助餐还是不错的。听说早餐也不错, 想着我又饿了……”   谢悯站在旁边, 撇了下嘴,顾大少哪是来出差啊, 简直像旅行。   对于他来说有地睡,安全就行, 没顾大少那么讲究。   顾添顶着面膜安静的坐在一旁,难得没有故意找话, 不断看着时间, 终于够了25分钟, 他一把摘下面膜,指着浴室。   “去洗澡,把脏衣服换下来,我打包,换睡衣!”   谢悯站着没动,他清楚记得顾添刚才说过,晚上要开视频会议,他穿着睡衣像什么样子……   顾添却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扔掉面膜一手捞过睡衣,一手搭上了谢悯的领口。   谢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你干嘛!”   “去洗澡,节省时间,卓一鸣他们正好吃饭,一会开完会好睡觉。明天早点出发,去程我开,回程你开。明晚肯定不能在这里留宿了,得跑多点路程……”   顾添这一说,谢悯也觉得时间确实挺紧迫,不再犹豫抓着睡衣进了浴室。   九点二十八,视频会议即将开启,谢悯强烈要求遮住他们这边的摄像头。   “你作为领导,开会不露脸?你有那么见不得人吗?”顾添坚决否定。   “不是,穿着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要不然我去换一件。”   谢悯说完刚起身被顾添一把摁了下去。   “角度调整一下,不露出脖子以下不就行了吗。别磨蹭,马上开始了,大家都很累,都要早点睡。”   “乖,听话。”   顾添把笔记本屏幕往后掰到最大角度,打开了在线链接会议模式。   谢悯一错不错盯着电脑屏幕,显示出格状画面后,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   摄像头要兼顾他和顾添,所以他真的只漏了一个衣领子,顾添斜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除了脖子以上没露出来,几乎全身出镜。   整个逸林市局刑侦都汇集在了屏幕上,一眼看过去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没一个跟正经能沾上边。   每个人的坐姿可以用横七竖八来形容。   有抱着电脑躺床上的,有腿搭到桌子上的。   逸林天热,一个个的恨不得赤膊上阵……   顾添穿着系扣整齐的家居服已经是很规矩了。   顾添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连开场白都省略了,上来就点人开始汇报这两天的工作。   虽然这帮人穿得不太正经,姿势也不规矩,但是说起工作来,跟在市局会议室没区别,表情严肃,用词严谨。   李可慧的家人情绪稳定,最近两天都有镇派出所的干警前往探望。   对于职业杀手的追查,暂时毫无进展,发出去的协查通告没有任何反馈。   彭跃东和陆源没有异动。   罗娇这两天生病了,没去公司,去了趟医院输了两天液一直在家休息。   “一鸣,今天高速路口的车祸怎么回事?”陆斯和卓一鸣跟着赶了两天路,没什么好汇报的,顾添主动问起了突发状况。   “我们堵在后面,据说是旁边突然冲出来一辆违章的摩托车,最前的小汽车为了避让紧急刹车。猛打方向盘,撞到了隔离带,导致了后车连续追尾。”   “什么样的摩托车?”顾添问。   “不知道,要去调下收费站监控吗?”卓一鸣问。   “算了,咱们开车出门小心点就是了,这些小地方很多人没有交通安全意识。”   顾添说完,开始安排明天的工作,让在办公室的人也一并听了,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知道前因后果,免得抓瞎。   酒店的自助早餐是6点半开始,他计划他和谢悯吃六点半的第一轮,卓一鸣他们七点之后过去吃早餐,刻意错开分成两拨。   到了镇上顾添和谢悯去李可慧家送骨灰了解情况,顾添预估这期间可能会耽误一个多小时。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卓一鸣他们到了,正好分头摸排。   卓一鸣和陆斯去周围打听情况,摸下彭秀美家情况,最好不要暴露警察身份。   “两辆外地牌照的车太惹眼,更何况还是不同省的外地牌照,所以咱们最好彻底错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次李可慧的事情背后的阴谋可能很大,所以在逸林的各位麻烦待命,保持状态,在我们需要的时候立刻调集一切资源。距离李可慧家越近,不是越放松,是潜在的危险越大。”   顾添结束前的这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紧张。   “顾队,你怎么一晚上都没露脸,不能见人吗?”黄玲玲在会议即将关闭前说了一句。   “嗨,哪是我不能见人,是你们谢队觉得我穿得不够庄重,太丢咱们警察队伍的脸面了……”   谢悯坐在椅子上瘫着一张脸,听着顾添的编排,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谢队,让我们看看究竟有多不庄重啊。”   “这不是挺庄重的吗,难不成……”   “对啊,让我们看看……”   “我们都快没穿了,让我们也看看你的……”   “不会顾队XSR领导,脸被打肿了吧!”   扬声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哈哈哈。   大概是隔着屏幕,大家反而拉进了和谢悯之间的距离。   “你们别仗着隔得远就瞎说,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顾添说着调整了屏幕角度。   他的全身和谢悯的上半身一起入境。   谢悯扣到领子,穿得一丝不苟的家居服让众人大失所望,这长袖,立领,该遮不该遮的全遮住了,这哪里叫不庄重,这叫太庄重了!   “诶?顾队和谢队的睡衣是同款也……”   “你们是搞情侣装吗?”   “好像是的,只有颜色不一样。”   顾添十分得意这帮小屁孩们眼力劲渐涨,谢悯毫不犹豫拔掉了网卡扔在了旁边……   网络立刻中断,那些疑惑调侃他是听不到了,可是掉线的结果并不是他以为的他们的图像立刻黑掉,而是有了一个长长的卡顿……   于是黄玲玲悄悄的截下了屏幕显示发给了顾添。   谢悯坐在酒店最常见的圆弧形圈椅里,顾添斜坐在椅背上,手搭在谢悯的肩头,若不是两个人的服装不对,这简直就是妥妥的结婚照。   顾添悄悄点了保存并且给了黄玲玲一个大红包,要求他不准发给谢队看见。   开会前,顾添已经把行李归置好,这会两个人快速收拾好躺上了床。   “你是怎么想的?”   房间里关了灯,厚厚的窗帘吸收了所有光线,黑暗中谢悯平躺在床上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他知道顾添能懂。   在刚才之前,他没想到顾添早已料到了此行存在的危险。   这一路上顾添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反而在他面前表现出了绝对的轻松愉悦,仿佛两人不是出差,而是自驾旅行。   他以为是自己独自计划未来的路,独自考虑风险,没想到有一个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想得比他还要多,还要远。   这好像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欣慰中夹杂着一丝奇异的甜蜜。   顾添长臂一搭把谢悯捞了怀里,这一次谢悯没有反抗,他还沉浸在体会自己的奇妙心情。   “我们能想到的,犯罪分子也能想到。我坚信李可慧没有交出对方想要的东西,所以犯罪分子也可能去打听李可慧的老家,然后去寻找李可慧的社会关系,找寻她可能留下的一点点可能。如果他没有找到,不排除他会威逼李可慧的家人。”   “李可慧的家人可能也不知道,所以也可能再次出现惨案。”   “所以你让黄玲玲联系当地派出所注意她家的情况。”   “对,睡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呢。”顾添紧了紧胳膊,终止了这个话题。   “诶。”谢悯还想继续再说两句,却被顾添打断。   “我困了,睡不好明天开车危险。”顾添把脸埋在谢悯肩膀上蹭了蹭合上了眼帘。   不管明天将会迎来怎么样的黎明,就算此刻的黑夜是至暗时刻,只要他们一起共度,一定能够被曙光笼罩。   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刮起了风,以至本应该大亮的清晨七点过也变得灰蒙蒙。   谢悯抢先一步坐上了驾驶位,小心驶上了公路。   顾添坐在副驾驶喋喋不休,刚才还没吃够的松饼。   “配上枫糖浆真的好好吃,我看好像挺简单,回去我给你做!”   “我记得我家有松饼机,你也觉得好吃吧。”   谢悯又想起了那顿晚餐,一丝犹豫是否该违心回答不好吃。   不过顾添很快揭过了这个话题,砸吧嘴继续回味着枫糖浆的甘甜。   平整的柏油马路不过开了二十几分钟,一转弯车子开上了一个缓坡,再然后过了一条架在干涸河床的桥梁之后,路况彻底变了。   坑坑洼洼的路面依稀可见当初也是有过柏油浇注,刚停了一会的雨再一次浇了下来。   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玻璃窗上,破坏着车内的宁静,盖过了车载音响低声播放的音乐。   顾添关掉了音箱,摸过来手台,刚呼叫两声就听到了陆斯的回复。   虽然声音有点断断续续,好在能够连上。 第175章   “雨太大, 你们两开慢点,不用赶着追我们,反正我们计划是分头行动的, 安全第一!”   顾添怕陆斯他们听不清, 举着手台反反复复强调安全问题, 直到陆斯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才作罢。   他庆幸谢悯比他想得远,开了这两辆性能还算不错的越野车出来, 要是开的是市局的老爷车,估计他这会只能叫原地等待, 雨停再走了。   “好开吗?要不要我来?”顾添提议。   “这车我比你熟悉,下雨天路况不好, 我来更好, 你安心坐着, 注意下观察前后……”   下雨天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这条平时就车辆稀少的盘山路上此刻前后几百米瞧不见一辆车。   要是有个什么异常,保准隔得老远就能看见。   一山有四季, 十里不同天。   老祖宗诚不欺人, 开过了一个山头, 迎接顾添他们的居然是艳阳高照, 那座高耸的大山挡住了一切乌云阴霾。   谢悯轻轻吁出一口气,手掌在方向盘上抹了抹, 擦拭着掌心的汗水。   刚才路滑到几次他感觉都要握不住方向盘了。   “大概还有二十几分钟就到镇上了。”顾添手指在导航上划了下。   之后的路虽然还是不太好,不过比起雨中的山路强了太多。   两个人沿着落满灰土的指示牌从一处岔路拐弯, 开过连绵不断的山岭,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广茂得望不到边的山中的凹地呈现在近处, 有农田有建筑, 还有低头吃草的牛羊, 四处溜达的家禽。   田里绿油油的庄稼迎风招展,中间一条宽五六米笔直的泊油路把凹地一分为二。   路的两旁高低不一的房屋一栋连着一栋,每栋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屋前有小孩在玩耍,有猫狗在溜达。   这就是李可慧家所在的小镇了。   今天并不是逢集日,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摆摊人,地摊上售卖着正当季的夏装,只是材质和款式看上去都有些过时。   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凉鞋,花花绿绿化纤面料的裙子,摆在灰色的土地上显得突兀耀眼。   李可慧的家在镇子上唯一公路的尽头,是一处平房。   房前有一片空地正好可以停车。   这是黄玲玲给他们打听到的地理特征,谢悯开着车几乎是不费力就找到了李可慧家。   因为镇上的房子,最差都是二层小楼,只有这一处平房。   其他房子面前都会有农用三轮车,只有她家门口只有一片空地连把椅子都没有。   黑色的门紧闭着,门里的人大概是听到汽车声,门慢慢开了一条缝。   晨光透过门缝照进了黑漆漆的屋子,落在了一个坐着的人影身上。   门缝拉开,一辆轮椅卡在门缝里,坐在上面的短发女人直愣愣的望着车上走下来的两个人。   顾添有些意外,前后左右看了眼,确实只有这间平房。   他走上前勾下身子礼貌询问:“请问是李可慧……”   “是……是,我是她的妈妈。”妇女着急地拍得胸脯啪啪作响,一手拨动车轮着急想要往前移动。   “我女儿是不是回来了,我女儿呢。慧慧,慧慧……”眼泪顺着妇女黄黑色的脸颊滑落。   顾添赶紧搭上椅背上的扶手,顺着门前的缓坡把李母推向汽车。   谢悯打开车门,那个包着白色绸缎的盒子紧紧躺在最靠近车门的座椅上。   李母身体不断前倾,伸出手努力往前够。   距离车门还有一点距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前扑了出去。   顾添往前一抓落了空,李母刚好扑在座椅上。   她紧紧抱着那个白色的盒子放声大哭,一双枯瘦如柴的腿无力的搭在地上,空荡荡的黑色裤管随着她胸腔的震动来回晃荡。   李母的哭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有的人站出来远远的看了一眼又退回去关上了房门。   哭声渐小,顾添推过轮椅将李母重新扶了上去,谢悯抱着骨灰盒,顾添推着李母重新回到了黑漆漆的房屋里。   进门后,顾添在李母的指引下摁开了电灯,屋子里的景象比家徒四壁稍微好一点。   墙壁刷了白漆,地面浇了水泥,正中间放着一个条形的方桌,上面放着两个木质的牌位,都姓李,面前的香炉里有一柱刚刚燃尽的檀香。   方桌和牌位都是纤尘不染,在这没几件家具的房间里显得既突兀又融洽……   李母指着最右边的空位:“麻烦你们把慧慧放在那里,她喜欢看电视,以后每天都能陪我看电视了。”   谢悯依言将小盒子轻轻的放了上去,隔着十厘米的距离就是一台放在破败电视柜上的老式大屁股电视。   电视后面伸出一根线直上房顶,连着外面的天线。   上次听到黄玲玲说,李母说来不了逸林见最后一面。   顾添和谢悯都以为是经济困顿所致,没想到李母的来不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她真的来不了。   顾添转身出去车上拿李可慧的遗物,谢悯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准备开始一次不太正式的谈话。   “李可慧是意外身亡,所以我们需要对她生前的情况进行全方位的了解,想和你聊聊,不介意吧?”   李母颤抖着手拿过谢悯的证件,对着灯光看了又看,指着刚进门的顾添问。   “他也是警察吗?”   谢悯一点头嗯了一声,李母颤着手还给谢悯证件,咬着嘴唇沉思了半晌艰难开口。   “慧慧是在外面犯了法了吗?所以你们警察才给她押回来?”   谢悯哑然,活人才能叫押,他们这怎么能叫押呢?   他想大概是李母太过伤心了,混淆了一些概念,出声解释他们是专程护送李可慧的遗物返乡。   他特地用了护送想要打消李母的怀疑。   “慧慧在外面没犯法?她是做什么工作的?犯法的吗?”李母在李可慧是否违法乱纪这件事上非常执着。   “没有,李可慧是当服务员的,正经工作挣钱。”顾添自自然然接过了话头。   李母看了一眼顾添,还是有些不相信:“什么服务员能挣那么多钱啊?”   顾添几不可查的咧了下嘴:“她有文化,除了当服务员还帮老板干了很多事情,老板挣钱了奖金就给得多。”   顾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听到「有文化」这三个字,李母眼睛一亮,相信了顾添的说法。   “她是做领班,经理吗?”   “啊!对对对,隔行如隔山,我们不太清楚他们那叫什么,就是管好多服务员那种,几百号人……”顾添顺着李母的话编了下去。   李母点了点头:“我们家就她成绩好,读了高中,若不是家里出事,她也能考个好大学……”   李可慧在外清清白白做人,合规合法赚钱这事让李母放下了心中的猜忌。   可是新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你们说她没犯法,那她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她是被人杀害的吗??是报复寻仇吗?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母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顾添手指捏在一起反复搓动,虽然李母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但是他却难以回答「是」。   “您别担心。李可慧的死亡很突然,我们调查了她在工作地的社交圈,没有发现她和人结仇的明显迹象,所以我们才需要完整的了解她的情况,以帮助我们破案。”   谢悯将李母的关注点重新引导了李可慧身上,果然李母不再纠结于李可慧为什么会被杀害,而是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桌子上供奉的牌位是李可慧的爸爸和哥哥。   李可慧的父母,没什么文化,只会识字做算术那种。   两夫妻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有着农村人的朴实和吃苦耐劳,很早就出去给运输老板跑货车赚钱。   两夫妻起早摸黑开车挣钱,供李可慧兄妹两读书,可是哥哥成绩不好,读到初中死活不读了,说要和父母一起出去跑车赚钱供妹妹读大学。   李可慧一人在家学习生活,成绩一直不错。   另一边一家三口通宵不休的跑车,他们想要给家里修个更好的房子,想要买一辆自己的大货车,想要送李可慧去读最好的大学,去城里工作,在城里买房留下来成为城里人。   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他们修葺了老房子,在镇上买下了别人转出的宅基地,想着多挣点钱修一栋几层小楼,让每个人都有一间漂亮的房间。   那年春节早,刚过完初五,距离李可慧高考还有四个多月,他们镇上的小楼开始破土动工。   待到李家小女儿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飞来,四层小楼也会如期完工。   然而一切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外省某条李可慧至今不知道路名的国道上戛然而止。   李家父子驾驶的大货车和另一辆疲劳驾驶越线的大货车迎面相撞。   父子两当场殒命,躺在后座睡觉的李母被抛出了汽车,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柏油马路上。   李母腰椎,脊椎多处骨折,脑袋撞击颅内出血昏迷,经过了大大小小几次手术才保住了性命。   房子停工了,李可慧的学业也结束了……   立秋后,李母终于拔掉了最后一根管子,李可慧带着母亲回到了这座勉强修好一层的新房,带着所剩无几的钱住了进来。   她不可能再去读书了,而她也不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她从所剩无几的钱里分出了1000块给李母买了一辆还算不错的手动轮椅,然后给李母购置了米面等物品后,在八月底毅然决然的带着几百块钱离开了老家。 第176章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说要出去挣钱,那么小个女娃娃,她怎么挣钱啊。”李母忽然捶打自己早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的双腿。   “都怪我没用, 都怪我拖累了她, 如果当初我也死在了车里, 慧慧说不定能拿到赔偿过得很好。”   顾添轻易的控制住了李母的双手,阻止了她继续敲打的行为, 但是却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他和谢悯都知道李可慧去了哪里,去了一所大学门口拍照留念。   那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 当时他们以为她只是为了给自己包装一个人设,现在知道了, 也许那真是她梦寐以求的逐梦之地。   谢悯和顾添安静的听着李母的絮絮叨叨, 她一个人说了很久很久。   半掩着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提着塑料袋的年轻男人,看到顾添和谢悯一愣。   “啊!你回来了啊,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了……”   男人没回答, 眼睛瞪着谢悯刚放上去的骨灰和遗照。   李母叹了一口气:“没告诉你, 阿姨对不起你。既然慧慧已经回来了, 你就去看看她吧……”   男人把袋子放在脚边, 慢慢走到方桌前抽出一炷香点燃,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慧慧, 欢迎回家。”   “你是?”顾添疑惑。   男人一丝苦笑:“我是慧慧的同学。”   他说完并没有想和顾添多聊的欲望,提起袋子放在了不远处的小桌上。   “阿姨, 这是今天我在地里新鲜摘的菜,还有早上杀的猪给你挑了一块好的肉, 你先吃着, 过两天我又给你送来了。”   男人整理着袋子里的东西, 说着话,忽然看到了顾添刚刚放在那里口大敞开的黑色塑料袋。   里面装着李可慧的遗物。   他从里面拿出那个黑色皮夹问李母:“阿姨,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这是?”李母盯着他的手。   “这是慧慧十八岁生日,我在城里给她买的生日礼物。”男人的声音低沉。   李母一听立刻让他带回去。   “你拿走吧,慧慧给我留的东西很多了,你也留个念想……”   男人把钱夹揣进裤兜,说了谢谢往门口走,李母滑着轮子送他到了门口。   “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这些年全靠你照顾我……”   “他是?”顾添虽然大概猜到了男人可能的身份,还是不好妄下定论。   “他和慧慧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他家是办养殖场的,在这附近,还在别的好几个地方都有养殖场养猪,养牛啥的,爹妈忙,把他一人放在这里,男孩贪玩成绩差,慧慧成绩好总给他补课,但是他好像并不喜欢读书,高中毕业了干脆就待在这帮家里养猪。”   “慧慧高二那会跟我说她想学畜牧业。我还说你都要走出农村了,还学啥养猪啊。后来慧慧走了,他总上我家来看我,我才知道,慧慧大概是和他好了。”   “后来我问过他,他承认了,说他两高中相互喜欢,但是没做出格的事情,约定好慧慧考上大学,他们再正式恋爱。慧慧走之前跟他说叫他别等了,他们不可能……但是这些年,他一直上我家来,赶过骂过都没用……”   李母说到这又抹了一把眼泪。   顾添本想问关于彭秀美的事,但是觉得直接提这个名字可能会引起李母警觉。   所以他借着这个男孩的事问了李可慧还有没有别的关系好的闺蜜朋友。   “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比她小几岁,小名叫秀秀,小时候我们两家挨一块,后来他们搬去了最近的城里,偶尔回来还老来找李可慧玩。”   听李母这个说辞,顾添就知道了,李母对彭秀美大概也不清楚,而且彭秀美一家并没有在这里居住了。   他赶紧通知卓一鸣他们返回,去派出所调彭秀美家目前的住址,如果在城里就直接上门找,出示警察身份也没事。   刚才山那边的暴雨阻碍了卓一鸣他们的步伐,这会刚刚开出暴雨地带,一听顾添的嘱咐,毫不犹豫调转车头。   谢悯和李母不知道低语了什么,李母滑着轮椅进了卧室没一会拿出来一串辨不清本色的钥匙。   “就在后头沿着田埂走过去十几分钟,一栋红砖的两层小楼,后面有一大片竹林的地方就是。”   谢悯告辞,和顾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了狭窄的田埂。   顾添这辈子也算是头一遭,没走两步出溜一下滑了下去,谢悯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架着他的胳肢窝,避免他一屁股坐下去田里太过难看。   “你慢点走,别着急,眼睛盯着路,脚打横,让脚掌中间去接触凸起面,承力。”   谢悯教着顾添走田埂的诀窍,顾添按谢悯说的,笨拙的迈开了步子一拐一拐往前走,虽然姿势难看了点,好歹稳住了身形。   在李母口中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走了快半个小时顾添都没瞧见红色的小楼。   “咱们这是要去哪?”   谢悯朝前扬了扬下巴,远处水泥房上一字排开的玻璃窗,人字形玻璃钢保温板的屋顶,空气中隐隐飘来的异味揭开了答案。   李可慧男同学家的养猪场。   走进了,门口空地上蹲着一个男人,手里夹着土烟叶裹成的烟卷。   红红的火光被浓烟盖住,滚滚烟雾后隐藏着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摸了一把脸把烟卷杵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慧慧的事,你们别问我了。”   男人起身便往回走。   “她告诉朋友的本来计划,是夏天过了,就回来结婚。”谢悯突兀的冒了一句。   男人脚步瞬间停下:“她是这样说的?”   “是。所以她离开了以前工作的地方……”   男人回转身,刚擦干的脸颊再次湿润:“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外面上班的地方可能不太好。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男人没有往回走,谢悯也没有往前去,就这么隔着三五米,谢悯几乎是扯着嗓子问。   “春节回来,她告诉过你什么吗?”   男人摇了摇头:“这一两年她回来的少,我们联系也越来越少。”   “春节她回来待了半个来月,我跟她说,无论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家这些最后都是给我的,你只要不嫌弃脏和累,我们自己干能过好。”   “以前她还听听,今年回来她拒绝了我,说我不懂,叫我趁着年轻家里条件好去找个好姑娘……”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春节我把她留了下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我连最后一面都错过了……”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满脸泪水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和不甘。   二十多天前,他父亲突发疾病入院,他赶了过去,以为这就是非常意外的事情了。没想到父亲身体康复出院,他昨晚回来就听到有邻里悄悄告诉她,李家好像出事了,警察来过好几次了。   他匆匆过来,李母已经睡下,他不忍打扰,赶回去处理工作。   等今早收拾利索了赶过来想要问问,就遇见了顾添和谢悯还有以另一种方式回家的李可慧。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李可慧还在这么年轻,却要面对这种离别,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分别。   谢悯叹了口气,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顾添的肩膀,两个人悄悄离开……   他们身后是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   养殖场旁边的路平坦宽阔,谢悯带着顾添转了一个弯,没走几分钟瞧见了在一片破败的平房瓦屋里相当醒目的红砖二层小楼。   谢悯走到楼前并没走上楼梯,而是走进一楼最边上的一间屋子。   一把把钥匙试过去,最后一把打开了这扇久未开启的房门。   门一开,地上的尘土飞到了半空,站在后面的顾添扬了扬手:“真呛,这谁的房间。”   屋里一张光架子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谢悯叩了叩门板,顾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几张褪色的不干胶,都是很多年前风靡一时的古装连续剧里的女主剧照。   经过这么多年风霜洗礼,布满裂纹的彩色的胶纸上,依旧可以看出女演员的貌美如花。   很明显这是初高中女生才会喜欢的主题。   顾添不放心的扫了旁边几间屋子,门板上没有类似的玩意,他问谢悯。   “不去看看二楼?”   “农村的房子,一楼是客厅,厨房。对于独自在家生活学习的人来说,你觉得是上上下下方便,还是就住一楼方便。”   谢悯放轻脚步走入房间,尽量减轻地面灰尘飞舞的高度。   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条粉色的纱巾,一看就是质量不太好那种,颜色都变得灰败。   顾添走后面轻轻合上房门,屋里顿时陷入黑暗,两个人适应了一会带上手套开始在房间里挨着翻找。   谢悯刚拉开抽屉,兜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他摸出来掩着屏幕瞟了一眼,是顾劭霖的电话。   “你小心点仔细找找,我出去接个电话。”   谢悯走出屋子一直走到小楼的边缘才按了接听,一声低沉的「嗯」让顾劭霖听出来,他这会的环境并不适合多讲。   “和那边的正常外交手续不顺利,对方拒不配合信息的提供。”   谢悯没问怎么办,然后呢,轻轻嗯了一声证明自己用心的听着。   作为顾劭霖的地位以及他所了解的风格,对方这一通电话绝对不仅仅是通知他这事行不通。   “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所以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谢悯轻轻的说了一个「好」。   “你提供的几个账号的信息,我们确定了其中之一开户名是吴天宇。”   “我想应该不是同名同姓这么巧,可惜啊,好好的一个有为青年,如今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两个账户我们慢了一步,资金全部转移,注销了,所以不知道是谁的。”   “其他的还在查,对方可能有所察觉,提高了防御技术。”   “对了,没有吴宇昊的痕迹,两兄弟可能学聪明了,分开作战。”   “足够了,谢谢。”五个字后,谢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以暂时不用查了。   吴天宇吴宇昊两兄弟只要印证了一个,其他都不重要了。   这两兄弟不管曾经如何,现在一定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揪住一个就能一网打尽。   顾劭霖接着告诉了谢悯另一个好消息。   苗宇负责送到帝城拆解的新型毒品样本,经过各个专家的奋战,终于得到了一个最接近的公式,但是不是百分百准确的,只是最接近……   顾劭霖飞快的念了一遍,谢悯立刻牢牢记在了心里。   样本有限,中间还可能被掺杂了别的玩意,能够做到如此已是不易……   顾劭霖说完两件正事正准备挂掉电话,谢悯忽然说了一句:“暂时别告诉他。”   顾劭霖一愣,反应过来这个他可能是谁。   “不会,按规矩,只能你知道。”   谢悯当时提的申请,是以之前鸿远集团那个案子为介入点的,所以不让顾添知晓前案的相关情况,确实说得过去。   谢悯捏着手机在墙边踱步,思考着除了乐瑶,吴氏兄弟究竟还有多少白手套藏在国内。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黄玲玲。   谢悯心中一沉接起电话声音都有些不稳。   “出什么事了?”   临走前对黄玲玲的嘱咐,他记得,黄玲玲更记得,所以黄玲玲这一通电话只有一个可能。   逸林出了棘手的事情。   “罗娇死了。”   谢悯猛地一抬头,远处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在林间搅起了微澜。   罗娇这么一个看起来表面无足轻重,背后却纠缠着千丝万缕的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逸林,又轻飘飘彻底离开了人世间。   就好像刚刚搅动竹林的那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谢队, 您在听吗?”黄玲玲小心翼翼询问。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谢悯压低了声音,往竹林方向又走了两步。   “我在现场, 我已经嘱咐了苗法医, 所有人, 暂时不要告诉顾队。暂时不要让他知道对吧。”   黄玲玲虽然不知道谢悯这样做的理由,但是既然谢悯要求了, 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乖乖执行就好。   “嗯, 这一路都是他开车,杂事太多扰他心神不好。你们是刚到现场吗?方便拍照照片给我看看吗?”   谢悯眼睛盯着泥土, 脚尖一下下踢着有些湿润的土地, 带起来的土块飞了好远。   “好的, 我就跟您汇报一下,其他信息还等苗法医最终核验,初步判断是自杀, 非刑事案。后面的事情, 我会跟盯好的, 有问题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照片是以仰视的角度拍的, 女子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脚上是一双带着搭扣的高跟凉鞋, 脚指甲涂成了鲜艳的红色,直挺挺挂在屋子的横梁上。   梁上系着一条丝巾打了一个漂亮的死结。   为什么说漂亮呢, 因为接头处多出来的丝巾被卷叠成了花瓣的形状,正好卡在脖子下面。   看上去就像谢悯第一次见到这条丝巾时的模样。   罗娇把它系在脖子上挽了一朵层层叠叠的大花, 解下来抖落开, 问他们。   “漂亮吗, 我专门找全球知名设计师制作的,仅此一条。”   丝巾上圣母抱着天使的图案因为重力拉拽已经变形,再不是当初第一眼见到时,那恬静慈爱的模样。   脚下是踢翻的木凳,凳子边上有一张静静躺在地上的白纸,边缘带着不规则的褶皱。   这张纸最初应该是罗娇生前捏在手里,死后因为肌肉松弛飘到了地上。   谢悯放大照片,看清楚了两个字,黑笔手写的两个字。   “遗书”   谢悯删除了照片,还有最近两个通话记录,手揣在裤兜里,望着静止的竹林发呆。   他们才刚刚查到吴天宇,罗娇就自杀了,时间点卡得太好了……   只是罗娇为什么会自杀。   别说苗宇见过现场的初步推测,就算他只看了一眼现场照片,都知道罗娇肯定是自杀,不是他杀。   究竟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慷慨赴死?   在他再次无限接近犯罪核心的路上,究竟还有多少阻碍?   谢悯仰天长叹一口气,走回了房间。   他站在门口,屋里静悄悄,推开门,抽屉拉开,柜门打开,连床板都掀了起来,唯独不见刚刚还在这里的人。   他内心立刻慌乱起来,轻轻关紧房门,低声呼唤。   “顾添,顾添。”   墙壁上破旧的窗户拉开一条缝,顾添白皙的手臂伸了出来,勾了勾食指。   谢悯快步上前抓住那根指头,温热细腻,是顾添的手指。   他的心立刻安定下来,不着急拉开窗户,低声责备:“你怎么出去了。”   “你先松手,我开不了窗。”   “你快点。”谢悯说完撒手。   窗户拉开,顾添站在另一扇内开的窗前一脸得意。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谢悯双手撑在窗台上,左右一看,前后两屋距离不过五十厘米,左右两端外墙相接,窗台下是一条挖出来的浅沟,沟底残存着水渍。   这是完全被包在两处房屋之间的排水暗渠,谢悯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修。   不过倒是确定了,从外面进不来这里,他回到门口确认门关好后,轻轻一跃跳进了对面的房子。   顾添趴在他耳朵上小声告诉他自己发现的秘密:“我刚才打开窗户,发现对面的窗户没有关严,想起来李母说的彭秀美住隔壁,就推了一把。”   “插梢居然是坏的,我就翻过来了。”   “刚才我确定了,这是彭秀美的房间。”   顾添说完在谢悯的脸颊上轻轻留下了一吻,面对他这么光明正大占便宜的行为,谢悯难得的没有发表任何不悦。   顾添摸出兜里的小手电,把亮度调到最低后拧开,照在面前的位置。   “这附近好像还有人住,咱们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要不然警察被人当贼捉了,可太丢人了。”   “就这样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顾添说的也是谢悯打算的,能不惊动旁人是最好的。   “肯定有。”谢悯语气笃定,刚伸出手却别顾添拦住。   “你就找找表面,好翻的地方,其他地方我来。”   顾添捋起袖子走到床边,跪下去伸手去床底开始扒拉。   “这种房子太久没住人了,鬼知道有什么蛇虫鼠蚁,咬我就好了。你受伤了我可会心疼。”   屋里久无人居,处处透露着阴冷发霉的气息,和李可慧房间的表面井然有序不同,这里到处乱扔着作业本,小学教科书。   本子翻开,鲜红的大叉和从来没有高过六十的数字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越发鲜明,满满嘲讽着曾经本子主人的愚笨。   有一本表面看起来稍微整洁的软抄,谢悯翻开,里面满是摘抄的曾经的流行歌曲的歌词,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杂志上抄下来的肉麻的语句。   谢悯合起来软抄翻过侧面,发现了一张明显的突出,他仔细翻到那页,一张撕下来又夹回去的内页滑了出来。   字迹一笔一划看起来很认真,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逃不过一个「丑」字。   一个个细小的字体,说明这应该出自女生之手。   抬头是一个听起来像男孩的名字,后面郑重其事的加了同学两字。   中间的内容写了几行,不过现在都看不清内容了,因为被黑色的笔反复的画过,将原本蓝黑色墨水的字迹遮盖得严严实实。   落款依稀可见一个「美」字。   没有年月日,谢悯推测这大概是彭秀美情窦初开时,给哪个男生的情书,递出去又被退了回来,或者压根没有机会递出去。   “有发现。”   蹲在衣柜旁边的顾添低声吼了一句,语气满是兴奋,谢悯随手把内页塞进了裤兜走了过去。   就这么几步路,顾添已经转了个身子,背靠着墙壁手臂伸进了衣柜和墙之间的缝隙。   谢悯手扶上衣柜试图往前挪一点位置,衣柜就像粘在了地板上纹丝不动。   “出来了出来了。”顾添咧着嘴后退身子手臂直挺挺抽了出来,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盒子。   谢悯赶紧拿过来吹开上面的灰,周X福几个烫金小字显了出来。   晃了晃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这和曾经高升平案时,他们从李可慧家里找到的一样。   一样的盒子,轻飘飘肯定没装任何饰品,藏在这么深得地方,谢悯不认为这是巧合。   顾添也不认为。   “我觉得,我们中奖了,打开看看。”   谢悯掀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诶?”顾添不死心的抓过去,掀起了底下的黑色垫棉,什么都没有。   顾添把垫棉塞在谢悯手上,手指一点点摸过纸盒本体,手感正常,厚薄均匀,确实什么都没有。   “你总是喜欢丢西瓜捡芝麻。”谢悯揶揄了一句,食指中指夹着棉垫中间有个固定卡扣的位置一捻。   除了表面的膈手,还有来自于垫棉内侧的膈手,只是在固定卡扣的掩护下,很多人会误以为是因为表层导致。   谢悯捏着那个位置递给了顾添,顾添迫不及待抓过去细细摸索着,眼睛越来越亮。   “这里面塞东西了,是个薄薄的小片片。”   谢悯摁开手机电筒对着一照,垫棉上原本整齐的H形切口边缘有明显撕开过的痕迹,长度超过了本来的切割。   因为垫棉密度高,质量好,所以不仔细查看,难以发现切口的改变。   顾添沿着切口撕开了表层垫棉,露出了一个带着金属条的黑色卡片。   大小不过指甲盖,微型存储卡。   “我估计破解这玩意需要费点事。其他东西要留着吗?带回去验指纹?”顾添征求谢悯意见。   “带回去除了咱两的指纹估计扫不出别人的了,但是也不能留在这里,你揣兜里拿走再说。”   谢悯说完摁灭了电筒,率先一步从窗户翻回了对面李可慧的房间。   顾添把屋子里稍微收拾了下跟着翻过去关好了两扇窗户。   两个人在屋子里收拾了下,主要是把裤子衣服上蹭上的灰全部清理了,这样走出去也不至于被人怀疑。   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沿着田埂往回走,虽然这是另一条路,不过经历了之前的锻炼,顾添这次走上去明显灵活了不少,还老是回头和谢悯搭话。   谢悯见他也不用自己搀扶了,手揣进裤兜意外摸到了有点扎手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那张纸。   “你说,我们回去……诶?”顾添立刻停住脚步,转头就着谢悯的手想要仔细辨认纸上的字迹。   看了半晌虽然没看出内容,不过头尾也猜出了大概。   “原来你喜欢这个,手写的情书?行,改明回来我每天给你一封。”   谢悯笑着撕碎了手上的纸:“你要是写了,我看都不会看,就是这一样的后果。”   “那不能,我写的你舍不得撕的,肯定压在枕头下每天睡前一读。”顾添相当自信。   谢悯笑着一扬手,却在半空中握紧了手掌,虽然是在田野里这么随处抛洒也不太好.   他蹲下身子,把飘落到旁边的碎纸一片片捡起来,和刚才的揉做一团又塞回了裤兜。   谢悯捡完心虚的往回望了一眼,空荡荡的田间地头没有一个人。   “怎么还怕村长来抓你乱扔垃圾?”   谢悯笑笑没说话。 第178章   两个人走回镇上, 四处炊烟寥寥,空气中弥漫着米饭的甜香。   李可慧母亲坐在轮椅上,正在厨房里忙活, 顾添走进去瞧见里面放了一个电磁炉, 一个电饭煲。   饭煲呼呼喷着白烟, 看样子米饭快熟了。   炒锅里装着顾添叫不出名字的青菜,看起来翠绿诱人, 闻起来香气十足。   “刚才我整理他给我送来的菜,有慧慧喜欢吃的, 我这赶紧给她先做两个让她回家第一顿就吃上。”   李母说这句话时甚至还语带笑意,仿佛是李可慧本人活生生回来了。   顾添递过去钥匙, 李母招呼他一起吃点再走。   “不用了, 我们事还挺多的, 李可慧这些年打工应该存了些钱,我们已经通知了当地派出所,后续协助您办理领取。”   李母听到李可慧留下了钱, 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挣钱照顾她这个残废……   “您别伤心了, 事已至此, 你女儿也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保重身体啊, 不要太伤心。”   “谢谢你们送慧慧回家。”李母一手抹着眼泪,另一手还不忘记翻动着锅铲。   开门的声音响起, 李母赶着盛起了锅里的菜,扔掉锅铲滑动着轮椅跟了出来。   “你们刚才有找到什么吗?”   谢悯和顾添已经走到了车旁, 闻声站定隔着一片空地回应李母。   “没什么东西, 那房子太久没住人有点危险了, 你行动不方便还是不要过去收拾了。”   “哎,我都好几年没去过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去了,你们路上小心啊。”   李母掩上了房门,没一会门缝里传来了生菜下锅的滋啦声。   谢悯拦住了走向驾驶座的顾添。   “你坐副驾去。”   “诶?咱两一人开一段说好的啊,来的时候你开,回去我开怎么了?”顾添坚持伸手去够门把。   “去,别捣乱。这山路回去指不定雨云飘过来了,你怎么开?我来时路况熟悉好了,不比你强?你要开,上了高速你给我直接开回逸林去。”   “行行行,你说了算。”顾添举手投降,老老实实爬上了副驾驶座。   “独断专政啊,不给平民人权啊。”   顾添嘴上不服气的嚷嚷着,被谢悯丢了一记眼刀立刻闭上了嘴。   车子刚一发动,顾添收到卓一鸣的消息,他们刚刚抵达彭秀美的父母家,正准备上去。   顾添说了下这边的情况,没说他们找到的东西,只说一切顺利一会高速路汇合。   太阳突破云层,缓缓爬向半空,试图把阳光和温暖洒向大地。   “诶,你怎么知道彭秀美房间里肯定有东西?”刚才谢悯的笃定,顾添可是记得非常清楚。   “我和黄玲玲探讨过关于女孩的小秘密……”   “嗯?”谢悯还没说完,顾添的警笛已经拉响。   “你两讨论什么小秘密呢?”   谢悯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继续说。   他之前问过黄玲玲,读书时候有没有暗恋过男孩子,或者有没有收到男同学送的礼物,不想被父母发现怎么办。   黄玲玲说她没遇到过这种,不过她读书时有个好朋友,长得漂亮,三天两头收情书玫瑰花巧克力,不敢带回家都塞给她藏起来。   她带回家就塞家里角落里,久了就忘记了,直到后来搬家翻出来,玫瑰花都成了枯枝,巧克力都发霉了……   黄玲玲的话给谢悯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彭秀美和李可慧很有可能把有价值的东西放在了好朋友那里……   通过刘笑笑的询问,他估计这东西不在逸林,极有可能在两人的老家。   刚才询问了李母,确定了彭秀美和李可慧应该是彼此唯一的闺蜜,认为在两人老宅中找到线索的几率非常大。   “你说彭秀美父母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顾添问完笑了,仿佛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谢悯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会山道上车不多,还能让他在驾驶之余分心聊几句。   “我记得彭秀美父母一直等到案子结了,能火化了才来的逸林是吧?”   联系家属认尸安排后续事宜这事刑侦支队并不管,只安排黄玲玲对接,具体事宜由别的部门同事负责。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要求都按常规流程走了即可,不需要向领导汇报。   谢悯之所以记得这茬,也是某天无意间听到了黄玲玲的抱怨,说没见过受害人家属这么慢条斯理不急不躁的。   “好像是,反正停了挺久。我还以为是苗宇要等着做二次尸检呢,结果说已经结束了随时可以火化。”   所以这么一双对女儿漠不关心的父母,还能指望他们提供出来什么有用信息?   “这些农村出身的女孩挺难得,不容易抵住大城市的诱惑啊。”   顾添感叹一句,接连三个被害人都是小地方背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原身家庭都很贫穷。   “知识改变命运。有时候好像读了书也没有改变他们太多,我刚才翻到了李可慧的高中笔记,整洁干练,一些测验分数也不低。”   谢悯深吸了一口气,顾添猜到他要驳斥自己。   “除了知识还有意识。就拿李可慧来说,当时她如果不是那么着急想要挣钱,考上好一点的大学,申请奖学金,助学贷款,出去打工,有太多赚钱的方式可以支持她完成学业。”   “毕业后努力找个工作从低做起,工资肯定不可能有她做这行高,但是忍个两三年,也许更好也许一层不变,至少她可能就避过这些横祸了吧?”   顾添正要张口接茬,谢悯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不要着急,听他说完。   “我们是局外人,对一个死者如此评头论足有失尊重,谈论她的人生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换成我们,在当时她的那个处境,做出的选择未必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人各有命,但是人不要用信命来作为放弃努力的借口。”   “人生来就是为了吃苦的,知道苦证明自己还活着……”   “诶,你不苦,你以前苦,以后跟我在一起只会有甜。”顾添立刻反驳了谢悯的最后一句话。   谢悯笑笑没说话,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太阳已经爬上了斜空,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肆意挥洒在山头林间。   后视镜里狭窄的山路上,车子多了起来,除了汽车还有摩托,农用三轮。   对面不断有车过来,谢悯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的开着车,不再言语。   他不断的观察侧后镜,后视镜。   以谢悯的专注程度来看,虽然天晴了,可是这条路好像更不好走了。   开过一座山,来时下大雨的路段雨已经彻底停了,谢悯不快不慢的开到了一个岔路口。   本应该转弯就开去了他们来时的路,他却直直开了下去。   “诶,怎么走这里?”顾添立刻发现谢悯开错了路。   “不去城里挤了,这会城里车多,我们沿着山路开过去,绕过这座上就是高速路口,通知卓一鸣他们一会来汇合。”   这条对于谢悯来说是新路,只在导航上看到和跨省高速接壤,但是真开过来了才知道,这条盘着山修的公路应该荒废了不少时日。   宽度更窄,路边的坑坑洼洼一个连着一个,路面上还有分不清本体为何物的各种垃圾。   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清理过这条路,也可能很久没什么车走过这条路了。   路越走越窄,最窄的部分若是两车相遇,就可能半个轮子挂路外的那种,虽然下面并非悬崖是缓坡,但是这心理压力也不小。   “这条路是不是荒废了?”顾添皱着眉头盯着导航。   甜美的女音还在孜孜不倦的播报着“正在为您重新规划最佳路线。”   导航图上,这条路除了倒回去没有可以拐弯的地方,所以电脑认为这不是一条最佳路线,但是也找不出最佳路线。   “可能。”谢悯嘴里说着,眼睛不住观察后视镜,关注后方有没有来车。   顾添跟着他回转了几次身体,看见远远的似乎有一辆摩托还是一辆小车,因为盘山道不断有转弯,离得太远视野受限不太好确定。   卓一鸣再次拨过来电话,简短的汇报了一无所获的询问,以及彭秀美家人的冷漠。   彭秀美父母和彭秀美的哥哥嫂嫂还有儿子住在一起,对于这个横死她乡的女儿,他们一句话不清楚她在外面搞什么就下了逐客令。   卓一鸣举着工作证,厉声要求他们配合警方工作,才不情不愿的多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讯息。   说完卓一鸣问他们走到哪里了,是不是去高速路口等。   “我和你谢队商量商量,你们往高速路口开吧,我们走错道了,应该比你们先上高速,你们过去等着吧。”   顾添挂了电话往后又望了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凝重。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或者需要卓一鸣他们怎么配合?”   谢悯转脸看了他一眼:“通知高速封路。”   那一眼四目交汇,眼底没有恐惧,仿佛只有释然和轻松。   导航还在孜孜不倦的规划最佳线路,那段距离再逐渐缩小,以比例来算,他们开过去还有二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希望来得及。   谢悯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控制着因为颠簸带来的震动。   顾添拨通了黄玲玲的电话,接通的同时,摁开了对讲机。   “黄玲玲,打开我手机的定位追踪,通知整条高速路关闭,正在高速路上行驶的车辆,十分钟之内进休息站或者就近下高速。如果实在有困难,靠近隔离栏就近停下,趴下隐秘在车里。” 第179章   “卓一鸣, 通知我们附近的收费站关闭,工作人员全部撤离高速路,附近交警设卡拦截。”   “所有都关闭吗?我们怎么上去?”卓一鸣着急的确认。   “冲关, 在我们过去之后。你们只有二十分钟……”   顾添安排完挂掉了电话, 松开了手台, 从后腰摸出打开保险扣上弹夹,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谢悯笑着问。   顾添得意的一笑, 也难为两人在这个时候心情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在你蹲下去捡碎纸屑的时候,认识你这么久了, 我可没发现你这个渣男这么有素质。”   “那为什么不问。”   “陪你演戏,开心吗?”   “开心, 不过今天可能你会陪我送死。”   “虽然有些不吉利,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 为你赴死,我死而无憾。”   “顾添,我……”谢悯语气凝噎。   “别说爱我或者不爱我, 这个时候太不正式了, 我们聊点轻松的, 比如你说咱两的车都冲了卡, 是你的维修费贵还是我的贵?”   “我怕个屁,我是全险……”谢悯显然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巧了, 我没全险,但是我有老妈, 老哥牌保险……”   二十分钟在顾添和谢悯谈笑风生中过去的很快,高速入口近在咫尺。   这个口似乎使用率不高, 只有两个口都是关闭状态, 岗亭里没有人。   红白相间的横杆上落满了灰, 原本的白色变成了灰色。   整个入口静悄悄,唯一运转的是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不间歇滚动着:天气原因高速路暂时封闭,请绕行。   谢悯松了一口气,至少在五公里以内不会有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遭受到损失了。   「哐啷啷」一阵金属碰撞挤压变形的声音后,谢悯的前引擎上插着一段白色金属条飞驰上了高速路。   ——   卓一鸣挂掉电话后,两个人一个拨去了交通部,一个拨去了公安局。   亮明身份,忽略对方的提问,以强势的命令告知了他们的需求。   电话那头瞬间乱作一团,打电话去望北核实身份的,协调的……   当他们听到对方确定会配合后,再次发动了汽车……   逸林市局里可比卓一鸣他们忙碌多了,黄玲玲挂掉电话,办公室里其他人开始行动。   她一口气冲上九楼扑开局长办公室门,喘着气通知了王局,谢队和顾队遇到了危险,被持枪悍匪追击……需要配合封路。   王局蹭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拨通了该省的电话。   ……   冲过入口的关卡,谢悯的车速慢悠悠降了下来,顾添转身望着后侧,没有一辆车。   “没来?”   “不可能吧?这么怂?”   他搞错有可能,谢悯绝对不会搞错,难道对方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王局办公室里,杯子,键盘,烟灰缸起飞,中间夹着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的奇妙景象。   王局能弄死他吧??   “没来,我们就等等他……”   “终归相遇一场,难得的缘分。”   谢悯松了下油门,码表慢悠悠滑向四十。   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黑点逐渐放大,顾添甚至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来了。”   谢悯立刻踩下油门,推背感把顾添顶在了座椅上,顾添握着手里的枪,捞过手台按通只有一句话。   “我们来了。”   后视镜里黑点越来越大,谢悯油门踩到底,黑色越野车如同一支箭射了出去。   陆斯手紧握方向盘,双目凝视前方,挺直腰背,发动机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鸣。   远处一道黑线闪过,紧接着一条窄一点的黑线又划了过去。   陆斯毫不犹豫踩下油门冲过了那道栅栏。   高速路上还有些没来得及下去又不听话的车在路上慢悠悠开着。   谢悯不断提速,后面的摩托也不断提速。   车上的人身形越来越清楚。   那双踩在脚踏上弯曲的双腿,膝盖距离前轮很近,看起来好像都要夹住前轮了。   “看来这就是杀李可慧的凶手了,这么高个子的人不常见。”   摩托车虽然和视频里换了一辆,但是这个人身高肯定过了一米九。   这么一路追到李可慧家,又跟着他们,是别人的几率很小。   开上高速的卓一鸣似乎也发现了不听话的车主,再次拨通电话,要求高速交警配合。   不多时高速路的喇叭里响起了警示语。   “前方路面塌方严重,请立刻撤离高速路或者原地等待救援。”   那些不听话的汽车,一面疑惑前方是哪个前方,一面终于踩下了刹车。   高速单向四车道,谢悯始终保持着车在右侧第二条车道行驶,把最右侧的应急车道留给摩托车追赶。   左边两车道时不时还能瞧见一辆汽车,谢悯的眉头越皱越紧:“我需要知道这条路以十公里为单位,每一段究竟还有多少辆车在高速路上。”   顾添再次拨出高速路应急指挥中心的电话。   秒针滴答滴答转,后面的摩托车追的越来越紧,谢悯不得不踩下油门拉开了距离。   “前方三十四公里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服务区,这条高速路上距离我们十五公里内还有三辆车,已经听话原地停车。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范围还有四辆车,已经要求他们迅速退后去服务区。过了服务区十公里以内还有几辆车,通知他们尽快到服务区,其他的车已经全部赶下了高速路。”   “好,争取三十公里以内解决战斗。”   顾添握着手的枪又紧了紧,挺直了脊背,眼睛盯着侧后镜里那个忽大忽小的摩托车。   “你说谁会开第一枪?”   “反正不会是你。”   这还用猜吗?要么后车出手打摩托车轮胎,要么摩托车出手打他们。   顾添拨通了卓一鸣电话后,把手机放在了控制台旁边的夹子里锁住。   “一鸣,你们别追那么紧,高速路上还有车,等会听我指挥后,打他车胎。人必须要留活口。”   这个人身上可能背负着从高升平,到李可慧,四条人命陨落的真正原因,一定不能让他死!   谢悯踩着油门,右眼余光扫着顾添,左眼余光扫着窗外的六条车道。   一辆白色;   一辆红色……   一辆银色……   三辆车靠着隔离带停着,车窗车门紧闭,车里瞧不见人。   谢悯松了口气:“再确认高速路上有没有车。”   顾添重播,询问,挂断不超过十秒。   他的答案还没说出口,一声枪响,子弹没有击中,顾添骂了句脏话,对着手机喊。   “卓一鸣,干他!”   顾添解开安全带迅速滚去了后座,还没坐稳,又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嘭的一声,后挡风玻璃上立刻一片蛛网膜。   顾添伸手摸了摸弹孔,没有穿透,似乎隔着内层还有一点距离。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谢队,你这车玻璃花了不少钱吧?够牢固吧?”   谢悯瞟了一眼后视镜右手拔出了腰上的。   “我整个车子防弹防爆,不是丢个炸弹进来问题不大。”   “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把命交给你了。”顾添把自己尽量缩在后座上,透过满是裂纹的后挡风玻璃观察着摩托车。   摩托车提速的嗡嗡声穿透了紧闭的车窗,所有车辆撤离的高速路成了三辆车角逐的终极战场。   摩托车手带着偷头盔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手上不断的拧动油门,车子的速度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加快。   后车也提速追赶了上来,卓一鸣探出头举着枪,朝着摩托车轮开了一枪又一枪。   不仅一枪没中,对摩托车手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干扰,他都不屑于回头看一眼。   扬声器里传来卓一鸣的骂声。   “孙子还挺会蛇皮走位……”   “别急,注意安全。”谢悯回应。   卓一鸣虽然没打中,但是还是影响了对方的节奏,四个训练有素的刑警还不能干过一个悍匪?   谢悯缓缓松开了油门,车速降下了很不明显的速度,顾添轻轻把枪抵在了窗玻璃上。   窗户缓缓开了一条缝,这扇门的窗户玻璃居然不是上下滑动而是前后开合。   “我草,你这车就是为了枪战准备的吧。”   谢悯这辆车除了顾添几乎没两个人坐过,后座的窗户也没人开过,所以顾添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藏有玄机。   有了这条缝,顾添把枪管伸出了一段,果断开了一枪。   摩托车在飞驰的过程中走着不规则的S,加上驾驭者有意识的不断左右压低车身,顾添这一枪理所当然没打中。   摩托车手对着汽车轮胎就是一枪,同样只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后方的卓一鸣不甘示弱又开了两枪。   两边就这么你来我往搞了二十几枪说起来都中了,效果是麻也没有,三辆车还在你追我赶。   三辆车相距越来越短,摩托车距离前车越来越近。   “去他妈的,我死了,立碑记得刻上亡夫之墓。”   顾添几乎是同时按下了手边的车窗控制键,话一说完,他撑着车门立起半个身子举着枪探了出去,毫不犹豫开了一枪。   这一枪,他没有对准摩托车的前轮,而是偏了一点。   “嘭——”子弹没有击穿前轮,但是却走了一个巧妙的路线,刚好撞上了摆了一个弧度的摩托车后轮侧部。   他准确预判了悍匪的预判……   摩托车变得难以控制,驾驶者却不断拧动油门,谢悯松了松油门,陆斯踩下了油门。   “小心!”手机里传来卓一鸣的嘶吼,尖锐的刹车声碰撞声。   谢悯条件反射踩死了油门,车子再次提速。   “嘭——”巨大的冲击仿佛要掀翻汽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那一声震得谢悯耳朵嗡嗡嗡, 他不自觉松开了脚下的油门。   “他倒下了!我们去查看。”   “顾队!顾队!你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卓一鸣和陆斯焦急的声音。   谢悯回过头踩下了刹车,车后的路上浓烟滚滚,火苗越来越大, 卓一鸣提着灭火器冲了过去,   车后座上顾添头搭在窗户上, 手臂伸向窗外,分不清是哪里的血糊在头上, 手臂上。   谢悯解开安全带四肢并用爬去后座把顾添捞到了怀里。   “顾添醒醒,醒醒。”   “顾添”   ……   谢悯喊到嗓音嘶哑, 身下的人眼睛紧闭没有半点反应,他温热的身体还有跳动的心脏提醒谢悯他暂时还活着。   后方灯光闪烁, 警车, 救护车, 消防车涌了过来。   谢悯耳边充斥着一片嘈杂,可是他却仿佛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车门打开, 白大褂推着床, 想要把顾添移出去, 但是车内狭窄他们上不来。   “同志。”   护士叫了几声, 谢悯毫无反应……   卓一鸣跑过来拉开众人,半个身子探进车底拉了谢悯一把。   “谢队, 嫌疑人死了,顾队应该是被冲击昏迷, 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好不好。”   “顾队没事的。”   “谢队,谢队。”   卓一鸣忍不住上手摇了摇谢悯, 他猛地一抬头眨了眨眼, 只说了两个字:“我来。”   他跳下车伸手抱起顾添走向了停在远处的救护车, 顾添身高1米86,一身的肌肉,看起来不胖,真的不轻。   谢悯抱着他一步步稳稳的走到救护车边,推着床一路跟着的医生立刻把顾添接过去送上车。   谢悯一句话没说沉默的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顾添立刻被推向手术室,上升的电梯里,顾添睁开了眼,轻轻叫了一声:“老谢。”   谢悯立刻俯下身子:“我在。”   顾添抬了抬手没抬动:“别哭。”   他想要帮谢悯擦去眼角的泪水,无奈手臂重如千钧。   “别哭,没事,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喜欢的,喜欢的。”   谢悯反复呢喃,泪水翻涌而出滴在了顾添的嘴边,可惜再次昏过去的顾添什么都听不到了。   白色病床哗啦啦进了手术室,谢悯靠在墙边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里浑身剧烈的颤抖。   没人告诉他顾添目前的情况。   也许有人说了,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现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跨省高速路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都扔出来了,虽然没有造成其他人的伤亡,但是这动静也让当地气得够呛。   陆斯和卓一鸣想从当地警方手里抢现场证据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他们两就耗在了现场,不同意共同勘查,他们就闹。   卓一鸣甚至放言要举报当地勘查流程有瑕疵,破坏了现场和物证,影响他们破案……   眼见着原因还没查清楚,自己人先要打起来了,一个电话改变了局面。   当地警方打头的人挂掉电话,语气不忿。   “让他们查,要带走什么都可以。”   立刻有人提出质疑:“让他们插手?这动静搞得这么大,谁知道怎么回事?”   那人一举手机:“你打去公安部说去,上面亲自下令,说是他们的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受了伤追究责任都是后话,妨碍他们的秘密任务可是大事,我能怎么办?”   对方有再多怨气也不敢忤逆上面的决定,更何况还粘上了「重要保密任务」。   卓一鸣和陆斯终于能够不受阻碍的参与现场勘查。   摩托车前部侧挂了一个特制的长条形储物箱。   死者手里捏着一把微型,裤兜里揣着两部手机。   嫌疑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对方负责人颇有不悦。   “尸体你们要带回去自己解剖吗?”   这明显就是气话了,卓一鸣忍着,陆斯却老老实实回答。   “不带,我们拿结果就可以了……”   “你!”这句话给对方憋得够呛,偏偏陆斯语气认真,一点敌对的意思都没有,更气了……   等到现场清理完毕已经是几个小时候后,卓一鸣和陆斯一前一后开着两辆面目全非的车奔向医院。   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手术灯熄灭,全身裹完的大夫先走了出来。   靠坐在走廊地板上的谢悯一咕噜爬起来踉踉跄跄奔过去。   “医生,怎么样了。”   陆斯和卓一鸣拔腿跑过来扶住了快要跌到的谢悯。   “病人手臂上有嵌入炸弹碎片,所以清理花费了一些时间。他因为爆炸受到冲击,所以昏迷了过去……”   医生还没说完,谢悯急不可耐的打断了医生的话。   “脑里有淤血吗?会散吗?”   医生一愣笑了笑:“放轻松,他受到冲击昏迷是暂时的,刚才术后麻醉唤醒已经有意识了。等麻药过了就能醒来。”   “会醒过来吧?会醒过来吧?”谢悯拽上了大夫的袖子。   “会的。”   “是一会就能醒吗?”谢悯魔怔一般的变着角度追问大夫。   陆斯那么老实都看出来不对劲伸手拍了拍卓一鸣,两个人先向医生道谢,卓一鸣继续了解病情,陆斯强行把谢悯扶到了旁边坐下。   谢悯嘴唇颤抖发不出任何声音,病床推出来,谢悯第一时间扑了过去。   只是他席地而坐太久的双脚麻痹不堪,多亏两个人手疾眼快捞着他,才让他顺利的到了床边。   病床上,顾添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已经清理干净,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后脑勺包着白纱。   “不是说头没事吗?”谢悯嘀咕着小心翼翼伸出头碰了碰顾添的耳后。   顾添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嘴里模模糊糊吐了两个字,没有谁听清顾添说了什么。   卓一鸣甚至想问顾队说了什么,谢悯却立刻埋下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顾添的鼻尖。   “我在,我在,我没事。你也没事……”   “麻烦让下,我们要推去ICU。”护士出声提醒谢悯应该让路了。   谢悯猛地站起了身体:“为什么要去ICU。”   “术后都要进ICU的,有事情咨询医生哈。”护士说完,立刻推着病床一溜小跑进了专用电梯。   谢悯一把抓住了卓一鸣的手:“我们去问问医生。”   “医生刚才说了,顾队后脑勺是灼烧和冲击导致了皮外伤,有出血但是没有伤到大脑,进ICU只是为了更好监测,如果没事最多48小时就能出来。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等好不好?”   若说谢悯此刻的心情,没人比卓一鸣更懂。   彷徨无助恐惧,医生普普通通一句话,他能正着反着给你曲解出好几个不同的意思。   最快的解脱是人很快醒来,被迫的解脱是人一直没醒,熬啊熬,熬过那个时间点了,一切就坦然接受了……   就像他现在这样,坦然接受叶锐明天依然不会醒来的事实……   谢悯听话跟着卓一鸣陆斯都进电梯,却并不是按了一楼,他想去ICU门口等着。   卓一鸣知道劝说没用,叫陆斯陪着谢队,他出去买饭。   卓一鸣不敢走远了,离医院近的餐饮店挨个晃悠。   正值饭点,无论大店小店个个挤满了人,空气里充斥着刺激人不断分泌唾液的麻辣鲜香。   卓一鸣走了一圈,鼻子过瘾了,肚子更饿了,无论是看着店门口贴的宣传照还是翻了翻菜单,他都不敢贸然下手。   这些菜红红绿绿好看得很,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辣椒,味道肯定够劲。   陆斯不太能吃辣,谢队肯定不能吃辣,他若是提着这些回去就是存心让人饿肚子了。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发现附近还有一家全球连锁的快餐厅。   这种汉堡炸鸡类快餐,走遍全球都是差不多的玩意,虽然可能算不上非常好吃,久不久吃一顿还是能填饱肚子。   卓一鸣不再犹豫,推门进去给他和陆斯点了牛肉汉堡,炸鸡翅鸡腿,给谢悯买了烤鸡腿,蔬菜汤,土豆泥,蛋挞,红豆派这些不太刺激的食物。   ICU门口,这会不是探视点,门口的走廊空荡荡,他把蔬菜汤和土豆泥掀开递给谢悯。   谢悯端着蔬菜汤像喝药一样快速的灌进了肚子,土豆泥吃了几勺又放下,蛋挞和红豆派一个都没碰。   他知道他应该吃东西才能撑下去,但是却什么都吃不下。   陆斯和卓一鸣心情也不大好,勉强塞下一个汉堡,一个鸡翅把剩下的收捡起来,今晚他们肯定是要在这里坐一晚了。   谢悯不可能去酒店,他两也不可能扔下谢悯去酒店睡觉。 第181章   三个人坐在ICU门对面不远处的椅子上, 头靠着冰凉的墙壁,眼皮子越来越重,高速飞车枪战的疲惫终于姗姗来迟。   卓一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反正是进入了熟睡无意识的状态, 耳边听到了护士急切的喊声。   “你们是不是顾添家属, 顾添家属在不在。”   “不在吧?”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就给他们打电话。”   卓一鸣猛地睁开眼,还没分辨清楚是梦境还是真实, 谢悯已经冲了过去,颤着声问。   “我是顾添家属, 有什么事吗?”   “病人醒了,吵着闹着要出院, 不同意就要求换病房, 如果你们同意, 我们就给他换了。要是家属不在,我们不能放他去普通病房。”   “他能换病房吗?”谢悯生怕因为顾添太吵嚷,医院惹不起提前让他出ICU。   “他那精神头比我们医生都强, 医生正给他检查呢, 如果有问题肯定不会放他出来。”护士正解释着。   后面又出来一个护士:“顾添家属找到了吧, 他都要拔管了, 几个人都压不住……”   ……   “换换换,给他换。”   谢悯立刻回答, 听到顾添大闹ICU,心中大石落地, 陆斯赶紧问清楚手续转身下了楼。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 一条腿搭在床侧面的护栏上, 还没看清楚脸声音先传了出来。   “你们这是要饿死我, 不给吃不给喝跟坐牢有啥区别!哦,坐牢都比这强。”   “你们要给我弄哪去?”   “我跟你们说,骗我不好使!”   护士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个个病人要是都这么生龙活虎,哪还用ICU啊。   “你家属来了,马上就给你转普通病房了,你别闹了。”   “家属?家属?哪呢?”顾添手肘撑着床就要抬头,被护士按了下去。   “你现在不能剧烈活动,小心伤口裂开……”   就那么一晃,顾添还是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谢悯,只是谢悯还是僵着那张脸,就像面瘫……   顾添登时就不爽了……   谢悯的面瘫是还没来得及从,「以为顾添出了异常状况情况危急」结果「就这么生龙活虎推了出来」的巨大逆转带来的震撼中苏醒。   希望是真的,又怕是假的。   病床从谢悯身边推过去,顾添伸出完好的左手狠狠在谢悯手臂上拧了一把。   那一下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一定要让谢悯疼。   可惜饿了太久,手指头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谢悯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还不是因为疼的……   只是觉得这人怎么无时无刻都要手欠呢!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顾添能活蹦乱跳比一切都强,手欠就手欠吧……   陆斯跑前跑后给他办好了单人病房,卓一鸣跟着顾添去病房,谢悯抬腿打听到值班医生办公室走了过去。   和医生了解了完整情况,他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顾添的伤虽然面积不小,但是造成实质性伤害的问题几乎没有。手术期间只是清理有点麻烦,后续注意下换药清洁防止感染就可以。   送ICU只是怕术后情况有变化,属于常规流程。   顾添麻药劲还没过就嚷着要出来,要见人。   护士当时只当他意识还没恢复,毕竟术后思维混乱甚至短暂神经错乱的病人他们见过不少,所以只是关注了他的各项生理指标是否正常。   本以为顾添麻药劲过了,醒过来了就消停了,哪知道更不消停,蹦跶着要下床,要见家里人。   好说歹说根本不听,后来无奈只能叫来医生全面检查,没问题就送他出ICU,有问题必须上镇定剂。   毕竟ICU里还躺着一溜命悬一线的病人,谁经得起他这么不消停地嚷嚷。   医生说到最后语带抱怨,有些生气的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嚷嚷着要见家里人,他家里人来了吗?你们都是他同事吧?”   从手术室到ICU相关医生都接到了上面的关照,表示这是抓捕嫌犯受伤的某地刑警队长。   所以他们再颇有微词,也尽量顺了顾添的心意,自然也猜到了这守在外面的都是同事。   谢悯一笑:“我就是他家里人。”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谢悯晃悠悠走出了办公室。掏出手机,一条是陆斯刚发的病房号。   还有一条是好几个小时前顾劭霖发的,只有三个字。   “别担心。”   他打开通讯录,短信,没有一个未接来电,没有一条信息,所有人都没有联系过他。   他顿时非常自责,立刻给顾劭霖回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顾劭霖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身体如何,他立刻感谢,提了顾添的伤,道歉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没事,刑警哪有不受伤的,行车记录仪我看了,情况很危急,你们的处理是正确的。没事,其他的事我来担着,你们安心修养身体。最严峻的考验到来了……”   敌人忍不住出手了,所以他们的麻烦现在才真正开始。   挂掉电话,谢悯放心的走向病房,同样的他几乎不用去数门牌号,就知道了哪间病房。   只留了地灯的走廊上,所有病房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只有一间病房开着灯,传出了小声的争执。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是激烈的语气,连珠炮似的发问不是顾添又是谁。   “给我,老子饿死了。”   “不行!”卓一鸣站在床尾手背在身后,陆斯按着顾添的肩膀控制他不要起身。   “你们是想造反啊!谋朝篡位啊!饿死我了你们好当队长吗?”   “门都没有!”   顾添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盯着卓一鸣的手臂。   谢悯推开门就看到了这场没有结果的对峙。   卓一鸣看见谢悯宛如见到救星:“谢队,顾队说他饿了,非要吃我手里的东西,能吃吗?”   谢悯刚才和医生聊完,也知道了顾添都是外伤,手术也不涉及五脏六腑,吃东西不影响,看顾添那饿的两眼放光的样子,他扬了扬手。   “出去找个微波炉给他转转,让他吃没事。”   谢悯说完弯腰把病床摇起来了一点,顾添由躺变成了斜坐,舒服了不少。   他曲起左腿,右腿自自然然的搭了上去一晃一晃自在得很。   卓一鸣很快提着冒着热气的袋子回来,谢悯接过来,让他们出去找个酒店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在商量后续。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卓一鸣觉得自己照顾病人还是挺有经验了,而且今天谢悯应该比他们还要疲惫。   谢悯没回答朝着病床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你看那个人同意吗?   顾添得意洋洋的笑着,指了指卓一鸣:“别不懂事,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卓一鸣和陆斯离开了病房,谢悯提过袋子掏出蛋挞和吃剩下的土豆泥,把袋子放在了顾添身上。   顾添两手往床上一摊:“喂我。”   谢悯洗干净手抓出一块鸡翅,顾添转开头:“我要吃你拿出去的那个。”   谢悯指着蛋挞,顾添摇头。   谢悯掀开土豆泥,少了三分之一:“我吃过的。”   “我就要吃你剩下的……”   谢悯完全没有任何挣扎,掀开盖子挖了满满一勺怼进了顾添嘴里,顾添一口咽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不错,带着我熟悉的你的口水味……”   明知道顾添这句话是扯淡,谢悯的脸还是红了。   “再给我吃一口,然后喂我吃鸡翅。鸡翅反正你又吃不了。”   “有可乐吗?可乐都不买?差评!”   “给我弄点水,渴死我了……”   “只有白开水啊,你的蜂蜜柚子茶了?”   ……   顾添就这么指挥着完成了完全只靠动嘴的一餐。   收拾完残羹,谢悯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毛巾给顾添擦脸,顾添一抬胳膊。   “身上不舒服……”   谢悯没理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顾添刚要嚷嚷,第一颗纽扣被解开。   “切,你还不好意思看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   “要想我伺候你,就闭嘴……”谢悯的忍耐终于到了极致,结束了逆来顺受沉默不语。   收拾妥帖,顾添往一侧挪了挪身子,拍了拍空出来的一点床。   “别胡闹,这么窄,我挤到你或者我摔下去都不好,乖乖听话,过不了两天就出院了。”   谢悯坐在椅子上,和衣而眠,刚闭上眼,顾添幽幽开口。   “我记得我在进手术室前,好像听到你说你喜欢我的?是吗?”   顾添没加称谓,没叫谢悯,没叫老谢,现在病房里就两个人,这话肯定是对他说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谢悯眼皮都没动一下:“你听错了……”   “果然是受伤疼出幻觉了……”   这句话之后, 很快听到谢悯发出了均匀低沉的呼吸声,顾添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轻轻说。   “我知道不是幻觉, 就是你说的……”   坐在旁边椅子上和衣而眠的男人呼吸有了很短的一个停顿, 复又恢复正常, 只是病床上那个人这次是真的没听到了……   清晨,不锈钢餐车的铁轮摩擦地面的咕噜声带着早点的香气, 唤醒了整层病房。   顾添耳朵一动立刻睁开眼,伸手拍打着床铺:“谢悯, 快,我饿!”   谢悯缓缓睁开眼瞧了顾添一眼, 走出门餐车还离着四五间病房的距离, 说起来不远, 但是顾添怕是等不及了。   这个城市不大,虽然这家最好的医院比起省一医的规模差远了,但是早餐还算不错。   谢悯每种买了一点, 馒头, 花卷, 面包, 蛋糕,粥, 豆浆,油条, 鲜牛奶,加起来中西合并十种东西提回病房。   顾添已经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悯在他眼前一溜排开的塑料盒子杯子。   “好吃好吃, 快喂我一口牛奶。”   “再来一截油条。”   “花卷, 花卷撕点给我。”   “油条你豆浆里沾沾。”   “蛋糕肯定不好吃,给我口面包……”   顾添宛如皇帝用膳吧吃完了早餐,嘴一擦,又躺了下去。   谢悯坐旁边端着他吃剩下的牛奶,蛋糕,花卷等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还算不错。   卓一鸣和陆斯醒昨天出去找了家安全还不错的酒店,不过距离医院不算近,等到收拾利索躺下已经快天亮了,自然今天醒来的时候就过了午饭点。   睁眼第一件事和谢悯确认顾添没事,两人放心吃过饭后,先去了当地公安局。   摩托车手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DNA已经送检,结果还没出来。   现场查获的手机封存着,但是枪械的数据已经分析出来。   卓一鸣拿着厚厚一沓报告,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到了医院病房。   一推门就看见顾添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上,左手捏着水果叉,面前放着一盘切成小丁的水果。   谢悯刚洗完水果刀走出来,看见他们指了指盘子。   “上午出去买的,刚削好的你们也尝尝。”   谢悯话音刚落,顾添立刻出手把盘子拨到了自己面前护着。   谢悯把水果刀递给卓一鸣,指了指放得远一些的塑料袋。   “你们自己削个吃。”   顾添刚「诶」一声,卓一鸣立刻摆手:“不了不了。”   谢悯抽过去他手里的文件袋,把水果刀塞他手里:“叫你吃就吃,听我的。”   说完转过头瞪了顾添一眼:“要吃就赶紧,吃了干活。”   谢悯拿着文件袋走到了旁边的椅子坐下,翻开来都是单份的报告。   “发给苗法医对比过了吗?”   “他们没发,刚才我自己借用他们电脑发过去原始文件了。”   卓一鸣手上的苹果刚刚削好,陆斯捻起来提了老高不断赞叹,技术真厉害。   顾添指了指那一条厚薄均匀连绵不断的苹果皮。   “以前卓一鸣可不会削皮,吃苹果衣服擦擦就啃。”   “你学学,看看人家技术多好。”   “削那么好了你就吃皮就行了……”   谢悯说完又催着他赶紧吃完好干活。   顾添慢条斯理吃着不急不恼,盘子里还有几块,谢悯的电话响了,是苗宇打的。   谢悯接起来听到苗宇一个个的汇报着好消息,说到最后再次确定了下,是不是罗娇的死讯先不告诉顾添。   “确定了吗?”谢悯含糊询问。   “确定了,确实是自杀,没有任何可疑,遗书也对比过字迹和指纹都是本人。”   “嗯。那就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谢悯讲电话时,顾添眼睛一直盯着谢悯的表情,试图找出一丝丝违和,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苗宇直接给你打电话?”   苗宇从来大事小事都是和他联系的,为什么突然找了谢悯,这种「背叛」十分不正常。   “呵,逸林市局从门卫老大爷到九楼局长办公室,个个都以为你因公负伤至今昏迷不醒,谁知道你不仅醒了还折腾支队长给你当保姆。”   “苗苗就没关心过我的病情?”顾添不信,这里面有古怪。   “关心了啊,你没听见我嗯吗?问你是不是还没醒,我嗯了啊。”   谢悯的意思很明显:给你留脸,塑造你高大光辉勇猛的形象不好?   顾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知道也问不出来,干脆问他们两电话说了什么,什么确认了。   摩托车手的指纹和李可慧被害现场留下的指纹,包括窗台,李可慧房间家具,钱包上的指纹存档对比一致。   摩托车手身高1米92,鞋码45,和现场遗留脚印对比一致。   摩托手身上的两部手机,其中一部通过外观判定和指纹手机应该是李可慧的,具体数据分析等回逸林在做。   另一部内容已经全部销毁,同样等他们带回逸林查查能否复原,不过几率不大。   因为是一部很破旧的老人机,除了打接电话,收发短信没别的用途。   现在只差最后一份DNA对比报告,就可以百分百确定在高速路上和他们枪战的悍匪就是杀死李可慧的凶手。   虽然到现在,也基本确定了。   谢悯说完望着顾添,面色凝重。   “还有新的发现?”顾添直觉这个新的发现是喜忧参半。   “车上发现了一把还未组装的狙击枪,产地为国外,四枚子弹。通过弹道对比,和射杀陈平的应该是同一把枪,子弹型号也是一批……无论是枪械外盒还是枪械本身都只有摩托车手的指纹。”   这把枪几乎就证明了:这个人就是当初在瞭阳海上射杀陈平后逃之夭夭的凶手。   “现场爆炸的炸弹威力如何?是不是不大?”   顾添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说出的是问句,语气却比肯定句还笃定。   虽然当时冲击很大,他瞬间昏了过去,但是他很清楚记得后车紧急刹车打横,以及爆炸发生几乎是同时。   摩托车距离两辆汽车的前后距离并不远。   如果是威力大的炸弹,他们不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坐在这里吃水果扯闲篇。   “确实不算大,如果让他准确扔到了我们车附近,爆炸带来的威力可能并不会直接把我们置于死地,后续引起油箱二次爆炸燃烧才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为什么?”顾添问。   “什么为什么?”谢悯装傻,装听不懂顾添的疑惑。   “陈平死后,鉴定中心查到的资料,说这把枪射程有1.5公里,他如果停下来组装好,然后跨上摩托车追一段,射杀我们不是难事。你的汽车防弹玻璃再牛逼,也扛不住狙击枪吧?”   “他为什么要拿着,跟我们拍电影似的在高速路上闹着玩?扔一枚炸弹出来就算击中目标也不是要弄死我们。为什么?”   “大概太过自信不想用超强武器胜之不武?”   谢悯一摊手,你问他为什么,他怎么能说他想到了的为什么呢?   顾添意味深长看了谢悯一眼,回头吩咐陆斯:“去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我们要赶回去。”   谢悯埋下头把玩手机,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陆斯回来才打破这场沉默。   医生说术后至少要在医院待够48小时做完检查,拿到所有结果都没问题才能走。   也就是说他们最快也得后天中午才能动身。   谢悯以为顾添会闹,但是没想到顾添这次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没有做任何反驳。   李可慧的案子就这么突然的破了,似乎他们的时间一下就多了起来。   逸林市局里留守的同事们情绪一下松懈下来,再也不用熬更守夜追查各种消息了。   大家准点上班下班,除了黄玲玲在群里问了下顾添情况,他自己回复了无大碍后,再没人打扰。   谢悯和顾添说完苗宇的对比结果,干脆放了卓一鸣和陆斯的假,叫他们当来旅游,出去四处转转不用来医院了,后天一早过来帮忙办下手续送顾添去检查就行。   两人走后,空气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顾添干脆在手机里放起了电影。   他没用耳机,外置扬声器开到最大声,单人病房里好像装上了环绕音响。   谢悯坐在旁边看手机,一只手托着脸颊顺道捂住耳朵都不能减轻半分。   晚饭两个人是吃的医院的营养餐,顾添难得没折腾谢悯,自己麻溜吃完又捧起了手机。   晚饭过后,顾添还是没说一句话,只是这次不看电影了,把手机搁在桌板上不知道捣腾个啥,按得屏幕笃笃笃的声音连绵不断。   听起来像是和人聊天,不过谢悯懒得问,免得这家伙又来折腾自己。   走廊上传来了护士的通知,即将熄灯,要求闲杂人尽快离开。   顾添搁下了手机指了指卫生间。   “里面有浴室,有热水,你去洗个澡,都臭得熏到我了……”   谢悯埋头闻了闻自己,虽然没啥味道,不过也两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他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紧闭门的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顾添迅速捞过谢悯刚才随意搁在床头柜的手机,摁亮屏幕调出了输入密码界面。   谢悯的手机虽然设了很奇怪不好记的密码,并且几乎三五天就会换一次。   但是从来没背着顾添开锁过,所以密码虽然经常变动,顾添还是记住了去李可慧家前晚他看到的数字组合。 第183章   很好, 谢悯暂时没有更改密码。   顾添打开对话框找到自己,在手机上来回搞了两三分钟,然后清除了痕迹, 浴室里水声还在继续, 他又打开了黄玲玲和苗宇的对话框……   果然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信息, 他不动声色悄悄把手机放回了原处,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新闻页面。   水声停止, 不过一分来钟,浴室门开, 谢悯穿着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   这里没有电吹风,所以他懒得洗头发, 好好洗了脸, 这会拿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走到了床头柜, 翻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新的信息,他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我一会是扶你去冲个澡, 还是像昨天一样帮你擦一下?”   顾添手指机械的下滑着手机页面, 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 完全没有听到谢悯问他的话。   谢悯以为顾添看什么东西入迷, 埋头凑近顾添手机屏幕。   突然出现的脑袋吓得顾添啊了一手,手机扔在了桌板上。   谢悯捞过手机, 娱乐新闻……   他递给顾添:“你看什么这么如入神呢?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顾添一把抓过手机,语气不悦:“你管我看什么。你说什么了, 再说一次,没听见。”   谢悯又把问话重复了一遍, 顾添气呼呼的一掀被子滑下了床。   “我自己洗, 不需要你帮忙。”   “小心胳膊别碰水。后脑勺也别淋湿了, 不能洗头。”   ——   顾添在医院里百无聊赖的又待了一天,每天除了睡就是睡,无聊得很,终于捱到了计划出院的那天早上。   不到七点,顾添睁开眼再也不肯睡,跳下床单手拖出来行李箱就要收拾。   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吵醒了在旁边睡陪伴床的谢悯,他起身抓了一把头发。   “你这么着急干嘛,检查室开门也得8点,你现在去也检查不了。”   “先收拾,一会检查完了就走。”顾添是多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谢悯叹了口气站起身接过了顾添手里的东西:“你去旁边坐着。”   大部分检查,如果没什么复杂病症,基本当时就能出来结果,如果有复杂病症,根据复杂程度不同,出结果时间可长可短。   顾添幸运的属于前者,做完所有检查立刻冲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从系统里一个个调出检查报告,快速扫过,不到十分钟宣布了顾添可以离院。   不过伤口恢复情况需要回到当地后常规复查,直至愈合才能拆除纱布。   顾添兴冲冲僵着胳膊往外走,谢悯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走后面,反正车钥匙在他身上,他不用着急。   走到停车场,顾添接受了比受伤更强烈的暴击。   上高速之前,他和谢悯说看他两闯关修理费谁比较高。   闯了高速卡,对谢悯的车倒真是没造成什么大损失,那条当时插车上的收费站横杆只是卡在了前格栅,了车前脸不过有点变形和脱漆。   看起来伤痕累累,真捣腾也就是补漆面的事。   可是他的车子才叫真正的面目全非……   前车灯外罩碎了,灯还亮不亮不知道。   车头已经瘪进去了不少,整体车长度都变短了……   陆斯挠挠头:“顾队,当时……”   顾添一抬手,破财免灾。   “要不我们凑钱给你修?”陆斯还是想要尽量弥补。   顾添张大嘴巴转过头:“你要是脑子没坏就收回这句话,我当没听见……”   这车要是陆斯掏钱修,得修他好几年的工资吧。   “灯还亮着吗?能开吗?能开的话,回去路上卓一鸣开吧。”顾添说完怕陆斯误会又补充一句。   “车撞过肯定影响稳定性,卓一鸣技术熟练点,免得你两出危险。”   “车灯本来不亮了,昨天我两找了个小修理厂给捣腾好了,没多少钱……”陆斯立刻解释。   “行,有票吗?有票回去写个申请给你两报了……”   “那你的修理……”   顾添忍着滴血的内心:“我说了,忘记这件事……”   顾添坐上车,习惯性抻着脖子对着后视镜整理发型,他一转头接受到了今早的第二次暴击。   住院三天没怎么收拾过发型,自然没发现他后脑勺一片并不是单纯的贴了纱布包扎,而是那一片的头发都剃光了。   顾添张着嘴斜盯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后脑勺,发型就是命,现在别说发型,连头发都没有了,这堪比断根。   “坐好,系好安全带,回去我的帽子借给你。”   “不要!”顾添十分生气,一路上都没怎么跟谢悯说话。   谢悯当他闹小孩脾气,也懒得管他,就这么沉默着开了一路。   因为带着顾添这个伤患,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没有赶路,入夜住店,晨起赶路。   顾添除了还是定五星酒店,给自己和谢悯要大床房外,其他看不出一点的异常。   黄玲玲提早接到通知,给他们定了大早上第一班过海的轮渡,两辆车开回市局不过刚到上班点。   车子停在车位上,四楼窗户上挤满了人头。   “咱们先去趟二楼。”谢悯什么都没说,只说不着急回办公室。   苗宇刚到办公室,正在套白大褂,瞧见两个人进来,瞟了一眼顾添的胳膊,又绕到顾添身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顾添一把拍开苗宇的手:“摸什么摸!”   “什么事,快说。”这句话他是对谢悯说的,语气急躁,他可不想在这里被文明观猴。   谢悯甩了甩头,苗宇没犹豫带着顾添走去了解剖室,拉开熟悉的银色抽屉,拉开拉链,一张熟悉的脸显了出来。   顾添装作很惊讶:“罗娇?她怎么死的?”   苗宇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顾添先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跟踪罗娇回家的干警在之前并没有发现罗娇有任何异常,当天是周六,报案的是罗娇家的钟点工。   她每周二,四,六固定给罗娇家打扫卫生,有罗娇家的钥匙。   打开门就看到罗娇挂在那里,吓得立刻报了警……   苗宇简要介绍完案情,把化验结果又复述了一次,顾添听完只是表示知道的哦了一声,指着罗娇的遗体。   “通知家属了吗?”   庙宇摇了摇头。   “联系不上?”   “没家属了,孤家寡人一个,父母已经走了,兄弟姐妹信息查不到,未婚无子女,所以……”   所以没有家属来认领,若是要火化了得顾添他们打审批签字,写明情况,层层同意了才能火化。   “行,我一会上去就弄。没别的事了吧?那个DNA结果出来了吗?”顾添问完在苗宇和谢悯脸上来回看了一圈。   “出来了,摩托车手DNA和残留在绑缚李可慧胶带上的皮屑里提取到DNA一致。”   李可慧案可以结案了,但是这事并没有彻底完结。   “行,你没事了,我有事。”顾添掏出两部手机和U盘递给苗宇。   苗宇不仅不伸手接,甚至往后退了两步:“这活都不归我管。”   “我不想给哈士蟆,这两个都是私下我需要的,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你懂我意思。”   苗宇怎么会不懂,他犹豫着接过去东西,小声问了句:“我听说上个案子,哈士蟆……”   黄玲玲嘴巴甜,性格豁达,来了市局几年,需要外联沟通的,顾添几乎都派她去,所以这从门卫老大爷到九楼局长办公室就没有她不熟的。   刘翠娥那事纸包不住火,案子结了,自然有人讲了出来,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受害人家属他们不觉得奇怪,反正连警察都敢打的他们也遇到过不少。   哈智俊在这事中扮演的角色,就让人有些不爽了,特别是针对的还是人缘颇好的小姑娘,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苗宇是有些不太信坊间流言的,毕竟顾添都没去找王局告状呢……   但是今天顾添的行为摆明了想绕开哈智俊。   “对,近期我都不想见到那个傻逼玩意,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行吧,我来就我来,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顾添,影响前途的事情没有必要。   苗宇说自己来也不是真的自己来,这些年他在市局里里外外都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同僚,有的是同学师兄,有的纯粹职场相遇,要帮他私下做点什么事不难。   “这是李可慧的手机吧?”李可慧的案子因为凶手毙命算是阶段性了结了,所以有的信息只是备用,并不是那么紧急了。   “是,我会找合理的理由给王局报备这事,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转过头顾添就交待谢悯去找王局报备。   “诶,不是你去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这人漂亮话说完, 面子都攒给了自己,结果不干活,谢悯很不爽。   “我去什么?这都是跟你之前的事有关的东西, 我去找骂吗?你去说一句就行了, 王局也不会多问。”   顾添的理由不无道理, 就算是为了给自己偷懒找理由吧,但是人说的合情合理, 谢悯认了。   回到办公室,大家伙都围了上来, 对着顾添嘘寒问暖,不断有人询问当时情况。   顾添指了卓一鸣:“把行车记录仪的影像调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   谢悯瞧他那嘚瑟劲, 很配合的提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   前后两车的行车记录仪画面做了技术处理, 衔接在了一起, 形成了比较完整的视角对比。   高速路上,三辆车疯狂追逐,凶手骑着摩托车不断举枪击打前方的黑色越野。   无论他怎么变道加速, 左手握着的枪始终保持稳定输出。   前车后座, 顾添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举起。   “这很难打中吧?”   话音未落, 一声枪响, 摩托车后轮一股白烟喷出。   “顾队牛逼。”   摩托车失去稳定前冲的架势,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晃, 凶手右手油门拧到底,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东西喂到嘴边, 牙齿咬住一扯一股细烟冒出。   “手/雷!”   “燃/烧/弹!”   就算知道了结局,顾添没事, 其他人安全, 凶手意外身亡。   办公室里的人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凶手举高了左手往前一抛。   “砰!”顾添扣动了扳机。   紧接着更大的一声响起,在两车中间炸开来。   车子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强制转向斜撞在了高速路隔离栏上。   “死了?”有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就像忽然的结局,毫无征兆。   “嗯,死了。”卓一鸣肯定地回答。   “炸死的?”   “不是。”谢悯给出了答案。   “不是?”不光顾添意外,其他人也很意外。   只有看过尸检报告的陆斯和卓一鸣此刻心中唏嘘……   “他死于倒霉……”   “倒霉?”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倒霉死的?带着头盔如果不是爆炸,还能怎么死?   而凶手真正的死因确实算得上倒霉,他和摩托车一起倒地翻滚,摩托车因为受到爆炸冲击,某个金属零部件脱落,斜插进了凶手的脖子里。   “插进颈动脉了?”大家伙已经猜到了结局。   确实算得上倒霉……   “便宜他了,要不然非得带回来审个明明白白。”身负两条人命,就这么一个字都没交代直接走向结局。   关于罗娇的审批,是顾添起草的,他发完连检查都懒得检查,直接摁了提交。   一具无人认领,确认自杀,现场勘查无误的非刑事案件的遗体处理,批复很快,不到半个月就走完了所有流程。   确定了火化的日子,苗宇打电话过来问顾添需要不需要安排人出面。   “安排啥,我跟她又不熟,我还得去医院检查呢。”   顾添挂了电话问谢悯:“罗娇火化你去看吗?”   “不去,最近睡眠有点不好,可能是之前开车太累了,我去找赵老头开点药。”   顾添一听谢悯又不舒服了,拽着就下了楼,推上副驾驶他跳上了驾驶座。   “你的车得修多久?”谢悯问。   “不知道,据说有个配件如果等不到发货,就得返回龙东还是帝城,不管他。我还有另外辆车,是轿车几乎没开过扔在别处。”   顾添双手扶着方向盘,他的胳膊回来后换了几次药,到现在基本已经活动自如了。   今天去看看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彻底拆纱布了,只是后脑勺剃掉的头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长出来。   路上有些拥堵,车子开得很慢,平时十分钟开到的路今天开了十五分钟,才勉强看见省一医的大楼轮廓。   谢悯裤兜里的手机一震,他摸出来扫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打开后看了两眼删除了短信。   “谁发的呢?”顾添看他的动作就知道又收到不明短信了。   “还能是谁,卖房子的呗,什么望北靠海大别墅,首付只要二十万。”   “二十万?贵了,你要答应我的求婚,我立刻送你一栋,分文不取!”顾添说完抓住了谢悯的左手。   “干不干!这么划算的买卖,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   谢悯扔开他的手干脆利落两个字:不干!   “那算了,下个村下个店我给你加码!”   顾添的检查十分简单,不到二十分钟随着那一团团的白纱布扔进垃圾桶,顾添短暂的因公负伤病号生涯宣告结束。   谢悯摸着顾添的手臂有些羡慕,前几次换药时看起来像砂砾的手臂皮肤,随着伤口恢复变化明显,有的伤口不深的地方已经接近了受伤前的模样。   顾添习惯性摸了把有些空的后脑勺:“这里也能长起来吧?”   谢悯一把拍掉他的手:“是剃光又不是拔毛,怎么可能长不出来。”   顾添被谢悯拍下来的手顺势反扣住了他的手腕,就这么拖着走进了赵老头办公室。   赵老头的目光只注意到顾添受伤的胳膊:“恢复得不错。你又怎么了,太久没见我想我了?”   谢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做了几年检查,谢悯也能看懂报告了,之前几次检查他自己约了查完,在APP里查了结果没啥问题,也就没跑来见赵老头。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微信上说两句,赵老头开完药,他拿着卡去药房一刷领药走人,完全就是隔空看病。   这突然出现,赵老头还有点担心。   谢悯老老实实嗯了一声,说之前去外地执行公务,可能是长途开车劳累,导致最近睡眠不佳,想要开点调理安神的药物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嗨,这事啊,简单!”赵老头拨了把键盘,看那样就完全不认为这是事!   “别开一把把的那种啊,吃够了。这段时间吃得少了,你要再让我一把把的吃,我肯定吃不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轻简口服药的日子,谢悯是再也不想回去那种吃药当吃饭的日子了。   赵老头指了指谢悯:“不听话了,挑三拣四提要求了。以前你可不这样。肯定被人带坏了。”   一旁的顾添很自觉认领了这个「带坏谢悯」的人。   赵老头开了一大盒据说是内部研发的中成药安神胶囊,不依赖,无副作用,每天睡前一颗,吃一段自觉恢复了就能停用。   “苦吗?”谢悯问。   赵老头拿着单子的手一顿:“你现在怎么事这么多了?”   谢悯舔舔嘴唇:“现在甜的吃多了,我可不想再吃苦的药了。我之前都吃过冰淇淋了……”   “哎呀,可把你牛逼坏了。一天天得挑三拣四,事这么多,你给我发工资啊,还是给我发奖金啊!”   谢悯撇着嘴,不伸手接单子,意思很明显……   “不苦不苦,你掰碎了嘴里嚼两下都没事。要是苦,我脑袋掰下来给你当球踢!”   赵老头站起身,前探身子把处方单一把塞进谢悯手里,猛地挥了挥手十分嫌弃的示意两个人赶紧走。   入夜,谢悯坐在沙发上拆开药盒,顾添从厨房里端出了两杯牛奶。   “你的给你放了很多糖,这下吃药不苦了。”   谢悯端起来喝了一口憋着一口气咽了下去:“你是不是微波炉又忘记调火力了?这都烧滚了一样,没法喝。”   顾添端起来尝了一小口:“还好吧?我觉得正合适呢?”   谢悯白了他一眼,那一眼意思很明显:我能跟你比吗?   “算了,估计你还不能吃太烫,放着吧,我去洗个澡出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顾添放下杯子,脱下T恤在手里一甩一甩走向卧室,谢悯摁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看纪录片。   这是他们同住半年多以来,没案子时的普通日常,如果没有意外,这日子也许会日复一日的就这么过下去。   今天谢悯坐在这里却总觉得这日子好像很快要到头了……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大海,跟平时毫无分别,他看着看着出了神。   也许就快变天了……   电视里的纪录片开始播放片尾曲,他转过头看了眼时间,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他剥出两颗胶囊捏在手里,看看掌心的药丸,忍不住又转去看了看远处虽然时间不早,却依然人车涌动的望海大道,心里焦躁得很。   从一把把的吃药,到现在每天只需要午餐时候吃几粒药,他的身体的恢复程度是可以量化的。   捏在掌心里的药犹如卡在了心门上,卡得刚刚好,提醒着他。   你的身体还是不好,你还不是一个正常人。   顾添洗完澡又站在盥洗台前捣腾自己的脸,这次他还多了个捣腾的地方。   顾增听说他和悍匪枪战受伤,二话不说发来了十瓶据说是某国抗衰老实验室研究的修复精华。   反正不用花他的钱,这会他窝着掌心,挤了七八泵糊在右手臂上,比人家擦身体乳还厚,糊完手臂,又糊了后脑勺,等到全部吸收了,他才拿着浴巾往腰上一裹走去客厅。   谢悯正端着杯子喝牛奶,看那倾斜的角度已经差不多喝到底了。   顾添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药盒抽出说明书,却瞧见里面空了两颗位置。   顾添惊讶的诶了一声。   谢悯放下杯子擦了擦嘴。   “怎么了?”   还能怎么,黄花菜都凉透了。   顾添登时后悔,刚才自己抹精华的速度慢了点!   “你吃两颗?”赵老头明明叮嘱的是一颗啊! 第185章   “我这身体大概耐药性比较强, 既然没有副作用,两颗不碍事,早点恢复了睡眠早点舒服。睡不好很难受。”   谢悯这样一说, 顾添再不知道怎么劝说, 除了吃阻断药, 叶锐意外那段时间,他的人生就没有过睡不好的时候。   别说睡在这张千挑万选的床上, 就是睡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只要没案子, 他一样能睡得很香。   “凡事不要太激进,明天吃一颗, 要不万一真没效果吃多了也不好, 没效果就再找赵医生换药。”   “差不多了, 你也赶紧喝了睡觉。”谢悯出声催促。   顾添正好看见说明书上写着,建议睡前半小时服用,赶紧端起杯子仰脖子灌完了牛奶, 催促谢悯去洗澡。   半夜, 谢悯缓缓睁开了眼, 旁边呼吸均匀绵长, 他摸过手机摁亮。   凌晨1点37分。   他们睡觉的时候大概九十点,也就是说这一觉, 他不过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   不仅醒了,还非常清醒。   这药看来对他是肯定是没啥用了……   谢悯轻轻起身, 生怕惊醒了身边人,赤脚走去客厅拿出笔记本按下了开机键。   黑漆漆的屋子里, 电脑屏幕的反光照在谢悯脸上, 那神情是太久没有出现过的凝重。   他手指啪啪啪不断敲击着键盘, 屏幕上、对话框、程序页面、浏览器地址栏不断切换。   晨光流转,屋里家具轮廓缓缓清晰,谢悯关掉电脑塞回书包摸回房间躺在了顾添身旁。   刚才,注意力高度集中不觉得困,这会倒是有些乏了,他强迫自己卸掉紧绷的神经。   思想斗争做了很久,终于倦了,眼皮越来越沉重,身后床垫一沉,一只手臂有力的把他捞向了后方。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还有半梦半醒的低语。   “谢悯,小心……”   他没有力气去分辨是谁的声音,再一次陷入了梦境。   这一觉安稳而绵长,谢悯睁开眼,阳光穿透厚厚的窗帘洒在床尾,旁边是空的,他翻身一看。   十点四十五!   他一下跳了起来,抓过衣服胡乱套上身,拉开房门顾添正端着盘子走向餐厅。   “你醒啦。来吃我做的爱心早餐。”   顾添上一次爱心主厨的滋味瞬间从谢悯的胃里反到了喉咙里,他吓得快走几步,甚至忘记了问顾添,为什么这个点他既不叫自己也不去上班。   走进餐厅,谢悯松了一口气,经过上次一战,顾添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深刻认知,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是顾添叫的外卖。   他不过是用家里一个个贵得离谱的盘子把它们装了出来。   “快去洗漱,等你弄完,就可以吃了。”   顾添点的广式早茶,大盒小盒很多个,看起来多,一份打开不过两三个。   家里的大圆盘太大,他两三份摆在一盘里,还注意色彩搭配,拼出了各种造型。   谢悯走进餐厅,顾添立刻拉开椅子,招呼谢悯入座,然后给谢悯倒上了一杯红茶。   “这个茶暖胃不燥,你可以试试喝点,我问过赵医生了。”   顾添夹了一个虾饺过来:“你试试吃吃这个,虾很新鲜。如果吃下去不舒服就吐出来。”   顾添又夹过来一个外观造型像核桃的小笼包。   “这是核桃包,里面的馅是核桃碎加黑芝麻白糖,很香甜,你肯定喜欢。”   “你坐过去,别搁我跟前当服务生一样。”谢悯举着筷子指了指对面椅子。   等到顾添规规矩矩坐回去,谢悯问他:“为什么今早不叫我,还有现在几点了,为什么不去上班?”   谢悯这话说得好像他这个点在家就理直气壮似的……   “哦,我跟黄玲玲说了,说昨天下午去拆线没找到医生,今天上午再去。我看你睡那么熟不舍得叫醒你。”   虽然顾添撒了谎,不过总好过无理由旷工,虽然本质还是旷工。   “你昨天吃了两颗药,没有不舒服吧?”顾添盯着谢悯的神色问。   谢悯嗯了一声,顾添立刻来劲了。   “你今早睡得可香了,这药还挺管用,那你就继续这样吃。”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几天,顾添每天醒来都看到身边沉睡的谢悯,每一次都不忍叫醒。   但是伤口线已经拆了,他恢复的事王局也知道了,没什么理由可以理直气壮旷工了。   每次叫谢悯起床,都要酝酿很久,次次都是心如刀割般难受。   一口气终结了两个案子,暂时没有别的事情来,又是不需要写报告的年终,准点上下班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星期。   又一个周二,顾添觉得日子似乎太消停了,追问谢悯旧账翻得怎么样了?   “旧账?”谢悯没明白顾添说的什么意思。   “小哑巴交代后,你说的要翻旧账,后来就出了乐瑶的事,这么久了你的旧账翻得怎么样了?”   “哦,不是我翻,我是汇报给上头了,我就一执行层面我翻什么旧账。今晚回家吃饭吗?很久没烧饭了。”   谢悯主动提及,自从逸林开始入夏后,他们真的是太久没在家开火了。   “我吃什么你烧什么?”顾添故意问。   “是!”谢悯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主动提出来不就是想着烧点顾添爱吃的吗。   “那行,咱们早点下班,带你去个地方。”   电脑右下角的数字刚刚跳过15点,顾添轻轻拍了谢悯胳膊两下。   谢悯望着他没说话,心想不是这么早就要翘班了吧?四舍五入也算旷工了啊!   顾添见谢悯不动,绷着眼眶甩了甩头。谢悯扣上笔记本,拿着手机起了身。   顾添指着电脑,示意你怎么不收拾?   谢悯深吸一口气,在上班时间,背着包理直气壮翘班他干不出来。   “你要告诉所有人,咱么旷工回家吗?”   谢悯压低嗓门,顾添恍然大悟笑着用食指点了点谢悯。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老实规矩嘛……   谢悯推了顾添一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谢悯以为没人会怀疑他们去哪了,谁知道他们还没进电梯,黄玲玲已经关上了门,宣布正经工作时间结束,因为两个队长跑路了。   外面阳光还浓烈得让人睁不开眼,顾添开着谢悯的车一路奔向了谢悯几乎没去过的南面。   车开出了公路,直着开向海边,快要接近大海,谢悯才看到海边停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车,多是面包车,小货车,他的越野在这一堆车里完全就是个弟弟。   顾添率先下车走向海边,谢悯紧跟后面。   顾添抬手招来一首小船给了十块钱,小船载着他们摇向了大海。   远处海面上横七竖八停着不少中大型渔船,此刻每一艘甲板上都有几个人在上面来回走动。   “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去哪里?”谢悯颇为好奇。   “这是海上集市,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不是固定的,得碰。他们是按潮期还是啥来的,我说不好,反正按我说法就是碰运气今天运气不错。”   远处都是外出完成捕捞作业回来的渔船,每艘船上品种数量不一,有的上等好货被大酒店挑走了,剩下一点鸡零狗碎打包卖给夜宵排挡或者散客;有的刚刚抵达,箱子一掀全是好货,除了价格贵没有别的毛病。   这些摇着大家上船的小渔船就像摆渡人,坐一次十块钱,基本上每艘船上今天有什么货品,他们门清。   你只需要告诉他你想买的,他就给你送到有的船上去。   反正坐一趟十块钱,不管你坐长还是坐短,就算隔着五米远的两艘船都是十块钱。   开船的人听顾添说要好货,品种不论,摇上船就往最外的位置走。   靠近一艘中型渔船,甲板上只有船员来回搬动着箱子。   顾添知道这是刚回来的船,兴奋的踩上梯子,手脚并用爬上甲板转头把谢悯拉了上去。   船员瞧见两人是生面孔,看穿衣打扮估计是买不了多少的散客,懒得招呼他们只顾忙碌着自己手里的活,顾添也不计较,自己动手掀开了盖子一个个看过去。   “你会做什么?”   他的记忆里谢悯就只会蒸鱼,其他的他们没买过也没做过……   那天谢悯吃了两颗虾饺,好像后来没听说有什么不舒服,虾应该能吃。   “新鲜的海鲜,不就是简单烹饪最好吗?你想我怎么做?”谢悯反问。   “差不多,再弄两个带辣味的开胃。”顾添觉得以谢悯的厨艺,就是上网找菜谱现学现做都比酒店好吃。   两个人晃了三条渔船,大包小包买了不少。拇指大的花螺、巴掌长或碰乱跳需要套三层塑料袋的老虎虾、食指一般大小精灵剔透的笔管鱿鱼、碧绿色外壳肉满黄满的青口,满膏海蟹,最后还来了一条颜色十分好看的海鱼。   上岸时,顾添抱着白色泡沫盒,心情大好。   “今晚必须要喝点!”   回到家,两个人站在厨房里分工合作,顾添杀鱼,谢悯刷螺。顾添剪虾须,谢悯刷螃蟹。   海鲜收拾干净,顾添又准备配料,总之绝对不让谢悯一个人干完所有。   海鲜烹饪时间不需要多长,虽然品种不少,两个多小时后所有佳肴摆上了饭桌。   红酒焗花螺,清蒸海鱼,葱油笔管鱿鱼,黄油焗青口,白灼老虎虾配着蒜泥酱油花生油蘸碟。膏蟹粉丝煲。   顾添提出一小只红酒,拧开盖子,给谢悯倒了小半杯。   举起杯,总要找点什么说的,顾添忍住了说出来可能煞风景的话,祝谢悯身体越来越好。   “那我就祝你后脑勺的头发快点长出来。”谢悯举杯示意。   顾添习惯性摸了摸后脑勺,撇撇嘴:“行!这个祝福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两个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浅酌一口,顾添伸手捞了一勺花螺,用银色的细签挑出螺肉放回了谢悯碗里。   红酒经过烹饪, 酒精挥发彻底, 虽然用了一点点辣椒, 但是因为外壳所限,所以螺肉本身并不是很辣, 只是带上了一些滋味。   谢悯也不管这点辣椒吃下去会不会不舒服,一口喂进嘴里, 螺肉弹牙脆爽,嚼一会表面滋味吮吸干净后, 螺肉本味回甘。   来逸林这么久了, 今天算是正经的第一顿海鲜大餐, 谢悯高兴的举起杯子主动碰向顾添的杯沿。   “谢谢你,顾添,认识你我很高兴。”   顾添把手指塞进嘴里舔了两口, 忙不迭举起杯子回敬:“希望你越来越高兴, 高兴得离不开我!”   两个人举着酒杯你来我往, 一顿饭不仅每个菜都吃干净了, 一瓶红酒也见了底。   两个人脸上染上了红霞,顾添借着只有残留杯底的一点酒大胆的说出了开桌就想说的话。   “谢悯, 认真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不是醉话。我喜欢吃你做的饭,喜欢你待在我身边, 就算骂我, 我也很欢喜。”   “希望睡觉的时候手一伸就能碰到你, 你可以不可以让我一辈子喜欢你……”   顾添也许醉了,谢悯认为自己没醉,如果单纯只是一份付出不求回报的爱,顾添哪需要他的允许?   顾添再一次的向他表达了明确的信号,如果他再次选择接收失败,那么这份感情即将进入一个,顾添自己都不会察觉到的倒计时。   没有谁能无怨无悔为了一份毫无回报的感情付出一生。   他不能,顾添也不能……   “等……等所有案子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谢悯说得郑重其事,他自认为自己诚意十足,如果忽略他的满脸通红。   顾添嗤了一声,晃了晃酒杯:“所以你能当支队长,我只能做副呢。你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不管什么话都能给别人画大饼,动不动就讲愿景,什么事情都能拔高到更高的追求。案子哪里有完的时候,我要的答案你要是愿意给,现在和以后有什么区别呢?”   “同意只需要一秒,只有拒绝才需要反复考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没事。”   顾添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打横手臂一抹嘴,特别豪迈的总结陈词。   “就算你骗我,我也信,就算你给我画大饼,我也吃,老子这辈子跟你耗到底!”   “走,睡觉!”   顾添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餐厅门口,脚步一顿立刻转身。   “这碗,还得我洗!”   深夜,谢悯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转过头,果然又是不到两点的时间……   每晚这个点醒来仿佛成了他固定的生物钟,就算今晚喝了酒也不例外。   他放轻呼吸感受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没有任何不适。   嘴里还残留着红酒的芬芳,脑海里还记得螺肉的Q弹,虾肉的紧致,鱼肉的爽滑,以及顾添每剥一下虾壳就舔一下手指,最后口水也糊到虾肉上的「恶心」。   这一切混合在一起让「甜蜜」有了具化……   谢悯轻手轻脚起床,再一次光脚走出了卧室门。   过了个把小时,谢悯回到了卧室,这一次他的去而复返的困意比往几天来得更早。   他拿过顾添的手机,看了下没有新的电话信息,他放心的放了回去,闭上了双眼。   这一觉绵长好梦,直到天亮。   “我草,我草,破手机,换了你!”   “妈的,完了完了,完了!”   “狗日的,今天开会啊!为什么你就选今天罢工??”   谢悯耳边的漫骂越来越大声,伴随着床垫不规律的震动,他睁开眼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   “快起床,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顾添拽了谢悯一把,嘴里还念叨着昨晚也没准备早饭,他马上给黄玲玲打电话帮他忙买,今早可是例会。   两个人匆匆走出小区,顾添嘴里还念着「要死了」。   最近没案子,他可别指望,王局网开一面不计较他的迟到。   冲进会议室,人都到齐了,主位上没人。   顾添松了一口气,拉着谢悯坐在了最末端,尽量放轻自己的存在。   八点半,王局才慢悠悠走进会议室开始了每周三的市局例会。   难得的是,今天这会王局不仅没抓着顾添找事,还表扬了刑侦支队不放弃,不畏艰难,不断追踪疑案,最终历经千难万险一举侦破的优秀事迹。   顾添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受伤这么好使,都拆线了,还能得到王局的关爱呢。   会议结束,顾添坐在隔间里悠哉哉吃着黄玲玲买的早餐。   虽然已经凉了,时间点也不太对,不过他依然吃出了五星级酒店的高水准美味。   毕竟被王局情真意切表扬一次太难得了。   他刚吃完丢掉包装,电话响起,接起来脸色一变。   他就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王局表扬了他,肯定命运会在其他地方给他痛击。   谢悯看他神情凝重,不住嗯嗯嗯,态度好的比顾劭霖给他打电话时还虔诚,顿时觉得纳闷了。   顾添一句「好的」说完,电话还没彻底拿离耳边,谢悯就着急地询问怎么了。   “家里水管出问题了,把楼下淹没了,怕是要赔钱……”   “啊?”谢悯十分意外。   顾添扁着嘴,一点不觉得生气,烦恼,倒是觉得这是因果循环,王局给了他关爱,在其他地方有损失是正常的。   谢悯瞧他那样感觉是不是气出了毛病,主动请缨要不要一起回家看看。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可能一时半会弄不好,午饭就你自己吃了。”顾添说完起身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出门,一点不慌不忙,如果真的能量守恒,是命运安排要他来偿还,就让干脆再多还点……   多到下周,下个月,下一年的周会都天天得到王局的表扬!   这想法要是被谢悯知道了,肯定又要说他该吃药了……   顾添到家并没有直接到自己家所在的28楼,而是按物业指引去到了2701。   楼里的水已经暂时停了,不过依然能看到楼下的惨状,万幸的是,发生水管泄露的位置是次卫。   楼上楼下户型一样,也就是说是顾添家次卫水管出问题了,漏了下来。   顾添十分豪气地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你们看看坏了什么,维修费我全出,坏了的都给你们全换新的。”   “如果耽误你们上班了,误工费我也出。”   楼下邻居本来满腔怒气,顾添这么一说,不是空有态度,人家真金白银给钱啊,于是所有火气立刻烟消云散,邻里矛盾瞬间没了。   顾添带着维修人员走上楼,打开房间门,他拉开鞋柜蹲了下去,侧着身子伸进去左手,努力地在里面不断划拉。   手里一直没捞到存放于鞋柜最里层的钥匙,顾添不得不增加了手臂摆动的范围。   忽然小手臂被不规则的硬物摩擦,他一缩手掏出了一大把钥匙。   “妈的,自己藏的东西果然难找。”   那是他骗谢悯,扔掉的除了主卧,储物间以外所有的别的房间的钥匙。   他找出卫生间的钥匙,领着师傅打开门,卫生间里堪称水漫金山,海天泽国!   地板上积起了三四厘米深的水,若不是都是铺的瓷砖,用的木地板的话,可能早被泡的漂起来了。   顾添万分嫌弃的看了一眼,走去了客厅,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调了个台就看了起来。   他这算是理直气壮逃班了,早上刚得了表扬,根本不害怕王局找他,再说有天塌下来了有谢队顶着呢!   维修师在里面哼哧哼哧了半天,出来告诉顾添查到了,是水管墙内部分老化破裂,需要换一根,然后有几种价位,问顾添要哪种,他马上去拿。   “最贵的。”顾添手一挥,毫不在乎价格。   更换好水管,检查完,工人提着包出来,顾添看从卫生间到门外数不清的水印,立刻又打电话叫来了保洁。   时间接近中午,他给谢悯打了电话,那头安静得很。   “你在哪呢?”   “楼道里,正准备回来看看,你怎么这么久?”   “久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电话那头是一声轻轻的哼。   “你别回来了,水管换好了,但是到处都是水,脏死了,我叫了保洁过来,你先出去吃饭别等我了。”   因为顾添工作的特别,所以他从来不敢单独留保洁在家干活。 第187章   等到保洁全屋打扫一遍,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临走时,保洁手里提着一根水管走向门口,水管很长, 裂口明显。   “诶, 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   被顾添叫住的保洁满脸疑惑:“扔在卫生间的, 是不要的吧?我看都坏了。”   顾添拿过水管放让保洁离开后,仔细观察起来这根水管。   这是一整根水管, 破裂面在中段,他凑近眼前, 用手指按了按破裂的位置,一条细长的裂口, 断面崭新。   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掏出手机再次重拨。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心中不安更甚,顾添毫不犹豫拨通了卓一鸣的电话。   “去看看谢队在不在办公室。”   答案几乎是立刻就回来了“不在!”   “去定位谢队的手机,如果定位不到, 去市局调出入的监控, 还有大马路上的监控, 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哥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 立刻按我说的去做。”   顾添挂掉电话,嘴角冷笑, 水管的破裂处有一处明显的戳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以维修师傅的逻辑, 水管坏了肯定就是老化,哪里会有人为?   只可惜他是刑警, 是接触过无数痕迹的老警察, 不同裂纹拥有怎么样的走向分布他很清楚。   老化爆裂, 裂纹不规则,除了主要破裂口,周边还会有深浅不一的龟裂纹,并且裂口颜色会有新旧区别,虽然不明显但是仔细观察能看出来。   如果是挤压破裂,承力点会有凹陷。   这么一条整整齐齐的裂痕只能是人为,他锁死的门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进去的?   电话再次响起。   “哥,谢队的手机号没有纳入跟踪系统,他的手机没有装跟踪软件,咱们自己的人那一套,他都没有用……”   这个结果,顾添其实已经猜到了,否则他不会刚才就安排卓一鸣去调记录。   “你走后十五分钟,谢队出了市局大门,什么都没带。他的电脑还在桌上,真的要追吗?”   卓一鸣觉得谢悯可能就是外出碰巧手机没电了,顾添有点太紧张了。   “追。”   顾添挂掉电话掏出钥匙,对着水管裂口插了下去。   巧了,戳口处大小刚刚好。   “我的演技还是不如你啊。”顾添长叹一声,语气里没有失落,只有气愤和担心。   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了还有小半瓶的牛奶倒进杯子,微波炉4分钟。   他没有动设置,屏幕上的火力显示在最角落,最小火。   「叮咚」微波炉提醒结束。   顾添端着杯子走到客厅,拿出那盒安神胶囊,一盒四十八粒,现在还有一些。   他慢悠悠抠开,拔开胶囊把粉末抖搂进了牛奶里,端着杯子轻轻一晃,融化得彻彻底底,而牛奶还是雪白的颜色。   喝一口,果然赵老头没说谎,什么味道没有,甚至还更香甜了……   他很想一口饮尽,就像每天晚上睡前那样,就像昨夜喝掉杯中最后一滴酒那样,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就此睡下去。   他们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顾添洗干净杯子,大步走出房间。   身后砰一声关上的大门,代他略微表达了一下心中的不满。   ——   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人:顾添,陆斯,黄玲玲,卓一鸣。   投影布上播放着谢悯留在市局最后的影像。   身上穿着顾添给他买的牛油果绿POLO衫,裤子也是顾添给他买的休闲裤。   脚上还是顾添给他买的运动跑鞋……   一身搭配不伦不类,商务,运动,休闲大杂烩。   但是在谢悯身上一点都不突兀……   他手揣在裤兜里不疾不徐走出市局,出大门时还和门卫打了个招呼。   一切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顾添家突然爆了水管的话……   市局外面的摄像头终于拍摄到了谢悯出行的异常。   他沿着望海大道走了不到五百米,钻进了没有摄像头的四通八达的小巷。   “还追吗?”陆斯小声问。   顾添麻木的摇了摇头,以谢悯的手段,不是不可以把水管的裂纹做得更逼真,不是不能从市局后面的墙壁翻出去。   他留下了痕迹,留下了的影像,不过就是把无声的告别变成了有声的。   “我走了,别追……”   顾添颓然的挥挥手,让其他三个人离开。   他沉默的坐在会议室里,望着窗外。   谢悯走了,毫不留痕迹,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昨晚那一顿的含义。   最后的晚餐……   都是他喜欢的,也理解了谢悯那句:案子都了结后,我给你一个交代。   现在案子没有了结,但是谢悯的交代已经给了。   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他不甘心。   顾添走上九楼,站在最大的办公室门外,有礼貌的轻轻敲响了房门。   “请进。”门内是中气十足的男音。   门推开,王局的脸从平静到震惊不超过两秒。   顾添仔细看了看,绝对没有心虚的成分,也可能是震惊太过明显盖过了心虚。   顾添来市局快八年了,那会王局还是副局的时候,顾添从来就是有事直接往里冲,没事意思意思敲完门直接推,只是先推开一条小缝看见有人立刻悄悄退出去。   最开始王局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轻描淡写提醒过他,可是顾添听不懂啊,直到王局扔掉了副成了正。   顾添有一天冲了进去,看到桌前坐着人,他根本没管把文件往王局桌上一拍,催促王局签字,十万火急要出去抓人。   “滚出去。”王局还没说话,坐对面的人发话了。   “啥?”心急的顾添怒气冲冲一转头,想看看谁这么横。   瞟了一眼,火气立刻了被恐惧替代,一句话没说灰溜溜连滚带爬。   “进任何人办公室前不懂得敲门询问就滚回学校再读几年。”   这么横的除了他爹没别人。   自那次后他老实了不少,虽然后来又开始不守规矩,不过比起最初好了很多。   王局也知道这人是个二皮脸,每次都骂,顾添根本不理。   何时这么有礼貌过?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有礼貌,王局觉得有问题,很有问题!   “谢悯失踪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顾添用的是陈述句,不是询问。   王局表情连点僵硬都没有,大方方承认了。   “是,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个事情,我也只是接受例行通知。”   换言之就是,王局只是被礼貌性知会一声,从谢悯来到走,都是这样。   当初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谢悯挂着虚职,甚至是来指导他工作的钦差大臣的准备。   没想到谢悯爱岗敬业,不仅帮忙破案,顺便还带了下不好管理的顾添……   经过谢悯的管理,顾添的变化肉眼可见的明显!   但是人家是有重要机密任务在身的人,他能做好的就是配合,没资格过问任何事情……   就算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内情,也绝对不能告知无关人员。   顾添就是绝对的无关人员……   要不然咋会等人都走了,他才知道呢。   好歹谢悯走之前还来正式跟他告别了呢……   顾添一点头,没有追问,颓然的退出了办公室,贴心的带上了门……   王局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这小子可不像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啊!   谢悯悄无声息的离开,除了黄玲玲几个人,没人知道,还以为谢悯又去医院了。   毕竟新来的队长身体不太好,人尽皆知。   下班,顾添招呼卓一鸣一起去医院,准点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顾添习惯性掏出钥匙遥控开锁。   黑色的越野车闪了两下,谢悯还给他留下了一辆车。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坐上了车,吃他住他这么久了,开开他的车怎么了?再说谢悯也没收回去钥匙,说不能开。   到了病房,顾添叫了外卖,正好和卓一鸣一起吃。   躺在病床上的叶锐礼貌性被动参与他们的晚餐。   时间好像又退回到了一年前,他们三个下班一起吃吃喝喝的日子……   谢悯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案子,那些意外离去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吃完饭,顾添帮着收拾了下叶锐,开着车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如此……   谢悯不知不觉离开了一星期了,有的干警猜到了谢悯可能又调走了,毕竟没有谁进来隔间看谢悯的东西是否还在……   自从顾添下了办公室禁烟,又因为抽烟问题训过几个人后,再没有人没事跑小隔间窗边抽烟了,自然无从知晓两个领导更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周二顾添早早的来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放着黄玲玲给他准备的以示安慰的焦糖玛奇朵。   这是最近几天,黄玲玲每天新增加的例行工作。   甜能抚平哀伤,谢悯爱吃甜。   顾添端着杯子, 习惯性的看了旁边一眼, 进入休眠状态的笔记本呼吸灯一闪一闪。   顾添拨了下鼠标, 屏幕亮起,屏保是一张照片, 是顾添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他家的客厅位置,轻透的白色纱帘拉了一半, 视野对开出去的大海露出了一角,天边晨光微露, 没开灯的房间里靠笔记本的屏幕灯光将氛围调得刚刚好。   朦胧而美好, 一切充满了暧昧和唯美……   这是这个季节凌晨四五点钟的逸林, 顾添在破案后归家补眠的凌晨见过。   虽然今年暂时还没有,不过曾经见过不止一次,自然认得出大概。   顾添用过谢悯的电脑, 屏保, 桌面, 都是系统默认图片, 他连换一张系统图都懒得换,所以为什么要放这样一张照片?   谢悯离开为什么不带电脑?   这个电脑里藏着谢悯多年心血, 他曾经走哪里都背着,为什么留下来?   顾添觉得不对, 他一屁股坐去了谢悯的椅子。   敲下键盘,弹出密码输入界面。   谢悯的密码是什么, 他毫无头绪, 密码错误的机会只有几次, 他不能输错锁死系统。   这里面也许留着谢悯给他的机会,给他们感情的机会,也是谢悯救命的机会。   顾添揪着后脑勺刚长出来的头发桩冥思苦想。   谢悯的生日系统里没有,他只听谢悯说过大概的日子,但是实际上哪一天范围太大了……   他后悔应该问问谢悯星座,虽然他从来不信这玩意,至少星座能把时间范围缩小到十几天。   十几天一个个试过去,系统也得崩……   果然星座是没用的东西,顾添暗暗想……   他快速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系统提示错误,字母请区分大小写……   纯数字他都猜不出来,再加上字母?   这种密码,送给技术拆解不算难,但是他知道谢悯的电脑里藏着很多不能给外人看的东西,且如果技术那边知道是谢悯的电脑,也绝对不敢拆。   他提起电话拨通了技术那边的电话,问他们平常人的密码设置思路。   他撒了个小谎说是亲戚和前男友分手了,结果前男友把他很重要的工作电脑给设置了一个密码,死都解不开……   “哦,情侣啊。”   “分手了……”顾添强调。   “嗨,这种低级纠缠手段不就是希望你再去找他询问,然后就有机会复合了吗?”   顾添敷衍的嗯嗯嗯,示意对方快点说后续。   “一般不会用双方的生日,太简单了。可能是某个特别的日子,但是一定不会是正式相遇这种日子,因为也很简单。比如两个人第一次亲吻牵手,或者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现在密码设置都会要求加上字母,这个一般会是名字缩写,两个人的或者一个人的,还有一种就是相遇的地点,重要的地点。”   顾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方说完,忙不迭道谢挂掉了电话。   他打开自己电脑,进入了系统查询页面,调取了去年九月金悦广场抢劫案的记录。   上面清楚记录着事发时的年月日时。   他和谢悯就两个重要的时间,一个是相遇,一个是谢悯搬进他家。   谢悯不是分手后纠缠不清的前男友,谢悯不是普通人,所以有时候化繁为简反而容易达到目的。   前面的大写字母,他用了自己的名字缩写。   系统仍然提供错误。   顾添笃定就是这个日子,不会有别的。   “字母不对,一定是字母不对……”   “重要的地点。”   顾添反复呢喃……   他快速敲入了六个字母,打头两个大写,后面四个小写,在输入了日期。   光圈转啊转……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一闪进入了桌面。   “啪——”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面上,外面办公室众人吓得脖子一缩。   桌面上密密麻麻摊开着不少页面,这不是谢悯办公做事的风格。   他没敢胡乱点鼠标,分辨清楚哪个窗口是放在最表面,才摸着鼠标移了过去。   一个TXT记事本,记录着一个文档路径,顾添赶紧拿手机拍下来。   路径下只有一句话:既然你能看到这里,密码也就不用专程告诉你了。   所有加密文件的密码都一样!   顾添又往下翻,是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谢悯的邮箱。   发件人只有一个,第一封邮件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几乎每天一封,时间都在凌晨。   顾添点进去,里面是一个提取路径,他按照路径访问,提示路径不存在……   也就是说发送人发完分享地址后,很快删除了原件。   几封邮件每一份都是如此,顾添打开发件箱,一样套路,谢悯回复了访问地址,但是顾添再次访问提示不存在。   对方地址前缀是一串英文字母,看起来像是英文名,但是并不是常见的英文名。   顾添认为那是一个代号,破译这个代号,他才能搞清楚谢悯留下这些东西给他的原因。   最小化窗口后,又是几张截图堆在一起,那些页面是顾添不熟悉但是认识的。   带着红点,绿点整个地球展开的平面图。   信号发射图……   看到最后一张,顾添眼眶剧缩……   他用手机拍下了这张图,小心保存下来。   屏幕上所有打开的窗口清空后,露出了电脑桌面,不再是系统配图,是一张白纸,用钢笔写了一串字母。   Give me your good luck。   字母旁边是打开笔盖的一只黑色钢笔,通体暗纹,笔嘴上带着顾添熟悉的品牌LOGO和数字。   就算没见过谢悯的英文笔迹,这支笔他不可能认不出,这是韩嘉佳女士送给谢悯的见面礼。   所以这行字是谢悯亲手所写。   顾添按照谢悯写的访问路径,一个个找过去,全部都是带锁的文件夹。   他输入开机密码,提示错误。   他想了想,又输入了自己名字,和谢悯搬进他家的日子,成功打开了文件夹。   看着下面一排排带锁的文件夹,他抠了抠头皮。   “谢队,你这是看我太年轻貌美,让我一夜白头啊。”   谢悯对他有信心,他对自己更有信心,所有密码不过三次之内必定解开。   顾添趴在谢悯电脑面前,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喝水,等到黄玲玲又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窗外日头西下。   “顾队你吃点东西吗?”   黄玲玲以为顾添沉浸在谢悯不告而别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顾添摆摆手,黄玲玲放下咖啡轻轻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把一盒外卖放在了桌上,轻轻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顾添忙活到半夜,只把谢悯留下的东西粗看了一遍。   全部看完起码三天,但是顾添知道他等不了三天,谢悯留下的东西肯定不是全部。   他捞过早已经凉透的盒饭和咖啡,掀开盖子大口吃起来,现在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塞了一肚子冷冰冰的食物,胃里非但没有不舒服,反而精神百倍,这么一会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意。   找谁都没有找最高指挥有用,更何况还是亲爹,这辈子就让他用一次特权吧。   他打开顾劭霖的对话框,连称呼都省略了。   “谢悯哪去了?”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问题。”顾劭霖回复得非常直接。   顾添一点不生气,把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发了出去,大概过了十秒,他撤回,又发了一张,又撤回。   来来回回倒腾了五分钟不止,他爹再怎么日理万机,也应该至少看到一眼了。   “你究竟想干嘛!”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顾劭霖的暴躁。   不是问顾添什么意思,而是问顾添想干嘛。   “我再想,如果我把这些东西,捅出去,你说会是什么效果?我被抓,然后你应该也跑不了,至少也应该有个软着陆吧……”   “你这辈子为国奉献了一生,错过了陪伴孩子成长,和自己深爱的老婆分开。软着陆,你甘心吗?”   “到头来,一场空,我是你肯定不干。”   顾添不仅把自己和顾劭霖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意图PUA他亲爹。   “你偷到这些老谢花费多年时间,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绝密资料就是想要挟我?”顾劭霖抠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次这不是顾添偷,是谢悯露给他的……   “爸爸,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我是你的亲儿子啊!”顾添发完这句,手机一扔趴在桌上爆笑如雷……   他甚至能想象到顾劭霖看到这句话,一脸愤怒到莫名其妙,再到火冒三丈的表情转换……   对啊,他是来要求加入的啊!   这条消息理所当然没有收到顾劭霖的回复,顾添一点都不着急。   他回到自己电脑上打开了一个软件瞅了一眼心中更加笃定,不出三天,他的要求一定能达到。   他把两台笔记本塞进了谢悯的背包里,起身带走了桌面的垃圾,顺道擦干净谢悯办公桌上的积灰。   一切就像无数次两人一起下班那样慢悠悠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楼里最后一盏灯终于熄灭,市局宣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顾添回到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拿出了安神胶囊犹豫一下吞了两颗。   不知道心黑的谢悯每次给他下药时,整了多重的份量,不知道两颗够不够让他一觉到天明,不过赵老头说过这玩意没有依赖性,应该有用吧。   顾添决定不去考虑这些,现在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吃好好睡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接近无限可能。 第189章   周四早上七点五十, 顾添背着两台笔记本准时走进办公室,挥着手和大家道早安,一改之前的沉默不语。   桌子上仍然摆着黄玲玲买的早餐, 他高声的说谢谢,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迅速离开凳子, 凑到了黄玲玲桌边。   “谢队是不是调走了?”   黄玲玲嗯了一声,这一个大活人走了这种事情也瞒不住, 与其任流言蜚语传播,不如找个大家都猜到的合适理由。   “顾队是不是被甩了?”   “没有。”   黄玲玲果断否认, 他哪能叫被甩了,他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更惨……   “啊, 他两……”有的人诧异招致了黄玲玲的一通白眼。   “别瞎说, 影响不好!”   虽然黄玲玲坚决否认,但是顾添被甩的事实依然深入人心。   办公室门被敲响,众人回头, 苗宇咯吱窝下夹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你们干嘛呢, 开会呢?”   “没有。”   大家立刻散了回去, 苗宇一看人堆里并没有两位领导, 知道这多半又是凑一起扯闲篇了。   “大早上摸鱼,看我不举报你们!”   黄玲玲扮了个鬼脸才懒得跟他对扯。   苗宇走进隔间看到只有顾添一个人颇为意外:“嗯?谢队呢?”   顾添沉默不语, 苗宇坐下前探身子:“跑啦?”   顾添一声嗯算是承认了,伸手抽出苗宇夹着的牛皮纸袋。   “有结果了?”   “有了, 非常刺激……”   “很复杂?”   不复杂的话大概也不能弄这么多天了……   “一点都不复杂!只是这事毕竟得偷偷摸摸干,还有那个U盘设置了几十层密码, 虽然都不难, 但是也得费时间, 好在都拿到了。”   苗宇主动翻开牛皮袋,出乎顾添意料的是,里面只是厚厚一摞打印件。   苗宇怕生变,把所有内容打印后,又恢复了原来的锁定状态。   厚厚的一摞打印件内容没多少,只有四个内容,其中两个内容共同占了一张纸。   厚厚一沓大部分都是李可慧的聊天记录,并且是和同一个人的。   彭秀美。   去年8月底,彭秀美在微信上告诉李可慧,老高出手很大方,最近遇到了点事来找她倾诉,她觉得这事是个赚钱的好机会,问李可慧敢不敢一起。   李可慧没有立刻询问什么机会,而是开玩笑问她用了什么妖精手段,让人家一个大老板来给你倾诉商业机密?   彭秀美含糊的说了句,那自然是我的本事,你跟不跟就是了。   这一次李可慧明显没信,发了个笑的表情,揶揄彭秀美只要不是违法乱纪让她销赃,正经赚钱可以干。   彭秀美立刻保证:绝对不违法,老高顺手给的机会而已。   李可慧敷衍的回答好,等到时候再说。   看起来,她是不信彭秀美有什么手段忽悠住高升平,但是顾添知道她是什么手段。   中间他们约着出去了几次,只看到了约会定时间地点的内容,没看到两人出去具体聊了什么。   9月中,彭秀美再次联系李可慧,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去趟帝城,时间还没定,回头给她选好了生日礼物会给她送过来。   这些记录有一部分顾添是第一次看到,顾添他们在高升平出事时,技术恢复过李可慧的手机记录,并没有看到这么多。   “为什么当时我们恢复李可慧手机没看到这些?”   “我说了嘛,都是低级手段,障眼法比较多层,她应该也是找人问过。她反复卸载APP,刷机,再安装,几次之后如果不恢复个几十次很容易漏掉。”   “妈的,个傻逼哈士蟆。”顾添估计又是哈智俊想要立又快又能干的人设,没细心排查,让这些信息成了漏网之鱼。   虽然这些聊天记录在当时只能算捕风捉影,并不能定死李可慧「知情不报」。   但是顾添就是不爽!   顾添拿过那半页纸,上面除了一个图标,还有苗法医标注的注解。   顾添抖了抖纸一声冷笑:“难怪呢……”   “老人机里没啥东西。这都是那部手机里的……老人机的拨打记录和短信来往恢复了,都是境外虚拟号码,短信都是暗语,你看看。”苗法医补充到。   顾添拿起黑色的直板机在手里掂了掂,按开了短信,确实都是看不懂的一些短语,顾添没有兴趣去破译这些内容。   他翻过来看了看手机,握在手里感受了下大小,然后打开了李可慧案发现场对面天台的视频。   凶手曾经站在那里把玩手机,黑夜里,他手机的屏幕若隐若现。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蓝白色的光,手指在七彩屏幕上左右拨动还是能看到的。   所以,这部手机不过是凶手外出时专门携带的……   没有任何线索毫不奇怪。   U盘里的内容只有一页,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分成了两部分,开头一部分只有几行东西,确实最重要的东西。   后半部分不过就是高升平的「坦白从宽」。   顾添看着那几行不多的内容,缓缓抬起头:“是真的?”   庙宇压低嗓门:“十之八九是真的,我试了……”   “艹,违法的!”顾添瞪大双眼。   苗宇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他妈的违法的,老子根本不敢做到最后,就一半,但是表现是一模一样。”   “老谢是不是去抓人去了?”苗宇来了这么久,顾添的态度都是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完全没有要谢悯立刻回来干活的意思。   他那句跑了是开玩笑调侃居多,以为谢悯今天有事请假了。   顾添拿着最后那张纸:“U盘你多搞几重加密,这里的东西背下来了吗?”   苗宇一把夺过去嘴唇翻动,两分钟后他还给了顾添。   “背下来了。”   顾添拉开抽屉,摸出打火机蹭的点燃了那张薄薄的纸,苗宇立刻起身后退,用表情表达不满。   他拿出抽屉里的烟盒翻开,里面还有几只香烟,白色烟杆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黄点。   顾添没管那些,叼出一支就着火苗点燃,让那纸快要烧到了手指,他才掏出烟灰缸丢了进去。   “这张纸就当我们从来没提起过,除了我谁问你都不能说,能做到吗?”   “能!”苗宇拍着胸脯保证。   “誓为兄弟赴汤蹈火。”   “U盘你放着,保管好了,除了我谁都不给,你敢吗?”   “什么U盘?我没见过!”苗宇立刻接茬。   “结局可能是没工作,被开除……你可得考虑好了……”   顾添幽幽开口,选择跟他站在一条线,如果他在博弈中输了,结局未知。   就算他爹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救他一命也不可能保住其他人,而他肯定不可能自己苟且……   “你旁边那房子一卖分我一半,我安心回老家种田,我还上个锤子的班!”   苗宇觉悟相当之高,谁有钱谁就是爸爸。跟顾添还能亏待了他不成,再说顾添又没叫他违法乱纪,更没啥好怕的。   “哪个傻逼办公室里抽烟呢!不知道罚款吗。”   外面响起了卓一鸣的吼声,顾添手一抖狠抽两口,捻灭在了烟灰缸里,推开窗户拿起桌面的打印件左右开弓扇掉了隔间里的烟雾。   “自觉点啊,别想着领导不在就瞎整……我就不进来抓你了。”卓一鸣头埋着手里捏着一本中医古法推拿,一边看一边骂……   完全没注意到疯狂给他使眼色的黄玲玲和陆斯……   顾添表情尴尬,苗宇抱着手臂乐呵呵看热闹,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人未来可能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入夜,顾添坐在阳台上,手边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整条刚买的香烟。   他举起来在手里反复把玩,玩到手腕有点酸了才撕开外包装掏出一包。   叼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气,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举着烟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抽完一支再来一支……   顾添一口气抽了三支香烟,摸出手机调出对话框,顾劭霖至今没有回复。   他调出照片发了一张过去,这次他没有撤回。   不到五分钟,顾劭霖拨过来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劭霖语气不稳,在顾添的记忆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了胜算。   “我想干什么很明白了。你们不同意我加入,那我就单干。”   顾添撂完这句狠话,对方沉默了……   “反正你还有个儿子,我死了没事,只是对你影响可能不太好。”   “你!”顾劭霖气结,自从这个儿子十几岁那年躲在后备箱找到了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第二次让他感到头痛,并且比上一次还要头痛万分!   “你手里还有什么东西。”顾劭霖知道顾添手里有的绝对不止给他看的这些。   “顾部,你不懂行动保密原则吗?你不同意合作,我不可能交出底牌。”   顾添信心十足,语气根本不像跟上级,跟父亲说话,十足了生意场上谈交易那一套。   意料之中,顾劭霖直接挂了电话,顾添一点不失望。   如果这么容易答应可就不是顾部了……   不过他相信谢悯会等他,他相信时间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顾添坐在阳台上抽完了整整一包烟,又老实的吃了两颗安神胶囊。   昨夜睡眠颇好,今天也应该不错。   清晨顾添溜达走进办公室,刚一条腿跨进办公室,黄玲玲压低嗓门。   “王局叫你上去。”   顾添鼻子里冷哼一声,动动小脚趾都能想到王局叫他去干嘛,这不年不节没案子,全市风平浪静的时候,能有啥事。   肯定是代表领导来敲打他了呗……   作为被王局敲打了这些年的顾添,根本不怕!   “我早餐呢?”顾添理直气壮。   “你还吃早餐呢,还不麻溜上去。”黄玲玲恨铁不成钢。   “着急啥,买了吗,没买帮我买去。”顾添手伸进裤兜作势要掏钱包。   “买了买了,赶紧吃吧,你饿死鬼投胎啊……”   黄玲玲就是大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年不节没案子,全市表面风平浪静,王局大早上就点名,肯定是有重大事宜啊,说不定就跟谢队有关,这人居然一点不着急。   以前还说什么喜欢……   果然男人的嘴世上的鬼,这人才走了几天啊,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杯加浓咖啡,一个高热量的巧克力麦芬蛋糕。   顾添吃得慢条斯理,小口咀嚼帮助消化……   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小黄点充耳不闻……   电话铃音结束,黄玲玲的电话铃音又响了,黄玲玲干脆装死,这此起彼伏的铃声不用猜都知道谁打的……   黄玲玲桌上电话消停了,卓一鸣桌上电话又响了。   “别接!”黄玲玲小声阻止并没有来得及。   卓一鸣提起电话公式化问好:“您好,市局刑侦支队。”   那头是王局有点急躁的声音:“顾添来了没。”   “上厕所去了。”卓一鸣说完还担心王局不信,补了一句。   “拉肚子,大早上都第三趟了……”   王局抽搐着眉角挂断了电话,转头拨通了顾添的手机。   顾添慢悠悠接起来,一声「喂」无力又绵长。   “听说你掉马桶里了?啥时候爬出来啊??”   王局的开场白充满了努力压制的火气,但是顾添知道这条老狐狸找自己绝对没好事,干脆理直气壮。   “吃早餐呢……吃完了就上来,要不然晕倒在你办公室了得算工伤……”   “哐。”王局气愤的挂掉了电话。   顾添悠哉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擦干净嘴,站起身子提着衣服下摆抖了抖,昂首挺胸走出了隔间。   大办公室一屋子的人默默目送他离开,心里都在默哀……   包括刚才撒谎得磕绊都不打一个的卓一鸣。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顾添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九楼, 礼貌的敲门,听到「请进」才推门而进。   意外的是,王局并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虽然身着便装, 但是顾添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王局早啊……”顾添打完招呼一回头。   “哎哟,顾部。早早早。”   “二位领导早……”   “吃了吗?一大早就上班啊, 太辛苦了……”   王局放缓呼吸,极力克制即将冲口而出的怒骂……   顾劭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顾添一屁股斜坐在办公桌侧面, 背对着两个人,用沉默代表抵抗。   王局终于忍不住了, 拿起桌上的笔记簿戳了一下顾添耷拉着的后背, 顾添立起背脊回了头。   王局指着前面空处:“去搬个椅子来。”   不准坐老子的桌子!   顾添搬过来椅子往刚才坐的位置桌边一放, 屁股刚落下去,王局顿时后悔了,还不如由着他坐桌子呢。   大办公桌是长方形的, 顾添坐的是右侧的窄边, 平时都是面对面坐不觉得, 他这么一坐, 好像他那里才是主位了……   跟个皇帝上朝,左辅右弼汇报工作似的……   顾添坐下就坐下了, 完全没回答刚才顾劭霖的问题。   王局吱了一句:“顾部问你话呢,赶紧回答……”   顾添没看顾劭霖, 目光虚落在前方,半晌没吭声用行动代表消极抵抗。   顾劭霖连夜飞到逸林来, 肯定不是被他气的, 一定是情况发生了超出他们掌控的变化, 很有可能是谢悯的安危变得不可控。   如果不让他加入,他就用自己的方法去找谢悯,不管找不找得到,反正不能让谢悯一个人只身犯险。   “顾添,这是目前的头等大事,不是你拿来过家家,使小孩脾气的家常事。”顾劭霖语气严肃,表情克制。   顾添蹭地站起身,那就是没得谈呗。   “坐下。”   顾添还没开步,顾劭霖一声呵斥,他老老实实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顾添,你搞清楚,这任务的机密程度非常高,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偷看到了信息,都是违规的!停职都是轻的,如果影响了整个抓捕,可以把你送进监狱。”   “那你抓呗,送我进监狱,证明你铁面无私,你抓啊!”顾添双手握拳往前一伸做出等待手铐的姿势。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停你的职!”顾劭霖一巴掌拍在桌上。   “那你停啊,别光说不练假把式,谁怂一下谁是孙子!你不在这吗,直接通知啊,都省去电话了,赶紧停!”   顾添脾气也上来了,对着顾劭霖吼了回去。   王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桌底……   “交出工作证,配枪,一切东西。”顾劭霖沉声。   “啊,别,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顾添赶紧认错。”王局觉得这会他才是顾添的爹,这亲爹是假的……   顾添根本不理会,哗啦啦把东西扔了一桌:“停职好,停职了老子有更多时间去找人。”   桌上办公室钥匙,工作证,配枪,手铐乱七八糟一堆,顾添捻回去其中的那张有些磨损的灰色卡片在手指间翻了翻。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房子,你没资格收……”   “以后我说不定还靠它出租挣饭钱呢……”   王局……   这是真的不想复职了……   后路都想好了……   顾添不急不躁走向大门,王局的办公室颇大,他这么溜溜达达走着花了一分多钟,他的手搭上门把用力往下一摁。   “咔哒”   “老谢失联了……”短短五个字顾劭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带着说不尽的疲惫。   “那又怎么样?你们的人但凡有点用,也不至于你连夜跑这来给我耍官威……”顾添说完拉开了门,作势往外走。   “诶,顾添你先别走,回来回来。”王局努力的招手,不停挤眉弄眼。   “好好说,国家的任务需要人才,你回来,从长计议……”   顾劭霖不发话,顾添还是要走,但是王局给的台阶他不能不要。   得罪顾劭霖不怕,别说是他爹就是不是他爹,两个人之间的职级隔着深渊沟壑,顾劭霖不可能为难他,但是王局可是能正经决定他生杀大权的领导。   不说别的,工资奖金年终奖就够他喝一壶了……   没事再来个思想汇报,常规反思……   顾添就可以躺平等死了……   “王局,这事您甭劝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涉密呢,您别把自己也搁进去了……”   王局闭上了嘴,你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顾劭霖再次开口。   顾添关上了门:“你们要情报线索,我只要人,就这么简单……”   “要人?”顾劭霖缓缓转过头盯着顾添。   王局抓了一把稀薄的头发,眼一闭不管了……   顾添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你们不管谢悯的生死,只要破案,我管。”   “放你妈的屁!”   顾劭霖直接爆粗,要是不管谢悯的生死,当初能组织那么多人进深山老林去救他。要是不管谢悯的生死,他能今天坐在这里受这兔崽子的气?   “别带上我妈,对不起她的是你又不是我……”顾添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关得惊天动地。   顾劭霖喘着粗气盯着王局,王局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下属,你从哪去招的这些人……”   不过王局此刻一点心理压力没有,毕竟这是他儿子啊,亲生的!   “颇有你当初跟领导叫板的风采……”王局不怕死的提起了当年。   这一句好像具有神奇的化学作用,顾劭霖笑了一声,好像被王局说服了,再不省心都是遗传基因。   “我看啊顾添是有真本事的,你的人都在帝城,龙东,不可能呼啦啦立刻就给你全拉逸林来。不如就让他加入吧,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虽然你给我看的图,看起来不太正经,不过我估计他跟老谢同吃同住那么久,说不定真有什么约定的方式是咱们不知道的呢?”   “你着急火燎赶来,不就是怕老谢再出事吗?其实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分个你我呢?”   王局觉得这会他不是王局,他是韩嘉佳上身,他是顾添的妈,拼命协调脆弱的父子关系。   “我的人,你都可以用,整个望北你都可以用,用个顾添怎么了?他是你儿子又怎么了?他也是逸林的人民警察啊!”   王局极力打消顾劭霖的顾虑,谢悯这个跨越几年的任务,走到现在几乎快要摘取胜利果实了。   到时候所有参与的人一定能论功行赏,顾劭霖怕其他人不服气说自己夹带私货,可是顾添现在的要求可不是沾光,而是想要去「送死」……   说起来有点不吉利,不过若不是顾添自己提出来,王局敢说,没人敢提这个建议。   “最后事情要成了你不给他奖励不就不怕别人说了,要是事情砸了,不正好有个背锅的……”   王局豁出去了,从亲妈无缝转接到了后妈。   顾劭霖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王局,怎么两个人相识几十年,他就没发现这人这么心黑呢……   “那我去把他叫回来?”   “行吧……”   王局抬起屁股,心里琢磨着怎么理直气壮不漏痕迹的去顾添办公室把他弄出来。   这家伙肯定已经回去嚷嚷开,自己停职了,休假了,搞不好都收拾包袱出门了……   王局想着脚下急匆匆一看电梯在一楼,完蛋,肯定跑了!   他顾不得坐电梯,推开楼梯间就往里冲。   “哎哟。”门后一声鬼叫。   王局一看,他以为跑了的顾添,这会站在门后抽着烟呢,地上是一地的烟灰,他也顾不得骂顾添办公楼里抽烟了。   “跟我回去,你爹松口了。”   顾添不仅没激动,反而又吸了一口烟:“急什么?”   “你不急?”你不急你跟你爹拍桌子对呛,连你亲妈都被拖进来了……   “我这会回去,你多没面子。”顾添挑了挑眉扬了扬下巴……   艹……   王局心里暗骂一句,这父子两都是人精。   若是顾添立刻跟他回去了,那么就是顾劭霖的松口带来的直接作用,跟他的劝说没啥大关系。   若是顾添晚点回去,说明顾劭霖的松口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吸引力,全靠王局力挽狂澜,苦口婆心劝得顾添回头。   这送到手的刷存在感的机会,王局不可能不要……   虽然他知道,他和顾劭霖其实都被顾添摆了道……   王局耐心站在光线不佳的楼梯间里,接受着顾添的烟熏火燎,顾添第二只烟抽完丢在脚下踩灭,伸手进裤兜摸出烟盒。   王局一把拽上他的手:“行了,再装下去翻车了,你爹反悔了,你就哭吧……”   他知道顾添是放狠话,自己去找,怎么找?   他们那么多人都查不到,就算顾添能得到消息,单枪匹马去送人头吗?   顾劭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一杯茶,想了很多。   对这个小儿子,他似乎有些严苛过头了……   从读书到工作,他嘴上说着你是我顾劭霖的儿子,你在出生就占了大便宜,让顾添别妄图搞走后门那一套。   但是他知道,顾添这些年能够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奋斗,跟亲生父亲的地位确实没有大关系。   在顾添考来逸林时,顾添不知道的是:韩嘉佳和顾劭霖发生了两个人相识几十年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说争吵不太合适,是顾劭霖单方面被毒打。 第191章   韩嘉佳说他心狠, 自己的儿子不帮忙无所谓,可是他还是使袢子,明明知道望北穷山恶水, 要啥啥没有, 还睁着眼看儿子往这里跑。就算去个帝城, 龙东周边的小县城也强过这个所谓的省会城市……   当时逸林成为经济特区的消息连个靠谱的影子都没有,顾劭霖完全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挨骂,一句反驳都没有。   后来望北成为经济特区, 韩嘉佳也不认为顾劭霖是提早知道了消息。   按她对顾劭霖的了解,如果顾劭霖早知道了, 为了避免瓜田李下说不定会阻止顾添报考这里……   因为顾添的因祸得福, 他的父母关系得以缓和。   他来逸林最初那一两年, 韩嘉佳几乎不见顾劭霖,一打电话就是,咱两离婚了, 别搞不清不楚的, 对你影响不好……   顾劭霖说约吃饭, 韩嘉佳直接说, 我看吃屎比较适合你……   在顾添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亲妈也很狂野……   “这是我儿子, 就算照顾下他又如何?我能照顾他一辈子吗?还不是凭他自己的造化?再说他现在的要求和照顾毫无关系。”   “一个对特勤只接触过理论知识的刑警,去做特勤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让他去历练岂不是更好?”   “只是……”   顾劭霖忽然想起了韩嘉佳, 脑袋又痛了……上一次顾添偷偷考来这里已经闹得……   这次让她知道了,他同意儿子去「送死」恐怕要提刀上门了……   在顾添两支烟的功夫, 顾劭霖虽然自己和解了, 但是头痛却并没有减轻半分……   办公室门打开, 王局走前面特意从办公桌的右侧经过,指了指椅子。   “提你爹旁边去……”   他现在可是功臣,说起话来都是理直气壮。   顾劭霖看王局去了这么久,心里也琢磨开了。   顾添听到谢悯失联,全程不急不恼,还能跟他叫板,估计两个人是真有什么特别的方式联系。   “你知道老谢的下落?”   “不知道。”顾添大大方方承认,他确实不知道。   “你们有联系?”   “没有。”   顾劭霖火气蹭地上来了,什么都没有,你搁这玩空城计呢?   “呵,那你凭什么巴巴得跟着人家跑?”   你啥都没有,你凭什么说自己一个人能去救人?   你去哪救人?你怎么确定,你见到谢悯了,不会让他更危险?   “我能确定谢悯现在逸林周围300-500公里范围内。”   “哦?”顾劭霖来了兴趣,这是不能确定准确地点,但是能确定大范围。   “你怎么确定的?”   “我曾经给谢悯的手机里偷偷植入了一个程序,只要他手机开着,无论是链接WIFI还是移动信号,还是卫星信号,这个程序就会自动发送信号给我。如果超过一定范围就失联,如果在五十公里以内可以确定相对准确的范围。”   “能沟通吗?”顾劭霖关心的是这个。   “可以,但是得五十公里以内,远了只能看着。”   “哪来的程序,安全吗?”顾劭霖担心的是这个,如果一旦被敌方发现了,谢悯就彻底暴露了。   这外面白茫茫的大海,可比当年的营救难多了,他不敢保证如果几年前的事情换成逸林,他能救回谢悯。   “我哥做的。”   “顾增做的?”顾劭霖知道顾增的兴趣爱好一直在程序这块,无奈韩嘉佳的事业需要继承,所以他才选了别的专业,但是程序方面他一直作为兴趣在发展。   “对啊,他好几年前给我的,说是做着玩这几年会一直更新升级,叫我拿来定位女朋友的……没给别人用过,也没打算卖……”   王局眉角抽搐,定位女朋友的偷偷安装到谢悯手机里……   这不是……   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但是他不能说,因为顾劭霖看起来在沉思。   王局心里的千回百转顾劭霖并不清楚,他甚至没听到那句「女朋友」。   顾增做的,没有给别人用过,也没打算卖,说明这个程序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抬手拨通了顾增的电话。   面对一年不主动打几次电话的亲爹,顾增的反应更直接。   “是顾添又把你气到了吗?”   如果不是顾添不顺老爷子心意了,日理万机的爹怎么会主动联系他,还是在上班时间。   肯定是又要找他侧面敲打「不懂事」的弟弟了。   顾劭霖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问关于这个程序的事情,顾增确定了这个程序安全,不会有泄露风险,除了顾添他没给过任何人。   “给我,开放源代码,现在有一个紧急的任务需要用到。”   “不给,顾添会用,你们找他,他是你们的人,我不是!”   顾增态度明确,顾添内心啪啪鼓掌,亲哥,绝对亲哥!   顾劭霖气急,改明得去做个亲子鉴定,这两货一个都不像他儿子!   “不给?”   “对啊,我不是你们的人,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玩意,我要乐意拿出去卖,一百万不止,为啥要给你白用。”   “我们不是白用……也不是要你的东西。”顾劭霖好声好气解释。   “不白用?五千块钱奖励加一面良好市民锦旗吗?不要!你们用了,我这玩意玩意被复制了,我找谁?你用我可以给你,但是你用和顾添用没区别啊,你们高手那么多,有本事就来偷吧,反正我不给!”   大概是隔着电话,顾增语气嚣张……   “好好好,你们两兄弟穿一条裤子我算看出来了。”顾劭霖搁下电话转头问顾添。   “满意了?”   顾添一挑嘴角,一耸肩:“你儿子你都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好了好了,说正事,说正事。”王局适时出来调停。   “说吧,你到现在为止关于这个案子你知道了些什么。”   合作初步达成一致,顾添也不再藏着掖着,把当初谢悯在望北海边告诉他的,以及从谢悯电脑里看到的所有信息,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且推测出了谢悯出走的原因。   顾劭霖越听越明白,顾添不仅和顾增穿一条裤子,现在和谢悯怕也是穿了一条裤子了……   顾添知道的很多信息,不能算绝顶机密,但是如非谢悯本意,顾添根本不可能知道。   谢悯他太了解了,顾添那三瓜两枣的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既然谢悯也希望顾添参与其中,那么他就顺应民意吧……   “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吴宇昊可能已经死了,吴天宇掌握了所有的东西,但是在我们过去的调查中,吴天宇罪不至死,现在希望……”   “你们希望吴天宇回国伏法?认罪获取宽大处理?这样把伤害降到最小化?”   “是。”   “所以谢悯这次离开是有计划的,在你们掌控之内去说服吴天宇认罪?但是现在谢悯失联了,所以你们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为什么,你们笃定谢悯会说服吴天宇?”   顾添现在要搞清楚很多事情,这决定了,他之后可以怎么样做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谢悯的安全。   “这个属于机密,你不需要知道。谢悯失联的原因很可能是接触到目标人物了。”顾劭霖拒绝回答顾添的问题。   王局心里捏了一把汗,以为顾添会暴躁。   “没有,谢悯绝对没有接触到目标人物,失联只是一个准备……”   “哦?”顾劭霖意外顾添的新看法。   “谢悯刚离开不久,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接了,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受限。后来打不通电话了,我打开追踪,发现他还在一百公里范围内,再然后他的信号定格在了300-500公里。”   这几个距离变化,听起来好像没有特殊的关系,但是王局和顾劭霖都听懂了其中的意义。   如果谢悯见到了目标人物,说服失败,他会死或者被带走,那么顾添这里也拿不到他的信号了。   如果谢悯按计划完成,他的距离应该越来越近。   现在不动,说明事情暂时没有任何进展……   顾添不等顾劭霖发表看法,接着抛出了他的又一个观点。   “不管吴天宇的罪有多深,对于他来说,就是重罪在身,他不会想不开踏进我们国家的海域和土地,但是他一定会见谢悯,所以他们会选择在其他地方见面。”   “为什么你笃定他会见谢悯?”   同样的顾劭霖这句话招致了现世报。   “这个你不需要太了解,反正谢悯给你们的承诺肯定也是他能活着见到吴天宇,否则你们的这次行动就不可能开始。”   顾劭霖放弃了较劲,继续问顾添有什么想法。   “我查过了,从逸林直飞的都是大国,并且这些大国都和我国有引渡条约,吴天宇太危险。让谢悯转机的话,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吴天宇,都是变数太多,所以他们还是会利用逸林的海路资源。”   “逸林是很多游轮跨国观光游的必经,有的航线会停靠逸林,给游客下船1-2天游览逸林,这是去年的新政策,48小时落地签。”   “这类线路可以让谢悯从正规途径离开,然后经第三国见面,顺理成章绕开和我们有引渡条约的国家。除了这种船,恐怕没什么船可以续航持久,并且顺利上岸。”   顾添胸有成竹,这都是他这几天冥思苦想,调取了很多海面信息资源分析后得到的结论。   但是真的是不是,他也不敢保证……   “还有个笨办法,你们把我弄去海上遛弯,看看能不能碰到谢悯……”   作者有话说: 正文没多少就完结了,想要多苟几个榜单,所以5月改为日更3000,每天中午12点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92章   “鬼扯。”这个建议立刻遭到顾劭霖的唾弃, 别说碰到的几率太小,打草惊蛇的几率更大。   “行吧,我们研究下, 你回去吧, 这事不能向外人说起。”顾劭霖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添一眼。   顾添冷笑一声, 你不答应我要求我才找我妈告状呢。你答应了,我告个P, 当我傻吗?被我妈知道了,还得了……   顾添伸手把桌上丢了一摊的东西一个个摸回去, 最后摸到,他一顿。   “顾部, 我是复职了吧?”   顾劭霖瞪了他一眼, 压低嗓门说了个「滚」。   “复什么职, 停什么职,我都没答应,你一个人戏还挺多, 赶紧滚。”王局挥了挥手。   顾添走下楼并没有去办公室, 而且开着车去了医院。   叶锐还在沉睡, 到的时候医生刚做完理疗, 护工正在用热毛巾小心的帮他擦拭皮肤上留下的药水痕迹。   顾添接过毛巾示意他来,护工知趣的说去给他准备午饭, 端着东西出去了。   顾添捏着毛巾小心的擦拭着那些深褐色的痕迹。   “兄弟,我可能没多久又要出任务了, 是你出事的那片海,搞不好没多久我也来陪你了。”   “你徒弟挺好, 我们大家都很好, 你快点醒来。”   “假如哪天我没了, 逸林市局刑侦不得你扛大旗,好歹是咱们战斗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可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去。”   “兄弟们都很想你……”   ……   顾添絮絮叨叨了不短时间,等到中午又亲自给叶锐喂饭,下午又陪着叶锐聊天,当然都是他单方面的输出,其中不乏他自己把陈年烂芝麻翻出来给叶锐道歉。   卓一鸣下班赶到病房,推开门看见顾添一愣。   “顾队,你怎么这么快?”   “什么叫我快,我中午就来了,都这么久了能叫快吗?”   “哦。”卓一鸣心想早知道你下午翘班,我也跑了好了。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伺候你师父几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忙了。”   顾添回了家,从冰箱里胡乱扒拉了点冻饺想着煮熟了塞肚子。   锅里水烧滚开,放下饺子就去捣腾电脑,等到想起来赶到厨房一看。   饺子皮大部分不知所踪,部分小块残骸伴着肉酱在满锅白乎乎的汤里翻滚。   看起来实在有点恶心……   他忍着用勺子舀了一勺,举起来还没凑近嘴边,看着更恶心了,他一把倒了回去,端着锅子去了卫生间。   刷干净锅,他又摸出半包汤圆,这次他老实了,守在炉子边,严格按照烹饪说明加水烧水,加盖,掀盖,终于煮熟了一锅能吃的东西。   他靠在流理台边,举着勺子,一颗颗细嚼慢咽,心里琢磨着顾劭霖会不会用完他就扔,说让他参加任务其实只是骗他?   还没想明白,视讯电话响了过来,是顾增。   “哟呵,一个人站厨房吃饭,你的男同事呢……”   顾添瞪了他一眼:“有事说事。”   “你就是这样感谢帮你的大哥的?我让你拿去定位女朋友,你跑去定位男同事?你不对劲啊,还不承认。你变态吧……”   “你才变态,没事定位什么女朋友,你有毛病。”顾添心情不好说话火气也冲得很。   “我刚才更新了下程序,前段时间搞的,一直没功夫弄。”   顾添一点兴奋都没有,顾增的更新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图标改变。   有一次顾增激动的告诉他颜色调得更好看了,他配合着打开不过就是墨绿变成了浅绿……   “你更新啥了?这次又换了什么色?”   “哦,我加入了定位方向的功能。”   哐哐哐……   锅子里白生生的汤圆水洒了一地,顾添扔掉锅子和勺子,冲到了电脑边。   他不断摁下F5刷新,果然在黄色的圆点旁边出现了一个小框。   “西南,300-500KM。”   西南方向,陆地上西面是瞭阳,南面往外三五百里,绝对是海上……   也就是说谢悯极有可能从瞭阳出海了。   瞭阳那大大小小的渔港……   顾增终于更新了一个有用的功能了……   他回到厨房,视讯还未挂断。   “怎么样?”   “谢谢。”顾添终于说话好听些了,他的判断准确率越大,顾劭霖踢开他的几率越小。   “怎么?怕咱爸绕开你?”顾增不用问也猜到这两父子今天恐怕相处得不太愉快。   “嗯。”涉及案情,就算是至亲都不能多说。   “不用担心,咱爸一旦松口的事没有反悔的,就算你不行,他都不会改口。”   “谁不行了!你才不行呢!”   “行行行,你行,早点休息吧,注意安全,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挂掉电话,顾添听话的洗漱睡觉,只是今晚他没有再次拿起那盒安神胶囊。   从今天开始,他不再需要……   顾添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没想到躺上床闭上眼就着,除了翻身没有触碰到熟悉的体温让他微微抬了下眼皮,转而又陷入沉睡。   晨起,顾添捞过手机,一片祥和,他收拾利索就出了家门。   家里一切都没有动过,还是保持着谢悯走时候的样子,甚至他前几天吃完安神胶囊,都会把盒子摆回远处,哪面朝上都是保持不变。   刚走进办公室,黄玲玲漫不经心说了句。   “王局叫你上去。”   顾添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离去。   黄玲玲抻着脖子瞧着走廊上疾步远行的背影,狐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局的办公室里,今天多了几个人,顾添抬眼一看面孔陌生,不过肩章上的花可不低。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会议吧。”王局清了清嗓子。   顾添一改昨日进到这里的嚣张,端个板凳老实的坐在了一旁。   会议是王局主持,介绍了当下的情况,他们根据研判,认为顾添昨天提出的走跨国游轮的思路可能性很高。   他们连夜研究了近期经过逸林的线路,在明天凌晨会有一艘名叫海洋公主号的小型游轮停靠逸林,新客人上船的时间安排在下午三点。   这首海洋公主号游轮棣属于E国,目的地是G国,从逸林出发后,剩余旅程还有八天。   一天后抵达Y国,停留一天,继续航行两天后抵达H国,在H国游览一天。   最后经过一天前行到此次旅途终点:G国。G国游览两天返航。   E国和我国没有引渡条约,游轮之上就是归属国所辖,如果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游轮上很难正大光明带走任何人。   H国和G国虽然有引渡条约,但是国家落后,政府效率低下,一份手续走个十天半个月是常事。   且这两个国家很多跨国航班,其中不乏和我国没有建交的,所以是完美的中转地。   “你们的目标人物目前不在船上,他很可能会选择中途一个小国家上船,然后到了G国下船换其他方式去往他要的目的地。”   游轮去程才有上客,回程只下客,不上客,所以吴天宇如果要接触谢悯肯定会上船。   “为什么不能直接老谢带下船?”有人提出新的观点。   顾添认真回答:“直接把老谢带过去,他暴露的几率太高,很可能被瓮中捉鳖。见老谢肯定是有风险的,所以他要给自己留足够的退路。”   顾劭霖点了点头,顾添这个想法和当初谢悯汇报时几乎如出一辙。   谢悯认为对方一定会找一个相对安全,方便撤退的地方和他见面,这个地方肯定不在逸林,海东……   所以他需要顺应对方心意,才能促成见面……   “我们研究认为,下面的三个国家都有可能是他的上船地,甚至可能一个国家上,一个国家下了直接离开。”   游轮所停靠之处,都开放了落地签证,就算会有导游带领下船入境,但是要跑也完全没影响。   “那你们只能安排人,从逸林上船,在船上慢慢找。不管怎么样,只要谢悯上了船,这事就成了一半,就算后面又让吴天宇跑了,至少我们不会损兵折将。”   顾添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保证谢悯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任务那都是他顺手的事,能行就行,不能行他也要带着谢悯全身而退。   “是,我们也是这个打算,所以……”   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顾劭霖,在得到他的首肯后说出了他们的目的,还是希望顾添配合提供谢悯的定位变化。   也就是说顾添作为报数员一般的存在,帮他们盯着程序播报的变化就行。   “只要我们上了和老谢同一艘船,我们就能有办法和他接头。”   对于这个提议,其实是几方考量,既兼顾了顾添加入的前线理由,又不至于让他太突兀。   顾添不可能满足于此。   “你们的人和谢悯深入合作过吗?”   这个问题大家伙面面相觑,特情卧底人员的特殊性,注定了他除了单线联系的上级,不会和任何其他同事有所谓的深入合作。   “谢悯在逸林这段时间,我们同吃同住,几次出生入死,没有谁比我们更了解彼此,在危机之中我们培养出了超乎常人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小型游轮,再小也有接近一千人,你们派个陌生人去,怎么保证一游轮无辜群众的安危?更何况,这些游客国籍不同,背景复杂,你们怎么知道没有敌方的人混入其中?你们靠什么去接头,靠什么去完成任务,靠运气吗?”   顾添越说越激动,最开始他只是想摆明自己的优势,说到最后他认为不让他去,不仅老谢危险,严重的甚至引发外交问题。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还是那句话……”顾添自觉收住了话头, 看了顾劭霖一眼。   你们不让我去,我就单干……   顾劭霖撇了撇嘴,抛了一句话:“要最佳方案, 就算抓不到吴天宇, 我也不允许老谢再受到半点伤害, 他付出太多了。”   一屋子人除了王局,其实都不清楚顾添和顾劭霖的关系, 只是觉得两个人长得实在有点像。   “我问下,您是?”   一个任务牵扯几百人, 几千人都有可能,分工不同, 有可能任务结束了, 人都还没见完。   所以其他人都当顾添一直是参与幕后工作, 他们没有见过面的人而已。   但是顾添一口一个「你们」,明显阵营不同……   大家伙有点吃不准了……   顾添看了顾劭霖一眼没吭气。   “我儿子。”   “我们刑侦副支队长。”   顾劭霖和王局同时开口,众人惊诧, 他们是根本没听说过顾劭霖居然有个儿子在系统内……   都知道顾劭霖早年离婚, 孑然一身一直没找过, 儿子也跟了前妻。   结果人儿子居然做了一线警察……   还是在逸林这个犄角旮旯做到了副支队长……   看顾添也差不多三十了, 也就是说在这待了不短时间了……   大家一时语塞,看起来顾劭霖好像不太看重这个儿子, 要不怎么忍心当年丢到这穷乡僻壤……   但是他们也不敢提议干脆让顾添去做这个接头人……   再不看重,也是人家的亲儿子, 万一送出去出了什么事……   谁来赔个儿子给人家?   “你们听了就算了,别管其他的,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顾劭霖有些烦躁, 他没想到在旁人面前第一次提及他和顾添的关系, 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是需要他表示自己大义灭亲,送亲儿子去涉险的情况下。   原来他还是做不到他以为的大义灭亲,他依然担心顾添的安危……   大家谁也不敢说出那个提议,哪怕只是提出来大家探讨下可能性……   “我去最合适,你们同意不同意吧,如果不反对我就当你们同意了,那我就要提我的要求了。”   顾添代表大家,用沉默做决定。   “您有什么要求?”有人说话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等说完才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不就是同意了顾劭霖的儿子去涉险吗?   他说完不自觉的瞟了一眼顾劭霖,还好,后者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一个人上船肯定会引起怀疑,我觉得我带个人一起,这样可以相互掩护,也便于采集信息。你们安排你们的人上去按你们的计划行事,我们互补干扰,又可以协调沟通,毕竟一船几百人,有点闪失,我顾不过来也担不起。”   顾添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要成为孤勇的英雄,建功立业,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功勋,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其他人一起占据主导地位,只要让他去,让他能够靠近谢悯,保证他们能一起进退就可以。   顾劭霖难得的转过头,正眼看了顾添,原来这儿子还是有点脑子的……   虽然顾添的提议比其他人之前以为的好了很多,但是难度增加了不少,究竟安排多少人上船,怎么上船这是个问题。   “行吧,就这么定了吧。”顾劭霖一锤定音,甚至没有问顾添要带谁一起。   时间看起来还有三十几个小时,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一次赌,必须要确定谢悯上船了,他们才能上,否则不仅计划白费,谢悯的生命安危也不能保证。   后面的事跟顾添关系似乎不大,他离开了局长办公室,还没走到四楼短信来了。   “你打算带谁一块?”   王局发的……   别人不关心,他可是很关心的,都是他的人啊。   顾添毫不犹豫的回复了一个名字,王局发回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好像他又想错了?   顾添进了办公室就闷在隔间里,谁也没搭理,他估计顾劭霖他们还会讨论他参与行动的可行性,他现在只能等,没到谢悯上船一刻,一切未定。   中午,顾添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和你的人都安排好了,没什么特别的,你自己发挥吧,其他人上船后会和你们接触。”   没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顾劭霖琢磨安排他干啥估计也要反抗,不是能找人吗?他只要能找到人就是最大的用处。   要是找不到人,不能安全带回来,他还有脸当警察?   他跟他姓……   顾添不放心的给王局发了条信息:“其他人参与行动吗?”   “等通知。”   三个字几乎等于肯定的回复。   顾添中午饭都没去吃,趴在电脑上折磨顾增,提出了无数的软件修改意见,要顾增24小时以内优化。   “这是我免费给你用的!”顾增火冒三丈,那头一个合作出了问题忙得焦头烂额,这头亲爹,亲弟弟一个都不省心。   “我的要求并不难,你只是懒所以一直没做,很难吗?”   “老子不弄!”   “行,我改明用完就给你挂网上,看谁有兴趣要……”   “你信不信我让你现在都用不了。”   “信啊,那我就立刻给你挂网上,肯定有人出价……”   “小白眼狼,早知道老子早上不帮你!”顾增骂骂咧咧打开了代码……   刚上班没一会,打了一上午架,干趴了全员的顾添终于感觉到了饿,看眼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进入全员战斗状态了。   他打开了某个五星级酒店的订餐页面。   三点过,某车身喷绘着LOGO的大面包车缓缓开到市局门口,被铁面无私的门卫老大爷拦了下来。   黄玲玲接起电话,一脸懵逼,叫了几个年轻干警跟着下了楼。   车门打开,里面装着如山的小保温袋,每个大小一样,颜色喷绘都和面包车外观相同。   “这是顾先生订购的下午茶一人份套餐。”随车的服务生彬彬有礼介绍。   “这是多少份啊!”这阵仗绝对不止他们刑侦队。   服务生报了个数字,几个人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我们本来应该按单子挨个送到,但是……”服务生面露难色看了眼门卫。   “没事,有清单是吗?给我,我来安排。”黄玲玲大手一挥。   “我们准备了小推车,你们方便点。”服务生取出了三个金灿灿的三层餐车,虽然看起来不大,可是比手提效率高多了。   长长的清单上,顾添按楼层房间号,办公室全部列清楚了,最上面的是门卫老大爷。   黄玲玲抓了一包递给门卫大爷:“顾队请的下午茶。”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车开进去楼门口停着吧,少走段……”   陆斯……   说好的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部长来了都得下车的市局门卫上哪去了?   黄玲玲也不矫情,谢过门卫,把车领进了门。   市局一共九层楼,一楼不是办公场所,除了他们自己楼层,其他的跑两趟就行。   黄玲玲把清单按楼层撕成了几份,递给几个人。   陆斯看到九楼就一行字:“啊哈,局长没有吗?”   黄玲玲一瞟,上面只写了局长门口的办公桌,就是只有助理姐姐……   “没有就没有,领导廉洁,不能吃下属的东西。”   黄玲玲说完瞅着几个干警表情不太自然。   “都不敢上去是吧?那行,这份我来,你们赶紧的把其他送了,堆这一堆影响不好……”   每个办公室的人收到下午茶都是一脸震惊。   顾添真的是全员不落,包括他很不爽的哈智俊也有一份。   等到搬完,酒店开车离开,黄玲玲提着最后一份上了九楼。   助理小姐姐正忙得焦头烂额,黄玲玲放下小纸袋。   “小姐姐,顾队瞧您太辛苦,请您喝个下午茶,吃完在忙。”   助理一看袋子,知名五星级大饭店。   “你们顾队可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平时没少麻烦您呢。”   两个人刚闲扯两句,办公室门打开,助理习惯性的站起了身,黄玲玲赶紧站到一旁。   里面呼啦啦啦出来了好几个人,打头的是王局。   助理挨个叫着尊称,黄玲玲站旁大气不敢出,心想着今天自己的点怎么这么正。   王局一眼瞟到了助理桌上的袋子,他估计别的人也瞟到了,局长助理吃这么奢靡的下午茶怎么得了!   “哪来的?”   助理一点犹豫没有,就把顾添卖了……   王局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问个P……   “哦,他啊。亲妈给买了几套房收租的,确实吃得起。吃吧,吃完赶紧工作……”   顾劭霖几不可闻的哼了声,这儿子可真是亲儿子,不给亲爹吃就算了,还让亲爹看见……   一下午,市局一栋楼都很欢乐,包括门卫老大爷,除了王局。   不过比王局更不爽的必然是顾劭霖,特别是路过门卫室都瞧见了那刺眼的手提袋……   作为花钱的顾添一点没亏待自己,给自己点了个双人份套餐,摆在谢悯空出来的办公桌上,愣是在狭小的格子间吃出了五星级体验。   黄玲玲左手端着一个提拉米苏蛋糕,右手举着一杯DIRTY,走到顾添面前一坐。   “我来陪你喝个下午茶,免得你太寂寞……”   “我可真的谢谢你……”   吃我的还得我道谢……   “你事都安排好了?”黄玲玲意味不明的问了句。   “我能有什么事?”顾添矢口否认。   “没事,你整的跟最后一顿晚餐似的,请全楼吃完。是想大家伙都记住你吗?”   顾添一口咖啡刚进嘴,喷掉太可惜,捂着嘴强制咽下才放心的咳嗽了半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黄玲玲啃着蛋糕不为所动, 她觉得自己说得对!   “你别那么乌鸦嘴行不行。”顾添咳嗽了半晌,终于能顺利说出话了。   “不会啊,说出来的就不灵了!”黄玲玲心满意足喝了一口DIRTY。   “我还等着你回来请我吃六星级下午餐呢……”   “醒醒, 逸林没有六星级……”   “那就五星级来他一个月……”黄玲玲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 可惜顾添并不接招。   “吃完早点下班, 出去跟大家伙说声,没什么事的就悄悄撤了, 明天早点来。”   顾添一个人独享完双人下午茶,收拾了办公桌里的一些东西放进了包里, 走出办公室,人去屋空。   在提前下班这件事上, 所有人都出奇一致的听话。   顾添轻轻走出门, 顺手拍灭了灯。   关门前, 他回身目光挨过扫过每一张办公桌。   也许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了……   希望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大家都要好好的……   入夜,顾添站在阳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昨晚才收拾干净的烟灰缸很快堆满了烟头。   按任务开启时间来说, 最迟过了今夜0点, 他们就应该有所行动, 但是到现在他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他掏出手机, 顾增在半个小时前发送给他了新的安装包,能够在手机上使用的新格式。   他安装了半个小时终于成功, 心里骂着顾增的破技术。   点开页面,发现那个不变的橘红色点颜色好像变浅了。   他截图发过去:“是手机显示问题, 还是你又改颜色了?”   “改颜色了……”   果然顾增热衷于这种没啥屁用的调整。   “颜色越深越远,越浅越近, 应该马上就要低于300公里了……”   顾添手一抖, 烟灰掉落到了脚背, 带着温度烫得他甩了甩脚,拖鞋飞了出去,他也来不及穿。   陆地一公里等于0.54海里,一两百公里在陆地上可能不算远,但是折算到海上,变化十分明显。   不过半天时间,靠近了几乎一半距离。   谢悯很可能也在准备上凌晨靠岸那艘船了……   入户门一声响,接着是鞋柜打开的声音。   他头都没有回,那不是最近熟悉的脚步声,是小时候熟悉的盼望的脚步声,但是这会他一点都不想听到。   谁知道会带来什么噩耗……   顾劭霖手里提着两个东西,一个文件袋,一袋打包盒。   “没吃陪我吃点饭。”顾劭霖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   顾添捻灭还有一半的香烟,堤拉着拖鞋走了出去。   餐厅圆桌上摆着几个盒子,都是顾添爱吃的菜,也不知道顾劭霖从哪买来的,味道怎么样。   他略带嫌弃的夹了一筷子,味道还不错。   想想也是,就算顾劭霖不熟悉逸林,他要说句话,多少人能帮他办了这点小事。   那个文件袋鼓鼓囊囊放在顾劭霖手边,顾添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开,估计不是什么他能看的东西……   顾劭霖捧着碗吃得慢条斯理,顾添看得有点失神。   他记忆里父亲吃饭一直是风卷残云如蝗虫过境……   他们两兄弟从小也是被带得吃个饭特别麻利,同时上桌,人家还有半碗,他们都吃完一碗了……   父亲什么时候变了?他们好像差不多两年没一起吃饭了,上一顿还是去年过年时的饺子。   顾劭霖一抬头对上了顾添的目光,嗯了一声。   “你现在吃饭怎么这么慢了……老了吗?”   “是啊,去年胃动了个小手术,赵老头说不能吃的太着急,太烫,得养了,可不是老了吗。”   “小手术?”顾添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在他的概念里,顾劭霖说的小恐怕并不小。   “妈妈知道吗?”   “知道,你妈在医院照顾我的,没告诉你们哥俩,说了也没用,你们能干嘛?生儿子屁用没有,我总算理解你妈年轻时候想要个闺女的心思了,儿子除了气人没用……”   顾劭霖总算找着机会把今天两个儿子轮番让他受的气还回来了。   顾添嘿嘿一笑:“你可以指望有个孙女。”   顾劭霖抬眼皮睨了顾添一眼,那一眼顾添莫名的心虚。   “我看是没啥机会了……”   两父子的暗语止于此,顾劭霖没有深说的想法,顺手捞起旁边的文件袋扔了过来。   “东西都在里头,睡前,看完背熟该销毁的就销毁了,其他的保管好不可遗失。我能给你的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和老谢都得全须全尾的回来,一个都不准少。”   吃过饭,顾劭霖起身收拾残局,顾添主动提出来让顾劭霖今天别走了,就在家里睡。   顾劭霖冷笑一声:“我这待遇好像还不错……”   “虽然写的我名字,也是妈掏的钱,怎么来说也应该有你一份。”   “行吧,我睡哪?”顾劭霖也不推拒,他能休息的时间有限,住这里半夜去市局更加方便。   “你睡主卧吧,我去睡次卧。”   “嗯,估计我们明天也见不上面了,祝你平安。”   顾劭霖主动伸出右手,顾添紧紧握住,两只扣在一起的大手有着差不多的肤色,甚至差不多的形状,带着遗传的印记,但是此刻他们不是父子,而是战友。   顾添坐在谢悯睡过几个月的床上,屋子里早已经没有了谢悯留下的气息,他依然觉得安心。   文件袋打开,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少,放表面的是两本护照,新的身份,新的资料。   另外还有行动说明,几页重要事宜,以及别的物件……   说起来没多少东西,顾添翻了翻,也有几十页之多。   果然特勤卧底这类工作不是普通人能干的,记忆力就得是第一位,记混了不仅自己完蛋,还拖累别人。   下午的咖啡,傍晚的烟,劲头都不小,他倒是不困,盘坐着一行行仔细看过去。   理解记忆,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行动的要点。   咔哒,隔壁主卧的门开了,顾添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他扔下东西赤脚拉开房门,顾劭霖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走?”顾添诧异。   “行动要开始了,你还能再睡一会。”   顾添掏出手机,点开界面,橙色的远点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他手指轻点,弹出了一个小框。   “南面。”   他把手机屏幕举到顾劭霖面前:“老谢的轨迹从下午开始就在变化,一直在靠近逸林。”   顾劭霖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往门边走。   顾添光着脚跑到客厅捞过来电脑包,抽出来自己和谢悯的两台笔记本捧着到了门边。   “我的密码是你和妈妈的生日,软件装好了,你打开就能看。老谢的开机密码是我名字和小区字母缩写……”   正在弯腰穿鞋的顾劭霖闻声突然抬头看着顾添,顾添当做没看到他眼里的探究,快速的报出了后面的数字……   顾劭霖穿好鞋子站起来,手垂在身侧并未伸手。   顾添又往前递了递:“老谢的笔记本有关于你们行动的绝密资料,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如果只有我知道谢悯的定位,要是手机出了问题,或者……”   “行。”顾劭霖打断了顾添的话,接过了两个笔记本。   “你再回去睡会。”顾劭霖说完看见了顾添的光脚。   “穿鞋,别光脚到处跑,你身体也没多好。”   顾添主动上前抱住了顾劭霖:“爸爸,谢谢你。”   顾劭霖单手搂住顾添,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无论怎样,记得我和你妈妈,哥哥等你回家。”   入户门开了又关上,两父子在同一个战场却见不到的开始了共同作战。   顾劭霖走后,顾添也没能睡觉,把所有东西记牢后,他烧掉了那几页纸,把灰烬冲进了马桶。   他彻彻底底洗了一个澡,连后脑勺还没张多少的头发都没能再次引起他的嫌弃。   顾添裹着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衣帽间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橙色的纸盒。   里面装着顾增曾经送给他,被他嗤笑了好几年的一份礼物。   一个限量手工定制的鳄鱼皮男士手包。   浮夸的花纹,想要低调却怎么也低调不起来的金扣……   他掏出文件袋里大部分东西整理好放进手包,最后还有一个小塑料袋,他撅着嘴扯开贴纸对着上嘴唇上沿,仔仔细细贴了上去。   然后捞过手机发了长长一串信息。   这个点,显然无论发给谁都不会想要得到回复,他一个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   他言简意赅几个字:“起床了,看消息,一小时后见。”   说完赶在对方大呼小叫之前挂掉了电话。   他拧开水龙头,彻彻底底洗了一把脸,然后伸手揪了下刚才贴上去的小胡子,扯得他嘴唇都提了起来,那玩意也纹丝不动。   果然官方出品,必属精品……   据说要用特殊药水才能去掉,随便洗脸洗澡游泳泡着都不会脱落。   他满意的打开文件袋里装着的盒子,取出里面的金丝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他挑选了几身舒适的内外衣,和着一套最贵的护肤品,还有那个刚上场的手包丢进了塑料口袋。   顾添夹着文件袋提着塑料袋走下了地库。   他那刚修好,焕然一新的越野车静静停在车位上。   顾添无暇去检查修理效果是否完美,一把拉开车门把其他东西扔到副驾驶,走到车前蹲下来,掏出了文件袋里最后剩下的东西。   一把改锥,两片全新车号的车牌。   堂堂市局刑侦副支队长也有需要开个「套/牌/车」上路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顾添不疾不徐开着车到了约定的地点, 距离他给的一小时还有十几分钟。   他把车停在了对方最容易看见的位置,拿着手机盯着那个颜色又变浅了的绿点。   方向不在是正南,而是往东又偏了一点点。   逸林停靠国际游轮的码头就在东面……   车门打开, 一个人头伸了进来, 顾添一转头。   “我草”   “我的妈!”   “你谁!”   两人碰面, 前两个问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灵魂拷问。   “黄玲玲??”顾添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顾队?”黄玲玲也有点难以置信。   “这是你的车?”   黄玲玲左顾右看一圈,认出了这是她坐过的。   “车牌怎么变了?”   “开着一个别人一查就掀老底的牌子去送人头吗?你的行李箱呢?”   黄玲玲指了指没关上的车门边, 顾添抻着脖子看了眼。   “算了,你穿这德性, 我来吧。”   “谢谢顾队。”第一次受到优待的黄玲玲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顾添手一搭上提手就炸了,压低嗓门:“这是限量版?”   “嗯哼。”黄玲玲伸出了手指头表示价格。   “没了, 我可不赔啊!”   黄玲玲切了一声……   顾添再次上车, 黄玲玲伸手就到了他嘴边, 揪着小胡子轻轻一拽:“哎呦,挺牢靠,不过你穿这一身不太合适啊?”   “所以叫你早点出来啊, 得去买啊。我家就没那些衣服。”   “现在就开始了啊, 记得别叫错了, 先熟悉熟悉感觉。”   “好的呢, 哥哥……”黄玲玲嗓音顿时甜得发腻,顾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叫她别叫错名字, 这倒好,直接连名字都省了, 只是这称呼怎么听,怎么瘆得慌……   金悦广场的大小店铺, 九点半准时开门, 顾添作为第一名进店顾客, 享受着全方位的服务。   对这类衣服,他除了知道看价签,往贵的买,其他完全不懂。   黄玲玲做主指挥他进进出出换了好几身,顾添瘫着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谢悯不愿意和他逛街的原因。   他忍着不能发火,瞪了几次黄玲玲,可是对方不为所动……   “行了,就这几身吧,再把你们那个行李箱拿一个。”   黄玲玲满意的挥了挥手,能折腾顾添玩换装游戏的机会不多,也要适可而止的收手。   走出商场,顾添开着车直奔游轮码头的反方向。   黄玲玲看着不太熟悉的路没问去哪里,闷头跟着走。   车子越开越偏,穿过了果园,农田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就在黄玲玲忍了又忍就快忍不住时,顾添终于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农家院门口停下来。   “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别下车,有任何事给我电话,我进去一趟,快就半个小时,慢可能一个小时。”   顾添扔下这句话跳下了车,铁门有节奏敲响三下,嘎吱开了一条缝,顾添挤了进去门再次合上。   黄玲玲坐在车上瞪着眼睛注意了四周的动静,她不知道顾添干嘛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一会要干嘛去。   凌晨睡得迷迷糊糊被顾添一通电话叫了起来,叫她打扮得像一个贵妇,带上富婆应该带的一切一小时后在楼下等他。   从开始见面后就不准再叫他顾队,要叫得不正常点。   她睡得迷迷糊糊,都忘记了问顾添是不是犯病了,一咕噜爬起来折腾收拾下楼。   叫到顾添,她脑子一抽就叫了「哥哥」。   看到顾添当时的反应,她认为这个称呼应该满足顾添的「不正常」的需求。   直到现在,她还是飘的……   顾添进去了没多久,门再次打开,这次不仅顾添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透明塑料文件袋,后面还跟着一条帅气的黑背。   黄玲玲更加莫名其妙了,这是要干嘛去?顾添刚才进去难不成买了一条狗。   顾添打开后车门,一声「上」。   狗一个漂亮的跳跃扑上后座乖乖趴了下来。   黄玲玲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们这是要干嘛去?”   顾添递过来塑料文件袋,又打开手包掏出两本护照递给黄玲玲。   “这是我们的新身份,谢队去打前站了,我们需要配合他并且保证他的安全。”   “根据上级研判,犯罪组织可能会潜入今天在逸林停靠的跨过游轮,我们需要扮演一对游客,上船后配合谢队以及警方的行动。”   “啊?”黄玲玲震惊,这意思是,她突然就变成特情了。   不过也仅仅几秒,她立刻调整过来,坐直身体,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警队礼。   “保证完成任务!”   顾添坐在车上详细讲了他们的需要完成的计划,以及身后这条狗的作用。   在黄玲玲表示清楚明白后,顾添捞过手机给卓一鸣,陆斯打了一通电话,只有短短一句话。   “听从调遣安排,少说话多做事。”   顾添自认为尽量安排好了所有,才调转车头开向游轮码头。   黄玲玲打开塑料袋,里面是狗狗的身份资料以及各种检疫证明,当他看到狗狗的品种,作用忍不住哈哈哈笑了出来。   顾添抿着嘴睨了她一眼:“注意专业素养,这是让人很难过的事情好吗?”   “好好好,是的,我错了……”黄玲玲的声音里还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不准笑。”   “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黄玲玲手往后一伸。   “哥们,来认识下!”   卧在后座的狗狗立着头,目光炯炯平视前方,完全不受干扰。   黄玲玲转头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越野车一路飞驰,远处的大海渐渐清晰。   “叮咚。”   放在旁边的手机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响。   顾添有些奇怪,让黄玲玲打开手机看看怎么回事。   这提示音是他没听过的。   “诶,有一个提示,说可以对话?”黄玲玲也奇怪,没见过这种提示。   “好,我知道了。”顾添找了个相对僻静点的位置停下车,捞过手机打开追踪软件,墨绿色的亮点已经变成了果绿色。   这是在五十公里距离以内了,手指轻点亮点,跳出了方位以及一个链接按钮。   他思考了下,发了一条消息出去,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又继续开车。   游轮码头,专业停靠各种游船,占地面积颇大,这会停车场里一辆车都没有,顾添不敢开进停车场,沿着路边开到了远处有遮掩的位置。   码头最外侧停着一艘三层游轮,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大。   “那就是我们一会要上的船吗?”黄玲玲问。   “可能。”   「叮咚」又是一声。   顾添捞过手机,刚才的消息居然有回复了!   黄玲玲凑过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垃圾短信。”   “先生,我是XX保险的销售经理,您上次来想为你父亲选择一份保险,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免责期都太长了,没挑到合适的,有没有什么推荐?”   上边是顾添发的,下面是对方回的。   “您主要想要哪方面的保障呢?居家还是个人?”   “居家有什么类型?”   “比如水管爆了漏水到楼下,造成了别人家的损失也可以赔。”   “哦——这个好像用不上,没几个钱自己掏了就行,个人的有哪些?”   “寿险,意外,针对老年人的就这几种。”   “意外险,老头经常出去玩。”   “喜欢坐船吗?”   “喜欢……”   来来往往几条消息,彼此试探,确定了双方的身份,也确定了他们的目的地。   顾添悬着的心再一次落回了肚子,谢悯还能正常使用手机,回复消息,说明安全性暂时无忧。   顾添又发出了一条:“我们上午一直要开会,比较忙。我晚点帮您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再告诉您,大概下午两三点吧。”   谢悯很快回复:好的。   顾添划拉到最上面一条,一点文字,跳出了选择。   「清空所有对话」OR“删除所有对话”   他不敢乱点赶紧问了顾增有啥区别。   清空就是连对方收到的发出的在服务器上清空,删除只删除自己的。   顾添毫不犹豫选择了清空,他估计谢悯面对忽然变空白的对话框也是莫名其妙。   顾添把谢悯最新的定位发给了顾劭霖,丢下手机,抱着手臂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黄玲玲端着小镜子认真给自己补妆。   他虚着眼睛瞟了一眼:“够美了,别画了……”   “无脑女人每天唯一乐趣就是补妆,这叫贴合人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越升越高,汽车里的气温逐渐身高,顾添拧开了空调按钮。   一夜未眠的困意,舒适的温度,顾添很快睡了过去,连手机响起都没有发现。   黄玲玲有了经验,瞧见陌生号码,理直气壮接起来,捏着甜的发腻的嗓音,拖长嗓子一声「喂」,愣的对方当场忘记要说什么。   “你是谁呀,说话呀,我家哥哥在睡觉呢。”   “哦哦,我是你们的导游,通知你们一点半到逸林市游轮码头集合,我的导游旗杆上有只小熊,别认错了。”   “好的,我们一定准时到。”   顾添一直睡着,黄玲玲仔细补好妆,又理了理衣服,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拍醒了顾添顺便说了导游电话的事情。   顾添揉了揉眼,开着车缓缓驶向游轮码头。   顾添下车后捞过深卡其色的礼帽往头大一扣,遮住了后脑勺的空缺,叫了一声「小黑」。   黑背跟着他跳下了车,顾添从后备箱搬下两个行李箱后提着手杖站得笔直等着黄玲玲。   黄玲玲一手拽一个箱子,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跌跌撞撞跟在顾添身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顾添牵着小黑, 手掌不住抚摸小黑的头顶,目视前方,收腹挺胸, 高昂着头走出了气场两米八的架势。   刚才驯养员告诉他, 小黑特别喜欢被人摸头顶, 这样能够有助于快速建立信任关系。   刚走出停车场,顾添一眼瞧见了拴在一根银色旗杆顶端不断晃悠的小熊。   他走过去往人面前一站, 没想到对方还比他高了一点。   导游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笔挺西装,带着眼镜面色冷峻的男人和他身旁张嘴吐舌不断哈气的狗。   “你是。”   顾添根本不回答对方, 无比嫌弃地从兜里掏出口罩待在了脸上,往旁边一站不言语。   导游皱着眉头, 正要再问一遍, 后面传来了黄玲玲大呼小叫的声音。   “来了来了。”   黄玲玲扔下行李箱一路小跑过来, 哗啦一下拉开背包,掏出两本护照递给导游。   “这狗,就是你们之前说要带的那条是吗?检验检疫证明有吗?”   “有的有的。”   导游核对后, 告诉他们旁边等会, 过会就开始过边检然后上船。   顾添带着狗走去了偏僻的位置, 大概是黑背长得凶, 很多人好奇的打量,可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他站了一会, 确定四周比较安全后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他一分一秒数着时间上两个小圆点的跳动。   过了三分钟还没有任何回复, 他果断按下了清空。   追踪界面里的亮点绿色淡得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他知道也许很快, 颜色就会变成彩虹色。   这是没事干的顾增昨天更新的一个新功能。   “我为了让距离变得更醒目, 把距离5公里以内的颜色变成了彩虹色, 离得越近,彩虹颜色越鲜艳……”   随着上船时间的临近,码头变得喧闹,黄玲玲尖利的嗓音划过了上空。   “哥哥,出发了……”   顾添内心吐槽,黄玲玲究竟看了什么电视剧,能想出来这么恶心的称呼?   顾添提着手杖,挺直脊背,穿着得体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牵着狗一步步走向悬梯,根本不管身后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黄玲玲。   导游看不过眼,伸手接过了黄玲玲的箱子。   “挺沉吧,您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拿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黄玲玲手一松,却忘记了回复人家自己的名字。   “哎呦,前面那个年轻人怎么也跟我们这种老年团啦。”   “你没看见人家带着个小姑娘吗?”   “肯定是骗小姑娘,又不肯花钱那种坏男人……”   “我看那条狗都比姑娘的待遇好。”   “这些有钱人,脑子都有问题,领只狗来旅游。”   ……   顾添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他这辈子没坐过两次游轮,哪里知道这种小型游轮低价跨国线路上,全是老年团啊……   他心里再次祈祷,千万别在船上出什么事,这帮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腿脚不利索,到时候根本跑不快!   逸林一共上了三个旅行团,每个团里大概三十四个人,连导游带游客一百来人。   过边检时,边检员举着护照对着顾添看。   “口罩脱了。”   “帽子摘了。”   顾添非常不耐烦的脱了帽子,后脑勺那片明显的凹陷很快被排在后面的老太太们瞧见了。   “你看他后面秃了……”   “这人肯定有病!”   “肯定啊,没病穿那么多……”   “大热天穿着西装马甲,整的跟去相亲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添不用回头都知道,他身后肯定凭空多出了不少空地。   边检工作人员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举着护照目光如鹰隼般犀利。   “什么名字?”   “年龄?”   “目的地?”   “去干嘛?”   顾添老老实实按剧本回答完,终于得以被放行,后面老太太们的议论却一刻未停。   “你看他是有病吧……”   “人警察同志都看出来他有病了……”   顾添:我也是警察同志!   到了船上分配房间时,顾添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必担心接下来的时间被这些老头老太太们议论了……   其他人都是底层客舱,只有他和黄玲玲是在顶层豪华套间。   “按你们要求,给你们定的大床房,房卡只有两张一定要带好,丢了需要赔偿,而且旅途中没办法补办,你们出行会很不方便。”导游发放房卡千叮万嘱,黄玲玲忙不迭说知道了知道了,拖着两个行李箱跟着顾添屁颠颠上了电梯。   一进屋,两个人无暇欣赏超大推拉窗户外面的湛蓝美景,门一关两人一狗即开始地毯式的搜索检查。   确定了房间内没有可疑设备违禁物后,顾添掏出手机汇报他们已经成功上船。   紧接着他收到了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所有乘客已经办完了出关上传手续,在我们拿到的名单里,没有老谢的名字。”   顾添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打开跟踪页面。   亮点消失,地图也变成了残缺,他心下一沉忙不迭拨通了顾增的手机。   “为什么消失了?”   顾增听得莫名其妙,问了下才知道什么消失了。   “你是不是变换了地方了?或者进了电梯,到了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顾添嗯了一句。   “信号重新启动链接,你要不放心就关闭软件,关机重进。”   “你赶紧修复下,这玩意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是你手机掉链子,不是我掉链子,电脑上的肯定没事。”   虽然是两个设备,但是一个账号,追踪的也是同一个账号,设备会自动取其中一个最近的距离显示。   也就是说,顾劭霖手里的电脑上显示是正常的。   顾添想到这里,立刻走到了阳台。   他打开了手机自带的地图,显示正常。   豪华套房自带望远镜,顾添心里记得刚才在岸时,看到的数据。   凑近望远镜环顾一圈,海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小船。   以岸边为中心,谢悯要么在海上,要么在岸上……   海上只可能在这艘船上。   顾添心里一分析,总算松口气,再一想如果有什么问题,顾劭霖肯定立刻联系他了。   至于查不到谢悯的登船记录,很可能是别的原因,等两个人见了面了就知道了。   顾添回到屋里抱着狗一遍遍从头顶捋到尾巴,船身轻轻一晃,窗外的景象缓缓后移。   “开船了。”   顾添捞过手机,信号不稳定,还是没刷新出来,他有些着急干脆拨通了顾劭霖的电话。   海边指挥车里,顾劭霖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内,盯着几台电脑上的追踪器,接起了电话。   “你那边显示有没有问题,我这边信号问题,看不到。”   “没问题,确定上船了。”   顾劭霖并不单纯依赖出境名单,他很早就安排了大量人力梳理码头的各个监控。   终于开船前捕捉到了极易错过的监控记录画面……   谢悯是在午夜乘客下船时,被人夹在中间混在人群中上船的。   汽笛长鸣,白色游轮带着一船奔赴各种目的的人扬帆起航。   逸林的太阳一如既往的灿烂耀眼,海水照射成了蓝宝石一般绚丽透彻的颜色,顾添一遍遍拂过小黑的背脊。   “我们要怎么找?”黄玲玲完全听从顾添的指挥。   顾添瞧着黄玲玲化了妆后堪比变形的脸,第一次佩服自己眼光独到,自己都认不出来黄玲玲,那么她出去暴露的几率几乎没有了。   顾添摸出自己的黑卡递给黄玲玲。   “你带小黑去办个遛狗许可证,然后带着他到处溜遛。”   “是它遛我吧?我得换双鞋。”   黄玲玲掀开行李箱,摸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顾添指了一下,命令小黑过去。   小黑小跑到黄玲玲身边,头在黄玲玲手边反复蹭着。   “嘿,狗都知道跟美女玩呢,刚才我进去跟他折腾了好久才肯认我。”   顾添掀开行李箱,提出化妆包一拉开,黄玲玲眼睛都直了。   “我去,你这里面都是好货啊。”   顾添手一伸摸出来一双袜子……   黄玲玲立刻退避三舍:“你变态啊,袜子和擦脸膏混一块。”   “洗过的。”顾添提着袜子在小黑鼻子边反复晃动,然后把袜子扔到了沙发上,小黑立刻扑过去又叼了回来。   黄玲玲看着有点厚实的棉袜,古板的颜色,不像顾添穿的。   “谢队的?”   “对。”不带双袜子出来,怎么给狗闻了找人。   难道带条内裤出来吗?那就是真的变态了。   小黑反复玩着袜子,又是闻又是舔,黄玲玲换好鞋子,叫了一声小黑,它立刻叼着袜子跑了过来。   顾添伸手抽过去袜子:“跟着姐姐出去玩,听话。”   一人一狗出了门,顾添摸着手机去了阳台,火辣辣的太阳照在银色的椅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坐上去一片滚烫。   顾添摸出手机,追踪页面终于刷新,那个亮点成为了好看的七彩虹颜色。   可以链接对话的提示弹了出来,顾添心中长舒一口气,谢悯确实跟他在同一艘船上。   顾增设计的对话会伪装成短信页面,只是每次显示的都是不同的号码,刚才用过保险业务员了,这次用什么呢?   顾添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尊敬的车主您好,您的车头损毁较为严重,需要多一些时间维修,上次您说想顺便换个颜色,是否还需要更换。”   “粉色,桃粉色……”   顾添看着对方立刻的回复,怀疑谢悯是不是被控制了?   琢磨了半天,一句草骂了出来。   车头损毁严重的是顾添的车,谢悯这配合他演戏,要把他的车弄个粉色,报当初那件粉色T恤的仇!   这个人可真是小心眼。   “这个色比较另类,建议您考虑下,如果确定了随时联系我。”   “好的。”   看到这句,顾添安心的再次清空了对话页面,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黄玲玲带着狗去办好了证件, 牵着狗四处溜达。   没走多会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摇了摇绳子:“你饿了吗?”   狗不会说话,不过立刻伸出舌头沿着嘴舔了一圈。   这是表明想要吃的了。   黄玲玲寻着指示牌走到了位于一层甲板上的宠物餐厅, 刚才上船时没注意, 这会一看带着猫猫狗狗上船的游客真不少, 不过大部分都是中老年妇女。   她瞧了瞧那帮闹哄哄的人,自觉的找了个远离她们, 靠近走廊的空桌。   一人一狗刚坐下,立刻有几只小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小黑规规矩矩蹲在她腿边, 目视前方一动不动,那些围着它的小狗蹦来蹦去都没吸引它的注意力。   黄玲玲给小黑点了一份牛排, 自己点了一份肉酱意面。   等餐的过程中, 还有两只小狗围着小黑呜呜叫唤。   黄玲玲忍不住嚎了一嗓子:“谁的狗赶紧牵走。”   另一端的喧嚣立刻暂停, 有两个妇女一脸不爽走了过来,分别抱起自家狗。   “你吼什么呢?吓着我家宝宝了,你赔不起。”   黄玲玲翻个白眼:“怕吓着就栓绳牵好了, 养狗不栓绳就是狗遛狗……”   “你!”   一场争执一触即发, 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笑嘻嘻的把两人劝走, 转头一屁股坐在了黄玲玲对面。   服务生正好端着餐盘上来,黄玲玲先切了一块牛排试吃, 确定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扔到了饭盆里。   香气四溢的牛排摆在面前, 小黑不为所动,坐得笔直。   黄玲玲拿脚背碰了碰小黑的肚皮:“嘿, 哥们, 吃饭了, 我试过的没问题。”   小黑回头看她,黄玲玲张大嘴,展示嘴里还没咽下的牛排。   小黑立刻埋头哼哧哼哧嚼了起来,黄玲玲摇摇头。   “妈的,你可比屋里瘫着那个精多了。”   “美女一个人吃饭呢?”   黄玲玲的彻底无视,终于让对面的男人忍不住了。   不过黄玲玲连眼皮子都没抬,除了顾添她谁都不认识,这种自来熟的必然不是好人。   对面的男人并不离开,安静坐着看黄玲玲饭吃得差不多了,再次伸出了右手。   “美女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武。是和你们一起上船的另外一个团的导游。”   黄玲玲意思意思「哦」了一声,敷衍了一下。   “你男朋友没一块?”小武抻着脖子四周打量了一圈,根本没看见那个穿得跟从十九世纪穿越而来的西方绅士的男人。   “他是我老板,不是我男朋友,我是秘书。”黄玲玲不太想搭理这个自来熟的人。   “哦——”小武明显不太相信,不是男女朋友睡一屋?   “诶,小姑娘,怎么你一个人牵着狗出来啦。”   旁边站过来两个大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伸手就要摸小黑。   “别摸他!”黄玲玲出声呵止。   小黑不会随便咬人,但是随随便便让人摸来摸去,肯定影响心情。   大妈手一顿:“怎么,要咬人呀?”   黄玲玲嗯了一声,大妈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咬人你还带上船,你们老板钱多啊?”   “不会的,这个狗狗是工作犬,证件齐全的。”小武立刻出声打圆场。   “真的是物似主人型哦,跟你们那个……”   “老板!”黄玲玲强调。   “你们那个老板啊,我看不仅有病,而且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你的待遇连狗都不如,狗还有肉吃呢。你看看你这吃的啥……”   本来饿急了的黄玲玲,被这样一说,登时没了胃口,看着小黑嚼着牛扒发呆。   小黑吃完,刚舔嘴,还在回味,黄玲玲一拽绳子:“走了。”   小黑摇着尾巴贴着黄玲玲的腿走,两个大妈摇摇头:“小姑娘涉世未深啊,看见老板有钱就迷了眼了,不听劝。”   好不容易找过来,没搭上一句话的小武落寞的坐在一旁。   大妈意犹未尽:“导游,看上漂亮小姑娘啦?恐怕是你搞不定的,还是跟大妈们打交道好,事少。”   黄玲玲听着身后毫不掩饰的高谈阔论,一点不爽的心情都没有,她心里琢磨着带小黑去哪溜达。   “干脆你带路吧。”黄玲玲摇了摇牵引绳。   小黑好像听懂了,蹭蹭蹭几步跑到了前面,拽着黄玲玲往前走。   黄玲玲也不可能真让小黑带路,拖着小黑去了电梯处。   这艘船虽然只是个小型游轮,实际空间也很大,光电梯就有十几处,通向不同的区域。   小黑沿着电梯门边来回闻,闻完就走。   黄玲玲看这样子肯定没戏,带着小黑闻了七八处,终于小黑蹲了下来。   黄玲玲按了上升键,等着电梯到了,小黑比她还着急的冲了进去。   游轮甲板上三层,其实房间不止这些,下面还有两层,他们同团参与的廉价游老头老太太都住在下面的客房。   上面三层,一层是娱乐设施和餐厅,二三楼是房间,三楼最贵,二楼稍次,黄玲玲按下了二,想要从下往上找。   电梯门一开,小黑急吼吼往外奔,黄玲玲的小身板根本拉不住,一人一狗靠着一条牵引绳来回较着劲。   小黑奔到一个岔路口蹲了下来,左右望了望回看黄玲玲。   左右两条道铺着厚厚的地毯,开着暖黄色的走廊灯,仿佛复制粘贴。   连小黑都追不到气味了,她能有啥用?   她还没条用呢……   “我们随便溜达溜达,你跟着我,不准瞎跑。”   黄玲玲看了墙壁的地形图后,抬脚走向左边的走廊,那里可以通向另一部电梯,去到负一层的电影院。   黄玲玲埋着头,尽量把自己隐藏在光线不佳的暗处,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谁知道小黑却并不如她意,老老实实走了十几米,忽然立起来向前扑着狂吠。   黄玲玲一拽绳子抬起头看见前方隔着两三米,走过来一个穿着深蓝色运动裤的高个子男人。   对方听见狗吠,立刻停住了步伐一双眼盯着小黑。   黄玲玲拽了一把绳子把小黑往后拉了一点,“你除了吓唬人有什么用,小偷来了都主动给人开门,不是看在你爹有钱的份上,我早把你炖了下锅吃肉了。”   “你别以为你不咬人,就不会惹事,吓到人把你卖了赔人精神损失费。”   “你这么狂躁还当什么精神抚慰犬,是不是被你爹传染了!”   黄玲玲骂骂咧咧,小黑委屈地蹲在了她的身后,耷拉着头眼睛还盯着前面的男人。   “你的狗?”男人问。   “对不起,他有点人来疯,就想和人玩。”黄玲玲忙不迭道歉。   “什么品种?”男人问。   “杂种……德牧和哈士奇混的,别看他长得唬人,就是个二逼。”黄玲玲忙不迭出声解释。   大概是哈士奇的形象深入人心,男人点了点头:“看好了,别咬到小孩。”   男人说完急匆匆往后走,错身而过的时候,小黑又想动作,被黄玲玲拿腿挡住了。   黄玲玲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借着拽小黑的绳子,一次次观察身后,匆匆离去的男人,不住地回头看黄玲玲的去向。   直到他走到岔路口一转弯消失不见。   黄玲玲迅速走进电梯,压制着砰砰跳的内心,在游轮四处逛了一圈,确定没人跟着才走回房间。   一打开门,香气扑鼻,顾添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坐在桌边不耐烦地说。   “等你半天了。”   顾添端起一盘牛肉弯下腰:“小黑来吃。”   黄玲玲两步冲过去抓起来牛肉。   顾添眼一瞪:“你干嘛啊,给你点肉了,你怎么跟狗抢吃的。”   “不不不,我需要讨好黑爷。”   黄玲玲手里举着肉,小黑视而不见走去顾添面前把盘子里的油珠舔的干干净净,往顾添腿旁边一趴不动了。   “你两吵架了?”顾添一看这就是闹矛盾了吗?   “刚才遇见个有点可疑的男的,小黑吼他被我骂了。男的起疑心了,所以小黑受了点委屈。”黄玲玲又晃了晃手里的牛肉。   “黑爷,你作为合格的警犬应该要学会演戏,光能闻坏蛋不行,要会演戏骗过坏蛋。”   黄玲玲又说了几句好话,小黑勉为其难走过来叼走了牛肉,趴回顾添脚边吃了起来。   黄玲玲洗干净手,坐上饭桌,把出去这一路遇到的人和事都给顾添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顾添问完小黑的反应,直接下了定论,这男人有问题。   黄玲玲不清楚,顾添很清楚,他们为什么带上小黑。   小黑具有优秀的气味追踪的能力,能够在一众杂乱的气息中找到目标,并且小黑多次在缉毒行动中立下显赫战功。   如今只是年纪大了,并且之前执行任务受了几次伤,现在才属于过上了退养生活。   所以小黑吠叫的人,一定是跟违禁物有关。   “你没瞧见我们上船时候那破安检机?就是个摆设,ANGEL CLUB的都比他先进。别说违禁物,怕是带个炸弹上来都可能……”   “有安检机吗?”黄玲玲提着两个行李箱哼哧哼哧跟后头,真没发现这船居然有安检。   顾添冷笑一声,黄玲玲的反应不更是说明了:这船上的安保措施都是摆设吗?   “多吃点,一会你换身衣服,自己出去玩,别带小黑了。我刚才看了船舱内分布,我估计对方的人很大可能就藏在二层。”   二层和三层都是套房,虽然户型差不多,但是二楼房间面积比三楼小,整层楼大概有几十个房间,这可怎么找?   黄玲玲心里想着脱口而出……   顾添瞟了她一眼:“船上的夜生活很丰富,去喝点小酒,找找灵感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吃完饭顾添捏着烟盒手机又去了阳台, 黄玲玲穿了一身轻盈缀满亮片的吊带连衣裙,踩着8厘米银闪闪的高跟鞋走出了房间。   黄玲玲太久没穿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自带三分醉意。   刚走到吧台坐下, 立刻来了一个穿着衬衣, 牛仔裤,带着银框眼镜的男人。   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抬手叫了一杯没酒精的莫吉托请她喝。   黄玲玲把酒杯推了推,叫了一杯咸柠七, 连头都没转过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美女,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一点不因为黄玲玲的拒绝不爽。   “为什么要告诉你?”黄玲玲莫名其妙。   “那你回头看看我……”   黄玲玲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一转头原来是今天的导游, 只是这会多带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样子有了不同。   “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吧……”   “哦。”黄玲玲兴致缺缺,拿吸管戳着玻璃杯里的咸金橘,听着男人口若悬河, 眼皮子有点重了起来。   天色渐暗, 酒吧里歌手上台, 唱起了悠扬的情歌, 甲板上的乐队奏响了欢快的曲目。   导游尽心尽力的介绍终于提起了黄玲玲的兴趣,不过就是一杯饮料的功夫, 黄玲玲一扫最初的冷漠,主动叫了一杯酒塞到对方手里。   两个人头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黄玲玲笑得见牙不见眼。   远远看过去,仿佛两个年轻人在声色犬马之地相见恨晚。   独自待在房间里的顾添, 举着一听可乐坐在阳台上, 听着甲板那边瞟过来的若有似无的歌声, 眼睛虚望着黑漆漆的海面,脑子里回忆着彭秀美老宅找到的那张芯片里的文字内容。   高升平的悔过认罪书……   寥寥数语把几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都串了起来,如果高升平当初举报成功,后面的人是不是就会免遭牵连?   「叮咚」一声轻响,打算了顾添的思绪。   他一把捞过手机,上面是让他心跳的信息。   “我上船后,转移了两次,蒙住眼睛,耳朵,鼻子,我不能确定我的方位。”   “只有我和其他人上船了,除了我应该有3-4个人。对方计划目前不确定。”   “我一切都好,你小心。”   顾添用清空信息表示了自己看到了,这会刚八点过,他估计谢悯趁看守的人吃饭的空档发出了信息。   谢悯还能玩手机,至少说明,现在的他还是相对自由以及安全的。   虽然肯定被人监视着,但是性命暂时无虞。   小黑拱开了推拉门,挤到阳台上趴在了顾添的身边,顾添顺手抚摸小黑油光水滑的脊背。   “小黑啊,这次我们真的要靠你了。”   “下午带你出去那个姐姐是好人,就是凶一点,你不要生气。”   “最后,你要跟着她走才能出去,要是我叫你走,你一定要跟紧了姐姐。”   小黑立起前腿狠狠蹭了蹭顾添的腰窝,顾添笑。   “不是说你很难和陌生人建立良好关系吗,怎么我看你挺喜欢我的?”   小黑仰起头,伸出红红的舌头在顾添脸上扫过,表示它确实很喜欢。   快到半夜,黄玲玲提着高跟鞋,打着光脚回到了房间,一进屋她往沙发上一扑,张口就是累死了。   顾添起身抖掉了身上的烟灰,领着小黑进屋关好了玻璃门。   “累,就去房间睡。”   “你呢?”黄玲玲抬头。   “我不睡。”   谢悯的能传递信息的机会不多,顾添哪里刚睡,错过一条消息,也许就会把谢悯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告诉你个好消息。”黄玲玲勾了勾手指,一脸得意。   顾添配合的凑过去耳朵。   “船上的两个人遇上了,我拿到了整条船每个房间的户型图,分布图。还有谢队可能的房间。”   黄玲玲得意洋洋摸出手机,刚按开屏幕,顾添一把夺了过去。   顾添打开微信列表,看到黄玲玲新加了两个联系人,但是对话框里一片空白。   “切,我可能那么笨留着记录吗?万一手机丢了,被偷了……”   顾添急不可耐,催促黄玲玲快点说。   按黄玲玲的推测,顾劭霖应该安排了至少5个人以不同的身份上船。   和她接头的虽然只有两人,但是提供的关键信息不是单靠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可以拿到的。   他们整理了海洋公主号在逸林靠岸到离岸期间,上船的所有乘客名单。   有散客有旅行团,从年龄,性别,上船后的客房分布等多个因素筛选,锁定了包括老谢在内的五个可疑目标。   年龄,名字都是假的,持有的是外国护照……   “一船只有这五本外国护照?”顾添不太相信,逸林这几年经济发达,吸引了不少外国人来长居,不说远了,就是他住的滨海半岛都见到过外国租客。   黄玲玲打开冰箱,掏出一盒冰淇淋,盘坐在沙发上刚挖了两勺,小黑哼哧哼哧凑了上去。   她干脆喂起了小黑:“当然不是。我问过了,半夜上船的都是外籍,就算参团都是豪华团。”   所以这的确是经过了分析研判的结果,当然原理顾添并不想追寻,黄玲玲却要说清楚,免得顾添以为她出去这么久真的玩去了,当个传话筒还当不明白。   “他们上船后,客房分布在二楼,不相邻,一共五间,房型有双标有大床。”   影像记录中,谢悯和其他人一起上船。作为正常结伴出行的朋友,都会要求住一间房或者相邻的房间,他们那么早上船,又是在没有入住满的二层客房,不仅故意分开,房型选择也是蹊跷。   要说一人一间不差钱,就为了追求自在舒坦,那么为什么还要选择双标?   结合谢悯说的,上船后被转移了两次。   说明这些房间并不是拿来正常入住,所以要离得足够远,以免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怀疑。   “有两间房在我遇到那个男人那条走廊。那条走廊的客房入住率很高。”   “老谢在另外一条走廊的房间,门牌号给我。”顾添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结论。   黄玲玲走过的路就是小黑走过的,如果路过了谢悯的房间,小黑一定会有反应,所以谢悯不在那里。   “你要做什么?”黄玲玲生怕顾添鲁莽行事……   “我熟悉地形,尽量想办法在上面这层楼靠近目标房间,保证信号稳定,联络畅通。”   三层入住率不高,空房间十分多,如果能够翻到最近的空房间,和谢悯的交流能更顺利,说不定还能看到谢悯的身影。   “在咱们楼下这片,但是具体房间还没拿到。其他人还在努力……”   “我们之前拿到的游轮行程时间不对,预计离开逸林后一天后才抵达Y国,其实不是。是抵达逸林后一天,也就是说,我们没几个小时就要抵达港口了……”   “那什么时候开船,时间也变了?”   “接到通知才知道。”   顾添大概猜到了和黄玲玲接头的人是谁了。   “目标人物不会在Y国出现,Y国和我们国家关系友好,且这么短的时间不利于他们排除风险。想办法拿到抵达H国的具体时间和停留时间,还有一定要尽快摸清房间号。”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顾添和黄玲玲对视一眼,小黑箭一样冲了出去,蹲在了门边。   顾添退进卧室,黄玲玲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餐车上放着一个金色的大盖子,看不到里面盖着什么。   “干嘛呢?”黄玲玲不耐烦的问。   “这是我们的宵夜服务,请问小姐需要吗?”服务生提起盖子,露出了下面一碟碟摆盘精致的食物。   “不用了,晚上吃东西长胖。”黄玲玲门都没开打发走服务生后不放心摸出了手机。   询问之后,确定这是游轮对VIP套房旅客的升级服务,如果不需要可以把门铃调成免打扰模式。   黄玲玲松了一口气,立刻调整了门铃,顾添走出来掏出了黑卡递了出去。   “你是想?”   “对!”   黄玲玲抽过卡,一阵风似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手机的提示铃和关门声同时响起。   “他们在商量下船。”   顾添一惊,对方的变化超出他们的计划。   “最近的停靠国和我们关系密切,你别怕,我会跟着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   “如果确定下船,我想办法通知你。”   这条发过来不到两秒,所有消息清空,如果不是顾添一直盯着屏幕肯定错过。   顾添立刻把这个变化通知了黄玲玲,顾劭霖。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靠岸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想出办法破坏对方的计划……   时间紧任务重,黄玲玲却好像已经有了主意。   “保证超额完成任务!”   “我们立刻制定应急方案,一定会保证老谢的安全。”顾劭霖的回复也跟着来了。   顾添打开了阳台门,就这么一会风比刚才大了不少,吹得他身上的衣服如鼓风机一般呼呼呼。   他走到栏杆边往下一探,黑乎乎的海面,白色的海浪翻滚着狠狠拍打着船舷,一浪高过一浪。   船身的摇晃也比刚才剧烈不少了,他探了几次头观察,最终摇了摇头狠狠拍了一把金属栏杆……   现在的天气根本不适合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徒手翻越到其他房间,别说往下一层就算翻到隔壁都有危险,一个失手尸骨无存。   “他们还没达成一致,你别冲动,你的安全同样重要。”手机响起,谢悯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在这个节骨眼,好像他猜透了顾添想要做什么……   顾添回了「好」,眼睁睁看着消息界面再次清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叮咚。”   手机再次响起, 顾添捞过来,是一条短信,并非谢悯的, 是正规短信。   紧接着「叮咚」「叮咚」不断弹出新的短信……   顾添眉角抽搐, 他大概已经知道黄玲玲用的什么法子了……   短信提示音就这么时断时续吵闹了半个多小时才彻底安静下来。   手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没有黄玲玲的消息,没有顾劭霖的消息, 也没有谢悯的……   顾添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任由越来越大的海风吹动他的发梢。   他几次掏出手机凝视那颗彩虹, 手指点上去,数据没有任何变化……   “岸上已经部署好, 可以随时配合老谢撤离。你一定要跟紧了。”   顾劭霖的回复表明了, 无论何时何地都把谢悯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决心。   顾添之前残留心中对顾劭霖的那点怨怼彻底烟消云散了。   「哐当」轮船一震, 船身稳定下来,顾添所在的房间朝向大海,看不到岸上的光景。   他大步走到门边, 耳朵紧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 外面静悄悄什么都听不到。   他拉开门走去了安全通道, 刚推开防火门, 若隐若现的吵嚷声传来。   不过十几分钟,下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顾添盘算着应该是着急下船的第一批旅客离开了。   他掏出手机, 那颗彩虹还是没有明显的变动。   他抬脚走下楼梯,准备找个最靠近舷梯的位置观察。   刚下了几级台阶, 手机一震。   “他们好像达成一致,暂时不走了。”   顾添生怕有变, 不敢掉以轻心, 还是走下了甲板, 找了个遮掩躲在后面观察着舷梯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船的人渐渐少了,直到船员收起悬梯关闭出口,都没有见到谢悯的身影。   顾添松了一口气,肩膀立刻垮了下来,就像一下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沿着楼梯慢慢走回房间。   一开门迎接他的是坐在沙发上,满脸笑得灿烂的黄玲玲。   黄玲玲看见他进门,甚至举起了右手欢快地挥舞。   顾添心中的低沉被黄玲玲的活泼化解,笑着问。   “花钱开心吗?”   “开心。超开心的!”   “我肯定,他们这次没下成船,二楼所有的房间都被敲过了一遍。”   “有三个房间没敲开门,但是里面确定有人,醒着。不回答不说话。谢队应该在其中一间。”   “暂时过去了,但是天亮后怎么办……”   天亮后,大概八点,还会有一次开放出口下船的机会,而且时间会更长,搞不好出口就不会关闭了,任意接受上下客。   黄玲玲担心到了那个时候,真的没办法阻止了。   顾添毫不担心:“他们彻底放弃下船了。”   天亮了,视野清楚,各个部门都上班了,要是谢悯要跑或者要搞事情,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他们刚才想要下船很有可能是想趁着夜色改道,不管是海上有人接应,还是躲进Y国某个犄角旮旯等待,都要利用黑夜做掩护。   一旦天亮了,什么掩护都没有了,风险再次增加。   谢悯刚才的信息说明对方内部有分歧,很难达成一致的前提下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睡吧,今天跑上跑下累得够呛。一会天亮了,小黑又要运动了。”   黄玲玲打着哈欠说着好,提着衣服进了浴室。   小黑听话的趴在顾添脚边闭上了眼睛。   手机再次亮起:“目前没有变化,他们开始睡觉了,我先睡会。”   “嗯,我也睡会。”   Y国的天亮得特别早,不到七点,白昼彻底降临。   黄玲玲打着哈欠穿了一套宽松点的运动服,手揣在兜里牵着小黑去了二层。   到了昨天走廊的分岔口,黄玲玲解开了小黑的绳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圆球往走廊深处抛了出去。   小黑一跃而起奔向圆球,用嘴含住了又扔在了地上,用前掌拨着往回推到了黄玲玲身边。   黄玲玲蹲下身子,前后看了眼,迅速摸出裤兜里的袜子往小黑鼻子上抹了抹,又往球上抹了抹,再一次抛出了圆球。   圆球咕噜噜滚向了前面,小黑追出去后,很快转了弯,停留在了一处房门前,紧接着传来了爪子在地毯上摩擦的声音。   “傻狗,又犯病啦,在前面呢……”黄玲玲大声呵斥。   小黑置之不理,不停蹲在门口刨着地毯,黄玲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刚才出来才拉过,你不是又要拉了吧?”   “真的是懒狗屎尿多……”   小黑的努力终于引起了屋内住客的注意,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黄玲玲站得远,瞧不清门缝里的人,大概是对方看清了外面是条狗,猛地拉开门一脚踹了过来,小黑轻巧的一跳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你谁啊,干嘛踢我家狗狗。”黄玲玲怒气气冲冲跑过去把小黑护在身后。   一转脸对上了昨天那张脸。   只是今天这张脸比昨天更阴郁,此刻正恶狠狠瞪着黄玲玲。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遛狗碍着你什么事了!”   黄玲玲装作不认识他一般叉着腰尖着嗓子怼了回去。   “他来刨我的房间门干嘛,打扰我睡觉,你信不信我炖了它。”   “它要拉屎,闻到臭了!住下层客房的穷鬼,你知道这狗多少钱吗,几十万一条,你敢炖?你活十辈子都挣不够这些钱赔偿。”   黄玲玲往前站了两步气势嚣张,手掌抵在门上,活脱脱一个目中无人的悍妇。   “警告你,离我们远点。”男人语气凶狠。   “有本事你把一条船包了啊,穷鬼!”   黄玲玲一口一个穷鬼,终于引得对方不耐烦地伸手猛推了她一把,嘭一声关闭了房门。   黄玲玲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不服气的再次扑上去,砸着门骂。   “穷鬼,开门。”   “打女人,别以为我不敢怎么样你们。”   “穷鬼!你要是弄伤了我,我告死你。”   “知道姑奶奶我是谁吗!你也敢惹我!”   ……   黄玲玲怒不可遏不带重样地骂了足足五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招过来小黑,指着门缝气愤地说。   “撒尿,臭死他们……”   小黑听话地抬起了后腿……   坐在屋子里的顾添对此一无所知,手机上再次收到了新的消息。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玲玲的声音?”   “嗯。”   黄玲玲一进屋还没来得及汇报,顾添抢了先:“确定了房间了?”   “嗯,我还叫小黑撒了尿做标记……”   你可真能干……   顾添把手机扔给黄玲玲:“你盯着点,我睡会,有事叫我。”   顾添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才苏醒,他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眼睛还没睁开一咕噜先坐了起来。   黄玲玲飞快跑去打开门,门外停着一辆金灿灿的餐车,上面放着好几份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食物。   黄玲玲亲自推了进来,招呼顾添吃饭。   “这都是……”顾添想问都是你点的。   话没说完,黄玲玲接过去了话头:“都是刷的你的卡。”   黄玲玲把盘子一个个举过头顶,检查完毕放上餐桌。   待到餐车空了,她提起来餐车翻来覆去检查,时不时晃一晃,终于找到了藏得十分隐秘的几个小东西。   她认认真真数了数:“五个,齐活。”   她就像拼积木一样,把三个部分拼在了一起,立刻成了一个小小的耳机。   塞进耳朵,里面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添伸手抠过去,凑近眼前仔细观察,拨动了上面一个芝麻点大的按钮,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添摘下眼镜,用右边镜片上角落位置对准按钮一照,立刻出来了三个字。   “关,开,外放。”   顾添用指甲轻轻把按钮抠到了「外放」。   仍旧是一片安静……   “可能麦克风还没启动。”   “这是特制的设备,可以同时接收好几个麦克风的声音,只要在范围内都能听到。”黄玲玲堪称现学现卖。   ——   “叮咚”   门铃响起,屋里的三个人坐直了身体,深蓝色运动裤推了旁边的人一把。   “老干你去。”   被叫作老干的年轻男子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带着帽子推着餐车的年轻服务生。   “你们叫的餐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掀开盖子给我们看看……”老干隔着门板发号施令。   服务生依次展示,确认全部是他们点的食物之后,老干让对方留下餐车离开。   服务生对着没打开的房门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不疾不徐沿着走廊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老干才打开门站了出去。   他并不着急端进屋,而是用手仔细摸过餐具的外侧,底部,确认每一个部分都检查完毕没有异常后,才一份份端了进来搁在了餐桌上。   深蓝运动裤拿过勺子在粥水里搅和了两下,稀稀的米汤里只有米粒,肉糜和皮蛋浮沉。   他把勺子扔回碗里,咣当一声溅起粥水洒在了桌上。   他拿起蒸笼里的冒着热气还有些烫手的包子,虾饺一个个掰开看了眼扔了回去。   确保所有食物里只有能吃的东西才端进了里面卧室。   “你要的粥,素包子,虾饺到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被掰得乱七八糟的食物非常不悦。   “这就是你们老板要求的优待?你当喂狗?”   “我们老板只说不要饿死你,没什么优待。”深蓝运动裤语气生硬。   “这样的餐食,我吃不下去,拿走。”男人一扬手转了个身哐当一声推开了窗户,面朝大海不再言语。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跟我耍横就是找死。”深蓝色运动裤把手里的托盘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别动那么大火气。我们只是检查下有没有问题, 这种小破国家的餐食都不安全,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老干手里端着一碟牛排乐呵呵走了进来。   “你尝尝这个,我们点了两份, 味道不错。”   老干把碟子放在桌上, 推了深蓝色运动裤一下, 男人姿势未变还是看着窗外。   “你还是吃点喝点,这一路也没怎么吃东西。我们先出去了, 你吃完了叫我们……”   两人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男人保持着朝外的坐姿一动不动, 期间老干两次推门看到的景象一点变化都没有。   终于外面安静了下来,似乎还有鼾声传来, 男人迅速转身, 伸手掰开虾饺里圆鼓鼓的大虾。   连掰两只, 终于在第三只虾仁里面找到了藏在里面的一条极细的短针。   表面暗哑无光,一头稍粗,另一头尖锐无比, 摸上去冰凉坚硬。   他不敢仔细琢磨, 擦了擦油迅速扔进裤兜里, 打开窗户把几只虾远远的抛了出去。   凉透了的素包子翠绿的馅黏在了一起, 他清理干净馅料,把面团放在掌心掂量了几下, 取出了其中一块撕掉了表面光滑的皮扔在蒸笼里,手指一点点用力捏过面团。   白白胖胖的面团顿时压缩成了一块薄饼。   三指翻动面团两下, 内里一个薄片刺破了面团。   他立刻拽出来放进了另一边裤兜,把所有面团的皮剥下来其他的扔进了大海。   凉透了的牛排还散发着淡淡的胡椒香气, 他顾不上吃凉肉会不舒服, 拿刀切下一块狼吞虎咽塞进嘴里。   五分熟的牛排, 中间还是殷红的颜色,肉汁混着腥气几口下去惹得人有点反胃,他强逼着咽下放下餐具去了床上合衣躺下。   汽笛长鸣,船身缓缓启动,窗外天色暗了下来。   门再次打开一条缝很快又关上,外屋传来不屑的声音。   “还挺讲究,咱们碰过的人都没动。”   “小二,你还年轻,别认为老板看重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平时使唤使唤我没事,里面那个人可是贵客,说不定哪天就在你我之上了,对他好点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老干说完一巴掌轻轻拍在了套着深蓝色运动裤的大腿上。   被叫作小二的男子很不屑:“老大叫我们看住他,不能和外界联系,他可是危险人物。”   “可是老大也没说要亏待他,要不是重要人物需要这么麻烦?做人要用脑子……”   “以前……”小二刚说两字立刻被打断。   “不想死就别提以前……”   躺在床上的男人,手揣在裤兜里,手指反复摩挲刚才那根黑色的细针。   一遍遍细心摸过,终于摸到了一条极其不易被发现的细缝,他弯曲大拇指用指甲插进了缝里轻轻一拨,细针松动长度增加了一段。   他摸出手机,打开界面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轻轻敲了敲细针。   “是你在敲打吗?能听到……”   他轻吐了一口气,手指摁着细针尖锐的一头,紧贴着裤兜内层往里一推,顺利刺破了薄薄的织物。   他并没有停下,紧贴着大腿内侧皮肤继续用力。   一阵尖锐的疼痛过后,细针插进了大腿皮下,只留了一小段漏在外面紧贴着皮肤……   他抿着嘴唇坐起了身子,对着外屋叫唤:“再给我弄点吃的。”   门立刻被推开,还是老干点头哈腰走进来:“您想吃点什么?”   “我吃什么,你们不都不顺眼吗,那你们安排好了,要热的,不辣的。”   “我刚才吃的意面不错,给你来点?”   “随便。”男人说完又倒了下去。   这次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老干端着一个大白瓷碟走了进来,面条乱七八糟装在盘里,表面用于装饰的绿叶,小番茄都跑到了底部。   老干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用的姿势。   男人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冷笑一声下床坐到了沙发上。   “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请教你名字。”   “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男人拾起叉子没正面回答。   “我们能知道什么,都是按老板的吩咐干活……”   “被你们抓在在那个房间的人,就什么都没说?你们跟了他那么久,跟着他找到我,难道没听到他叫我什么?”   老干尴尬的笑了笑:“是听到了,不过说不定也不是真的呢……”   “你当他是真的,就是真的……”   “老谢,你就不关心下,我们要去哪里?”老干试图套近乎,这个人被他们制服后,接了老板的电话,大概就说了不到半分钟,不吵不闹就跟着走了,这一路出奇的听话……   他开始还担心他心里有别的打算,这一路看下来真没别的打算。   “茫茫大海,去哪里我能说了算?大不了你们把我扔下去喂鱼……”老谢挑了满满一叉子面条塞进嘴里。   这几天,他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待在海上,呼吸都是咸味,闻到什么都想吐。   想喝点粥,吃点清淡的,没想到还被人糟蹋了……   再饿他都吃不下别人手碰过的东西……   ——   谢悯一盘面条还没吃完,顾添已经拿到了他的房间号。   就在他们房间下方的二层,错开了几个房间。   对方包括谢悯上船了5个人,开了五间房,两间在另一条走廊,三间在他们楼下的走廊。   因为谢悯第二次叫餐,所以他们通过食物辨别出了谢悯所在的房间,但是另外两间房里有没有人,是谁他们没确定。   通过谢悯刻意传递的消息,顾添现在几乎有八成把握,除了谢悯,这五个人之中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他认识的人肯定也是受害人。   所以他们的任务又多了一重,除了救出谢悯还要救出这个人。   他立刻联系了顾劭霖,汇报了自己的判断,希望他们能暗中注意保护这个人的安危。   “他们在Y国带老谢下船的计划失败了,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吴天宇很可能会在H国上船,然后带走谢悯。”   “哦?”顾劭霖好奇。   顾添的这个看法和他们最初的预估相差甚远,他们之前研判认为目标人物吴天宇可能在Y国上船,也可能在H国上船,甚至可能在目的地混上船,但是无论如何肯定是在航程的终点G国带谢悯离开。   但是顾添现在认为对方根本不可能到G国,中途就要跑路。   “他们想从Y国下船,是因为从逸林上船后,他们在船上停留的时间不长。他们认为无论谢悯是什么身份,这样短的时间都不足以调动人马给他们带来威胁,他们相对安全。”   “但是Y国下船计划被黄玲玲破坏了,而吴天宇一定不会在Y国上船,Y国是他从来就不会考虑的上船地。”   “因为还有两天时间才到下一个国家,对于他来说这两天太危险。”   “让老谢一直待在船上,也很危险,所以他们需要尽快确定老谢的价值,不得已……”顾劭霖没说后面的话。   如果老谢没有足够吸引他们的价值,那么他们会选择除掉老谢,让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永远葬于这片蓝色海域……   “顾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H国一定要拿下。”顾添郑重其事。   不管对方出不出现,如果他们不能在H国救出老谢,那么之后就会很艰难了…   两条人命……   挂掉电话,黄玲玲再次提出,自己带着小黑去试探。   “天又黑了,要不你再犯次病??”   顾添瞪着黄玲玲,掏出手机打开短信怼到黄玲玲面前。   “你这样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犯病……”   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是金额不等的银行通知,顾添的黑卡昨晚一小会时间刷了二三十笔。   从几百块到几千块不等,合起来轻飘飘过十万……   “这不是挺值得嘛……若不是我让他们有合理的理由去挨个敲二层的门,怎么可能分辨出来哪几间有问题呢……”   二层房间入住率远高三层,通过叫餐等客房服务根本没办法分辨哪些房间有问题。   黄玲玲昨天拿着顾添的卡去了酒吧,一口气点了几十杯鸡尾酒,饮料,几瓶红酒洋酒,说要请酒吧里所有的客人,还有二层所有住客喝。   因为患有心理疾病的老板发病了,不花钱不受到夸奖就会有自杀倾向。   她希望每一个收到赠予的客人,可以写一句夸奖的话给他的老板。   黄玲玲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摞打印纸,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除了中文,还有虫子文,英文……   “快,你看看别人对你的称赞。”   “虽然有的我看不懂,但是看懂的都夸你长得帅,有钱,善良心地好。”   “闭嘴!”   黄玲玲扬了扬手:“那你自己看?”   “扔了。”顾添根本不想看。   黄玲玲摇摇头把一摞纸又放了回去:“做戏做全套,扔了被发现,你的人设就OOC啦。”   “你真的不考虑再来一次吗?这次可以刷我的卡。不过还得你犯病……”黄玲玲还没放弃说服顾添。   “不考虑,不是谁花钱的问题。同样的伎俩用两次就会被人怀疑,更何况是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的犯罪分子。”   “那另一个人怎么办?你认识吗?”   黄玲玲虽然不知道顾添凭什么判断出来还有一个人需要他们一起营救。   单就目前的信息连那个人性别年龄都搞不清,更别提那人身处何地,毕竟还有四间房,说不定还有他们没查出来的房间。   所以怎么救?   “还是得靠小黑,不过你不能再去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夜色浓重, 月亮挂在天上,星星铺满了天空。   打开窗户,微风徐来是个良夜。   本应该歌舞升平的甲板上今夜确实静悄悄, 顾添竖着耳朵听了很久也没听到一点喧嚣。   “外面怎么这么安静?”顾添回头问盘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果啃的黄玲玲。   “你当那些老头老太太精力多好?白天下船玩了一天, 急吼吼赶回来不得进屋就睡觉啊。”   顾添「嗯」了一声, 摸出手机又看了看那颗彩虹,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毫无变化。   ——   谢悯吃过面条后,再次躺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好像是这几年除开和顾添一起睡得最好的一夜。   安稳而绵长, 没有任何担心顾虑,无论结局如何, 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剩下的就是天意。   天意不让他睡到天亮……   他梦中被人拍醒, 心情非常不好,还没睁眼呵斥先出口。   “大晚上不让人睡觉,找死吗?”   这一声呵斥惊动了不少人, 监听器那一头的顾添等人, 近在咫尺的笔记本屏幕后的人。   抱着笔记本的小二语气颇为不耐烦:“我们老板要和你说话, 你最好赶紧起来。”   谢悯干脆翻了个身, 背对着后面:“什么老板不认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妨碍我睡觉, 滚。”   “你……”小二很想发作,可是电脑连着线的那个人让他心有忌惮。   “老谢, 咱们这么久没见,你脾气见长啊。看来身居高位久了, 脾气也高了啊。”笔记本的扬声器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顾添, 顾劭霖的心同时揪了起来……   这个声音, 顾添不认识,对于顾劭霖来说可是太熟悉了……   谢悯肩膀微微一动,胳膊弯曲撑起了上半身盘坐在了床上。   “呵。”   电脑那头漆黑一片,除了瞧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五官什么都分不清。   “好久不见,你就没什么开场白吗?”   “大半夜扰人清梦就只是为了叙旧?”谢悯面无表情盯着漆黑的屏幕。   “缘分刚好到了,哪里用分白天黑夜,咱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我没什么想聊的,你想说什么就说,没说的我就继续睡觉了。”   谢悯说完看了小二一眼,很快扬声器里传来声音,要求小二把电脑放下,出去听候安排。   “老板……”对于这个安排,小二明显不愿意服从。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是!”小二很不情愿的放下了电脑,语带威胁的叮嘱谢悯。   “你可别动歪心思,我就在外面……”   等到小二走出房间关上房门,谢悯意味不明说了句:“听到了吗?叫我不要动歪心思,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优待?”   “老谢,这些事情不用计较,我很好奇,命大的你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之前听说你在望北做了警察,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难道那些年,我和我弟弟都看走眼了,没瞧出来你是警方的人?”   “吴天宇,吴总……不会离开这几年,你的认知退步了吧?”谢悯开口即是嘲讽。   “你什么意思?”吴天宇语气带上了火气。   “有钱什么买不到?这是你弟弟曾经最爱说的一句话。你不信,你相信法治社会,相信这个社会还有公理,现在你信了吗?”   吴天宇忽然笑了起来,再说话,口气轻松了不少。   “确实,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可惜啊……还是晚了。”   顾添和谢悯都很好奇他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不过谢悯强行按住自己的好奇,一定要装作云淡风险什么都不在意才能吊足对方的胃口。   他知道只有让吴天宇认为他深藏不露底牌多多,他才能掌控主动权,他的命才安全。   “你意思是,你逸林市的位置是买的呗?”   谢悯还没回答是或者否,吴天宇继续说了答案。   “也是,当初那个破地方,就算做成了经济开发区,还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上次罗总送个那么便宜的东西,你的那个穷的没见过世面的副手吧,居然想拿去卖钱变现,不过他太聪明过头了……”   “知道二手卖不起价,居然想要倒逼罗娇高价回收,真是有意思……”   吴天宇毫不介意的说出了他就是罗娇背后未现身的老板。   “不过,他后来为什么没卖了?被你发现了?你应该是看不上这点小钱的,当初我……们给你的钱可比这多多了,包括你现在开的车……”   “还是说,你当了GWY,有了正道的身份,发现赚钱太难,怀念以前的日子了?想要更多?”   谢悯轻飘飘一句,上面有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就把顾添的戏合理的收尾了……   扬声器那头的顾添,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   说他穷得不开眼,他认了。   可是那车居然是吴氏兄弟送给谢悯的,难怪谢悯和顾劭霖最开始都遮遮掩掩的……   回去就得把那车扔大海里,谢悯怎么能开别的男人送的车!   “其实你要钱找我就好了,何必那么费劲,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吴天宇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顾添还没琢磨明白,谢悯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罗娇为什么自杀?”   电脑那头的吴天宇哈哈大笑:“你们都查到她头上了,不死等着你们来抓我吗?”   “当然,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以这样的方式当上了逸林刑侦的头,罗娇可能不用那么快死。”   “你是不是奇怪,我用了什么方式让她心甘情愿做一个永远开不了口的死人?”   “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谢悯改变了主意,但是吴天宇却来了兴致。   “那蠢女人找儿子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她那倒霉儿子当年才三四个月就被她丢在了马路边,说不定早就饿死了,还想找,上哪去找?”   “我不过就是随了她的心愿,让她死得瞑目,为他那可能投胎了十几次的倒霉儿子积点阴德。”   罗娇的暴露,让吴天宇意识到:这个女人必须除掉,但是绝对不能像除掉其他人那样简单粗暴……   最好让她安静的,合情合理的死去。   一定是真正的自杀,而不是被自杀……   吴天宇找了个年轻男人,给他化了化妆,让他和罗娇看起来有点像。   然后把罗娇当初丢儿子的细节让他熟记背诵,安排了一场认亲,再然后安排了一场绑架……   他绑架了罗娇的挂名儿子,威逼罗娇自己注销当初他们一起开建的海外分赃账户,把钱转给「儿子」之后自杀……   吴天宇承诺,她死了,她的儿子能继承她的所有财产,从此过上富裕的生活,也算是抛弃他的补偿。   罗娇别无选择……   不仅把自己的钱转给了「儿子」,还把当初引乐瑶上钩,给乐瑶开设的海外户头一并注销,里面乐瑶搞来的钱也全部给了她的「儿子」。   谢悯麻木的听完吴天宇得意的诉说,连一丝应有的反应都没有。   乐瑶和罗娇可能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换取的利益,最后还是落回了吴天宇的腰包。   “别人聊完了,我们应该说说自己了……”   “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吴天宇暧昧不清的问句招致了谢悯的冷笑。   “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你们认识的人当初已经死在密林里了……”   “那是我弟弟下的命令,你知道的,对他我亏欠很多,他说什么我都只能同意。当年我也想带你一起走,可是很早就有人告诉我们,你是奸细,我们也想自保,希望你不要怪我……”   “这些年,我也很想你,很担心你,知道你可能没死,出现在了望北,我立刻安排了人找你……”   “找我?然后继续弄死我吗?补上几年前的遗憾?”谢悯完全不吃对方虚情假意这一套。   另一边的顾添,忍不住的恶心,不停地拍胸膛。   吴天宇那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黏腻的声音,让他听得恶心反胃,但是他还得继续听。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已经暴露了太多信息了……   罗娇是吴天宇的人……   罗娇的忽然自杀跟吴天宇有关……   乐瑶的死也和吴天宇有关……   还有高升平,李可慧……   那些如线头一般深埋的痕迹仿佛都汇集在了这个叫吴天宇的男人身上……   再往前追溯,年初他碰上的跟踪者很可能是吴天宇安排的人。   顾添想到这一个激灵,杀害李可慧的凶手在高速路上和他们亡命追逐,却总是留一手的原因可能并不是仅仅是因为他自负。   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带走谢悯……   “妈的,幸好你倒霉死了,要不然麻烦不少!”   顾添庆幸,如果那个时候让对方带走了谢悯,结局难料。   手机震动声传来,斜靠沙发上的假寐的黄玲玲一下坐了起来,捞过手机,上面是是游轮最新的行程安排。   “行程有变,快来。”   海洋公主号原计划离开Y国后行驶46个小时抵达H国,现在航行时间缩短了。   顾添瞟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剩下的航行时间不到三十小时。   离开H国的时间却并没有变化,提前抵达后多出来的十几个小时,延长了停留时间。   原计划在H国的一天停留时间变成了一天半……   距离抵达H国码头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来得及和谢悯从长计议……   那头吴天宇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些没啥营养的话语,谢悯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   “我困了,要睡觉了……”   “你睡吧,我看着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顾添捏紧了拳头, 那头传来了窸窣声。   很明显,谢悯没有一丝反抗,自顾自躺下睡觉了……   指甲陷进了顾添的掌肉, 疼痛唤醒了顾添的思绪。   如果吴天宇一直要这样「看」着谢悯, 那么他和谢悯就不可能有机会从长计议了……   谢悯睡了, 顾添却不敢睡,他不知道吴天宇会说什么做什么……   轮船在黑漆漆的海面航行, 一路无风无雨,从黑夜驶向黎明。   扬声器里传来敲门声, 打盹的顾添立刻睁眼。   那头谢悯被吵醒,十分不爽, 对于送饭进来的人语气不耐, 连一声回应都没有翻个身继续睡。   顾添手托着下巴吃吃笑了起来。   “你犯病啦?”黄玲玲瞟了他一眼。   “没, 我只是觉得以前我吵他睡觉那么多次,他怎么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呢……”   黄玲玲撇着嘴,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 都这个时候了, 顾添居然还有心情给自己找糖吃……   “你就不担心谢队?”   “不担心, 他相信我能保护他, 所以才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睡得这么安稳。我也相信我能保护他……”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等待,等待时机掀开那些深藏不漏的罪恶……   房门敲响, 黄玲玲光着脚丫跑去打开门。   外面站着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彬彬有礼询问是否订了“遛狗服务。”   黄玲玲召唤了小黑, 把狗绳交到了服务员手上,拍了拍小黑脊背。   “跟着他出去走一圈, 听话, 一会回来给你好吃的。”   小黑回头望向顾添, 顾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小黑主动走出了门……   ——   浓烈的阳光洒在海上,犹如镀了一层金子。   阳光无遮无拦照在客舱阳台上,把银色的椅子和桌子晒得滚烫;   谢悯一觉睡到了中午,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要午饭吃……   电脑还开着,风扇呼呼吹着,键盘摸上去已经有了温热的感觉。   “你真的是来旅行的啊,睡醒就要吃饭,你不担心吗?”吴天宇笑着问。   “我担心什么?我担心有用吗?我想你比我更担心……”   “哦?”   “你想要的东西,很多人都想要,包括我。所以你应该担心能不能说服我和你合作……”   “我们本来就是同一阵营,哪里需要说服呢?给我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可以一起赚钱,一起享受人生……”   “如果这话放在四年前我信,现在你认为我敢信?那么多和你同一阵营的人都死了,我还敢轻易相信你?”   谢悯下床,准备走到卫生间洗漱,立刻有人推门进来把电脑调转了方向,对着浴室……   谢悯无所谓,就像没人看一样,该干嘛干嘛,除了上厕所背过身子,其他的完全无所谓。   谢悯洗漱完,午饭送了进来,他端过来就吃,大口大口吞咽着食物,全然不顾另一个人的监视。   “你身体看来好了很多。”吴天宇幽幽开口。   “怎么,我还能张嘴和你说话,坐在这里吃饭你很遗憾?”谢悯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当初给你下药也是不得已,也说明我们信任你……”   顾添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下药?什么药?为什么从来没听谢悯提起过?   “信任?在我的食物里偷偷下慢性毒药,让我逐渐变哑,五脏六腑被侵蚀这就是你们的信任?除了钱,我觉得没什么值得你们信任的……”   “不会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事实证明你无论从体格还是智商都优于常人。”   谢悯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能活到现在得力于背后的医疗资源支持。   那些毒物对他身体的摧残至今还未完全停止……   顾添蹭的站了起来,黄玲玲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你要去砸电脑吗?”   顾添看不懂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报告,叫不出名字的谢悯一把把吞的药丸,现在都有了答案。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谢悯为了获取信任,顺利接近目标,被迫吞下慢性毒药……   对于过去给谢悯造成的伤害,吴天宇毫无内疚。   “现在和我提及以前,是想要算账吗?我可以弥补。”   “我觉得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也许更好……”   谢悯伸了个懒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伸直双腿,手搭在肚子上,双目凝视着屏幕。   那头还是一样的漆黑,不过他相信吴天宇看得清他的眼神。   屋子里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吴天宇问:“你觉得哪里谈更好?换个房间?”   谢悯望了一眼阳台上浓烈的日头:“换个房间有区别?”   “你若是想清净点,去阳台聊聊也不是不可以。”   吴天宇说完没多久,门被推开,老干急匆匆走了进来,把笔记本搬到了阳台上,把电源线接好,全程一语不发,离开时候关上了阳台门和房间门。   谢悯朝着大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虽然阳光每天都会照进屋子,可是他这几天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以床为中心,半径最多不超过两米,说不见天日也不为过。   “我可以弥补。”吴天宇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谢悯刚坐到椅子上,热意烫得他差点站了起来,他忍着屁股下的滚烫,借着调整笔记本方向挪了挪屁股。   “不存在弥补,我不喜欢在过去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当下我们有没有谈判的空间,全看你的诚意。”   “吴总,这么多年的生意人了,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开诚布公吧?”   “怎么样才算开诚布公?”吴天宇反问。   “你说你这次不会杀我?你总得让我相信我的命是安全的吧?我是很想赚钱发财,可是我也怕有命挣没命花给别人做了嫁衣。”   谢悯也不知道他制造的假象究竟让吴天宇相信到什么地步。   如果吴天宇也是在演戏,真正目的是带走他弄死他报仇,那他可得想办法给自己留条活路。   就算到时候真的跑不掉,他希望能让顾添平安抽身……   “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你在我这里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人?为什么要留下你?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提出来,我都告诉你。到了现在,我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让你知道的。”   吴天宇口气郑重真诚,仿佛谢悯真的是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个人。   另一端的顾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怦怦跳个不停,他不知道谢悯会怎么接这句话。   他能想到的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句话但凡接得不好,不仅得不到他们要的信息,连谢悯自己的处境都会变得更危险……   “杀谁留谁不过都是你一时高兴,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优势让我要和你合作?有的东西,我自己就能赚钱为什么要带上你?现在你让我顺利的离开了望北,我是应该感谢你,但是这个感谢不足以让我分你一杯羹……”   谢悯出人意料的回答让顾添皱起了眉头。   从吴天宇出现就表现出了谢悯手里有东西能给他带来超乎想象的利益,但是谢悯能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你设计我?”吴天宇顿时恼了。   “你设计我还少吗?”谢悯大大方方承认了。   黄玲玲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顾添怎么回事。   顾添摆了摆手,意思不要纠缠这个问题。   作为被谢悯设计多次的顾添,认为谢悯让吴天宇认为自己被设计也是一种设计……   这么一会,他依然没想通:谢悯究竟传递了什么信号,让对方认为他什么有价值连城的信息?   李可慧老家是他们一起去的,存储卡是他找到的,谢悯就摸了一下,不可能谢悯是外星人吧?手指摸过就破解了内容?   那里面的内容,他敢保证,只有他和苗宇知道,还是最近两天才知道的……   而且金色粉末状的新型毒品不是凭空出来的,如果源头是吴天宇,他怎么可能没拿到配方?   所以谢悯还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   “我有成熟的团队,从制造到销售可以最大程度的变现,离开这几年,我的销售网遍布全球,只要稳定量产,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这一点是你自己一个人花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未必能够达到的。而且还可能丢掉性命。”   吴天宇着急地抛出了自己的优势,完整的违禁品销售渠道,遍布海内外……   安全稳当的印钞机……   顾添听完狠拍了一把大腿:绝了,吴天宇还真的就是图新型毒品配方。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东西冒头了?为什么不去找源头谈合作,跑来找谢悯?   顾添感觉自己的思维真的是跟不上情势的发展了……   远在逸林的顾劭霖听到了延迟几十秒的对话后,狠狠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他们想要劝说吴天宇回国配合调查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吴天宇如今已经由当初的成功企业家变成了毒品网络老大……   谢悯的危险再一次增加,他忍不住立刻拨通了顾添的电话。   “想办法救出老谢,一定要让老谢活着……”   “我会救谢悯,谢悯还想救另一个人,谢悯想抓住吴天宇,我也会帮他抓……”   “你!”顾劭霖气急,真的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虽然顾添说的是他们的理想,但是如今情势逆转,有的理想可能真正只能是理想了……   他只想要现实一点,救出老谢,他们绝对不能再损兵折将!   “稳定生产?你们如果能稳定生产,还用现在跟我这废话?你们图我手上的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谢悯对于吴天宇抛出的诱饵不屑一顾。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因为通话, 所以这句话没有延迟,顾劭霖立刻听到了,他心生狐疑。   “你们拿到了新型毒品配方?”   “对。”顾添一口应承下来。   “老谢之前没说过这个消息……”   两个人之前关于配方最近的一次通话, 是他告诉谢悯, 专家分析出的最接近的配方。   谢悯只字未提他们拿到了真正的配方……   如此重大的消息刻意隐瞒, 这么多人听到了,顾劭霖相信谢悯, 但是其他人呢?   “谢悯走之前半小时我们才拿到。但是在当时,我们来不及也没有办法确认真假, 谁也不敢按那玩意去做一遍……”顾添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并且说明谢悯不过是忽悠吴天宇, 运气好歪打正着而已。   “东西在哪里, 我可以安排人研判……”   “顾部, 现在不是研判这个的时候,我保存得很好,之后回去立刻交给你们……”   保存得很好这几个字, 顾添加重了语气, 顾劭霖听出弦外之音了……   顾添大概之前想用这个信息做交换……   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现在算计他一套套的……   他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   谢悯的质疑让两个人的谈话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忽然顾添裤兜一震, 他翻出来是谢悯发的信息:“见面才能抓捕, 不能放过他。”   顾添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谢悯在吴天宇监视之下发出这条消息, 是要破釜沉舟了吗?   他回还是不回?   扬声器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开门声,顾添蹭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你做了什么?”   老干和小二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电脑为什么这么烫?”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修电脑的……”谢悯没好气的回答。   顾添望着窗外浓烈的日头,嘴角上扬。   他可知道怎么回事……   太阳暴晒下, 笔记本不晒爆算是好的了……   这下他们可有大把的时间从长计议了……   那边两个人站在阳台上, 抱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倒腾半天, 瞧不出个所以然。   揣测电脑可能工作太久,温度超标,所以自动关机了,等凉冷了看看……   “你们就这一台电脑吗?”谢悯不耐烦的问,好像电脑出毛病了,他比其他几个更着急。   “只有这一个……”   “那就等吧,反正和你们老板也谈不好,我睡觉去了……”   两个面面相觑:“要不送给对面那小子看看?他不是会捣鼓电脑吗?”   “行,赶紧弄好,老板又打电话来了……”   “你们昨还说直接弄死了丢海里……”   “你看还是得留着有点用……”   声音渐小,顾添的手机再次响起,谢悯快速的发着消息,不少错别字……   但是顾添全部看懂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抓到吴天宇。   一定要救出其他人,不要误伤旁人……   尽快在H国部署我们的人……   匆匆几条全是和任务有关,全是别人,没有一条说到自己……   谢悯这一次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顾添毫不犹豫回复了「好」。   谢悯想要的,他都给他,除此之外,他还要给他安全……   谢悯想不到的,做不到的,他来做……   ——   小二留在了外间客厅守着谢悯,老干捧着笔记本走进了斜对面隔着几间的房间。   屋子里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见他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叫了声「哥」。   床上半躺着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快到肩膀的男人。   他瞪了老干一眼,目光在黑色笔记本上转了两转。   “小蒲,你不是IT吗,来看看这个电脑怎么回事情。我们老板着急用……”老干和颜悦色把电脑递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接过电脑,还没降下的温度灼烧着手心,他心中猜到了可能是什么原因,但是他面上不显,这个电脑说不定能救他的命。   “这么烫,有可能是主板,硬盘烧掉了。”   “啊?不是温度过高自动关机吗?”   男人翻开,手在启动键上摁了好几次:“你看,毫无反应,你们去找个螺丝刀了,我打开看看。”   老干怀疑地盯着男人:“蒲芳琢是吧?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你父母老家哪里,我们都很清楚。”   蒲芳琢把笔记本一合放在了一边:“那你们找别人吧。”   “行,你最好把这东西修好了。”老干叫坐在旁边的男人出去找工具,他留在屋里盯着蒲芳琢,生怕他耍花招。   工具很快拿了回来,蒲芳琢抠开面板,指着一处对老干说。   “你看,这地都烧黑了。”   老干看了半天,哪里看得懂,确实是黑的,但是他哪知道怎么黑的。   他着急问能不能修好,蒲芳琢见自己的忽悠奏效了,放心大胆说尽量试试。   他手上不停捣鼓着,心里琢磨开了,怎么把这边的消息传递过去。   电脑肯定是被谢悯弄出故障的,给他表现的机会,让他也变得有价值。   有价值性命才能被留下……   电脑温度降了下来,蒲芳琢按了开机后,迅速进入了BIOS界面,老干看着完全不同的页面惊恐万分。   “怎么变了?你能够修好吗?”   “烧坏了,我试着修复吧,尽量凑合用。”   老干站旁边看不懂蒲芳琢的操作,就觉得看起来很牛逼,页面一会一个变一会一个变,最后终于到了他熟悉的页面。   “这是可以了?”   “嗯,不过零件烧坏了,可能还会出问题,反正有问题你们就拿过来吧。”蒲芳琢语气淡淡合上笔记本递给了老干。   “行,辛苦你了,想吃点什么,你只管叫就成,别饿着自己。”老干守着旁边瞧他折腾了这么久才正常,估计这电脑坏得够厉害,这下去还有不少时间呢,可别彻底报废了。   老干刚打开门,小二很不爽:“我以为你掉海里去了。”   老干一举手里的电脑:“掉海里个屁,你看看你买的什么破烂玩意,机都开不了,人修了好久才弄得能用。”   小二眉头拧成了团:“你都守着吧?他没往里装别的吧?”   “装个屁,机都打不开,还装呢……”   “那行,我给老板汇报了。”   修理电脑耽误了不少时间,再连上线,吴天宇瞧着躺床上背对着他的谢悯一直没说话。   ——   「滴滴滴」顾劭霖的耳边响起了急促的鸣音。   他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声音的源头,忍不住问了句:“谁的手机?”   指挥中心里顿时鸦雀无声,除了电脑风扇呼呼声连喘大气的声音都没有。   “滴滴滴”   又是一阵鸣音。   有人指了指顾劭霖旁边的桌面:“好像是那个电脑的声音……”   顾劭霖一转头,是顾添给他的老谢的笔记本,他立刻打开输入密码后,叫来了一位技术人员一起查看。   鸣音很给面子的再次响起,技术人员立刻查到了源头,是谢悯的邮箱。   在获得顾劭霖允许后,他点开收件箱,看到了一列新邮件,从半小时前开始。   邮件点开里面的内容让人十分意外,看起来就像是乱码的数字和编码。   “这是有人在某台电脑里植入了程序,自动抓取该电脑的位置和进程,自动发送到这个指定邮箱。如果做得高级一点,这个程序可以顺着这台电脑,捕获和他建立链接的所有其他电脑信息和定位,甚至能通过自动复制发送到其他电脑植入安装,以此类推。就像一个可以传染蔓延的病毒……”   顾劭霖听明白了大概,指着页面上的乱码:“需要破译?”   “对。”   “那就尽快,这很可能是很关键的信息。”   ——   顾添收到顾劭霖的消息,笑了一声:“没想到蒲芳琢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蒲芳琢?在哪呢?”黄玲玲立刻站了起来,她对于这个名字牵扯的人,都快过敏了。   “难道你说还要救的一个人是蒲芳琢?他为什么也在船上?他不是去给乐瑶报仇去了吗?”   “哪来那么容易报仇,不过被利用了,但是他应该也是拿到了一点东西。”   顾添通过谢悯和老干的对话,联系到之前他看到的谢悯邮箱里那些总在半夜往来的神秘邮件,终于明白了那个总在半夜和谢悯秘密通信的邮箱名的意义。   那个拗口冷僻的名字是一个系列电影里活得最久的男配角。   他虽然仅仅是男二,不是最出彩的男一,但是他帮助男一完成了复仇大业,一次次帮助团队化险为夷。   蒲芳琢用这个名字来作为自己邮箱名,可见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   他确实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和谢悯联系上了,并且在谢悯的指导下做了一些手脚。   但是蒲芳琢和谢悯的联络被吴天宇的人发现了,摩托车手带走谢悯未果,干脆假意让蒲芳琢逃脱,然后引出谢悯顺利带走。   其实谢悯也是利用蒲芳琢顺理成章接触到吴天宇的人。   所以吴天宇才会认为本来是自己用蒲芳琢做饵诱捕谢悯,哪知道却被谢悯反设计了。   谢悯干脆将计就计,但是吴天宇以为谢悯目的是借他们逃离望北,出走他国创立新型毒品的制造基地。   而谢悯从头到尾的目标一直未变:抓获吴天宇带回国接受法律制裁。   房间门响起,出去溜了不少时间的小黑终于回来了。   小黑耷拉着头走到顾添脚边,往下一趴四肢摊开张大嘴舌头伸出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黄玲玲立刻拿过一瓶水,抱着小黑的头一点点喂给他。   小黑这一天累得够呛,不过收获满满,帮助顾添他们锁定了房间分布,人员分布,几个人高矮胖瘦样子大概年龄全部确定了。   为警方布控,抓捕营救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谢悯踏踏实实睡了一会, 睁开眼,刚一翻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里的状况,吴天宇忍不住说话了。   “我坐在这里等着你睡了一大觉, 你就没有一点表示?”   谢悯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一切难买你乐意。”   吴天宇笑了起来:“你说的对, 一切都是我乐意。我现在就乐意和你合作, 帮你赚钱,给你送更多找钱的路子, 你愿意吗?”   “你有更轻松的路子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你真的是想让我赚钱还是想要我的命?扫清你赚更多钱的障碍?”   谢悯叹了一口气。   话说到了这,谢悯态度已经有了松动, 吴天宇不得不抛出关键的信息,力求获取谢悯的进一步信任。   “其实最早的研制者在成功研制出两小包, 我们准备投入批量实验时, 不幸身亡……”   “所以……”   “不幸身亡?”谢悯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做的这些刀口舔血的生意, 被人眼红嫉妒是常事。结仇遇上杀人越货都不稀奇。”   吴天宇口气淡淡,说出来的话轻飘飘,就像去超市最后一包打折方便面被人抢先拿了一样。   谢悯很清楚吴天宇轻飘飘的话语里蕴藏了什么信息。   一个厉害的制毒师, 还是研制出新型毒品的人, 价值千万不止……   怎么可能就这么不幸中弹了?   对方千辛万苦找到吴天宇的藏身之所, 肯定不是为了毁掉他的老窝, 很大几率是冲着这个制毒师来的,而制毒师就这么死了……   只有两个可能, 吴天宇抓来给自己挡枪了,吴天宇亲手结果了他。   毕竟已经出了批量成果, 吴天宇以为复制会很容易,哪里知道根本不容易……   “东西在我脑子里, 我不会告诉你, 我可以自己做……这种东西难在配比的稳定性, 制造过程不难……”   谢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个所谓的配方和他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他交出去了,自己的命也没了。   “我知道你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但是……”   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玩空城计骗我?   谢悯脱口说了两个成分配比,这是从周斌身上缴获的样本送到帝城,集各个专家之力,研究了几个月得出来的不完全公式其中的两个元素。   顾添眉头又皱了起来,谢悯是从哪里知道的?   吴天宇听到立刻兴奋起来:“你果然是记得的,那么你有信心做出来吗?”   “我做出来过,要不然你以为望北市面上的货是谁撒出去的?”   “哦?我听说望北有人复制,然后被逸林警方查到了,发生了混战,死了不少警察。原来是贼喊捉贼啊……”   吴天宇放声大笑,这个答案让他非常满意。   他当时好奇谁那么大本事能复制,还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如果是谢悯授意的那么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我就说你怎么会想要花钱去逸林买个警察做,果然年轻人的脑子就是比我好使,你这一出自导自演我自愧不如。那么我表现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就看你了……我可听说望北之前的货只是像,并不纯……”   谢悯腹诽,哪里是听说,你怕是都搞到过了。   “我人还在逸林,我搞那么纯给自己找死吗?我这人喜欢挣安稳钱”   “那么你现在已经离开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再次见识一下了呢?”   吴天宇意味不明的问话得到了谢悯肯定的回答。   “钱到位一切好说,前提是我能安全的挣钱花钱……”   此刻天色渐暗,黄玲玲再次核实了H国的抵达时间,果不其然再次提前。   凌晨三点……   这趟堪称乱七八糟旅程的邮轮,对于游客来说可能苦不堪言,对于一向喜欢在变化中寻求机会,保护自己的犯罪分子可是天堂……   凌晨两点,黄玲玲借故走上了甲板,看到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老头老太太被导游吆喝了起来,裹着外套围巾站在甲板上等待靠岸。   小武看到黄玲玲主动招呼:“你今天还是不下船吗?”   黄玲玲一脸无奈:“刚吃完药躺下,我出来透口气,走不了,看看目的地能不能下去吧。”   之前和黄玲玲搭话过的老太太,满脸鄙夷之色,拉了小武一下。   “导游,离这种人远点,你刚才跟我们说加了一个免费景点,要坐挺久的车,我们来得及去吗?”   免费两个字让一般睡眼惺忪的游客立刻清醒,纷纷围了过来……   游轮减速,远处灯火通明的码头有了模糊的轮廓,黄玲玲对着小武挥了挥手:“一路顺利。”   黄玲玲转身走向电梯,身后是渐行渐远的喧嚣,那属于尘世,身前是灯光昏暗的走廊,越走越暗,那是摸不清的前路……   推开房门,光线陡增,眼前豁然一亮。   房间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顾添换下了笔挺的西装四件套,穿着纯黑色的作战服指着一桌食物招呼黄玲玲快吃。   “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这一上一下起码一个小时,刚好咱们吃完饭休息一会,不至于餐后剧烈运动对肠胃不好……”   顾添的生活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精致的成分……   黄玲玲走进房间换好了衣服,坐了下来举起筷子便吃。   两个人迅速消灭了桌面的食物,放下筷子,顾添拿起餐巾纸轻拭嘴角。   “他们都把人带走了。”   “逸林上船的,全部带走了,一个都没留下,至于其他的我看那架势应该没几个留船上。”   “让他们做导游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自己老百姓安全确定了就好,其他的嘛,反正不归我管……”   天塌下来还有领导顶着呢……   ——   汽笛长鸣,三点过几分,海洋公主号停靠H国码头,一层甲板和下船平台相接,栏杆一开,人如鱼贯而出。   吵嚷声,喧嚣声,划破了码头宁静的午夜……   在穿着艳丽的中老年人群中,一个提着手杖,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黑色礼帽,黑色皮革手套微微低头看不清脸的人和他们逆向而行。   擦肩而过了无数男男女女,终于有老太太回头看了几眼,忍不住吐槽。   “哎呦,瞧见没,又来一个有病的。”   “我说这趟小十天的跨国游吃住都不差,怎么这么便宜呢,合着是神经病养病号啊……”   嘻嘻哈哈的声音掩盖了这些不怀好意的揶揄,也掩盖了男人的匆匆脚步声。   小二还是穿着那条深蓝色的运动裤,在大厅入口处站得笔直……   男人走近他恭敬的一低头,小声叫了一声:“老板。”   男人挺着笔直的脊背,嗯了一声。   他走上二层,推开了一道道房门,站在卧房门口。   没开灯的房间,唯一的光源是笔记本的显示屏。   身后的灯光穿过他的身体,剪出黑色的身影。   谢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门打开呼吸频率都无变化。   吴天宇走进房间,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谢悯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了……”   “我是来接你的。”吴天宇翘起了二郎腿,扯了扯裤脚。   谢悯望了一眼显示屏上的人:“你这个替身还不下班吗?”   吴天宇哈哈哈一笑:“假人哪需要下班……”   “假人?”顾添心里稍微一琢磨反应过来。   吴天宇担心谢悯通过连线反定位到他的地址,所以搞了个三方连线,视频里看到的形象是吴天宇利用视频效果设置的虚拟人,他一直躲在另一个地方遥控指挥。   可谓谨小慎微到了极点……   ——   带着帽子的吴天宇和下船的人群逆行而上的影像传回指挥中心,安静的办公室顿时沸腾。   行动指挥处,不乏跟了此案多年的「老人」,对于吴天宇的身姿就算化成灰也认识。   逸林的天还是黑不见底,经过紧张的十几分钟后,海洋公主号上的我方人员传回信息:除了底舱有几名游客未下船,其他乘客都已经离开客船。   顾添和黄玲玲带好耳麦,摸出手/枪装满子弹,整理好了所有的装备后,黄玲玲松开了小黑的牵引绳。   顾添摸了摸小黑的头:“你跟紧姐姐,听姐姐的命令,如果姐姐让你走不准备停留。”   “顾队,你不带小黑?”黄玲玲睁大了眼睛,满是惊讶。   顾添摇了摇头:“小黑能保护你,记得,救出蒲芳琢立刻撤离,谢队有我,别让我两牵挂。”   两人一狗门口分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二楼走廊安安静静,每一扇门都紧闭着……   屋内的拉锯还在持续,谢悯松口了可以合作,却并不愿意和吴天宇中途下船。   吴天宇游说了十几分钟,效果不佳,他不得不问谢悯。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我不是没跟你走过……”谢悯一句话让吴天宇理亏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这安静仅仅也就两三分钟。   “那你觉得怎么样OK,我都可以听你的。只要你跟我下船。”   “为什么要下船?船没到目的地,我不会下……”   “到G国我就走不了了,我之前在G国做了几个人,其中有政府官员,他们挣钱,出了事却想推我出来,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下船。至于合作你还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能答应都答应。”   “除非你不干预研制过程,关键的合成由我完成……”谢悯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做出了一副只要吴天宇说好,他可以立刻走的架势。   吴天宇手揣在裤兜里眼珠一转,同意了……   “那走吧……”   “等等……”谢悯漫不经心说了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海天相接处有了一丝白光, 天空变得灰蒙蒙,三楼某间客舱的阳台上几根绳索搭在外侧轻轻晃悠。   “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刺耳。   躺在床上的男人一下坐了起来,旁边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刚一睁眼, 转过头还未看清楚状况, 身后又是一声。   “嘭”   房间门被大力踹开, 一个黑影飞跃而来,一个猛扑把刚起身的男人按倒在了地上。   男人手刚伸向兜, 又是一声闷响。   手臂剧痛,他趴在地上大声质问:“你们是谁!”   三个黑影从破窗处跳了进来立刻控制住意欲呼叫的男人, 不仅摁住了他的脑袋,顺道捂住了他的嘴。   坐在床上的男人举起双手, 呆呆地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黄玲玲举起手电迅速晃了一下, 虽然那一眼不到一秒, 男人胡子拉碴,头发都快到了肩膀,不过她还是认出了他。   是蒲芳琢没错, 黄玲玲摁灭了电筒。   “认识我吧?来救你的, 能走吗?”   黑漆漆的屋子里, 灯光转瞬即逝, 蒲芳琢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容颜,就听到熟悉的女声。   他心中大喜拼命点头, 迅速滑下了床。   “他们不止这一层有人,应该还有同伙在船上。”   蒲芳琢提供了重要的信息, 同时黄玲玲的耳麦里传来指挥中心的命令。   “快走,底舱那几个是他们的同伙, 上来了!”   ——   顾添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手扶住了腰上的枪, 竖着没带耳机的一直耳朵听着走廊上的动静,专注的不放过任何细小的声音。   “嘭……嘭”耳麦里两声闷响。   顾添着急往前跨了一步,右脚还未落地,又收了回来……   那声音像枪响,又不像……   “这就是你信任我的态度?”谢悯愤怒的声音响起,他伸手够到大腿后方,后腰位置迅速拔出两枚前端带针头的特殊子弹。   两只透明的管子里,液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减少。   麻意从中弹处蔓延,老谢捂着后腰跪在了地上,小二端着用于遮挡的水果盆站在一旁洋洋得意。   「啪啪啪」吴天宇鼓起了掌。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然身手敏捷,想要出其不意太难了……”   “控制我有意义?不如一枪杀了我。”谢悯跪在地上,表情平静,他竭尽全力克制着从下肢汹涌而来的麻意。   “老谢,你的后招太多了,不稍稍控制下你的行动,我不安心啊。不过麻醉剂而已,伤不了你的性命,就算你不处理不过也就是睡一觉而已……”   “你可能不止这点麻醉剂吧?”谢悯跪在地上瞪着吴天宇。   “是啊,这点东西并不能让我安心上船……”   “小二,你先出去,我和老谢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吴天宇挥挥手,遣退了进来下黑手的小二。   “可是,老板……”小二皱着眉头并不愿意出去。   “怎么,你是觉得你手里的麻药不够劲?要不再放一枪?出去外面好好守着!别什么人都给开门……”吴天宇语气严厉。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仁慈,上船这么久,现在才给我用这个?”麻意越来越汹涌,谢悯需要费极大的毅力才能勉强支撑上半身,他挪了下还有知觉的右腿,让自己的手搭在了茶几边缘支撑。   顾添皱起了眉头,他们确定了人员后,一直严密的监视着几个人,刚才吴天宇从上船到进房间,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视线内。   并没有其他异常举动,船上也排查过,没有危险物品。   所以吴天宇究竟还有什么招数。   他敲了敲另外一边耳机,里面传来了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他们伪装上船的人不止这几个,我们的增援马上抵达,汇合后速战速决!”   听筒里,顾添听出了谢悯声音里的变化,他等不及举着枪冲到目标房间,一脚踹开房门。   “哎……哎……”耳机里谢悯忍不住叹息,但是顾添知道那是他快要撑不住的前兆。   “你果然……还是和你哥……哥不一样……”   此言一出,吴天宇愣了,顾劭霖也愣住了……   顾添稍微一怔愣,来不及思考。   吴天宇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哥哥?   是谁?   两兄弟成了三兄弟?   小二掏出对准顾添的大腿,顾添往侧一跃,飞起一脚踹中了同时起身的老干身上。   老干一声闷哼退后两步掏出了,顾添趴在地上就地一滚,顺势扫过小二的双脚。   小二轻巧一跃,对着顾添的脚踝又开了一枪。   顾添一缩脚,子弹从他小脚趾穿了过去。   他来不及喊痛,手肘撑地腰部发力高抬双腿夹住小二的腰部,借势一转上半身,踢掉了小二手里的枪变躺为趴,抬起右手毫不犹豫的朝着老干的头打了一枪。   老干一侧头一脚踹向顾添肩膀。   顾添单手撑地往侧一仰,一脚扫掉了小二差一点勾到的。   小二放弃捡枪,扑向顾添。   顾添双手撑地往上一弹,用头顶狠狠撞向小二的鼻梁处。   “我弄死你!”   顾添这一撞铆足了力气,头顶撞在小二的鼻子上,甚至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   小二捂着鼻子连退两步,顾添飞扑上去抓过小二往前一挡,老二的枪来不及收手打中了小二的身体……   本来还算宽阔的外厅,在三个人的打斗下家具摆件倒了一地。   砰砰砰的异响自然惊动了屋里的人,吴天宇一个箭步上前左胳膊勾住了谢悯的脖子,右手掏出枪抵在了谢悯的太阳穴。   冰凉凉的枪口把皮肤压出了一个小坑。   “你跑不掉的。”谢悯闭了闭眼,刚才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安,无论他的结局如何,今天这个人肯定是跑不掉了。   “未必,你是怎么发现的?”吴天宇语气恼怒。   “我猜你哥哥吴天宇应该已经死了……至少死了一年以上了。”谢悯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自己单下肢快要失去知觉的事实。   两兄弟还是两兄弟,只是大家都以为的吴天宇并不是吴天宇,而是弟弟吴宇昊假扮的。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吴天宇迫切的追问等于承认了谢悯的话。   “如果不是死了那么久,你怎么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模仿他学习他呢,再利用他的身份瞒天过海……”   “被你发现了也无所谓,反正你也没什么机会了。”   外屋的打斗声渐小,吴宇昊勾着谢悯的下巴上提想要逼迫他站起来。   谢悯把所有力气下沉到还有些知觉的腰部和另一条腿上,吴宇昊提了他一次居然没提动。   客舱门被一脚踹开,他将枪口抵得更紧。   谢悯吞下了还没来得及出口的闷哼,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中弹的腿此刻已经毫无知觉,连挪动半分都没有力气。   两处麻药的劲头不断扩散,甚至有了向上身蔓延的趋势。   他抬起了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门边。   那人从容地拍亮了屋里的灯。   那人高举着,黑洞洞的枪口深不见底。   灯光溢到外间,一地狼藉下隐隐有暗色的血液流动,一串血脚印由外延伸到了门边,谢悯心中一紧,眼睛死死盯着顾添的双脚。   顾添抹了一把鼻子边的血晃了晃手里的枪。   “放开他。”   吴宇昊咬牙切齿骂了一声废物,一用劲提起了有些发呆的谢悯。   “放开他。”顾添往前走了两步。   “站住。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吴宇昊打开了保险,拖着谢悯往后退了几步撞开了阳台门。   顾添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你从这里跳下去会死。”   吴宇昊轻蔑一笑:“我死你都不会死。”   海上响起了突突声,虽然天还未亮,顾添还在屋里,但是这熟悉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这是大马力汽艇改装后的马达声……   急促的跑步声从门外传来,吴宇昊无名指拨动枪托往前狠狠一砸,顾添立刻转身向后扑倒。   「轰」火光在狭小的房间里爆开,烟雾灰尘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砰砰砰」身后连响数声枪响,顾添滚到一旁利用床做掩护,对着门外放了两枪。   “砰……砰……砰……”身后又是几声枪响。   顾添回头目光穿过浓雾,阳台的玻璃护栏碎了一地,边缘的木质栏杆四分五裂搭在了一旁。   没有护栏遮挡,吴宇昊已经拽着谢悯站在了阳台边缘。   顾添来不及骂破游艇玻璃护栏质量差,一跃而起大喊一声:“谢悯。”   老谢挣扎着往左一侧,顾添扣响了扳机……   吴宇昊紧搂着老谢往后一仰,下坠的瞬间,谢悯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刺向了吴宇昊的手臂。   混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门外走廊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声。   顾添来不及思考,飞奔到阳台紧跟着跳了下去。   落水的刹那,海水拍在顾添头上,犹如一记闷棍。   高盐分的海水涌进了破烂的鞋子,浸进了脚趾的弹孔。   疼痛和眩晕在顾添的脑神经中拉锯,想要抢占主力地位。   顾添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手里死死捏着自己的枪。   迷糊中有人从身后抱住他,掰过他的头抵住他的双唇,堵住了海水涌入的通道。   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腕把枪插回了腰上的匣子,他空出手想要反抓住那只手。   手伸错了方向,没抓到却摸到了枪匣子旁边的手铐没了。   顾添一个激灵,睁开眼无边的黑暗,耳边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哪还有什么人,什么手。   他忍着疼,拼命蹬动双脚,头努力往上蹿动。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冰冷的海水流动着汲取着他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顾添的双眼再次变得模糊, 他努力再往上蹿了一下,眼前骤然开朗。   嘈杂的声音一下涌入耳朵。   海面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奋力往前游。   没有谁注意到从水里突然冒出来的他。   那些人因为划动而露出水面的肩膀, 手臂都套着一样的衣服。   这是他们的人!   力气再一次灌注进了顾添体内, 他挥动双臂, 紧紧跟在这些人身后。   天渐渐亮开,海里的人好像越来越多, 但是没一个是他认识的。   不知道在海里游了多久,他中途几次回头看到离游轮越来越远, 他们正在游向大海深处。   他不知道他们要游向哪里,目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跟着这些人, 可能就能见到谢悯。   “抓到了。”   “活的!”   “全部抓住了!”   ……   远处传来兴奋的呐喊, 身边的人游动得更快了。   顾添不甘示弱, 铆足劲摆动双臂努力跟上。   几分钟后,顾添看到了浑身湿透,眼睛微闭被两个人控制住的吴宇昊。   吴宇昊肩头中弹的位置咕嘟咕嘟冒着鲜血, 染红了身边的海水。   他附近还有几个同伙也被控制住了。   而和他一起坠海的谢悯不知去向……   “老谢呢?”   “谢悯呢?”   “他去哪里了?你把他怎么了!”   顾添嘶吼着游到吴天宇面前, 捏紧手掌挥起了左手。   这一拳还没落下去立刻被身旁的人抓住。   “你要干什么……”   “我……”顾添一个字刚出口, 浑身的力气从他张开的嘴巴, 脚下的伤口里一起溜走,他闭上眼向后仰着沉入海里。   失去意识前, 耳机里传来顾劭霖沉稳的声音:“老谢没事,你跟着把吴宇昊安全押回来!”   ——   逸林, 午后一点半。   天气晴,三十九度, 湿度88%。   白色客机划破湛蓝的天空, 徐徐降落在逸林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停机坪上, 停满了警车……   车前整齐列队着上百名穿着制服站得笔直的公安干警。   不远处摄影机,照相机前前后后架起了几排,挂着工作证的记者,摄影师焦急的望向正在滑行的飞机。   话筒,摄像机上的LOGO显示他们来自于全国各地。   来的最多的媒体的当属帝城,海东,龙东三地。   接机员双手有节奏地挥舞着指挥棒,从容引导着飞机停在了指定机位上。   客梯车启动,舷梯对接,解除滑梯预位。   交叉检查结束,舱门开启。   两名穿着笔挺警服的公安干警押着带着手铐脚铐,穿着T恤长裤的吴宇昊站在了舱门口。   「咔擦」声不断响起。   逃亡多年的犯罪集团首脑落网的消息,不久之后就将传遍全国。   一身便装的顾添和黄玲玲带着小黑等在最后,等停机坪上所有仪式结束,他两才走了出来。   顾添尽量放缓步伐,也不能掩盖双脚的不协调,黄玲玲忍不住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顾添一手拍开。   “又没残废,我能走!”   警车拉着警笛浩浩荡荡开向出口,舷梯边还站着一些人,个个带着大盖帽,顾添只能通过肩章辨别身份。   有领导,有普通警察,人不少却唯独没有他只见过一次却刻在心里的肩章。   两杠三星……   顾添有些落寞的走下舷梯,瞧见了留下来的人的正脸,除了王局居然还有他爹。   顾劭霖上下打量了他几次,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裹着纱布的脚上。   “你的伤……”   顾添抬起脚左右转了转:“小破地方技术差,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小伤。”   王局拍了拍顾添的肩膀:“不错,出色完成了任务,受伤不怕,因祸得福!”   顾劭霖强制自己把目光从顾添的脚上挪开,扭头看向车队离开的方向。   “回去收拾一下,赶紧回来工作,任务重时间紧……”   顾添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王局恨铁不成钢的抬起脚踹向他小腿,在还剩下三五厘米距离时,狠狠的跺向地面。   “先去医院检查下,换个包扎!你这样谁敢安排你干活!”   不干活,哪有机会做贡献,不做贡献哪里有机会论功行赏。   跑出去这几天,受了伤,泡了水,可不能白白牺牲。   这是领导给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了!   顾添回家利索的收拾完,出门打了个车直奔省一医。   他没去别的地方,一口气不带歇上了十层赵老头办公室。   赵老头端着大茶缸,瞧见他进来还没来得及放下茶杯就看到了他的脚。   “怎么了?给我看看……”   “中弹了……”   “我带你去重新包扎下,这包的什么鬼。你都受伤了,老谢没事吧?”赵老头关切询问。   顾添脚步一顿,心中又松一口气。   赵老头问他谢悯有没有事,说明他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也没有见过谢悯,那么谢悯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问你话呢,傻啦!”赵老头着急的拍了他的手臂。   “没事,他好着呢……”   “那我就放心了,他那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赵医生,他之前中的毒现在怎么样了……”顾添小心翼翼地问。   “哦,他跟你说了啊。这么几年,毒解得差不多了,不过身体底子坏掉了,一时半会很难好起来的,慢慢来吧,不要操劳,生活规律,少受伤会好的。你们都还年轻,会好起来的……”   赵老头领着顾添一路开绿灯,不过个把小时,他的脚焕然一新,虽然还是只能穿拖鞋,不过明显灵活了不少。   顾添谢过赵老头,急匆匆下楼打车奔向市局。   刚下车,还没开步,顾添就发现了市局不同往日的「热闹」。   楼前空地上停满了各地车牌的汽车,一辆挨着一辆,数量超过他们日常几倍。   走上四楼,走廊上进进出出人不少,一些小会议室,谈话室都被临时征用成了办公室。   桌上无不是堆积如山的资料,一台挨着一台,数不清的笔记本。   他们办公室虽然人不多,但是明显增多的设备和椅子说明也被征用了……   走进隔间,陆斯和卓一鸣趴在桌子上敲得键盘噼里啪啦。   卓一鸣从桌上抓起一张打印纸递给他:“王局安排的工作,快,早死早超生……”   “啥玩意……”顾添低头看清楚内容,只想原地去世……   这是一张审讯内容安排表,上面排满了人名以及审讯室名称。   除了几个是他认识的,其他全是他不认识的……   这怎么审?   前因后果都不知道……   “每个人的情况,我们都整理好了,系统里有,你开始前看一遍就行。这些都是重中之重,第一轮审讯必须得你们有经验的上。”   卓一鸣说着话还扬了扬手,示意顾添赶紧开始。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ANGEL CLUB的老板,彭跃东。   陆斯和卓一鸣已经贴心的给他提前播放过了《海外抓捕嫌疑人归国》的新闻。   虽然隐去了全名,不过那张脸他是认得的。   顾添走进审讯室还没开始,彭跃东急不可耐地开口了。   “吴天宇被你们抓住了?怎么抓住的?”   在他眼里吴天宇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就能被抓住了呢?   “正式告诉你,吴天宇早已经死了,你看到的是以吴天宇的身份活着的他的亲弟弟吴宇昊……”   顾添生怕不能触动彭跃东,把吴宇昊涉及的案子挑挑拣拣每个类型说了一两件。   从拐卖人口,贩毒制毒,走私违禁品,偷税漏税……   可以说《刑法》上「发财致富」的道路,他几乎全部走了个遍……   彭跃东毕竟是在监狱里接受过多年改造的刑满释放人员,对于自己涉及的罪行,他非常清楚。   确定吴天宇死了,吴宇昊被抓,他知道自己咬住不松口没有意义,不如争取个坦白从宽。   顾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彭跃东就将自己出狱后,被人引荐接触到了吴氏兄弟的下线,接受他们安排带着对方给的钱来逸林开酒吧,帮他们洗了这么多年钱,做了他们眼线的事情交待得明明白白……   “李可慧的死和你有关吗?”顾添旧事重提。   “没有,绝对没有关系。”彭跃东矢口否认。   的罪名可比他刚才交待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要严重许多。   “哟,这会记得李可慧是谁了?之前不是还说不认识的嘛……”顾添冷笑。   彭跃东面色一僵:“吴天宇……啊,不是,吴宇昊都被你们抓了,我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最好仔仔细细帮我们回忆下,你为什么选中李可慧出台陪客,又为什么在李可慧找人顶替后,反应那么大。”   “还不是陆源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惹的麻烦!”彭跃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李可慧最初来饭局作陪和场子里其他男女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概是之前陪陆源的都是来来去去那几个,忽然来了个新面孔,并且李可慧也挺会哄人,把陆源哄得很开心。   那段时间陆源新鲜得很,三天两头就想叫李可慧去吃饭喝酒。   不过因为每次都是彭跃东买单,他也不好次次提要求点人,所以李可慧作陪的频率才不算高。   彭跃东之前和陆源提过,在极乐宫里发展更大的生意。   陆源一直蠢蠢欲动,无奈占股太小,没有话语权。   彭跃东不想放弃极乐宫这块肥肉,隐晦的提过他们老板研发出了新型毒品Ceres,安全经济利润高,警察都查不出来。   现在的验毒技术完全空白,如果从老板哪里争取到货,稳赚不赔。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7章   彭跃东还没提几次, 陆源果然上钩了。   他想挣钱,想隐秘的挣更多的钱。   但是无奈他在极乐宫的权利有限,一直琢磨着怎么通过别的渠道发财。   那天陆源喝多了, 又在酒桌上问起了彭跃东Ceres的事。   问他那粉末金灿灿的颜色能不能加工下做成甜点, 食品之类的。   然后他弄个只在晚上营业的甜品店, 神不知鬼不觉得赚钱。   彭跃东正要说陆源真敢想,转头发现当天作陪的李可慧神情异样。   李可慧很认真的在听陆源说的话, 而且似乎想要问什么问题。   彭跃东立刻张口问她想说什么。   李可慧慌乱的碰掉了酒杯……   推说自己喝多了,头有点晕……   彭跃东表面看起来信了, 但是岔开了话题,不让陆源继续谈这个。   结束饭局后, 他回ANGEL CLUB查了李可慧的档案, 发现她和彭秀美是老乡。   联系起之前吴宇昊叫他安排人接近高升平, 为了寻找丢失的关于Ceres的东西,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事。   他为了以防万一,立刻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吴宇昊。   其后在吴宇昊的授意下, 他几次试探李可慧未果。   李可慧的嫌疑越来越大, 他还没等到吴宇昊新的指令, 却迎来了李可慧辞职。   他立刻批准了李可慧辞职, 并且汇报李可慧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我可真没杀她,她死了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我杀她图什么?”   “我如果想要杀她,我放她辞职干嘛?”   “安排她出去偏远点的地方接客, 偷偷弄死不是更安全?”   顾添闻言冷笑一声看着彭跃东:“你主意还挺多……”   彭跃东一顿,立刻摆手:“不不不, 我是想说明, 我真的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那么大张旗鼓的弄, 我是生怕你们找不到我吗?”   “之前不说也是怕惹麻烦,牵扯更多的问题。毕竟那会……”   彭跃东极力解释他没有杀害李可慧的动机。   顾添接受了他的说辞,无论是从情理上,还是他们掌握的证据上,暂时都没有彭跃东直接杀害李可慧的证据。   射杀陈平,虐杀李可慧,高速路上和他们疯狂追击的职业杀手,应该也不是彭跃东能随便指使的。   审完彭跃东,顾添又审了两个涉案人,这两个比彭跃东难缠很多。   结束初步审讯后,顾添疲惫不堪,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黄玲玲推开了审讯室门。   “王局叫你上九楼换个脑子休息休息……”   顾添撇着嘴上了楼,他的待遇就是换了个地方得到了一把椅子。   前方的墙壁上挂着几块大屏幕,不同角度实时展现着吴宇昊接受询问的场景。   顾添刚瞟了一眼就再也没有挪开。   他和吴宇昊只在难以看清脸的客舱里见过一面。   那时吴宇昊带着黑色的皮革手套,看起来比他大热天穿西装还突兀……   审讯室里,脱去手套的双手堪称面目全非。   手背手掌受伤后留下的疤痕几乎覆盖了所有皮肤,看起来触目惊心。   顾添脑子一转想到了原因。   一母同胞,同卵分化的双胞胎,在DNA技术上要区分出来是个复杂的过程。   两个人表面最容易被人发现的不同,即是指纹,掌纹。   吴宇昊要彻底破坏这唯一的不同,才能确保伪装吴天宇不易被拆穿。   那么谢悯是怎么识破的?   顾添想起了顾劭霖的语焉不详,想起了监听里吴宇昊玩味的语气。   越想越不对劲……   他狠狠捏了一把拳头,这事得找谢悯问个明白!   旋即,他立刻懈了下来,大概他没机会了……   扩音器里吴宇昊的声音把顾添唤回当下,听对话内容带回来这么久了,审讯还没正式切入主题。   此刻吴宇昊正在忆往昔……   这一段刚好是年初顾添在望北海边,没从谢悯口中得知答案的疑问。   既然是双胞胎兄弟,为什么之前根本没人知道,吴宇昊和吴天宇是亲兄弟。   “我跟我哥四岁时被人贩子一起拐卖了,凭什么他就去了富贵人家,我被扔在路边自生自灭?都觉得我小,记不起来,包括我哥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没有哪一点输给他,为什么他能过人上人的日子,而我只能蝼蚁偷生。”   吴天宇和吴宇昊两兄弟,当初一起被拐走,路上两兄弟都发起了高烧。   人贩子买了药喂给他们吃,吴天宇吃下后有所好转,而吴宇昊情况越发糟糕。   人贩子担心他死了惹麻烦,半路丢下了他,把昏睡状态的吴天宇带到海东,卖给了刚刚丧子不久的吴天宇养父母。   鸿远集团一直是家族生意,吴天宇的养父母因为基因问题,孩子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   孩子是在国外出生,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回国。   每年花着大量的医疗费,营养费,到了三四岁还是因病夭折,而恰逢家族甄选接班人。   他们本来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代掌舵人,却担心因为没有孩子失去继承权,于是花重金到处找寻和自己死去孩子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收养。   吴天宇就这样被带到了他们面前……   因为不在身边长大,所以其他亲戚,对这个孩子的模样几乎没有印象,吴天宇就这么顺利成为了别人家海外归来的孩子。   因为路途发烧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吴天宇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彻底康复已经是半个月后。   高烧影响了他的大脑,他丢失了很多曾经的记忆。   对于眼前的父母觉得陌生,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二十几年后被吴宇昊找到,绑着他去做了DNA鉴定,丢失的记忆才被弥补上。   因为拐卖导致命运截然不同的两兄弟,在重遇后顶着不同的姓名,身份,开始了新的人生。   只是吴天宇做梦也不会想到,亲弟弟来找自己不是因为亲情,而是想要替代他拥有飞黄腾达的人生。   顾添还没听多久,又被人叫了出去,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   日子就这么连轴转了十来天,顾添脚上的纱布越来越薄,走路的姿势越来越正常。   高强度工作带给身体的疲惫还能抵御,心理上的疲惫却无招架之力。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见到想见的人……   谢悯一直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顾添当主力,负责了最重要成员的第一二轮审讯后,后续工作交给了其他干警,他除了协助整理资料有了更多时间去旁听。   对吴宇昊的审讯一直在九楼进行,每一天都没有中断过。   他数次去旁听,见到了顾劭霖好几次,其他不认识的人也到了脸熟的地步。   唯有谢悯,一次都没看见过……   果然若是想要避而不见,在一栋楼里都可以完全碰不到。   身心疲惫之下,顾添已经没有了任何怨气……   只希望快点结束目前的一切,好好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忘掉。   又一个通宵结束,顾添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家,准备洗个澡睡个把小时再回去工作。   他刚拧开水龙头,泼湿脸,手机响了起来。   听那铃声不是特别设置的,估计没什么急事,他慢悠悠挤了一大坨洗面奶,打出细腻的泡沫糊上了脸。   铃音自动断掉,不过半秒立刻又响起。   顾添心里嘀咕着,谁这么大早上不开眼,迅速冲干净了脸上的泡沫,虚着眼走回房间。   看见屏幕上斗大三个字:“黄玲玲”   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敲下接听。   “你干嘛呢,大早上的!”   “快来,我给你买了早饭。王局说今天审的内容跟咱们有关。”黄玲玲一点没被顾添的恼怒影响半分。   顾添听完连澡都来不及冲,换了身干净衣服连蹦带跳跑回市局。   刚进一楼大厅,黄玲玲站在门边递过来一杯咖啡。   “加浓黑咖啡,提神醒脑,快去吧。”   顾添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一瘸一拐走进了电梯。   九楼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里,这会已经有了工作人员在做前期准备工作,见到顾添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顾添捏着杯子自觉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针对吴宇昊的审讯进行了这么多天,该交待的大问题都差不多了。   现在是一些相关问题需要更精确的补充,理清所有涉案人员应该负有的责任,以供检方综合评判后量刑。   王局专门叫黄玲玲通知他来,估计是和高升平的案子有关。   谢悯到了逸林刑侦,经手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吧?   顾添跑这么快不就是想早点来看看吗?   就算说不上话,看一眼总是好的……   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填满了不算小的房间,后面来的人手里端着塑料凳,见缝插针找地方坐下。   屋子里虽然人头攒动,但是除了脚步声,搬动椅子的声音,愣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顾添拧着脖子望着门口,脖子都酸了,都没看见那个想要看见的人。   厚重的木门慢慢地关闭,显示屏里吴宇昊被带进了审讯室。   新一天的审讯即将正式开始,谢悯没有来。   顾添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余的咖啡,凉透了的黑咖啡不仅苦而且涩,他喉结滚动拼命咽了下去,捏扁杯子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认识高升平吗?”审讯干警严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过来。   吴宇昊一撩眼皮看向摄像头,一声冷笑。   吴宇昊桀骜不驯的态度并没有激怒审讯干警,这些天他一直就是这个态度,若是干警们心理状态差一点,可能早被他气得爆血管好几次了。   “好好回答问题。”   坦白从宽这后半句例行公事的话语在这里省略了,罪恶累累的吴宇昊能从宽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死人的事你们也要管?管得够宽啊。”吴宇昊又是一声冷笑。   “不管死活,都是我国公民,除了接受法律制裁,他的生命都不能被其他人都随意剥夺。你们是否认识,什么关系。”   吴宇昊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旁听过多次的顾添知道,这是吴宇昊即将「慷慨陈词」的前奏。   高升平早就和鸿远集团相识,承运过鸿远集团一些小业务,不是长期固定合作关系。   对于这么大的甲方,高升平态度一直很遵从,所以在被吴宇昊利用之初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等到他发现不妥,为时已晚,早已成了吴氏兄弟一条船上的人。   经济发展,行业竞争激烈,高升平不愿意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事业,半推半就和吴氏兄弟同流合污。   几年前高升平出走逸林也属无奈之举,帝城身处大陆中央地带,虽然经济发达,但是对于经营海运的高升平却日益不便。   越来越减轻的优势,导致经营业绩萎缩明显,状况日益艰难。   屋漏偏遭连夜雨,云升物流一次承运出了问题,导致甲方损失巨大,涉及的金额远超过保险理赔范围。   关键时刻,吴氏兄弟伸出了援手,高升平自然从此马首是瞻。   在吴氏兄弟要求他到逸林从头开始时,他也立刻结束了帝城的一切,举家搬迁逸林。   他们让高升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夹带非法物品,高升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让陈平去经手。   要说真的哪天出了事,他不是没有合情合理的理由给自己洗脱责任。   高升平认为自己留有充足的后路,再加上鸿远集团覆灭,他愣是没有受到丝毫波及,胆子更是大了起来。   在吴氏兄弟流亡海外,继续安排他办事,高升平也没有丝毫犹豫。   而且这些事情不是白干,每一次高升平都获取了丰厚的回报。   经过这几年,吴宇昊认为高升平已经完全臣服于他们,必须要将他的价值最大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端午刚过, 吴宇昊安排人给高升平送来了两小包Ceres。   顾添听到这,脑子一顿,立刻掏出了手机查询这个生僻词。   Ceres神话里的丰收女神, 相传麦穗就是丰收女神的化身。   金灿灿的麦穗, 金黄遍地的丰收季。   金色的让人发狂的粉末却是魔鬼……   多么讽刺的名字……   吴宇昊叫他好好保管这个东西, 后期有大用途。   他没想到的是,表面唯唯诺诺的高升平居然有了二心。   高升平背着吴宇昊等人找了人化验了Ceres, 做得极其小心隐秘,吴宇昊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8月底, 吴宇昊等人计划利用云升物流进了一批新鲜果汁,到货后通过乐瑶直播销售。   乐瑶直播面向的都是高端客户, 不差钱, 他们如果把Ceres掺在果汁里, 让那些客户喝掉……   后期将会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   吴宇昊没想到,本是顺理成章手到擒来的普通海运业务,却出了岔子。   这岔子没在别人身上, 在高升平身上!   一向唯唯诺诺的高升平, 第一次搞起了小动作。   吴宇昊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 高升平见利忘义想要独吞Ceres……   房间里一片哗然, 顾添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后面的事吴宇昊可能理解错了。   顾添已经看过了高升平的悔过书, 知道了高升平反常的真正原因。   高升平找人分解出了部分原料,推算出了最接近的配方。   其中有几种东西不高升平搞不清楚是什么, 但是有一两种物质他认识,那是会让人依赖上瘾的有机合成物!   他作为化学专业出身的人, 就算不懂制毒, 但是对于毒品的一些原理, 人服用后可能导致的后果注定比普通人了解更深。   他深知这不是个好东西,必定是个害人害己的玩意,如果让那些无辜消费者吃下去,就是罪不可恕。   他知道轻易的毁掉并不能阻止这东西的蔓延,而且可能让自己白白送命。   当吴宇昊向他发布新的指令,尽快从某个小国运输一批无名无姓的鲜果汁时,他猜到了这批果汁的真正作用。   于是他一面拖延着果汁的运输,以对方关口问题为理由延迟了货物的抵达,一面计划着搞清楚吴氏兄弟的藏身之地,然后利用老丈人的关系,走快速举报,一举歼灭吴氏兄弟的老巢。   他没想到的是,吴氏早已打通了落后小国的海关通道,他的借口立刻被戳破。   在吴宇昊的一再紧逼下,高升平不得不将果汁运到国内,同时带着自己找人分析出的配方和样本开启了逃亡举报路。   走之前他担心吴氏给了罗娇同样的东西,他不做罗娇同样可以做,于是他亲手烧毁了果汁一了百了。   吴宇昊为了更好的掌控高升平,一早就授意彭跃东安排人接近高升平。   这次高升平有了异样,他立刻要求彭跃东帮他尽量隐秘的找出Ceres。   吴宇昊和彭跃东深知Ceres的诱惑,所以语焉不详,只说高升平手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拿到了重奖。   从头到尾被彭跃东派去的李涛都不知道高升平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陈平认识吗?”   “认识,蠢货而已。我和高升平的通话被他偷听到了,他偷看高升平手机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毛遂自荐要帮我摆平麻烦。既然这么忠心,不用白不用……谁知道不仅蠢而且笨,居然授意李涛给高升平下药,妄想取代高升平的位置和我建立直接的合作。”   “高升平死了,他没拿到东西,我给他活路不要,反过去又绑架了高升平的儿子。这他妈的是想害死我!”   吴宇昊说到这一巴掌趴在审讯椅上,手铐和金属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干警不得不出声呵斥,叫他老实点。   高升平的背景,吴宇昊摸得很清楚,这也是他发现高升平「叛变」,没有采取激进手段直接绑走高升平的原因之一。   谁知道陈平干了他不敢干的事,不仅没拿到东西,还可能给他招来麻烦,所以他只能派出杀手了结陈平。   “彭秀美呢?”   吴宇昊眼皮都没抬直接回复不认识……   逸林几桩和高升平,Ceres明里暗里牵扯的被害人,齐耀,苟哥,周斌……   吴宇昊都表示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名字……   “乐瑶呢?”干警又念了一个名字。   吴宇昊一耸肩:“她和罗娇一样,死于又蠢又贪。她贪钱,罗娇贪自己丢掉的亲情。暴露的人不除掉,等着害死我?我现在会坐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我太心慈手软。”   干警懒理吴宇昊的情绪发泄,继续问:“李可慧呢?”   听到这个名字,吴宇昊「唔」了一声……   干警又补充了李可慧的职业,籍贯等信息后,吴宇昊点头承认了知道这个女子。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把Ceres藏得很隐秘,我们都没有找到,你们找到了吗?”   干警敲了敲桌子:“你先说你的问题。”   顾添抿了下嘴唇,他已经猜到了高升平手里的Ceres去了哪里了。   跟顾添和谢悯,还有彭跃东猜测的差不多,高升平告诉过彭秀美关于Ceres的秘密。   胆大贪钱的彭秀美意识到这是只会下金蛋的鸡,她不知用了何种方式说服高升平出逃带上他,然后一头假意帮李涛说服高升平放弃,确定李涛也不知道高升平手里拿的是Ceres后,她给了李涛错误的指引。   她本意应该确实不想杀高升平,只想顺利的偷出Ceres相关的东西,风平浪静后再做打算。   她选择了毫不知情但是待她一直很好的李可慧作为战友。   彭秀美最初的计划可能是,将高升平储存秘密的芯片,和高升平身上带着的Ceres一起通过外卖员送给李可慧。   但是外卖员仔细检查的严谨态度让她放弃了传递Ceres。   她以为齐耀会是个安全的传递者,伪装了Ceres以同样的理由,让齐耀转交给李可慧。   齐耀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老实,在她下车后,偷偷打开了她伪装的东西发现了Ceres。   风月场所混迹多时,拉皮条给人攒毒PARTY的事,齐耀不是没干过。   所以他敏锐的发现Ceres与众不同,为了防止彭秀美和李可慧早已商量好,他将Ceres拆分了,自己留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装作从没动过的样子交给了李可慧。   李可慧拿到东西后,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以为只是帮彭秀美暂时保管,谁知道却得到彭秀美死亡的噩耗。   对于她来说,这东西成了烫手的山芋。   顾添他们数次搜查过李可慧和彭秀美的居所,无论是逸林还是两人老家,都没有见到过Ceres的影子。   李可慧应该是处理掉了这玩意,留下了芯片。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聪明,居然带着Ceres隐身了,你们警察不是也没发现吗?不过她还是太年轻,太容易暴露情绪了。”   吴宇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得众人作呕。   通过彭跃东的汇报,吴宇昊锁定了李可慧的嫌疑,派出杀手前去探查未果,杀手在李可慧放在家里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软件。   所以李可慧后来搬家,他们都能顺利找到。   吴宇昊他们并不知道齐耀那一茬,所以认为给高升平的Ceres都被彭秀美拿走给了李可慧。   那夜,他们想要逼问出李可慧交出藏匿的Ceres,但是李可慧交不出来,所以最终只能杀人灭口……   顾添听到这,再也忍不住站起了身,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沿着墙角走出了监控室。   他一口气不停,来到一楼的抽烟室,颤抖着手点燃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近一年的时间里,因为Ceres,死了好几个人,有的可以说是因为贪婪死有余辜,唯有李可慧。   她要说唯一的错,大概只剩下交友不慎这一条,被彭秀美拉进了地域。   顾添抽完一支烟,打电话把支队的大伙叫到了一个空的会议室。   “咱们这跟吴宇昊有关的案子,他交代的差不多了,我跟大家汇报下,回头看看卷宗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并且对某些已经判刑的人员必须追诉到底!”   顾添隐去了新型毒品唯美的名字,他认为它不配。   因为吴宇昊研制的金色粉末,导致吴宇昊痛下杀手死亡的有两个人:陈平,李可慧。   这两个人都是吴宇昊为了自保,安排同一个职业杀手所为。   高升平和彭秀美的死,是陈平和李涛共同导致,潜在原因也是因为新型毒品。   齐耀的死虽然也是因为新型毒品,但是跟吴宇昊确实没有关系,算是因为新型毒品衍生出来的案子。   “吴宇昊的销售网很广,他落网后已经陆陆续续抓了不少人,遍布各个光鲜亮丽的行业。逸林随着经济发展,很多刑事案件不再是单一的凶案,和违禁品牵扯上关系的案子未来可能会越来越多,咱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和禁毒的同志打好配合战,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上报。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坚持到退休的那一刻。”   顾添的总结,给刑侦支队经手的这一系列案子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时光匆匆,高温如常,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天,楼下停车场的车慢慢少了,被征用的会议室一间间空了……   电梯里,走廊里,生面孔一点点的消失……   一切寓意着生活正在恢复曾经的模样。   顾添终于再次拥有了独立的办公空间,每天有了正常的三餐,就算再晚也能回家睡一觉。   他的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包括脚上的伤,从纱布包裹变成了小小的一块伤口敷料,结束了穿一只拖鞋上班的日子。   周五下午,王局把顾添叫到了办公室,通知他针对吴宇昊的调查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整理卷宗,查漏补缺,尽快移交检方。   剩下的事情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次逸林就新抓了十几个涉案人,全国其他地方也抓了不少,所以后续的事宜可能还要花很多时间。   “哦。那我们周六日能睡觉了吧?”顾添语气蔫搭搭,跟他们没关系,那他们就可以正常作息了吧。   “你怎么就只关心睡觉!睡睡睡,你才两岁吗?睡不醒吗!”王局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怎么一点不思进取,上上下下百口人,刑警支队占了二十几口,熬更守夜干了那么多活,如今天下安定,大功在前居然不惦记。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顾添打了个哈欠, 什么功不功的,别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惦记过,这是他惦记就能有用的吗?   “你看着给就行, 我不需要。陆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前途很重要, 就算没奖金, 给点嘉奖记录在案,以后提职提干也快一点。”   顾添一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样子, 让王局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好几遍。   他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这人这么淡泊名利呢?   “没其他事, 那我回去睡觉了啊。”顾添手搭在桌子上作势要走。   “坐下,急着投胎吗?”王局一声呵斥。   “下周一早上, 有个重要的会议, 是关于吴宇昊案子的整体通报, 会有媒体来,全员需要着正装参加。”   顾添哦了一声没动弹,这种小事哪用王局通知, 大概还有啥事没说吧。   王局瞧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 彻底没了脾气。   “你们刑侦支队这次表现很好, 记集体二等功。”   “谢谢组织肯定。”   “黄玲玲因为个人表现突出, 服从安排,积极配合及时有效传递信息。摸到了犯罪组织的关键信息, 为抓获犯罪集团首脑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救出了被害人, 记个人二等功。”   “不错。”顾添很是满意,他带出来的人都是精兵强将, 个顶个的优秀。   两个字噎得王局翻白眼, 他成了下属给领导汇报工作的了。   “你就不关心关心你自己?”   “咋?又要停职?这事还能秋后算账?”顾添一撩眼皮, 他现在可不想停职,他需要充实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失恋的痛苦!   王局看出来,顾添是真没建功立业的想法,之前的叫板只是出于对谢悯安危的担心。   他见顾添这么不上心,干脆省去了准备好的表扬肯定,轻描淡写六个字。   “你,个人一等功。”   顾添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王局都要感叹第N遍「淡泊名利」时,顾添猛地抬起了头。   “你说啥?再给我说一遍!”   “说个屁。”王局没好气。   这个态度是真的没跑了!顾添一脸兴奋,恨不得跳起来原地转几圈!   “那我能升职了?”   “升升升!转正了!去掉副字了!”王局皱着眉头,后悔对顾添的评价下得太早。   “不是说这个,我说这个。”顾添手指戳了戳肩膀上并不存在的肩章。   “是,多一颗!”   顾添欢呼着一跃而起,多一颗,那就和谢悯一样了!   他哼着小曲左右腿画着圆弧往前迈步,王局在后面千叮万嘱周一别迟到的话语一个字没听见。   顾添保持着高昂的情绪走进家门,一走进门厅,安静的房间,冷冰冰的空气,茶几上还放着谢悯没吃完的药丸。   他鼻子一酸,肩膀立刻卸了下来。   他走到茶几边,抬手把药盒子扫进了垃圾桶。   回到房间,走进衣帽间,谢悯的衣服挂满了一整排衣架,都是他买的。   他抬手拢在一起,取下来想要抱去垃圾桶,看看怀里一大堆又挂了回去。   这么多,哪里有垃圾桶装得下。   还不如改明捐给贫困山区,至少他花的钱还做了慈善了。   他揉了揉眼睛,随便冲了个澡,爬进了被窝。   连日的疲惫,他这一觉睡得绵长,醒来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周六下午。   旁边空荡荡的床铺,让他又一次失去了起床的勇气。   外面也是空荡荡的,不会有炉火,不会有饭菜的芬芳。   不会有人嫌他碍事,叫他走远点。   也不会有人,叫他洗手端菜,洗碗刷锅……   没意思,顾添一翻身干脆又睡了过去……   周一闹钟响起,顾添一咕噜爬起来甩了甩头,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瞬间清醒精神百倍。   他站在全身镜前一件件套上背心,衬衣,外套。   对着镜子反复整理领带,肩章,帽檐,力求一丝不苟,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后悔两天时间只记得睡觉,不记得做皮肤管理,现在敷个面膜怕是来不及了。   “算了算了,老男人没人要咯,收拾那么好给谁看?”   顾添蹬上蹭亮的皮鞋,走下地下车库。   回来这么多天,因为脚伤未愈,今天第一次进车库,虽然脚还是没痊愈,不过会场交通不是特别方便,顾添还是想自己开车。   他刚出电梯,还没走到车位,就看到他那辆车孤零零的停在车位上,旁边空空如也。   他心里又泛起了酸楚……   谢悯那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开走了,去了哪里,谁开的,他完全不知道。   如今,他也不想再去过问。   这个人彻底的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一样。   到了会场,顾添刚停好车,黄玲玲一路小跑过来递给他一对新的肩章。   “快,刚发的叫我一定要给你换上,还有今天开完会,咱们连上今天,四舍五入有三天带薪假期,王局特批的。”   “三天?后天不开会啦?”顾添伸手摘下肩章。   “哦,是我们。你没有,你后天还得开会,明天可以休息。”   顾添嗤了一声,什么立功嘉奖,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如痛痛快快休息几天来得舒坦。   会议即将开始,顾添领着人悄悄走进会场,按指引坐到了稍微靠后的位置。   人越来越多,大家按指引入席,后面的位置渐渐被填满,最后只剩下观众席前三排和主席台空着。   会场大门缓缓关闭,主席台的灯光亮起,会议即将开始。   顾添环顾四周,整个会场只有前方放了媒体设备,看牌子分属两家国字号媒体。   主席台后面一左一右分别有一道暗色木门,他正在琢磨,领导们会从哪道门入场,却看见两位工作人员匆匆跑到了媒体区。   一番低声交谈后,所有设备的指示灯全部熄灭,顾添轻抬上半身瞧见插线板上的指示灯都熄灭了。   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明显是有重要人物即将入场。   主席台右侧门开启,走出来一队穿着警服的人。   个个身姿挺拔,只是帽檐下压,微微低头看不清容貌。   就算如此,顾添也一眼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他快两个月没有见过的谢悯。   谢悯的肩章已经换了,两条横杠被一支橄榄枝替代……   “妈的,又升了!”   这是顾添这辈子都追不上的速度。   右侧的黄玲玲睨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也升了,毛病。”   顾添碰了碰坐在左侧的卓一鸣:“快拿手机拍下来,拿回去每天给你师父播放九十九遍。”   “让他仔细看看,曾经怼过的领导高升了……”   “一受惊吓,说不定立刻就醒了。”   卓一鸣撇了撇嘴:“哥,节哀,被甩了没啥,人生这么长,啥事都有第一次。被甩着甩着就习惯了……”   顾添抖着双腿,斜昂着脖子:“你哥我就不可能被人甩……”   “是嘛,就没开始过,暗恋无果……”黄玲玲低声说。   顾添瞪了黄玲玲一眼没接茬。   谢悯似有所感往顾添的方向扫了一眼,不过都是密密麻麻的大盖帽,一张脸都瞧不真切。   顾添倒是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黄玲玲一怂鼻翼,很不屑的嗤了一声。   等到谢悯等人彻底落座,那道门再次合上,媒体又一次打开了设备进行拍摄。   8点58分,有人带头起立鼓掌。   主席台左侧的门打开,七八个着警服的中年人步伐沉稳走了出来。   顾添不用看都知道,那些肩章一个比一个高。   等到落座,他抬眼皮瞧了一眼,坐正中间的正是顾劭霖。   新闻发布会暨案情通报会正式开始。   顾添听到了很多他曾经不知道的细节,因为案情全部告破得以披露的内情。   在别人的耳朵里,听到的是惊心动魄,对犯罪集团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行径叹为观止。   在他心里,只有满满的酸涩心疼。   没有谁知道谢悯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那些身上的伤,心里的伤有多少还未愈合,此生还有没有愈合的可能。   可是如今的他失去了关心安慰谢悯的资格。   他曾经说过的,要守护谢悯的以后,让他以后只有甜没有苦,现在看来做不到了。   不是他食言,是谢悯不需要了……   一场会议持续了4个多小时终于结束,顾添混着人流走出会场。   “今天是个大日子,可惜不能喝一杯。”队里年轻的干警语气落寞。   “谁说不能喝了!禁酒令不准在外面喝,不准工作时间喝,现在放假了,我们回家喝!”顾添立刻拍板。   “回家喝?”   “啊!对对对,你们可以去我家,我们自己买菜烧饭,一醉方休!”黄玲玲立刻提议。   “行啊,我们自己烧自己喝!”大伙立刻附和。   “烧饭?”顾添不寒而栗。   谁烧?他放眼一看,没一个长得有烧饭的天赋。   “对,上次我教顾队烧的菜,我亲自给你做一桌。”黄玲玲跃跃欲试,还没忘记当师父的快乐。   顾添疯狂摆手:“不行不行,你们这一个个的除了会泡面还能干啥?绝对不能自己烧!”   “那我们可以叫外卖?”卓一鸣终于提了个可行性建议。   “吃什么?”   “火锅!每个人都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菜!”   “行!大家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下,下午三点咱们玲玲家集合!大家什么都别带,我全部安排好,你们早点去帮忙搬就行。”   顾添大手一挥遣散了众人,一回头很巧,又没看见谢悯,看到了王局。   他琢磨了下,还是跑过去把王局拽到一边,汇报了他们想在家聚会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王局上下打量了顾添一轮,这人什么时候转性得这么彻底。   作者有话说:   功勋晋升都是我为了配合剧情瞎写的,请勿现实考据说不合理哈。谢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完结章   王局的沉默让顾添心里打起了鼓, 他话都放出去了,不会这么快就丢了面子吧?   “不行?这么高兴的事……我们也不干嘛……”   顾添心里发虚,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色彩……   王局又瞧了他一眼, 这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就那么不顺眼呢?   还不如当初飞扬跋扈的调调呢!   “不准穿着警服喝!喝了不准开车。不准耽误上班!周三开会, 你可别给我迟到!”   顾添心中腹诽, 这得喝到酒精中毒,喝成啥样才能耽误上班啊……   今天才周一啊!   顾添回到家, 第一件事情打开外卖软件预约送餐。   麻辣火锅,牛肉火锅, 涮羊肉,海鲜锅……   东西南北火锅点了个遍, 小吃, 水果, 饮料,冰淇淋,啤酒白酒整了个全。   调好闹钟, 一觉睡醒到了下午两点半, 顾添悠哉哉起身给自己补做了一个面膜。   大家伙大概都知道他升职的事了, 新的风貌从今天的第一顿饭开始!   临出门前, 顾添从柜子里拿了几只红酒提上,今晚誓要一醉方休。   顾添四点抵达黄玲玲家, 是最后一个到。   定的外卖都送到了,他一进门晚餐正式开始。   几口锅开着最大火力, 没一小会咕嘟嘟冒起了大泡,各种颜色的汤料此起彼伏的翻滚。   麻辣鲜香在空气中混合, 顾添举着杯子起身发表了重要讲话, 鼓励大家再接再厉。   大家高声回应, 笑着举杯,紧接着便是筷子翻飞,你争我抢……   短暂的第一轮进食结束,大家肚子里垫了食物,一个个起身端着杯子轮着敬顾添。   不管是饮料果汁还是酒,顾添统统来者不拒,举杯就干。   陆斯看着顾添一会下去了七八杯,不禁担心。   “顾队这么喝没事吧?”   黄玲玲瞧着顾添端着一个牛眼睛大的白酒杯,喝出了大碗的气势,也就只能哄哄陆斯这种小单纯。   “没事,你顾队,酒量好!你也去敬一个!”   “好嘞!”陆斯端着满满一杯白酒冲了上去……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过,一帮人虽然没有喝到横七竖八,不过也不止微醺。   整顿饭只有卓一鸣滴酒未沾,他晚上还要去医院陪叶锐。   自然卓一鸣承担了遣散众人的重任。   帮队里的大伙一个个拦空车,送上车告诉司机地址,送走最后一个人,一转身被顾添拽住了他的肩膀。   “咱们去那边坐会。”   不远处的街沿上有一条长椅,卓一鸣扶着走路左右摇摆的顾添走了过去。   刚坐下,顾添从兜里摸出香烟递给卓一鸣,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借着同一股火点燃了香烟。   烟雾寥寥,顾添眼睛虚望着前方,一口接一口狠狠吸着过滤嘴。   白色的烟杆化作长长一段烟灰,一阵风刮过坠落在地上,风一吹消散得干干净净。   顾添抽完一支,紧接着又点了一支。   “哥,你是不想回家吗?”清醒的卓一鸣大概琢磨出来了顾添拉他坐下又半天不说话的原因。   “不是……”顾添立刻否认。   “那天我看见谢队了……”卓一鸣有天去九楼碰见了谢悯,谢悯笑着和他打招呼,看上去和以前一个样。   顾添「哦」了一声好像毫无兴趣……   “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去找他的……不要等到没机会了才后悔……”   卓一鸣听说喝多了的人,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才敢仗着顾添喝醉,瞎提建议。   “不想他,想他干什么?人现在领导了。生死走了几遭,血海里拼出来的路应该的。”   “回头,他大概就该去帝城赴任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不适合。”   ……   顾添前言不搭后语,他和谢悯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交际了。   又一阵风刮过,带起了地上的尘埃迷了顾添的眼,他伸手揉了揉。   没揉两下,手指湿了,指缝里全是液体……   他深吸一口气,丢掉有些灼手的烟头,又点燃了一支……   卓一鸣硬着脖子看着前方,努力不去看向顾添的方向。   大概比失恋更憋屈的就是:什么都没开始过,没确定过就被迫终止,并且可能再也没有了开始的希望。   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很明白。   顾添脑袋越来越重,眼前的树木,车辆有了长长的拖影。   他知道晚餐时的酒后劲上来了,这样回家可以很快入睡,不用去在意物是人非……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伸出手臂往前一够,卓一鸣立刻起身拽住了他。   “哥,是要打车吗?我来,我来。”   出租车到了滨海半岛,顾添谢绝了卓一鸣送他上楼的提议,踩着太空步,嘴里哼着小曲,心情十分愉快的上了电梯。   站在家门口,他手伸进裤兜没摸到房卡。   他不急不恼嘴里唱着变调改词的小黄歌,挨个摸着衣兜。   “摸摸谢悯的脸啊,嫩的好似黑豆腐啊。”   “摸摸谢悯的手啊,粗得好像擀面杖啊。”   “摸摸谢悯的背啊,壮得堪比大狗熊啊。”   ……   歌词摸了好几处,从上面眼见着要到了下面,顾添终于找到房卡打开了家门。   门厅亮着灯,客厅也开着灯,屋子里灯火辉煌,电视机正在播放节目。   顾添毫无察觉异常之处,心中意犹未尽,唱个歌都不让摸个遍。   他张开嘴大声唱了起来,反正回到家了,谁都管不着!   “摸摸谢悯的腰啊,好风骚啊。”   “摸摸谢悯的腿啊,好多水啊。”   “什么水啊,天然山泉有点甜啊……”   谢悯坐在沙发上,衣服还没换,听到顾添吐词清晰的言语骚扰转过了头。   顾添踢掉鞋子露出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处,光着脚丫闭着眼摇晃晃走了过来。   谢悯看着他红透了的脸颊,多日不见瘦了些,胡渣横生,头发也有些长了,不知道后脑勺的头发长好没。   “摸摸谢悯的膝盖骨啊,好膈手啊。”   “摸摸谢悯的脚指头啊,好多刺啊。”   顾添嘴里乱唱着,转个弯就朝卧室走去,愣是一眼没瞧打开的电视还有坐在沙发上的谢悯。   “顾添!”   “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顾添一惊,站在了原地,转过身看到谢悯,一点意外都没有。   “怎么的,喝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添说着撩了两把袖子,冲着谢悯走了过来。   谢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添身上浓厚的烟味熏的忍不住咳嗽。   “看你矫情的,碰一下你就咳的要死要活的!一声不吭就跑了,脾气够大的啊!哥哥今天教你好好做人!”   顾添一把拽起了坐着的谢悯拖着往卧室走。   谢悯想要挣脱,无奈这家伙喝了酒力气勇猛无比,他埋头看见了顾添脚上还贴着敷料。   “你脚伤还没好,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谢悯一放松被顾添连拖带拽带离了客厅。   “穿警服了不起啊。”   “升职了牛逼啊!”   “管我屁事,别想吓唬我!”   “老子也升职了!”顾添左手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老子现在是支队长了,我宣布你被开除了!”   谢悯终于察觉哪不对了,这家伙喝醉了!   “顾添,你喝醉了,松开,我去给你兑点糖水。”   “喝醉个P,老子今天就办了你!看看是你醉还是我醉!”   走进房间,顾添猛地一把将谢悯推倒在了床上,谢悯还没来得起身,顾添迅速过来制服了他。   那擒拿格斗的身手哪里像喝醉了!   可是迷蒙的眼神,嘴里乱七八糟的念叨确实是喝醉了。   谢悯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地上的衣服已经扔了不少,他双手推不动,试图用语言唤醒顾添的意识,还没说两个字嘴巴即被堵住。   ——   顾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觉得自己醉了。   梦里,他终于做了想了好久没做成的事情……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找地方找了很久,并且因为找不到地,发了脾气。   还是谢悯帮着他找对了地方……   谢悯真好!顾添在梦里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了什么。   “谢悯,你真好。”   “我喜欢你,我爱你。”   “要是你不会一声不吭走掉就更好了……”   谢悯回应他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他抱着谢悯又是一通啃……   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到他不想醒过来。   只有在梦里,谢悯才能纵容他为所欲为吧。   但是这个梦真实得太累了,他觉得自己极力取悦谢悯,终于让谢悯有了愉快的表情。   他自己挺愉快。   一个梦里,虽然技术不咋滴来来回回也捣腾了六七次,最后梦里累得都快要抬不动腿。   他捞过被子,往床上一躺。   梦里的谢悯真的好温柔,还给他盖被子,告诉他以后不要那么粗暴……   顾添带着身心双重满足陷入真实的梦境。   “明天放假,真好……”   顾添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觉,舒适的环境温度,柔软的被子,疲惫的身体,满足的心灵。   身边熟悉的气息萦绕着他。   忘记取消的闹钟也懂事的沉默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地板上,顾添翻了个身手习惯性的往旁边一撘……   没有如期的落空,手搭在了另一个物体上,有点柔软有点温热。   顾添疑惑的睁开一只眼,看到旁边睡了个人……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手里不忘记扯着被子遮住自己。   刚一动腰上的酸软无力赶走了最后的困意。   他扶着腰勉强坐了起来,低下头看清楚趴着的那张脸……   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顾添往后退了两下,为什么谢悯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床上??   谢悯叹了口气没睁眼,把藏在被子里的手举起来指了指顾添。   他是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嗓子都哑了,还要怎么说?   被子因为顾添的扯动从谢悯背上滑开了一点点,露出了手臂,肩膀,脖子……   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痕迹……   浅红,深红……   不规则的圆形,大小接近,如果让苗宇来检查,应该会写:因强大吸力导致受害人皮肤多处皮下微血管破裂出血。   昨晚的梦境中真实的体验和当下的眼前的景象逐渐重叠,再加上腰酸背痛腿软的叠加……   顾添内心越来越慌,他难道趁着酒醉……   “我们?昨晚?”   “不会吧……”   谢悯听到最后一句怒火中烧,睁眼瞪着顾添:“你说呢!”   顾添抓着被子往床侧一滚,谢悯眼疾手快拽住了被子避免自己暴露也想拉顾添一下。   “噗通”   “DUANG”   顾添就这么光溜溜的滚到了床下,他后背紧紧靠着床架,空调的凉风扫过没有一丝覆盖的身体。   他鼓足勇气埋头看了自己一眼,颤抖着声音问。   “我们昨晚那个了??”   谢悯咬牙切齿的反问:“你说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会有十几天番外,为了挣够5月的全勤,所以还是每天一章3000字,中午12点发。   番外顾添X谢悯为主,会有叶锐X卓一鸣的一小部分,弥补正文里的一些遗憾。然后就是叶锐的弟弟相关的一小部分。 第211章 借酒行凶的第一天(1).   顾添蹲在浴缸里任热水冲刷一动不动。   他抱着膝盖用心体会自己身体的感觉。   除了腿有点软, 腰有点酸没有别的任何不适感……   某个隐秘部位跟以前没啥区别……   那么昨晚他应该不是被上那一个……   如果昨晚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为什么他身上这么干净?   不是一夜荒唐之后,都是满地狼藉嘛?   为何他的卧室里如此整洁?   衣服都好好的搁在了椅子上?   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如此清新?   他和谢悯的身体都是干净整洁?   可是谢悯一身痕迹不能是别人整出来的吧?   顾添再一次揉了揉自己的腰,拍了拍小腿肚。   确实又酸又涨又疲倦……   泡了这么久热水还是这么累, 可见昨晚多辛苦, 顾添猛地一拍大腿。   昨晚肯定没成功!   亏了!亏大发了!   想到这一点, 顾添心中遗憾得很,喝酒误事啊!   多好的机会啊, 居然没有抓住……   下一次,要怎么样才把谢悯骗到床上任他为所欲为呢?   顾添在浴室里从午饭时间待到了午后, 走出浴室,谢悯难得的还趴在床上没动弹。   想着昨晚自己给人家翻来覆去整半天, 结果啥也没干, 还留了一堆犯罪痕迹, 顾添心虚不已。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谢悯回头瞪了顾添一眼,这人真有脸问啊,昨晚跟个小狼崽子一样, 都快把他生吞活剥了, 现在居然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那你躺着休息吧, 我给你烧饭吃……”   “什么?”谢悯一下撑起上身翻转刚坐下立刻用手撑起身体, 让腰部以下彻底悬空。   “你是嫌弃我命太长?”   “你躺着,不不不, 你趴着,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出去买, 我出去买……我不做,你别激动……”   顾添坐上车, 脑中一片空白, 去买什么呢?   天这么热?谢悯刚回来, 前段时间忙着连面都见不到,肯定工作压力很大。   谢悯被毒物侵蚀的肠胃不能吃太刺激……   谢悯不舒服……   想完一圈,顾添心中有了主意……   这一去一回花了不短的时间,顾添兴冲冲提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时候,谢悯已经把脏衣服,床单全部扔进了洗衣机,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怎么不多睡会?”   谢悯刚起身,顾添立刻阻止:“你别动,你不舒服多休息,我弄好了端过来……”   砂锅粥,蒸石斑,白蛤蒸蛋,花胶鸡汤……   打包盒都是锡纸盒带密封,本来看不见里面装的什么,顾添贴心的报菜名让谢悯顿时红了脸……   这小狼崽子还有点良心……   两个人重逢后的第一顿饭吃得有些压抑。   谢悯身下难以言明的不适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过的事情。   顾添则是心虚,闷着头只敢小口吃着食物,连咀嚼都不敢太大声……   吃完饭,顾添收拾桌面,一转头看见谢悯衣领子处露出来一小块红中带紫的不规则印记。   他的杰作……   “那个,我一会去买点药给你擦擦,活血化瘀那种……”   虽然两个人还没谈及之后的工作生活安排,但是顾添估计谢悯也还需要见人,这衣领子都盖不住的痕迹不太合适。   谢悯好不容易褪去的脸红,以更凶猛的形式反扑,他扭头看向窗外。   “把警服送去洗了,挂在更衣间的,有几颗纽扣坏了,我捡起来放旁边的,让人给钉下。”   衣帽间里,皱巴巴的外套,裤子,衬衣斜挂在衣架上。   肩部斜搭着,袖子还没翻过来。   裤子搭在衣架上,一只裤腿长一只裤腿短。   可见当时挂它的人多么不耐烦。   顾添啧了一声,谢悯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取下肩章,分好脱落的纽扣,衬衣的,外套的,分别放在口袋里,抱着衣服出了房间。   “干洗要两三天,你这几天要穿的话有的穿吗?”   “局里还有套新的,我忘记拿了……”谢悯手撑着沙发,换了个姿势。   “哦?搁哪的?我去给你取一趟。”   “905。”   顾添顶着烈日匆匆出了门,常去的干洗店并不远,就在小区附近。   门面不大,开在一溜花店,咖啡店中有些突兀。   店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姐,一人既当老板又当小工,顺道做点缝补的活。   针线手艺精细,洗得衣服干干净净,收费并不不高,市局里很多人都爱去。   大概是开在市局附近,老板娘职业素养非常高,是个热心又嘴牢的大姐。   每次等候检查开单的时候,你能听到这条街上花花草草,猫咬狗追的一切八卦。   但是都不会具体到哪家哪户,你若是有心追问,大姐自自然就把话题转了开。   大概也是基于此,所以大伙才放心的把衣服交给她洗涤,不怕出什么麻烦。   距离晚餐还有一会时间,此刻的太阳毒得让人看一眼心发慌。   街面上前后看一眼,见着的人影一只手数得过来。   干洗店的玻璃门敞开着,塑料隔帘垂在门上。   店里房顶上,四周的架子上挂满了罩着塑料袋洗涤干净的衣物。   在夏天都能有这么多的衣服,可见大家对店主的认可。   老板娘坐在简易的木质柜台后,手里举着折扇一摇一摇打发着时间。   她双眼一直看着店外,自然第一时间瞧见了由远及近手里提着黑色塑料袋的老顾客。   老板娘笑着起身,迎着顾添进了店,顺道关上了店铺玻璃门。   玻璃门上挂着一串精巧的铜铃,叮铃铃响了十几秒才收声。   顾添掏出兜里的纽扣在柜台上摆了几堆:“大姐,洗干净了麻烦帮我缝上去。”   “好咧。”大姐清脆地答应着,从塑料袋里翻出衣服一件件检查。   大姐越看面色越凝重,顾添刚才从衣架子上取下来就塞袋子了,除了谢悯说扣子掉了,他没检查过。   莫不是昨夜自己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在上面,被大姐瞧出来了?   顾添心里打着鼓,揣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大姐凝重的面色一直延续到仔细检查完。   大姐双手不重不轻递拍在柜台上,语气沉重。   “小伙子,这次的任务特别危险吧?”   顾添心中咯噔,我艹,这老板娘啥时候兼职算命看相了吗?她怎么就瞧出来我刚出完任务回来了?   顾添含蓄的「嗯」了一声。   大姐抓起裤子,一边给顾添说着磨损,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   “你瞧瞧,这些歹徒都是些什么玩意啊。裤子纽扣掉了,裤//裆的线缝都给你扯开了。”   “小伙子你可得小心,这些都是玩命的畜生。”   “瞧。这衬衣纽扣拢共就五颗,给你扯掉了三,还有两颗你瞧瞧,这摇摇晃晃的样子,还剩一根线了,大姐得给你好好钉一下。”   “你看,这衬衣,袖子都扯断了,你说这得多混蛋啊,外套都没扯坏,穿里头打底的衬衣撕烂了……”   大姐自顾自说着,又是生气,又是痛心,又是后怕。   完全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头快埋进胸膛里的顾添。   大姐整理完毕,郑重告诉顾添:“小伙子别怕,这些缝补大姐都不收你钱,你别担心,大姐的手艺一定给你复原了。你们在外面拼命可得小心啊,这些不是人的东西。”   “别别别,大姐该怎么算钱怎么算钱,我给的。”顾添慌忙拒绝。   “不收了。”大姐刷刷刷开完单子望顾添怀里一塞。   “行了,老规矩,取衣服时候给钱,不过这次得时间长点,一周,最多十天。”   “谢谢大姐,不着急的。”顾添把单据胡乱往裤兜里一塞,转身就跑。   店里光线昏暗,老板娘没看到顾添红得滴血的脸颊,以为他是着急赶着回去工作。   “小伙子,小心啊。”   “这些畜生太坏了!”   “叮铃铃铃”   ……   “哐当”   玻璃门上挂着的铜铃悠悠作响,隔离了老板娘骂畜生的声音。   顾添永远不想知道,大姐缝衣服时,又义愤填膺骂了好几句「猪狗不如」「不是个东西」。   顾添心里打着鼓,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好远才记起来还要去买药,还得回市局给谢悯取衣服。   在先干哪件事之间,他犹豫了半天选择了后者。   走进大门,门卫老大爷热络地招呼:“哟,顾队,又出去抓人啦。”   “瞧把你累的,一头汗满脸红。”   “记得多喝水啊,这天热的,别中暑了……”   顾添嘴里嗯嗯嗯,心里琢磨着,大爷怎么这么热情,搞得他以后要是想旷个工,翘个班都不好意思了……   顾添没敢坐电梯,怕再碰见谁问起来不好意思回答。   他借着楼梯,一路哼哧哼哧跑上了九楼。   本来恢复了的双腿,这会又有点酸软,他手一搭上门把,脑子里灵光一闪。   905?在哪里?   不能是局长办公室吧??   九楼他来得最多的就是局长办公室,其他房间没有工作不用上来,有需要时候门都打开着,他从来不知道哪个房间门牌号多少。   去了那么多次局长办公室,也不知道门牌号!   他决定先偷偷看清楚电梯附近几个办公室号码,再推算下。   如果真的那么倒霉905就是局长办公室。   他得想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糊弄王局……   比如:谢悯生病了,吐了一身,没有换洗衣服了……   谢悯走路不看路,摔小区鱼池里了……   谢悯长胖了,旧的那套穿不下了……   想了不少理由,顾添一拍脑门。   “谢悯怎么了,跟你有啥关系?怎么就又在你家了?”   完犊子,不想了,我这辈子运气不可能这么差!   905绝对不可能是局长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刑侦文求个预收:《追逐(刑侦)》   晏笙结束了海外多年的乏味科研生活,回国第一夜迫不及待去酒吧体验夜生活,遇上了临检。   实习期还没过的新警叶枫,提着他进了厕所,一错不错盯着他:尿检……   入职三年,晏笙升任法医中心主任,下班后去正规足疗放松,撞上了警方扫黄,刚调来的叶枫提起他的肩膀摁在了墙壁上。   次日,两人在办公楼走廊相遇。   叶枫:我们是不是见过?   晏笙:没有,从来没有……   你追逐痕迹,我追逐你;   老「流氓」法医X 新警“小狼(nai)狗”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借酒行凶的第一天(2).   顾添拉开一半楼梯门, 脸贴着门缝没伸头出去,偷偷摸摸看到斜对面的办公室,正在找门牌号贴在哪里, 就听到了一声呵斥。   “谁鬼鬼祟祟的在那里!”   顾添听到声音吓得腿一软, 当时就想关门跑路……   “谁呢?出来!”   呵斥由远及近, 顾添埋着头,忘记了去分辨是谁在吼他。   “哟, 顾队呢!我说谁呢。你干嘛呢?躲着抽烟呢?”严厉的语气在看清人的一瞬间转变。   “助理姐姐好,忙着呢?”顾添看清来人, 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可不是嘛,这要准备个新的办公室, 时间可赶了。我这忙着让工程部过来检查电路, 空调呢。您来找王局?”   顾添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压根没听仔细局长助理说了什么。   “啊?不是,905在哪?”   “哦,你来帮忙拿东西是吧, 你在这等我吧, 可乱了, 我去帮你拿。瞧你这穿得干干净净的一身, 可别进去一圈出来变小灰人了。”   顾添还没来得及说好,助理姐姐已经急匆匆走出了好远, 他还没告诉助理姐姐要取什么东西呢?   取错了,不得麻烦人家再跑一趟?   顾添正琢磨着, 助理姐姐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纸袋回来了。   “是这个吧?私人物品暂时只瞧见了这一个。”   顾添提过来,纸袋里的警服还没拆封, 领口位置贴着统一规格的打印标签, 谢悯的名字, 警号都在上面。   顾添都来不及问助理姐姐怎么知道他要拿这个,道过谢,提着袋子赶紧跑。   “明天开会有重要事情,你可得早点啊。”   助理看他行色匆匆,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好的好的,谢谢,明见。”   上下九层楼,顾添的双腿又开始软,不过心慌脸红的毛病好了。   他晃悠着袋子走进了药店,刚进门就大声说:“买药。”   穿着白大褂的导购姑娘走过来,轻言细语问。   “想买什么药?治哪方面的?大人还是小孩?”   “皮下毛细血管破裂。”顾添一顺嘴说出了法医惯常措辞。   “啥玩意?”姑娘压根没听懂。   顾添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添,心想这人看起正正常常,可是怎么一说话像是有什么毛病。   不会是闲着没事,来找茬的?   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是个啥?淤青了?   “磕碰的还是被人打的?皮下出血?”   顾添刚说不是,立刻改口:“是。”   “究竟是还是不是,买药要说清楚症状,不要遮遮掩掩的,推荐错了,你买回去不顶事还好,万一副作用咋办?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顾添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就是,手臂上,身上有一块块的红的痕迹,过两天就该青了,原因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了。就那种伤痕怎么快速去掉。”   “破皮了吗?有渗血吗?”   “表皮没破,皮下出血。”顾添强调。   姑娘虽然还是想象不出顾添形容的是个啥,不过先红后青,没破皮没出血,那就是撞伤或者打伤的呗。   “小孩还是大人还是老人,如果老人最好去医院看看,别骨裂骨折了……”   听到骨折顾添心中大惊,他没那么猛吧?   不过谢悯好像只是坐着不舒服,走路好像挺正常?   “成年人,岁数不大,应该没骨折。”   “那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就行,虽然有时候表皮看起来好像没出血,伤的面积大还是会有轻微出血的。”   姑娘领着他来到了外用药货架,指着一排药膏:“你自己看吧,别看品牌名字,看适应症买。”   “还有这下面,这种消肿止痛贴,效果也不错。嫌弃擦了药膏黏糊糊的,这种膏药也可以,一盒十张,都是大片的,你可以根据用处剪小。”   顾添按导购说的一个个拿起来认真阅读适应症,精挑四选买了四五只不同品名,功效全覆盖的药膏,顺手又拿了两盒推荐的膏药。   他琢磨着谢悯脖子上的痕迹实在消不掉,贴个膏药说睡落枕了,应该行。   打开门,谢悯正站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看见他回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顾添摸了摸鼻子,晃了晃白色塑料袋,笑嘻嘻的邀功:“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什么?”谢悯硬邦邦地问。   他看不真切晃来晃去的袋子里装的东西,以为顾添又买了什么零食水果。   随着顾添的走近,谢悯看见袋子里的扁扁的盒子上的字,脸刷一下就红了。   “嘿嘿,你还不好意思了,来,进屋,我给你擦。”   “不要,我自己擦。”   谢悯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他今天坐卧不宁,不好意思发消息问赵老头,网上查了一圈,得到了有口皆碑的药膏推荐,但是他根本走不动道下去买。   更不好意思告诉顾添。   没想到这小狼崽子还挺贴心。   顾添一手搭上了谢悯的手腕,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带着汗意温度的手掌一接触到谢悯的皮肤,谢悯触电般得一下缩回了手。   昨晚那些记忆,身体的感觉,反应蜂拥而至。   痛苦的,愉悦的,兴奋的,羞耻的……   “别拉拉扯扯的,我自己能走。”谢悯低着头匆匆走向卧室。   顾添嘴角上挑,不无得意。   坦诚相见后就是不一样,瞧现在多乖顺。   谢悯进屋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说了句:“快点。”   顾添搓了搓手,放弃了剥衣服的冲动,把袖子衣襟撩了一点,手里挤上药膏,把谢悯够不到的背后,脖子处仔仔细细擦了个遍。   热热的手指在皮肤上轻轻划过,和昨夜的粗暴截然不同。   又一种持续绵长的新体验灼得谢悯心猿意马起来,奇怪的期待代替了心里的担心和未知的恐惧。   顾添的手指一点没有越界,无比正经的擦完了谢悯手不容易够到位置。   他想着要擦前面的话,谢悯可能会反抗,他倒是想,要是谢悯不好意思闹得不愉快影响两人刚刚修复的关系。   顾添贴心的把药膏放在床头柜:“其他地方就你自己动手吧……”   谢悯缓缓转过头盯着顾添,这混蛋就这么糊弄糊弄他就结束了??   顾添看谢悯明显不满的表情,啧了一声,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这么凶。   要是再进一步,不得上房揭瓦?   算了,他乐意,只要谢悯高兴,他可以买下一栋楼天天让他揭瓦玩……   他掏出袋子里的消肿止痛膏递给谢悯:“你要是不方便擦的地方,或者觉得麻烦,把这玩意贴上就行。”   “根据你的位置大小,剪个圆的贴上我觉得应该也挺好!”   谢悯此刻心里所有的心思都化作了满腔怒火,压抑着想要上脚的冲动,低低说了一声。   “滚!”   顾添伸手摸了摸谢悯的头顶:“你慢慢来不着急,我出去买两碗面条,我们晚上吃软乎点的哈。”   谢悯不耐烦的拍下了他的手:“赶紧走!”   顾添笑嘻嘻走出了房间,谢悯捞过来药膏。   很意外,顾添居然买了他查到的网友推荐。   满肚子火气立刻又被微甜代替,这个小狼崽子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还是挺会疼人。   谢悯打开保存的网页,举着药膏走进了卫生间,按着网友推荐的使用方式给自己上药……   也许是药膏效果神奇,也许是心里安慰奏效,谢悯用完药不到十五分钟觉得人松快了不少。   他溜达着去了客厅,正好碰见顾添提着袋子回来。   “我还没饿。”   谢悯脱口而出,刚吃完饭不到一会,怎么吃得下。   “我知道你不饿,我买的生面条,把汤还有料分开装的,晚上饿了咱们煮了就能吃。”   谢悯嗯了一声走去了阳台,虽然太阳渐斜,但还是热气逼人。   谢悯站在热烘烘的阳台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他还活着,鸿远集团彻底覆灭。   他职业生涯,最复杂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的有一段很长的属于他自由支配的时间。   他爱这份事业,愿意为之付出终生。   可是现在好像多了一个人,他想要和他一起相伴到老。   虽然这个人有时候傻乎乎的,可是傻得可爱。   心底的笑意用上了眉梢眼角,满是欣慰和窃喜。   “你不热吗?”顾添拿着纸巾擦着手指的油腻,走到阳台。   “啊?”谢悯一回头,脸上还挂着他没察觉的笑容。   “哟,想什么呢?挺高兴的样子,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   谢悯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没吭声。   “你前段时间上哪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顾添还是想要弄清楚,谢悯是不是真的躲着他。   “还能上哪去,天天接受询问,调查……”谢悯语气平淡,这对于他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   “什么?谁敢查你?你可是功臣!”顾添怒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抓人,回头还要被调查?这叫什么事。   谢悯身后摸了摸顾添的后脑勺:“头发长得挺快,都和其他的差不多长了,不大看得出来了。”   顾添抓着谢悯的手握在手里:“问你话呢,谁查你,为什么啊!”   “其实我们这种人回来,正常流程是要接受调查的,是调查不是审查。在犯罪分子老窝里待了那么久,要理清楚我们没有利用手里的职权帮助他们违法乱纪,也要确保我们没有利用信息差谋取不当。人都是复杂的,需要派我们出去的,都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   所以谁也不能保证,日复一日面对那些诱惑,每个人都能保持初心……   同时,他们太多付出隐秘而艰辛,必须详细调查,才能不辜负他们的付出。   结束后的问询,调查,是必经流程……   更多的是为了评定他们的功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借酒行凶的第一天(3).   谢悯此次任务前后经历了几年, 鬼门关转了几圈,询问过程必然更加复杂漫长。   “之前的事,不应该你来逸林前就交待清楚了吗?这次就这么半个来月, 能有多少事?”   顾添不太信谢悯的解释, 如果之前没有调查清楚, 怎么可能让谢悯继续执行这个任务,还来了逸林刑侦?   谢悯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腼腆羞涩,不好意思。   在顾添记忆中, 这是第三次看到谢悯这样的笑。   前两次是两人刚认识那会,说起来还有点怀念。   顾添眼珠子一转:“莫不是, 你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吧?”   谢悯一巴掌轻拍在围栏上:“我不是吹牛逼, 说望北散出去的货, 是我安排人制造的吗……”   顾添一拍脑门,哈哈哈大笑起来。   “对,你还说海上围捕那次, 是你自导自演……”   谢悯一板脸睨了顾添一眼:“不许笑。”   “不笑不笑……那现在说清楚了吗?”   谢悯「嗯」了一声, 顾添一点头也是, 如果没说清楚, 谢悯怎么可能又升职呢?   顾添笑嘻嘻搭上了谢悯的肩膀:“这都是跟我一块久了,喜欢吹牛逼了, 下次要再有人问你,你就说都是我教的。”   谢悯轻推了一把他的手没推动:“瞎扯。”   太阳渐渐坠入海面,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染得大海犹如最美的蓝宝石, 深邃而纯净。   月亮才露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月牙, 挂在透亮的天空里, 不注意看就会错过。   咸咸的海风带着温热徐徐吹动,马路两旁高大的椰子树,棕榈树,树叶颤动沙沙作响。   这是盛夏最普通的黄昏,是两个人分别多日后的第一次并肩。   顾添勾了一把右手臂把谢悯揽在怀里,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你这次会待多久?”   “没准。”谢悯回答。   “你不回帝城,不去龙东?”顾添心中疑惑。   “听领导安排,等通知,暂时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谢悯语气认真。   “也是,你这几年太累了,这两天抽个空,我们去找下赵医生吧,再彻底检查检查。”   “好。”   “你这次没事吧?坠海后,你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就算过了一个来月,提及当时泡在清晨海水里的感觉,顾添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   冰凉刺骨的海水,绝望惶恐的内心。   “我们的人在游轮靠岸后就埋伏在了海边。我们两个掉下去后,我第一时间被救了起来,他们游出去抓的人。”谢悯轻描淡写。   那日的一些细节顾添回想了起来,他的枪被人送进枪套,他的手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摘下……   还有那个拽着他阻止他呛水下沉的人……   他伸手将谢悯的头掰转过来:“你入水就被救起来了?”   谢悯眼睛不眨:“是!”   “那那天是谁在海里趁着我意识不清,亲了我?”顾添眼睛盯着谢悯的双瞳。   黑漆漆的眼仁里只有唯一的影子,是顾添。   “为了救你而已,傻子。”谢悯笑着拨开顾添的手,转过了头。   “我不管,被你占了便宜,我要占回来!”   顾添强势掰过谢悯的脑袋,一低头闭着眼吻了上去,没有想象中的抵抗,怀里的人这次无比的顺从配合。   顾添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睫毛不停颤动,睫毛下面的皮肤红得滴血。   怀里的人也在轻轻颤抖,他紧了紧双臂,手掌轻抚过他的脊背。   就像给一只受惊的小猫捋毛……   天空暗了下来,星斗挂在深蓝夜空,月亮露出了清晰的模样。   潮水的声音越来越远,马路上车流人潮依旧涌动。   滚滚车轮碾压着滚烫的柏油马路,带走了滚烫的时光,奔赴各自心中的远方。   一吻完毕,谢悯低下头,脑袋抵在顾添胸膛,赶在顾添说话前推了他一把。   “去做饭!”   顾添心满意足抹了一把嘴:“行,这就喂饱你!”   谢悯的脸更红了……   顾添打包的是市局对面那家羊排拉面,不过他加了羊排,还加了汤。   倒锅里满满一大锅,开火烧上,汤还没滚,浓郁的肉香已经飘了出来。   顾添另外拿了一口锅,烧上水准备煮面条。   他要的是最细的圆面条,店里装好后又撒了不少干粉。   他提起来,小心翼翼抖落掉多余的面粉,一根根捋开,确保没有粘成一坨。   锅里的水沸腾开来,提着面条顺时针扔下锅,漏勺一推,白生生的面条瞬间铺了满锅。   熬的汤也滚了起来,诱人的香气从厨房一路飘去了客厅。   谢悯坐在沙发上,闻着久违的香气,浑身舒坦。   顾添端着碗放在谢悯身前的茶几上:“有点烫,你等下再吃。”   带着白色脆骨的羊排整整齐齐码在碗里,完全盖住了面条,葱花和香菜洒在汤里点缀着颜色。   这羊肉的份量可不像一碗,顾添不会把自己的都给他了吧?   顾添端着碗,坐在谢悯旁边,碗里的羊排同样不少,不过都是硬骨。   “你这是几份的羊排啊?”谢悯指了指碗里。   “我单加了一斤羊排,我们各半斤……”   谢悯……   果然大少爷出手就是不一样……   “以前他们都不让单加,大概这天热生意不好,正好多买点给你补补,这段时间你肯定没吃好。”顾添说着把碗里的羊排又夹了两块大个的扔过来。   “你吃,我吃太多消化不了。”   “你这段时间吃什么了?肯定没吃啥好东西,都瘦了,他们对你不好吧?”顾添说起来语气都是愤慨。   听小二对谢悯那个态度就知道,谢悯肯定一口好吃的都没吃上。   “开始飘海上,他们弄的活鱼,海鲜,清蒸白灼,我就弄点肉熬粥。不过吃久了也腻了,除了盐什么调味都没有。还是岁数大了……”   谢悯摇了摇头。   以前多少次任务,条件比这艰苦多了,吃不上饭啃变质馒头的日子都有过,从来没觉得难受,这次却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在轮船上发火那次,一部分是他故意找茬免得暴露食物里可能藏着的东西,另一方面是真的饿得心烦……   “你不是老了,是牺牲太多,身体不如以前了。”   “没事,我问过赵医生了,慢慢给你调养好,保证你以后吃香喝辣无所顾忌。”   慢火久炖的羊排滋味特别好,脆骨都炖的软烂,入口嚼两下就化成了末。   谢悯吃掉了一小半才想起来:“这么热的天,吃羊肉没事吗?”   “没事,我问过赵医生了,羊肉温补,你身体能行。”顾添动作快,碗里的面条下去了大半。   “我还怕不够补呢,他家居然支了烤炉卖烤羊腰。”   顾添放下筷子,用手比划着。   “这么大个的羊腰,包着羊油,看得我直流口水,不是想着你不能吃,我自己吃太不地道,我肯定买它五串八串回来!闻着老香了……”   “你可再不用补了。”谢悯忽然来了句。   顾添摇着膝盖一下下碰着谢悯的大腿:“怎么,担心我太勇猛,你吃不消?”   谢悯的脸又红了,狠狠瞪了顾添一眼:“牲口!”   顾添凑近谢悯耳边轻轻说:“我只对你牲口!”   “老谢同志啊!”   顾添忽然郑重其事。   谢悯一惊,瞪着顾添,看他又要抽哪门子妖风。   “身体是革命的第一本钱啊!赶紧养好身体啊!这样可不行啊!”   谢悯摸不着头脑,这样是哪样?养好身体干嘛?去搬砖吗?   “你看,我们还没怎么样呢,你今天就累成这样了,要是我们怎么样了,那你岂不是要躺半个月?”   顾添绷着脸,抑制着心里的笑,努力想要把脑子那点黄色废料换个名正言顺的方式让谢悯提前适应。   谢悯没说话,埋头吃着面条喝着汤。   “瞧瞧,说你两句还不好意思了,这样可不行!”   谢悯没理他,吃自己的,顾添还在喋喋不休,话里话外的暗示明示越来越显眼。   谢悯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喝光最后一口汤,轻轻放下碗筷。   “还没怎么样??”   顾添居然认为他们还没怎么样?昨晚上他喝醉了吗?什么都失忆了吗?   可是醒来后,他的反应说明他想起来了啊!   他去给他买药膏,给他准备这些吃食……   那顾添究竟认为要怎样才算怎么样了?   谢悯决定跟他好好谈一谈……   吃过饭顾添照例刷碗,两个锅两个碗,他没用洗碗机,站在水池前愉快地哼着歌。   多久没刷过谢悯用过的碗了,指尖触及到的不是洗洁精的泡沫,是谢悯柔软的双唇……   顾添收拾利索,步伐轻盈走出厨房,嘴里的小曲变了个调子还没停歇。   谢悯掏了掏耳朵,怎么听怎么像昨晚小黄歌的调子。   “洗好了?”   “洗好了,你着急睡觉吗?刚吃完饭再坐会。”顾添一屁股坐在了谢悯身边。   “过段时间,局里可能会给我分配住处。”谢悯端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他想看看顾添听说他要搬走会有什么反应。   “分哪啊?”顾添抓过谢悯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逸林,还能是哪……”   “嗯?你想搬出去?”顾添一抬头直视谢悯,脸上的表情严峻非常。   谢悯刚想解释,忽然反应过来,他不就是想拿这话作为切入点试试顾添所谓的那样这样究竟是哪样吗?   “我寻思,你一个人住习惯了……”   「啪」顾添把杯子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洒在了旁边。   谢悯心中一跳,这人还发火了……   “不可能!谢悯,我可跟你说,你现在任务也完了,别再拿工作搪塞我!”顾添说话音量拔高。   顾添心中无名火起,越想压反而越气,这个人到了现在居然还想跑?   “虽然,我们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是四舍五入有了实质关系,你不能这么不负责,始乱终弃!”   谢悯一听火了,原来这个人借酒行凶,真的忘记了。   他懒得解释,也不屑解释,更是不好意思解释……   怎么说?   说昨晚上他两啥都捣腾完了?   谢悯冷着脸站起身往卧室走,顾添心里的火气一下变成了恐惧。   谢悯难道真的要抛弃他?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三两步跑过去拽着谢悯的手:“我错了,我再也不发脾气了,你别生气,别走好不好。”   “睡觉,累了,不想说这个。”谢悯一甩手推开卧室门。   “你哪里累了,我给你揉揉,给你捏捏……”   “被狗咬了!治不了!”谢悯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这一夜,直到睡觉,谢悯都没在和顾添说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借酒行凶的第二天(1).   酒足饭饱, 佳人在旁,顾添这一觉满足而绵长。   他翻了个身,想要借着睡意把谢悯捞过来, 一手抓了个空。   猛然睁开眼, 旁边没人, 被子被他全部裹在了身上,再一摸床榻早已经凉透。   顾添立刻清醒, 捞过手机,8点55??   这破手机, 他左脑思考着谢悯去哪了,右脑思考着扯个什么理由, 王局骂他轻一点。   电动牙刷捅进嘴巴, 捣鼓两下, 喝水漱口,手泼水脸上揉一揉,抓过毛巾冲进衣帽间。   他的制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天回来脱下后, 他是放进了衣柜的, 所以肯定是谢悯今早给他拿出来的。   “明天有重要的事情, 你可别迟到。”助理姐姐的叮嘱隔了十几个小时,终于从顾添的耳边抵达到了脑海。   心里只有三个字:要玩完!   顾添系上裤腰扣子, 提着皮带就往门口跑。   蹭亮的黑皮鞋放在鞋柜边,他一脚蹬上,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等电梯的功夫把皮带穿进裤子,走进电梯借着轿厢的反光把自己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   电梯门一开, 又是一路狂奔……   一路奔到市局一楼大厅, 他额头上已经是满满的汗水, 在电梯和楼梯之间权衡两秒,他扑向电梯,手指不断摁着上行键。   电梯并没有因为他的急切而加速,慢悠悠从楼上降下来,门刚开一条缝,他挤了进去又是不断摁着关门键。   叮咚,电梯启动。   顾添松了口气,掏出纸巾仔细擦干额头的汗水,深呼吸几轮,勉强平复下来一路狂奔的心悸。   电梯门开,没关严的会议室门里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他腿一软强撑着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抬脚故作镇定走到会议室。   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身体紧贴着门滑了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是心死的感觉。   王局的眼睛就盯着门口,不仅看见他了,还看得很清楚。   王局抬起手腕字正腔圆播报了当前时间:“九点十八,就要发。挺行啊,先坐下吧,迟到的事咱们会后再说。”   最近的位置都坐着人,顾添硬着头皮走向了唯一的空位,很巧,就隔着王局两三个位置。   他埋着头,盯着灼热的目光,走到空位,因为心虚只敢落了三分之一的屁股在凳子上。   “好了,人到齐了,咱们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王局语气平静,和平时顾添迟到时辩若两人。   顾添是真的相信王局不会在会议时骂他,长舒一口抬起了头。   最近两三个月一直在外出差的段振鸿也回来了,就坐在对面,朝着顾添不断挤眉弄眼,嘴角往左撇了撇。   顾添狐疑地转头,差点一屁股滑到地上。   刚才只顾得躲王局杀人无形的目光,没注意到王局旁边的位置坐了个新人……   一身制服的谢悯坐得笔挺!   王局低头和他交谈了几句,转过头,举起了双手。   “大家首先欢迎下,我们的谢副局长,今天正式上任。”   王局说完带头鼓掌,会议室里的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顾添机械的拍着手掌,一串问号飘过,接着是一串省略号。   最后得出了今天第二次同样的结论。   “要玩完!”   等到掌声过去,王局简略介绍了谢悯的履历,最后话锋一转。   “感谢谢副局长愿意屈尊降贵来咱们这指导工作,辅助我带领大家把逸林市的治安提升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今后,希望大家工作上全力配合,积极学习谢副局长的先进理念。”   顾添环视一周,大家表情平静中带着激动,除了他好像没有一个人迷惑不解。   王局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语气对谢悯充满了恭敬,把他走马上任副局长说成了屈尊降贵来指导工作。   难道这不是谢悯最终的归宿?   王局紧接着宣布了工作安排和调整,原来由他直接管理的刑侦之后由谢悯管理。   另外兼带管理技侦。   顾添一抬头,看见段振鸿朝他笑得一脸促狭……   他翘了翘嘴唇,终于明白王局刚才面对他迟到还能和颜悦色因为啥了。   他这个气人的东西,可算丢出去了,扔给谢悯去管……   他可是真的完了……   重要的晨会也不过比平时多开了半个多小时,一宣布结束,顾添抬屁股就要走被王局叫住。   “慌什么,跟我去办公室……”   “你不是不管我了嘛……”顾添脱口而出。   王局刚端在手里的茶缸举了举,最终没扔出来:“我还没退休呢!”   “哦……”顾添跟着王局走进办公室。   “把门锁了……”走前面的王局扔下四个字。   顾添转身锁门,手刚搭上门锁。   多少次谈话都没叫锁过门……   今天不是要关门揍他吧?   王局坐下了,看顾添还对着门磨叽。   “叫你锁门,没叫你面壁,赶紧的,我忙得很!”   顾添锁好门,把椅子往后提了点轻轻坐下。   “你和老谢……”王局说着话快速抬了抬上眼皮。   “没有没有,我们是纯洁的战友关系……”   王局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你就糊弄糊弄你爹,想糊弄我没门……”   “我连你都糊弄不了,还糊弄我爹呢,你也太小瞧我爹了……”   顾添低着头不服气地小声碎碎念,不过王局没听到,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老谢要不是为了你,能放弃高升窝在我这小破地方?”   顾添猛地抬起头:“你说啥?”   “啥啥啥?”王局突然被打断很不爽。   “高升?往哪升?”   王局拿起手边的长尺子轻轻戳了戳顾添的额头:“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傻了!我可刚立过一等功!”顾添不服气。   “你以为一等功轻飘飘就来了?你以为你抓住的人是谁?你要是没打中吴宇昊的肩膀,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掉水里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呢……你怕是不知道吴宇昊三个字在我们系统内代表什么。”   “老谢死咬着他,咬了这么多年,几次差点丢命。你都能立一等功,老谢这是功勋不可限量……”   “还不说以前那些了。这次任务结束,上面有心安排老谢去帝城,以后就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我看见他都得弯腰那种。年轻有为啊!”   顾添听王局语气里那股羡慕嫉妒,撇了撇嘴:“你难道怕老谢抢了你的位置?”   “那我拱手送给他,我给他当副。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王局举着手里的尺子又捅了捅顾添的额头。   “不是,您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全乎了,你别看我就想骂我吧,啥话都不说明白了……”   王局叹了口气,顾添立一等功没人反对,毕竟从大局来讲他带着黄玲玲上船,给黄玲玲指明方向,让船上的调查工作开展得更加高效。比其他人更早发现了蒲芳琢存在的可能,避免了再次伤及无辜。   从个人来讲,又出力又出钱,最后还给了吴宇昊关键一枪。   但是给顾添去副转正,其他人轮不上发表意见,顾劭霖不是很赞同。   理由就一个:顾添还需要磨炼成长,怕他担不起大任……   王局心里叫着苦,顾添挂着副干正职的事都多少年了,举贤不避亲,这亲爹也避得太厉害了。   后来是谢悯出来说,他愿意留在逸林协助顾添开展工作,直到他有一天能够成长到独当一面。   顾劭霖当即不答应,怎么能把谢悯留在逸林,那不是摆明了给人委屈吗?   谢悯说不委屈,逸林的气候适宜,对他的身体康复有帮助。   交通发达,不会耽误他接下来需要开展的工作。   总之就是除了谢悯觉得自己待逸林挺好,其他人都觉得太过委屈……   但是既然人家自己乐意,不能因为不让人受委屈就非委屈人家改变。   所以琢磨来琢磨去,让谢悯在逸林市局先做个副局长,之后时机成熟了,当然就是谢悯自己愿意挪窝了,调动起来也方便。   顾添眨了眨眼,这说来说去,谢悯确实是为了他选择留下来的。   “你以后好好和谢局汇报工作,别像跟我一样脾气那么大,可不能伤了人家的心……”   王局说完,瞧顾添还在神游,一拍桌子。   “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行吧,谢局办公室905,去报个到混个脸熟,认真检讨下自己工作中的不足,让谢局给你指点指点……”   “刚才你说他后面还有别的工作开展,啥工作啊?”顾添不着急走,端着椅子往前挪了点距离。   “你自己问谢局去,我不知道。”王局把塑料尺子扔回抽屉,抱着茶杯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那姿势很明显:赶紧走!   顾添抬脚出了办公室,还是不知道905在哪,问了助理才知道方向。   他大大咧咧走到门口,意思意思敲了下门,一推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不止谢悯一个人,桌前还坐着另一个人,两个人闻声一起转头看向他……   “出去。”谢悯语气冰冷,顾添立刻拉回了房门,心跳加速。   王局咆哮体附身多少年从来都没这效果……   他老老实实站在门边,摸出手机,检查音量关闭到静音位置,才打开放心的把玩。   他打开了好久没说话的群:“逸林市扛把子”   发出了一条消息:“听说咱们局里新来了领导。”   苗宇今早也开会了,肯定知道,其他人估计还没那么快知道,特别是刑侦支队还在带薪休假呢。   但是这条消息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愣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顾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黄玲玲多八卦一人啊,卓一鸣多会捧哏啊,这两人愣是一点动静没有?   现在都马上吃午饭了,黄玲玲可能睡懒觉,卓一鸣在医院伺候叶锐呢,怎么可能不看手机?   顾添打开了苗宇的对话框:“你是啥时候知道老谢升职的?说实话,要不然以后有事,我可不养你了……”   苗宇回复了一长串省略号,谁叫他们曾经一起密谋过「造反」呢,现在把柄算是被人抓住了。   顾添不管苗宇的回复,又发了一句:“这是组织给你最后的机会……”   “上周九楼忽然装修办公室,大家就猜测到了可能要来新领导。周一开完会就听到风声了,昨天早上收到的确定消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啊?”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苗宇一五一十都说了。   昨天早上?   顾添回味,昨天早上我在哪?在干嘛?我为什么没看到苗宇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借酒行凶的第二天(2).   顾添还没想仔细昨天的事情, 心里已经先一步开始发毛。   他深吸两口气,鼓足勇气开始回忆他昨天醒来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谢悯光着在他床上,他吓得滚到了地上……   一整天他心虚得都没顾得上玩手机,   拇指往上一拨, 立刻看到了苗宇昨天发的消息:“有个不靠谱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得, 看来除了他,其他人昨天都知道了……   难怪早上开会的时候大家表情那么淡定呢……   他也没资格去怪黄玲玲他们不给他分享吧?现在想来, 得亏昨天没告诉他这消息。   搞不好,他当时就能吓得给谢悯跪下……   办公室门开, 哈智俊走了出来,看见顾添站在门边, 脸色有一点点的不自然。   他轻轻带上门主动打了招呼:“顾队早。”   顾添眼睛望着天, 咧着嘴朝上吹了一口气, 早上没抹发胶耷拉在额前的头发往上扬了扬。   哈智俊第一次面对他表现的嫌弃和不屑没有生气,而是主动伸出了右手。   “顾队,以前多有得罪, 请多担待。”   “以后我们都在谢副局长手下做事, 关系自然比其他部门要亲近些, 希望你不计前嫌。”   顾添捏着手机揣进裤兜, 顺势把手也揣了进去。   “说笑了。没啥得罪不得罪的,大家都是公事公办。不管在谁手下干活, 我认为我和做事的同事都是亲密无间的。”   “前嫌?不存在的。”   顾添这态度摆明不想和解,哈智俊悬在半空的右手捏一起搓了搓手指。   “顾队, 如果以后工作中有做的不好的,麻烦您多指点。”   “谁在外面呢?顾添吗?”办公室里传来谢悯的声音, 打破了门外的尴尬。   顾添手揣在裤兜里, 绕过哈智俊, 轻轻敲了两下门,得到同意后才推门进去。   谢悯埋着头,桌上摊着厚厚一摞文件,他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谢悯合上文件放到了旁边。   谢悯整理好桌面抬头看向对面,顾添正毫无觉悟的左右前后仔细打量谢悯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小型会议室改造的办公室,空间不小。   除了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墙边立满了文件柜,有的柜子已经装满。   顾添敲了敲办公桌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呵,实木的!跟王局办公桌一样……”   他伸手抬着桌子边沿举了举:“真沉。”   “你来干嘛的?”谢悯就是大无语。   “怎么?我不能来看看新上任的领导?”顾添手指摸过光洁的桌面,翻转看了一眼,一点灰都没有。   昨晚谢悯的生气,他是没想通原因的,不过公是公私是私,这会在办公室,谢悯肯定不会把他轰出去。   “可以,准备好了工作汇报吗?说来给我听听……”   顾添一愣回头看了下紧闭的办公室门,现在见个谢悯难度这么高了?   “没准备?没准备就准备好再来。”谢悯下了逐客令。   “不是……刚才哈士蟆来干嘛了?找你拉家常?”顾添不爽。   哈士蟆那跟闻着味的狗一样,听到谢悯高升,立刻跑来套近乎了。   “哈警官向我详细介绍了,技侦的分工,设置,人员情况。”   顾添嗤了一声。   “顾队,要是你没啥事就可以走了,我现在比较忙……”谢悯再次下了逐客令。   顾添脸色一变:“我不能来你这?”   “可以。非工作原因,每次停留不得超过十分钟。”   谢悯说完,顾添心中暗喜,谁知道谢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每天合计不得超过半小时,如果超过了,你看是月绩效考评里找补还是年终绩效考评里找补……”   顾添大惊,这人可比王局黑多了,王局每次都是说说而已,从来不兑现。   但是他知道谢悯说得出做得到……   “你以前都不管我的。”顾添觉得委屈,怎么这个人一下就变化这么大了。   “以前我是刑侦支队长,你是副支队长,我可以不管。要么我求个降级还是去做支队长,你当副的,那我一样不管你。你乐意吗?”   “乐意个P!”顾添为了甩掉这个副,努力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望眼欲穿。   让他好不容易转正了,又回去做副,打死不干。   谢悯一摊手,一副你看,我都提了建议,你不同意那我就没办法了……   “做支队长就要有支队长的样子,不是说说而已。今天你们休假,我就不跟你算在我这白耽误工夫的事了。从正式工作日开始,你要是觉得工资高想贡献贡献,我的办公室门永远为你敞开。”   顾添蹭地站起了身子:“我工资低,要养媳妇,媳妇脾气不好要是被扣工资了回家得跪搓衣板。谢局,你慢慢忙,老子回家睡觉了!”   顾添嘴上争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谢悯嘴角挑了挑,手机响起,是王局发的信息。   “那熊玩意不好管吧?”   “还好,扣钱就行……”   “还是你心黑啊……”王局感叹。   顾添说到做到,真的回家抱着被子睡大觉,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爬起来坐在客厅沙发里发呆。   今天谢悯的态度有点让他心里没底……   这人不是真的打算搬家吧?   妈的都被他扒过一次衣服了还不老实!   顾添觉得得给谢悯找点事干,至于找啥事还没想好,不过得先弄他去体检。   他从通讯录里扒拉出赵医生,发了一条信息,说一会想和谢悯来体检,问赵老头有没有空。   “你们要来,我敢说没空?能不能麻烦你快点,我可以等,检查室的人可得下班!”   顾添拿着赵老头的金科玉律,一点不耽误的上了市局九楼,不过他这次聪明了,先敲了王局办公室的门。   顾添推门而入,王局脸色明显一僵。   “你来干嘛。”   话一出口,王局觉察到不妥,补了一句:“你不是休息嘛……”   “哦,我来给你请个假,准备带老谢去体检。”   “体检?老谢怎么啦?”   “这次出去又没吃好又没睡好,海水里还泡了,回来天天给你们加班,他身体底子不好,万一拖出点什么问题……”   王局听顾添越说越严重,挥挥手叫他赶紧带人去医院。   顾添走出办公室,询问助理谢局办公室有没有人。   助理小姐姐非常贴心回答:“这会没人,你要是进去了,没急事之后也不会有人……”   顾添知道里面没人,意思意思敲了两下推开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谢悯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下班了!”顾添走到衣架旁取下了谢悯的外套。   “下什么班,现在才几点??”谢悯手戳着办公桌上的电子钟屏幕里一个个斗大的数字。   “我帮你给王局请假了,带你去体检,已经约了赵医生了。”顾添说着把赵医生回复他的信息怼到了谢悯面前。   谢悯嘴里说着「你怎么不跟我商量」站起了身,跟着顾添走出了办公室。   对于全身彻底检查,谢悯堪称经验丰富,拿着赵老头开的单子,上下几层楼来回跑,赶在医院下班前做完了所有检查。   走出医院,谢悯还没问接下来的安排,就瞧见顾添接了个电话,举着手机急匆匆往停车场走。   停车场入口处站着一人,从电动车到身上的衣服都是明亮的黄色。   顾添领着他到了车边,打开后备箱,就瞧见人从电动车后面的箱子里提了好几个口袋放进去。   穿黄衣服的是外卖员,谢悯是知道的。   但是这大包小包的架势,顾添是买了什么东西,还着急送到这里来,谢悯是搞不懂的。   谢悯径直走上副驾,顾添在后面又倒腾了好一会才上车。   “我点了点吃的,喝的,咱们一会吃一顿不一样的晚餐。”   “不准喝酒。”谢悯脱口而出。   “不喝不喝,明天要上班呢,喝什么。”顾添一路开车驶向了谢悯不熟悉的路。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开阔,远处椰林沙滩凉风习习,椰树上缠绕着的装饰灯已经点亮。   沙滩上树林里,随处可见撑起的帐篷和野餐桌。   顾添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提下来两把折叠椅递给谢悯,自己提上了折叠桌。   “我们先去占个位置,一会再来拿吃的。”   顾添在椰林和海滩相接的位置,打开小桌,放好椅子,让谢悯坐下休息,他开始了蚂蚁搬家。   顾添跑了两三趟,桌上摆满了他点的餐食,旁边放上了充好电的仿旧式营地灯,最后掏出一瓶冰凉的果酒。   灯光一亮,暖光笼罩在桌面上,给一桌食物更添了几分「美色」。   “5度,比啤酒还低,喝个气氛。”   谢悯埋下头仔细打量了自己,确保除了衬衣颜色以外,没有任何标志暴露自己的身份后默许了顾添给他倒酒。   撕开锡纸保温盒的封口,经过了这么一会食物依然热气腾腾。   有汤,有红烧,有清炒,还有凉拌,每一个都没有辣椒,闻起来鲜香可口。   天色逐渐变暗,远处灯塔亮起了灯光,为夜航的船只指引着方向。   顾添举起酒杯:“祝贺我们劫后重生。”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借酒行凶的第二天(3).   谢悯举杯轻碰瞟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浅尝即可, 不准贪杯。”   五度的酒就算一瓶下去,也不至于醉,顾添不过就是想酒壮怂人胆, 问出这段时间一直缠绕心中的种种疑问。   顾添今天点的菜, 除了排骨, 其他都是纯肉不用去骨,谢悯吃起来倒是挺方便。   且这是回来后正经吃的第一顿饭, 昨天两顿「病号餐」身体不舒服,吃什么都不爽。   不知不觉, 谢悯起筷后就没怎么停过,面前的一份卤香脆笋被他吃了一小半。   顾添没怎么吃菜, 端着杯子喝了两杯后, 终于忍不住开始提问。   “你怎么识破吴宇昊伪装的?”   吴宇昊被抓回来后, 第一时间做了DNA分析对比,在几乎百分百的一致中抓住了不同,证明了吴宇昊确实不是吴天宇而是吴宇昊。   “这有什么难的。”谢悯筷子又落到了清蒸糯米肉丸上。   顾添给自己又倒上了酒:“你怎么判断吴天宇死了?”   谢悯一连夹了两颗丸子, 依依不舍放下筷子, 舔了舔嘴。   “如果吴天宇在, 以他对弟弟畸形的补偿心里来说, 可以满足吴宇昊的一切需求,而不需要吴宇昊来假扮他……”   “畸形?”   “对, 他们两兄弟一起被拐卖,人贩子罪大恶极, 途中两兄弟一起生病,他们担心吴宇昊病得严重惹麻烦, 给他扔在了某个孤儿院门口。后来吴宇昊一直告诉吴天宇的是, 我是为了你我才装病被他们抛下的, 因为我听到他们说买家的条件很好,但是只要一个……”   吴宇昊说的是真是假无从考据,但是吴天宇却深信不疑。   一方面他们的父母已经找不回来,作为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对他本就是一种羁绊;加之吴宇昊的PUA,成长环境单纯的吴天宇自然信了。   “既然吴宇昊都能找到吴天宇,为什么他们的父母找不到了?”   “我去年查过大量卷宗,拐卖他们两兄弟的人贩子很可能死了。”   “你为什么去翻这个?”顾添端着酒杯晃了晃,嘴角挂上了笑。   “因为我一直有着和你一样的疑问,为什么吴宇昊能够顺利找到吴天宇,两兄弟却找不到亲生父母。”   谢悯在鸿远集团几年,到后期才完全成为两兄弟的心腹。   但是因为吴宇昊无时无刻都有意无意的给吴天宇洗脑,忆往昔艰苦童年。   对于两兄弟儿时的信息,谢悯听到了不少。   虽然吴宇昊每次都有意拆开,半真半假的叙说,谢悯还是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两兄弟从哪里被拐走,经过了哪些地方,他都心中有了大概。   他判断拐卖吴天宇两兄弟的人贩并非惯犯,一次带走两个,更大原因是两兄弟形影不离,一起抓走,回头给买主挑选。   他们除了这个买主没有别的买家,所以才会狠心抛下吴宇昊。   人贩子应该也是和买下吴天宇的夫妻相熟,否则这么隐秘的事情极易曝光。   有心一查,便查到了海东附近某个县城几年前有过一桩一直未破的凶杀案,一对中年夫妻被人杀死在自己家中。   根据走访,夫妻两多年前在海东跟着老板打工,帮老板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立了功,老板给了丰厚的奖励。   两口子拿着钱回到老家过起了避世的生活,连修葺的房屋都有心远离邻里。   当地刑警经过深入探查,查到了男性死者早年是吴氏集团掌舵人的司机,用了很多年,可谓心腹。   刑警上门询问时,他们对于两夫妻离去给出了另一种说法,说是男死者因为查出疾病辞职回家养病,他们念及多年辛劳,给了对方一笔养老费,之后再未联系过。   两边的说法证实两夫妻离开前,确实从主家得到了一大笔钱,但是理由却是矛盾的。   经过法医鉴定,男死者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疾病,但是单就这一点没办法证明曾经的雇主有意说话。   谢悯仔细查找时间线,发现了很微妙的巧合。   两人辞工回家的时间正是吴天宇被带到吴家一个月后。   两人死亡的时间是吴宇昊来找吴天宇相认的半年前……   现场没有留下和吴宇昊有关的任何痕迹,但是谢悯总感觉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次审讯专门提及此案,吴宇昊自然是矢口否认。   “其实吴天宇和吴宇昊都不是他们目前在用的本名,所以几年前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们的兄弟关系吧。我就说嘛,咱们的户籍系统怎么成了摆设。”   “吴宇昊这个人行事极其小心,极度自信且自负,他说吴天宇是得疾病不治身亡,我倒是怀疑……”   谢悯掐下了后面的话头,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瞎说。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举起筷子有准确夹起了一块半肥瘦的排骨扔进嘴里。   “也不是不可能,他想要取代吴天宇,拥有他的一切。那你是怎么识破的?”   顾添又把话题转到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上来。   谢悯喝了两口酒,大概心情不错:“吴天宇买家条件很好,买他来就是为了做继承人的,他小时候那次发烧应该影响了记忆,之后后对原生家庭的记忆很混乱,这也是吴宇昊能够给他植入虚假记忆的重要原因。吴天宇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人谦和有礼,还尚存良知……”   “所以你们想的是让吴天宇投诚,然后抓捕吴宇昊?”   “吴天宇的罪大部分在经济上,大概就是帮吴宇昊洗钱,其他的问题不大……谁晓得……”   “要是知道了,你还不是会去……”顾添念叨了一句。   不管是利用吴天宇抓捕吴宇昊,还是直接抓吴宇昊对于谢悯来说并没有区别。   最终目的都是一样,而他为了这个最终目标努力了这些年,就算明知危险也一定会去。   “他们两兄弟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啊?”顾添终于一步步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事。   虽然吴宇昊为了冒充吴天宇刻意表现了暧昧,但是其中的感情拿捏可不像全是演的。   话问出来了,谢悯当没听见,顾添拽着谢悯挥舞的手腕:“别着急吃呀,说说呗……”   谢悯扬了扬手挣脱了顾添的掌控:“吴宇昊满嘴跑火车,你信了就中圈套了,你爱信你信,反正我不信。别耽误我吃肉,今中午都没吃饭。”   “你怎么没吃饭了?”顾添举起筷子赶紧夹了两块肉放在谢悯面前。   “太忙……”   又是两个字的敷衍,不过还挺奏效,直到吃完桌上的菜,顾添都没再打扰谢悯的进餐。   吃过饭,顾添把桌上的垃圾收拾起来,提着去扔,不多会回来手里又拿着着果仁果干,往谢悯面前一小盒一小盒摆开。   瓶子里的果酒还剩半瓶,顾添给谢悯倒了大半杯,自己留了一个底。   “我一会要开车,不能酒驾,咱们多坐会等酒精散了再回去。”   谢悯抓了三五颗开心果在手里慢慢剥着:“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安排这么一出,谢悯可不相信顾添只是一时兴起……   不过也好,他本来也想今天找机会和顾添聊聊,如果不行的话,他还能有后路……   顾添绷直手掌在嘴唇上来回抹了三五次:“谢队,不对,你现在是谢局了,你偷偷跑路前一晚说过的话忘了吗?”   谢悯下意识回头,椰林里的人已经散了大半,还有点人距离他们远远的,应该是没听到顾添的称呼的。   “在外面,别瞎叫,被人听到影响不好。”   “是是是,那你还记得吗?”顾添追问。   谢悯当然记得,他这辈子许过的诺言都当真,怎么可能忘记。   “我说啥了?”   顾添盯着谢悯的脸观察了五秒,一脸正经,没有一丝一毫骗他的样子。   “你说等到案子结束了,给我个答复,还说是我想要的答复!”   “哦,你说这个啊……”谢悯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果然忘了!骗人果然是你本能。”顾添气呼呼地说。   “我可没骗你。”谢悯端着杯子又抿了一口酒。   低度数的果酒喝起来甜甜的,那点酒精比医院走廊上的酒精味还淡。   “答案我已经给过你了。”谢悯轻轻放下杯子,砸了咂嘴。   “你骗人,你什么时候给的?”顾添急了,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   “你之前说,局里要给你安排宿舍,那你意思就是要分手了呗……”   谢悯翻着白眼一点都不想看顾添,委婉的提示看来没用,直白的说出口他做不到。   他站起身子,顾添紧跟着也站了起来拽着他的手腕,大有今天不说清楚不准走的架势。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仔仔细细想一想,如果想不起来就分手,想起来了再说。”   “前天晚上?”顾添一愣松了手,谢悯背着两只手踩着松软的细沙走去了海边。   椰林里的探照灯把谢悯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顾添第一想到的不是前天晚上他做了什么。   而是谢悯刚才用的词是「分手」……   难道谢悯已经将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定位?   但是谢悯从来没说过啊,昨天起床就开始闹脾气……   昨天起床……   顾添顺着时间轴把昨天的事情挨个琢磨了一遍,好像明白了谢悯临睡前不高兴的来源。   他唯一可能说错的话就是:“我们两还没怎么……”   顾添狠狠的拍了一把额头:他们肯定已经怎么了,谢悯才会那么生气。   但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怎么的了?   前天晚上……前天晚上……   他喝多了,回家见到了谢悯以为是喝醉的幻觉……   然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借酒行凶的第二天(4).   顾添嘴巴逐渐长大, 再难以合拢……   那些他一直以为梦里出现的场景延迟了两天,终于让他后知后觉……   那不是梦,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并且他们不仅怎么了!   他还把谢悯怎么了好几次!   顾添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他大喊着:“我想起来了”连跑带奔奔向了海边。   谢悯闭了闭眼, 捏紧了拳头, 完全没有回头看后面一眼。   今晚一定要等椰林里人走光了, 他才走!   丢不起这个人……   顾添跑到谢悯身后自自然然的环上了谢悯的腰。   “谢局,我的技术怎么样??”   “烂透了……”   “那是我喝多了影响了发挥, 今晚再试试……”顾添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瞬间底气十足, 他们都是那啥过的人了,关系不一样了!   “谢谢, 今晚你也喝了……”   “哎呀, 试试嘛, 我保证完事我来收拾,我来清理,我还给你擦药, 哪哪都擦到。多深都擦……”   醒来没有看到一丝凌乱的痕迹,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真当做梦, 做完倒头就睡, 谢悯收拾了一切……   顾添现在来不及反思自己是不是渣男,他要忙着确定这种好事还能有以后。   那些令人羞耻的记忆再次被强制唤醒, 谢悯从脸烧到了耳根子,浑身都是不自在。   “不准说, 要不然没有以后了!”   “你看昨天我买的药效果好吧?你今天精神抖擞的,还能骂人呢!”顾添不知死活接着邀功, 说完他扯开谢悯衣领仔细看了看脖子。   本来有印记的地方果然被谢悯贴了半张膏药, 顾添觉得自己真的够聪明。   “我叫你闭嘴, 不准说了。”谢悯扯了扯领子。   “不说那就做!我们今晚必须继续,趁着还没过72小时,得重温下。”顾添再次耍赖。   “今晚不行。”谢悯斩钉截铁拒绝。   “那明晚。”   “明晚也不行,后晚也不行!大后晚也不行,未来一周你甭想了!”谢悯连着断了顾添好几天的念想。   顾添不乐意了:“为什么?你这是搞精神双重虐待,我不答应。”   “明天中午我要出差,至少要一周才能回来。”谢悯摊开手心,剥好的开心果仁已经被他捂热。   “吃吗?”   顾添抬起谢悯的手掌,伸出舌头轻轻一卷,果仁进了嘴里带着咸咸的潮意。   “你刚才很紧张……”   顾添一语道破源自果仁表层的潮湿来源,谢悯轻握手掌从容不迫。   “天太热。”   “你要去哪里出差,为什么要出差,你不是就管我和哈士蟆吗?你还出什么差?一去还去一个星期,你跟谁去?男的女的?去了住哪?”   顾添问题连珠炮似的接二连三。   谢悯叹了口气,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他选择留在逸林只会比离开更加忙碌,这样才能安稳的在逸林留下来。   “顾队,我在逸林只管你们,可是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在帝城啊。”   “帝城?很重要的工作?你最重要的工作不就是天天扣我工资奖金吗?”顾添十分有觉悟!   从顾劭霖到指挥中心的所有负责人,就没想过把功成身退的谢悯留在逸林这个地方。   谢悯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发展,逸林绝对不在考虑范围内。   如果谢悯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谢悯自己也愿意的前提下,他们更希望谢悯能够把自己多年的实战经验编撰成册,形成一个经过印证的成熟体系,可以复制让更多人学习。   谢悯提出留在逸林,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除了王局没一个人开心……   王局很清楚谢悯留下来不可能无名无分,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让他去管顾添了,不管是直接管理还是间接管理,肯定解放他……   顾劭霖和谢悯谈了好几天,给他详细讲了他以后可能的发展,甚至许诺。   如果谢悯管理工作同样做得优秀,十年后继承他的位置并非不可能。   就一个目的,一定要把谢悯带回帝城,对个人对系统的好处都是更多的。   谢悯在所有他只要一点头,就可以立马开展的工作中,答应了承担警队的培训和公大的部分教学任务,但是前提是暂时留在逸林,让他轻松两三年调养下身心。   顾劭霖见谢悯态度坚决,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可能是因为什么,最后留了一句话。   “若是哪天觉得逸林待够了,找我。一小时以内给你办妥所有离岛手续,你啥都不用带空着手来帝城。工作,住房,交通,吃饭啥都不用担心!”   “诶,为什么你说暂时?为什么我爸那么想让你去帝城?最后留下那句话什么意思?”顾添瞬间炸毛。   要说前面还能说谢悯考虑到他万一高升了呢?两个人一起调走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后面这句话,顾劭霖就差直说:要是顾添不争气,惹恼了你,我建议你快跑……   谢悯回头睨了顾添一眼:“王局看见你都头疼,我可不认为我能管得了你,哪天管不住了,我就跑路。”   谢悯担心的不是管不住顾添,他担心的还是: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个男人以一种彼此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关系生活在一起。   是不是能够如他期望的那样悠长而美满。   “管管管!”   “进了市局大门都听你的,出来了都听我的,咱们权利平等,共同进步!”   顾添忙不迭地下保证。   两个人回到家里又是午夜,谢悯拒绝了顾添的黏黏糊糊,走进卫生间并且反锁上了门。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顾添在外听得心猿意马,几次站起来走到门边又退了回来。   现在不比以前了,既然谢悯和他正式在一起了,需要相互尊重。   以前哪些得寸进尺的手段得收敛些,要不然逼急了谢悯,真跑了,他就没得退路了。   顾添一脸不乐意抱着衣服去了次卧卫生间。   推开门,感应灯自动亮起,明亮干净的地板提醒了他早已忘记的旧事。   这里曾经爆过水管,漫到了楼下,他赔了不少钱!   始作俑者是谢悯!   这事到现在他们还没提过,谢悯肯定想着糊弄过去就算了!   谢悯还没给他道歉,还没深刻的检讨自己!还没求他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顾添推了一把袖口,总算让他找着能够扬眉吐气一次的机会了!   顾添洗好回到房间,谢悯刚吹干头发穿好睡衣,他手里抱着一本书斜靠在床头,双腿上搭着薄被。   他开门关门,谢悯理都没理他,注意力都在书上,他走过去抽掉书放在旁边。   “谢悯,我们得聊聊,有的事得说下。”   谢悯瞟了一眼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的顾添,又拿过来书翻到刚才的页码,嘴里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诶,你这个人,怎么不懂得尊重人呢,我说话你好好听着……”   “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能有啥正事。快说,我困了。”谢悯翻了一页书。   顾添低头打量了下浑身只捆了一条浴巾的自己,放弃了和谢悯理论凭什么说他衣衫不整。   这事也没正式到需要他要去换套制服的地步……   顾添伸手指向门外:“次卧的水管是你弄破的吧?你怎么进去的,怎么弄的,还有没有从犯,今天必须老实交代!”   谢悯慢悠悠又翻了一页书:“从犯顾添……”   “诶诶诶,打住,你怎么栽赃嫁祸呢?我什么时候是你从犯了,说清楚!”   顾添手指着谢悯,不断点点点,谢悯略微抬高了书挡住了他的手指,顺道遮住了自己的脸。   “顾添没有保管好次卧的钥匙,让我有了可趁之机。顾添在我半夜起床时没有及时醒来阻止我,让我顺利利用钥匙打开了次卧门……”   “我靠!谢悯你太不要脸了!你特么的给我牛奶里下安神胶囊的事,我还没说呢,你居然倒打一耙?”   顾添气得眼红脖子粗,这个人出去走了一圈,再回来不要脸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谢悯放下书,伸了个懒腰:“原来我的牛奶被你喝了?我说那几晚我怎么睡不好呢,正说回来去找赵老头聊聊这玩意不好使。行!破案了。”   谢悯说完撩开被子就往下滑,面对顾添的「诶诶诶」充耳不闻。   “水浸下楼了,泡坏了人家屋装修,我赔了好几万,就算我有责任吧,这钱你也得掏!”面对谢悯的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耍无赖的行径,顾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谈钱了。   “行,下个月房租里给……”   顾添一掀被子,往谢悯身上一扑,在快要砸到他身上时,单手撑住了床垫,另一只手捏着谢悯的脸颊扯了扯。   “你羞辱我是不?咱俩现在什么关系了,你还要给房租?我养不起你咋的?”   谢悯闭着眼睛,尽量忽视近在咫尺的呼吸,极力平复内心的躁动,他吞了两口唾沫。   “行,不交房租了,以后每个月我得交生活费,免得你回头去举报我经济问题……”   “生活费?”顾添两手一撑自动滚到了旁边,生活费那不就是一家人才交的吗?   虽然他不在乎谢悯交多少,但是意义非凡啊,他转过身把谢悯捞进怀里,随手一扯浴巾扔到了地上。   “行,生活费多少不论,还有别的事,你就肉偿好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叶锐X卓一鸣(1).   天边晨光点亮, 顾添合上桌上的卷宗。   这是他和叶锐来到逸林的第四年,他们的支队长调走了大半年了。   他顶着啥也没有的头衔,被王局直接管辖。   天天挨骂, 三天一小检讨, 一周一大检讨。   他数次怀疑是不是他上辈子把王局家的祖坟刨了, 这辈子来还的……   以前好歹还有支队长帮他顶一顶,现在一调走, 王局直管刑侦队,其他人还好, 他可是感觉到了亲娘跟后妈的区别。   连着熬了半个月的通宵,家就在隔壁都没回, 抓人审讯, 终于把杀人抢劫案破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卷宗, 这么快速的破案,怎么也能让他半个月不挨骂了吧?   挨骂可以,检讨可别写了……   他都要写吐了……   风顺着没关严的窗户吹了进来, 带动了桌上的纸, 他一回头瞧见望海大道上高大的棕榈树被吹得摇摇摆摆。   今年这逸林的天气生得也妖, 密集的来了两场台风, 和三场台风擦肩而过。   直接导致往年要热到十一月的天,这刚到十月中就彻底得凉了下来。   就像顾添的心情……   凉凉。   “嗡嗡嗡……”静音的手机在桌面上打着圈的震动。   顾添瞧了屏幕一眼, 困意立刻消失。   「王局」斗大两个字让他连骂人的勇气都没了。   现在才几点啊,王局这是睡不着, 把骂他当晨练了吧!   他接起来故作冷静问候王局早上好,那头也是困意十足, 还打了个哈欠。   “顾添啊。今年因为天气的原因, 所以早该来的新人, 今天才到。”   “这批新人呢,还没彻底定岗,除了两三个纯粹搞技术的,还有至少七八个能干一线的。来了看看个人情况,如果够条件就留下来。再看他们个人意愿,想去你们那还是段队那,安排老人手把手带带。”   顾添捏着手机,听得战战兢兢,王局说完半晌没听到顾添回应,很不爽地问。   “你干嘛呢?做梦呢?跟你说话,连点反应都没有?”   “就这事?”顾添不信,王局还没教训他呢。   “你还想要什么事?嘴巴给我吉利点!一会上班人就来了,别脑子跟别在裤腰带上似的,一天天的不理事。”   顾添熟悉的剧情即将开始,他这次有了合理理由拒绝。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安排下,王局再见。”   他挂了电话立马冲到了大办公室,一拍桌子。   “嘿,兄弟们,清醒清醒!”   满屋子加他在内满打满算十口人,九口睡眼惺忪睁眼瞧了他趴下去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这就是告诉他,醒了,赶紧说。   “咱们要进新人了!眨眼功夫就到,大家赶紧起来清醒清醒,一会拿出十八般武艺吸引新人的目光,一定要让咱们队伍变大变强!”   顾添说着话,双手不断挥舞,仿佛传销公司的成功学励志大师。   比他晚来一年的唯一女警黄玲玲打了个哈欠:“哥,大家把脸洗干净就行了。别的就随缘吧,你有啥能吸引新人啊?”   “天天破案不着家,不用烦恼做家务吗?算了,我去买咖啡吧,真是头疼。”黄玲玲一撑桌子站起了身子。   顾添手一个个点过没有丝毫兴奋的众人:“新人来了,是需要人带的,你们不是想要小徒弟吗?现在来了,能不能骗到手,你们自己发挥啊,我反正弃权退出战斗。”   顾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放弃,新人来了肯定会出各种各样的错误,到时候,王局骂他不得加倍?   叶锐扒拉一把好久没剪的头发,揪了揪下巴很快就能编小辫的胡须嗤了一声。   “兄弟们,能骗回来几个靠你们了啊,我这样的除非人瞎,应该都不会选我。”   九点过,局长助理打来电话,说人到齐了,叫大家上去。   顾添领着大伙慢悠悠往上走,在走廊里碰到了禁毒支队的人。   段振鸿在外出差,留在办公室的都是伤兵残将。   两队人马对视一眼,噗呲笑出了声,谁都不比谁强。   这样也好,提前筛选了不能吃苦,怕危险,怕累怕风吹日晒的人了。   房间里站着十几个稚气未脱,穿着警服的精神小伙。   先一步到的苗宇已经开始提问了,不过他们选的人有专业限制,所以回答问题的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   等到苗宇问完,禁毒支队的同事一抬手,示意顾添先来。   “你们先吧?”顾添推托。   “段队交待了,让您帮我们看看,您经验丰富,能发现更合适的。”   既然是段振鸿要求的,顾添也就不再推辞,有模有样的开始了面试提问。   几轮询问下来,谁有意愿从事一线工作,谁整体素质能够参与一线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顾添也不好意思把禁毒和刑侦分开选,干脆开了个盲盒。   “咱们这里呢,就禁毒和刑侦两大块。你们自己选看谁合眼缘想认师父,但是呢这师父带不带得动你,你是在咱们这里待着,还是最后要去下面大队,中队工作都不确定。行不行还得看你们自己的能力,行了自己挑吧。”   这话一出,就是随缘了,也不存在谁挑多条少,都是自愿。   几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回答问题时慢条斯理,个子长得又高又瘦的男孩举了手。   “我能挑吗?”   顾添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他一手指着站顾添身后的方向。   “我想跟他……”   所有人回头,瞧见了站在顾添身后的叶锐,他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啥,一直没抬头,估计也没听见小孩说的话。   顾添忍不住拿手肘撞了下他,他一抬头左右看了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刑侦,你跟他比较合适。”   叶锐指了指顾添……   “不,我就要跟你。”小孩态度十分坚决。   叶锐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我没带过人,没经验,教不好你。”   “我也没跟过人,没经验,学不好随便你打随便你骂……”小孩梗着脖子一副非常不服气的样子。   众人看着小孩的表现,眯了眯眼,这个小娃有点意思。   顾添清了清嗓子:“行吧,你叫啥名字?”   “卓一鸣。”小孩飞快地回答。   “你师父叫叶锐。”顾增拽着叶锐的袖口把他拖到了前面。   叶锐毫无反抗的机会就这么被硬塞了一个徒弟,后面的挑人分组都很顺利,加卓一鸣有三个新人加入了刑侦队。   只有卓一鸣跟着叶锐,叶锐不会想到,后来每年都有新人加入,除了卓一鸣再没有人在选他。   卓一鸣大概成为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徒弟……   回到办公室,其他人带着新人去了隔壁会议室,熟悉情况,介绍市局各部门职能,刑侦架构。   叶锐走到位置上,拿起车钥匙钱包,朝刚走进办公室的顾添打招呼。   “困死了,回家睡觉去了啊。”   顾添还没说话,卓一鸣噔噔噔跑了过来:“师父你上哪……”   叶锐后脖子一凉,皱着眉头很不爽:“我回去睡觉,怎么,你也要跟着?”   顾添刚想说,你态度好点,别吓着新人,哪知道卓一鸣特别自然的接茬。   “我帮你打车!”   “老子有车,打什么车。”面对新徒弟对他经济实力的低估,叶锐十分不高兴。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你肯定很累……”   “行啊,我们都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把你师父伺候好点,教你真本事……”顾添又一次帮叶锐应承了下来。   叶锐没辙把钥匙抛给了卓一鸣,卓一鸣眼睛盯着钥匙上的车标半天挪不开眼。   “哇,豪车。师父你肯定特别有本事,所以能挣一台好车。”   “错了,是我爹妈有本事,让我出生就躺平了,凭工资这辈子就是不吃不喝到退休,都甭想开上这辆车。”   叶锐说完抬脚往外走,卓一鸣急匆匆跟着,可是再没说一句话。   车载导航上设置了叶锐家的位置,卓一鸣不用问,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启动了汽车。   卓一鸣紧绷着脊背,挺直上半身,双手紧握方向盘,双目平视前方,眼睛一眨不眨。   那姿势比驾校教练教得还要标准,叶锐瞟了他一眼。   “你不会只在驾校摸过车吧?”   “没,没开过这么贵的车。”卓一鸣老实回答。   “怕啥,撞了有保险,你放松点,看见你紧张,我更紧张。”叶锐懒散散说完打了个哈欠。   他的话并没有多大作用,卓一鸣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开进了小区地库,锁好车下来双手捧着钥匙递给叶锐。   叶锐拿过钥匙揣进裤兜就往电梯走,等到走到电梯门前,他终于觉得后面空荡荡不太正常。   一转身,卓一鸣不见了。   他眼眶登时扩大,左右看了眼没人,一路小跑着往出口找。   张嘴想要叫人,却发现他根本没仔细听这小孩名字。   叶锐就这么哼哧哼哧跑到了停车场出口处,看到了站在出口岗亭前和保安交谈的卓一鸣。   他一口气跑过去按住卓一鸣肩膀:“你干嘛?”   卓一鸣肩膀一弹,侧转脸瞧见是叶锐松了口气:“我正在问最近的公交站怎么走。”   “你问公交站干嘛?”叶锐就奇了怪了。   “坐公交车回去上班呀。”   “上个屁,跟老子回家。”   大家伙连续加班了十来天,今天必定都回家了,那两个新人估计大概给他们介绍完情况也放羊了,所以回什么办公室上班!   “回家?”卓一鸣不确定的问。   “对啊,你都到我门口了,不去干嘛,走!老子困了,回家睡觉!赶紧的。”叶锐拽着卓一鸣的袖子往回走。   岗亭里的保安站了起来,探出半个身子目送两个人拉拉扯扯着消失在他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   叶锐和卓一鸣单独开了一本预收,名字,文案啥都没想好。题材还是刑侦单元剧,时间线是叶锐醒来之后。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下,回头想到了会补上。   谢谢支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叶锐X卓一鸣(2).   叶锐打开房门, 踏进门左右脚轮着一踢,脚上的鞋子飞出了老远。   他大咧咧走进屋拍亮灯光,超大客厅里空荡荡, 黑白灰色调的装修下, 除了奢华的家具没有半丝人气。   叶锐深呼吸了两口气吐出, 希望让屋内尽快沾染上生气。   他走到宽大的真皮沙发边,随手扔掉了钱包和钥匙, 却没有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   一回头,卓一鸣站在门边局促不安的搓着手。   “你进来啊, 愣着干嘛?”   “要换鞋吗?”卓一鸣指了指光亮可以映出人影的地板。   “换什么鞋,我天天叫钟点工来打扫的, 不用换。”   卓一鸣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走进屋关上了门, 叶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你坐会, 我去睡个觉,一会起来咱们再聊聊。”   “最近我们一直加班,所以今天是集体放假, 你回去办公室也没人。安心待着吧。”   卓一鸣低着头嗯了一声……   叶锐回屋关上门进卫生间随便冲了个澡就爬进了被窝, 这一觉叶锐睡的天昏地暗, 醒来是被饿醒的。   翻个身摸过手机一看四点过了, 他躺床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一掀被子爬起来又进了浴室。   又是一次洗头洗澡,这下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叶锐站在盥洗台前, 伸前脖子,对着镜子仔细刮干净了脸上的胡须, 接着举起吹风筒, 顺道拨通了顾添的电话。   “你睡醒了吗?饿不饿?吃了吗?”   电话那头是一声慵懒的「嗯」, 深知彼此性情的叶锐知道顾添肯定也是刚睡醒。   “起来了呗,都四点过了,晚上我们去吃啥?”   顾添迷迷糊糊还没起床,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接电话。   “你说吃啥呗。”   “好久没吃火锅了,要不我们吃火锅去?”叶锐建议。   “行啊。要不要叫你那徒弟一块?今天他送你回去的?”顾添问。   叶锐啪关掉了吹风开关:“我徒弟?!”   “我徒弟!”   “我艹!”   “你抽什么疯呢?”顾添皱起了眉头睁开了眼。   “不跟你说了,今晚吃饭再议,我挂了。”   叶锐啪挂掉了电话,扒拉了一把头发,迅速套上了睡衣睡裤,急匆匆走出浴室,手一搭上门把忽然想起来又按了重播。   “干嘛呢!有病啊!”顾添正打算继续睡,刚闭眼电话就来了。   “我那徒弟叫什么名来着??”   “卓!一!鸣!”   “好的好的。”   叶锐挂了电话稍微整理了下发型走去了客厅。   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是他带回来的小徒弟。   卓一鸣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放低声音叫了声“师父。”   叶锐皱着眉头,怎么他就睡个觉,这个小孩早上非要赖上他的劲就彻底没了呢……   卓一鸣一直直愣愣的盯着他,叶锐摸了摸下巴,光滑细嫩。   “怎么?不认识了?”   卓一鸣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是有点变化……”   “变啥?”叶锐漫不经心走到了茶几边。   “变……好看了……”卓一鸣后面两个字声音很低,低到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叶锐更没听见。   叶锐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纸杯,里面装满了水,距离杯口大概就半厘米距离。   这是他装水的习惯,被顾添诟病过无数次,还是改不了。   叶锐回头瞟了一眼饮水机,水桶里的水好像还是那些。   “你没喝水?”   叶锐的问句用的却是陈述句。   卓一鸣小小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叶锐回头又看了一眼饮水机,他加班半个月没回家,这桶水换上去也起码半个月了,其实确实不大合适喝了,难道有了什么漂浮物。   他端起杯子晃了晃,杯中水干净澄清,没有一点异物,连片灰尘都没有……   “我不是嫌弃,我是……”卓一鸣立刻出声解释,说到后半截又没了声音。   “跟我说话就说清楚,别在喉咙里打转,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叶锐重重搁下了水杯。   “我不知道厕所在哪……我怕……”   叶锐听明白了,翻着白眼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两瓶可乐,扔给卓一鸣一听,顺道指了指走廊方向。   “厕所在那,随便上,不收费。几个小时不喝水,也不怕渴死你。”   卓一鸣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擦了擦嘴说了两字:“好喝!”   叶锐哭笑不得坐在沙发上,脚一抬搭上了沙发,一转头看见卓一鸣白白的脚丫子踩在暗红色的地板上十分显眼。   “你把鞋脱了?还把袜子脱了?”   他瞧了一眼温度计,室内温度15……   他刚回来忙着睡觉,连空调都没开,外面阴天,这屋子里暖和不了。   “你干嘛不穿袜子?你不冷吗?”叶锐觉得这个新徒弟浑身上下透露着他看不懂的调调,他琢磨警队招人有没有做过心理精神评估,不能是有啥病吧?   卓一鸣埋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不冷,有点热。”   “大概你们年轻人火力好。为什么来刑侦?”叶锐以为他会听到一些什么热血奋斗,逐梦人生的漂亮话,没想到卓一鸣的回答质朴而现实。   “刑侦口缺人,年年缺。我笨,只要我好好干,什么事情都肯冲在前面,我就一定不会失业,一定能挣工资养活自己……”   叶锐竖起了大拇指,人间清醒打工人,为了一份工资兢兢业业,可以!   “我脾气不好,也不会教人,你要干不好别说我没教你,就算我没教你也不妨碍我骂你。”叶锐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若是能这会吓走他换个人带更好,他是真的不想带人,跟个拖油瓶似的。   “你打我都行。”说起工作,卓一鸣身上那股劲好像又回来了。   “行吧,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叶锐起身回屋,换好衣服走出来,桌上的空瓶已经不见了,卓一鸣也不见了。   他走到门边看见卓一鸣弯着腰已经穿好了一只鞋,另一只脚正在往鞋子里塞。   而他刚才被甩在一旁的鞋子,这会整整齐齐摆在了门口。   听见脚步声卓一鸣突然抬头望向叶锐,脸噌地就红了……   叶锐直觉有问题,走过去抬脚轻轻踢掉了挂在卓一鸣脚趾上的鞋,一双破洞连着破洞的袜子漏了出来。   “我说,这袜子都这么破了,你还穿?你就这么怕热?”叶锐打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一双没开封的新袜子丢给卓一鸣。   “换新的,人民警察也要注意形象,万一咱们出去吃饭遇到罪犯,和人搏斗过程中被人扒掉了鞋子,多丢人……”   卓一鸣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过去袜子麻溜的换上了。   晚饭,叶锐开车去了他和顾添总爱去的麻辣火锅,不过没叫顾添。   面对红通通的一口铜锅,卓一鸣疯狂吞咽唾沫,却迟迟不敢举筷。   叶锐当他不好意思,烫熟了什么菜,第一筷子都扔进了他的碗里,没一会卓一鸣碗里堆成了小山。   “多吃点,小伙子长身体呢。有的饭吃就赶紧吃,等到有任务,啃面包都没时间,喝风就管饱。”   叶锐饿了十几天,除了筷子动,嘴巴动,头都懒得抬,等他吃饱了一抬头。   蒸汽腾腾后是卓一鸣泪流满面的脸。   “不是,是不好吃吗?你哭什么?”   “我不还没骂你吗?你怎么就哭上了?”   卓一鸣拿纸巾抹了一把鼻子和眼睛,抬起头睁着红得跟兔子似的双眼,结结巴巴解释。   “不是,是,是太好吃了……”   “咳咳咳……”   “你个傻子,你不能吃辣是不是??”叶锐终于反应过来了,抬手叫来服务员。   “快,弄扎冰西瓜汁来,你们还有啥解辣的甜品,赶紧上!”   卓一鸣端着茶杯猛灌,摆着手阻止叶锐:“师父,不用,我练练就行……”   “傻子,要练不是这么个练法,我叫的是特辣,你怎么不说!有什么事得说,别辣死我还得给你送终!”叶锐就是大写的服气,他和顾添两个人都爱吃辣,认为喝饮料占肚子,所以从来不点饮料,空口吃肉。   辣得酣畅淋漓,什么不痛快都随着汗液流淌完毕。   没想到新来的小娃,居然吃不了辣。   买单时候,卓一鸣抢着要给钱,不是叶锐一句「你给完这顿饭钱明天就换师父」的威胁,卓一鸣大概真的要买单。   叶锐也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赖上他了。   吃过饭叶锐开着车送卓一鸣回家,在城郊一个有些破败的老式楼房里。   “你就住这?”   “和其他人一起合租的,挺方便的。”   “这太偏了,你最好考虑搬到近一点的地方,要是半夜临时有任务,你这地方出来车都打不了……”   叶锐说着前后看了看,指着空荡荡的马路。   “我,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应该可以的。”   “好吧,注意安全。”   “师父,你不用我送你回去吗?”卓一鸣并不着急下车。   “你送我回去了,你怎么回来?骑自行车吗?算了,我又没喝酒,下去吧,明天见,别迟到了。”   叶锐哼着小曲,开着车回到了家里。   虽然这个小徒弟有时候感觉怪怪的,但是还挺听话。   有个小跟班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0章 叶锐X卓一鸣(3).   没有案子日子里, 刑侦队众人,除了按时上下班,大部分时候都在摸鱼。   除了年底年初各种汇报总结忙一点, 其余时候讨论最多的话题大概就是中午吃什么, 或者敢不敢偷偷提前下班。   ……   特别是支队长调走后, 王局直管,根本没功夫天天看着他们。   一帮人愈发的肆意妄为, 除了破案积极,其他啥事都是能拖则拖……   为此王局很是头疼, 可是上面找了不少有能力的干警谈话,一听要来鸟不拉屎的逸林, 宁愿窝在本地当个基层, 都不愿意来这里高升……   要空降领导的风吹了不少次, 没一次成真。   大家伙也明白了,这虚位恐怕要待很久了……   周四一大早,叶锐举着咖啡悠哉哉走进了办公室, 打开网页准备找点新闻看看, 屁股还没坐热, 卓一鸣屁颠颠跑到过来, 弯下腰乖乖巧巧叫了一声:“师父。”   叶锐咽下了口中的咖啡,眼睛都没斜一点:“干嘛呢?”   “您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吗?”卓一鸣手撑在膝盖上, 腰弯着标准的九十度。   “没啥吩咐你做的,我也不知道可以教你什么, 你自己进系统熟悉熟悉吧,不懂的就问我。”叶锐说完, 紧接着再次强调。   “我没带过人, 不知道没案子时候该教啥。反正你想问啥就问, 我要不知道的,我找人给你弄明白。”   卓一鸣立刻接茬:“好的师父,我记住了。”   “卓一鸣过来。”黄玲玲回头冲着卓一鸣招了招手。   叶锐扬了扬手示意他过去。   “你呢,叫我声姐姐,今天我就教你……”   卓一鸣小跑过去乖乖叫了一声“姐姐”   黄玲玲又扬了扬手:“你们那两个新来的,要是没事也一块过来,我给你们一起教了。”   于是一整天,三个人都在黄玲玲的带领下学习内部系统的使用,怎么查资料,怎么申报流程手续。   叶锐耳根子清静了一天,到了快下班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徒弟。   黄玲玲关掉内网:“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剩下的明天再接着教你们,你们回头用的时候要是不懂再问我。”   三个新人有礼貌的感谢黄玲玲,黄玲玲瞧了卓一鸣一眼,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今天教了你一天,你叫声师父不为过吧?”   卓一鸣转头看向叶锐,他正埋着头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压根没听到这边的交谈。   黄玲玲又诶了一声:“快点,叫声师父。”   卓一鸣认认真真回答:“我师父只有一个……不能乱叫别人的,不礼貌。”   黄玲玲哭笑不得:“算了,算了,我不逗你了。”   头天黄玲玲讲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第二天又带着三个新人学习行政上的一些流程,等到学习的差不多了也就到了饭点。   吃过午饭,大家默契的偷偷溜走了,最后只剩下叶锐带着耳机坐在办公室里看电影。   他和顾添约好了晚饭,但是顾添临时被叫去下面大队开会了,这下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   耳机声音开得有点大,他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办公室里都走光了他也不知道。   忽然一双没拆封的袜子递到了他的眼前,他吓得扔掉了手机。   一抬头,卓一鸣尴尬的看着他,伸手把桌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他。   右手捏着袜子,左手捏着手机,怎么看怎么像路遇劫匪主动交出所有财物的架势。   叶锐拿走了手机问他:“你干嘛……”   卓一鸣又抬了抬右手:“那天从你家穿走的袜子,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我只有买一双差不多的还你。”   叶锐塞上耳塞,拨开卓一鸣的手:“不用还。”   “不行,要还的,这个牌子挺贵的。我爷爷奶奶说出门在外,不能占人家便宜。”   “假的,不值钱。”叶锐有些不耐烦。   “师父你别骗我了,那LOGO的刺绣我对比过了,是真货……”   叶锐一把扯掉耳机,有点烦躁,不过一双几十块钱的运动袜,至于这么非要还给他吗?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衣服鞋子顺道带的,他的柜子里这样的袜子还有很多……   他真不缺一双袜子,可是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轴呢?   “师父,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叶锐的不爽落在卓一鸣眼里,语气变得怯生生的。   叶锐扒拉了一把头发,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过,估计顾添还有一会才会回来。   他决定趁着这个时候和卓一鸣好好谈谈,实在不行,就跟顾添说他不带了,坚决不带。   他一指办公室门:“你去把门反锁了,别让别人进来。”   “我刚才就锁了。”卓一鸣老实回答。   ……   叶锐指了指旁边:“提个椅子过来坐我旁边。”   卓一鸣立刻拽了根椅子过来,坐得端端正正,手里还不忘捏着那双袜子。   叶锐拿过来扔在了办公桌上,手指敲着桌面:“你说说,为什么非要还我一双袜子?觉得我缺这双袜子?还是怕我觉得你占我便宜?”   卓一鸣疯狂摇头否定。   “师父有钱,师父开豪车,住大洋房,师父有的钱是我这辈子都挣不上来的。师父不缺袜子,师父不缺钱。但是我不能因为师父不缺就理直气壮占便宜。”   “我爷爷说过,人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风骨。没有风骨的人,人生走哪条路都走不长……”   卓一鸣一板一眼的回答把叶锐逗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抬手捻了捻眼角。   “你总说你爷爷,你奶奶,你爸妈呢?”   卓一鸣低下了头,手指捻着衣角把弄,薄薄的衣襟被他卷了几卷。   “我很小时候,他们就走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叶锐甚至花了好一会才明白卓一鸣口中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你爷爷奶奶呢?”   “高一时候,我奶奶得病走了,高三毕业后,我爷爷也走了……”卓一鸣的声音越来越低。   叶锐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嘴,叫你多嘴问这么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接着追问。   “那你还有别的亲戚吗?你大学怎么读的?”   “没有了。高中的班主任很好,给我申请了助学贷款,贫困生补助,我寒暑假在外面打工包吃住也能攒钱。反正省吃俭用就这么过来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有工资了。每次还完助学贷款还有剩。”   说到这卓一鸣抬起了头,眼睛里亮亮的,似有漫天星河。   叶锐知道,那叫希望和激情……   他拾起袜子晃了晃:“你记住了,你锐哥我不差钱,这是第一次收别人还我东西,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以后还想继续当我徒弟,我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如果还要还,你就滚蛋。”   卓一鸣满脸纠结:“可是师父你的东西都好贵,我爷爷说……”   “打住,打住。我不会给你新的,你就做梦吧!肯定是用了觉得不顺手的,扔给你,你反正啥都没有,你就凑合使呗……”   “师父,那以后你的早饭我给你买吧,你开车也不方便,我骑自行车顺路就买了。我每天都给你买不重样的,保证你吃不腻。”   叶锐迟疑了下一点头:“行。”   门锁转动,顾添推开门进来看到坐一块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你两有病啊,大白天反锁门干嘛啊,害得我站门口找钥匙都找了半天。”   “关起门来睡觉,你管我干啥,忙完了吗?忙完了出去吃饭去,饿死我了。”   “我不是叫你出去吃饭,我还回来干嘛!走啊。”   叶锐站起身拽了一把卓一鸣的肩头:“跟我出去吃饭。”   卓一鸣往后缩了缩:“不要了吧……”   “你还能上哪去?谈恋爱吗?那你得找个富婆,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叫我声师父还能让你饿肚子咋的。今天我们吃不辣的!”   “不不不,你们吃啥我吃啥,我能吃点辣,我真的能吃的……”   “吃什么不辣的,这天这么冷,吃点辣的暖和,赶紧的。”顾添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   顾添放下筷子盯着对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卓一鸣满脸震惊,他扭头看着叶锐。   叶锐脸上,眼睛里全是无声的咒骂。   “我说不吃辣,你非吃,还点特辣!你想辣死我徒弟是不!”   顾添拿过卓一鸣的空杯子,迅速给他倒了一杯冷饮塞到他手里。   “喝点水,太辣了,我也吃不了,我们另外点点别的。”   卓一鸣咕咚咕咚灌了一杯饮料,指指麻辣香锅里满满的肉和菜。   “不吃了吗?”   顾添点点头:“太辣了,不好吃,我们另外点个卤味锅,不辣的。”   “好!”卓一鸣又灌了一杯饮料。   等到鲜香的卤味锅端上来,顾添心里的内疚终于缓解了一点点,他推了推锅子。   “来来来,吃这个……”   “闻着好香!”   卓一鸣说完,却把之前那锅干脆端到了自己面前。   “这里面还有很多肉和菜,不好浪费的。你们吃好吃的,这个我来解决!”   卓一鸣继续投入了眼泪鼻涕横飞的吃食中,叶锐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顾添张大嘴,压根不敢转头看叶锐。   要是这个小徒弟今晚被辣死了,他得去给叶锐当徒弟吧?   “服务员,解辣的饮料再来三扎!”顾添挥舞右手迅速下单。   叶锐把卤味锅往顾添面前一推,自己拽了拽卓一鸣面前的铜锅。   “徒弟,咱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不好吃的,我们一起吃。”   “师父……”   “行了,吃吧,你是我徒弟,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吃苦……”叶锐抿了抿筷子,要他一点辣不吃,不如让他饿肚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叶锐X卓一鸣(4).   等到两锅吃完, 除了叶锐,其他两个人都有点难受。   顾添是撑的,卓一鸣是辣的。   卓一鸣面前堆了不少卫生纸, 从嘴皮到眼睑都是红红的。   这会还捏着卫生纸不住擦鼻子。   顾添捧着肚子摊在椅子上, 紧闭嘴巴不敢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吐出来。   叶锐睨了一眼他的难受劲,总算心里有了平衡。   卓一鸣又喝了一杯茶水, 吐了吐舌头:“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以后我肯定也能越吃越辣的。”   “傻乎乎!”叶锐在心里给卓一鸣下了定义。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以卓一鸣怎么死活要认他做师父的?是因为他看起来也很傻吗?   叶锐猛的一惊,不行, 得把这个小朋友的观念转变下!   认为他穷就算了, 认为他傻可不行!   卓一鸣低下头, 抬起眼皮偷偷看着叶锐,又抹了一把鼻子,自己先嘿嘿嘿笑了起来。   叶锐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催促他赶紧说。   卓一鸣手背在脸上来回搓了好几下, 终于抬起了头坐直身子。   “我当时看你胡子那么长, 头发也很乱, 以为你快退休了……”   “噗……”顾添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 拍着胸膛笑了出来。   叶锐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要退休了?你是不是近视啊!你入职体检查眼睛了吗?”   卓一鸣猛地点头:“1.5……”   叶锐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指了指卓一鸣:“接着说!”   “我想你岁数大了, 肯定脾气也会比较温和点,骂我的话应该没多大力气能连续不停骂很久。然后要退休了, 想要个接班人肯定会努力教我更多东西……”   卓一鸣一口一个「要退休了」气得叶锐的白眼翻得快溢出眼眶了。   “行了, 我年方二十有五, 大好年华不配当你师父,你找个要退休的吧。咱们市局,大概除了门卫老大爷,快退休的就只有王局了。”   “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再年轻也是我师父。你这么帅,这么年轻有为,还这么有钱。你要是不要我,就是嫌弃我不配当你徒弟。”   叶锐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卓一鸣鼻子,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添在旁边捧着肚子乐不可支,“行了行了,太晚了,回家了。”   ——   晚上一顿饭撑得顾添消化不良,回到家,在屋里来回转悠着散步消食,直到三点过才好受点勉强能够睡下。   这一觉自然就睡到了午后,爬起来摸了摸肚皮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想着昨晚卓一鸣说的叶锐像快退休了,作为同龄人的他危机感也重了起来。   洗脸刮胡子做面膜必须安排上。   他站在镜子前贴着面膜,有些无聊拨通了叶锐的视频。   一接通,巧了,叶锐也在卫生间……   “诶,你也在做面膜吗?”   “做个屁,老子才不用那些娘们唧唧的玩意,我在干正经事。”叶锐举起了盆子,表示自己正在洗衣服。   “诶?你的衣服不是都送干洗或者钟点工给你洗吗,今天怎么自己动手了。”   叶锐倾斜盆子让顾添看清楚,盆里有好几件衣服。   顾添停下敷面膜的手,举起手机凑近眼前:“我靠,你别洗了,都褪色了!洗毁了你怎么穿,你不是糟蹋东西吗!”   叶锐特别讲究吃穿,每件衣服都是品牌货,大部分还是顾添陪他买的。   但是叶锐不是那种随便浪费的人,虽然家里不差钱,但是这么洗坏了,肯定心疼。   叶锐叹了口气,手上没停:“是褪色了吧?那差不多了,我还怕没到位,用了什么84,消毒液,白醋,反正网上说的好多办法我都试了。”   叶锐昨晚吃得刚刚好,没有饱到睡不着,也没有辣到痛哭流涕,可是他今早还是点就醒了。   他昨晚送卓一鸣回家,下车后,卓一鸣一路小跑进了楼门,风钻进衣服里吹得鼓鼓囊囊。   他看了眼温度计,当时室外温度12度,卓一鸣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每天早出晚归。   冷吗?肯定冷!   可是卓一鸣的条件不允许他叫冷……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因为家境优渥,从小不缺吃不缺穿,不知道饥寒交迫为何物。   他自己也不知道……   想到如果是自己的弟弟,以后工作了一个人在外面,受冷挨饿,他瞬间就受不了了。   觉得要给这小孩做点什么。   卓一鸣没钱不识货,但是会查!   品牌价格元素一定要彻底抹去!   叶锐在自己没穿过和仅仅穿过一次的外套,卫衣里扒拉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几件除了领标袖标没有太明显品牌特性的。   拆完领标袖标,摸着新崭崭的衣服犯了难。   必须做旧!   又是网上查,又是开车出去买各种药水,搞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被顾添看出褪色了。   顾添皱着眉头看着叶锐清洗,晾晒,终于回过味。   “你是给你那小徒弟准备的?”   “是啊,小孩家里没亲人了。工资又低,这鬼天气穿那么点,冻病了谁给我干活?”   “我这也是为大局着想!”   “你怕伤他自尊,所以都给弄旧了装成你不要的?可是你这有的都染色了,太难看了吧。小孩再穷也好面子啊,这么难看怎么穿啊?你不如去给他买几件便宜的送他。”   顾添看着悬挂起来晾干的一排排衣服,直摇头,褪色不均匀,又有染色,这玩意怎么穿?   “不是便宜贵的事,新的他肯定不要,收了也要买来还我,这不是找事吗。算了,你别管了,他应该会穿的。”叶锐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   “算了,不说了,累死了,我去休息了……”   ——   周六晚上又下起了逸林难得一见的大雨……   温度一连跌了好几度,堪比商场大打折,买十减五……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到了周一凌晨堪堪停住……   叶锐瞟了一眼用垃圾袋装的衣服,庆幸自己做旧了一件厚外套……   他把衣服扔在副驾驶位置,早早的开着车进了市局。   停好车,他却不着急下,坐在车里熄了火耐心等着……   不出所料,距离上班点还有二十分钟,卓一鸣踩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都响的二八大杠飞了进来。   在门卫老大爷「下车」的嘶吼中,长腿一迈,脚往地上一蹬停住了自行车。   吹得鼓囊囊如气球的薄外套瞬间泄了气,「啪」一下贴在了卓一鸣身上,显出了他瘦削的肩膀和脊背。   叶锐摇下车窗:“卓一鸣,停好车,过来趟。”   “诶!”卓一鸣小跑着把车推进自行车棚,屁颠颠跑到了车边。   “师父,我正准备去给你买早饭,你吃啥?”   “上来说。”   叶锐拿起塑料袋翻开,面露难色:“这两天不是凉了嘛,昨我在家找衣服,翻出了好多以前没怎么穿的。”   “不过逸林这天太潮,可能捂坏了,有点掉色,你看你要不嫌弃拿去随便穿穿?”   叶锐递了递,卓一鸣盯着黑色塑料袋里露出一角的花花绿绿并不接。   “师父你自己留着穿吧。”   叶锐一狠心拉开了袋子:“你也知道你师父不差钱,这种坏了的衣服穿出去太丢人了,你看看要是不行,我就拿去扔了算了。是有点难为你……”   “别扔别扔,我看看。”卓一鸣听说叶锐要扔,立刻着急了,整个袋子抱了过去。   卓一鸣一件件衣服翻开仔细查看,叶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叶锐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衣服都没洗几次,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卓一鸣想不通。   叶锐心里暗骂一句艹,这崽子猴精猴精的,简直不好糊弄!   “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家都不干家务的,钟点工,保洁都换了好几个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就成这样了……”   “师父,你这衣服应该是用了不正确的洗涤方式导致褪色,确实不适合穿出了……”   叶锐差点脱口而出:“你不干刑侦可惜了……”   “是吧,我也觉得。算了,扔了吧。”叶锐欲擒故纵,伸手要抓袋子。   卓一鸣捧着袋子往旁边一躲:“扔了太浪费了,算了给我吧,反正我穿啥无所谓的。”   叶锐松了口气,不过还不能表现出来:“你穿也不太合适吧……”   “没事,师父,今天天冷,正好我出门少穿了,我现在就试试。”卓一鸣立刻抓起一件厚外套,往身上一套,扯着衣襟展示给叶锐看。   “师父,刚合适,挺好的,谢谢师父。我去给你买早饭去!”卓一鸣系好袋子夹在胳肢窝里跑下了车。   他跑的方向并不是食堂,而是外面……   叶锐正担心,他会不会跑去给自己买咖啡,一杯那么贵心疼啊!   车窗被敲响,顾添站在车外,指了指大门方向。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你的杰作吧?”   “是啊,他穿了,我的辛苦没白费!”叶锐有些得意。   顾添摇了摇头:“你两真是绝配。”   叶锐哼着小曲走下车,走上办公室刚坐下,卓一鸣提着袋子一溜小跑进来。   “师父,快吃早餐,热乎的。”   卓一鸣插上吸管把滚烫的纸杯递到叶锐手上,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有点另类的馒头,一个黑色,一个紫色。   卓一鸣举着说:“一个是黑麦粗粮的,一个是紫薯的,都是对身体好的。你想先吃哪个?”   叶锐……   我一个都不想吃……   “先吃紫的吧……”叶锐忍了又忍端起纸杯喝了一口。   他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去,满嘴的豆腥味差点熏吐他……   他从来不喝的豆浆,还是现磨的……   “师父快吃,我给你吹吹,凉了好下嘴……”   叶锐忍着无法言说的心情喝光了他人生第一整杯现磨豆浆,吃下了一年都不会吃两个的馒头。   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早餐,他还要吃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说:   叶锐和卓一鸣单独开了一本预收,名字,文案啥都没想好。题材还是刑侦单元剧,时间线是叶锐醒来之后。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下,回头想到了会补上。   谢谢支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借酒行凶的第X天.   周六, 烈日当头。   顾添终于完成了今年天热起来后未能完成的心愿。   谢悯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他拿出了最厚的被子,空调温度调到了16度, 实现了盖棉被吹空调的幸福生活。   他缩在棉被里, 呼呼大睡, 电话响了三次愣是没听见。   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捞过手机一看, 三点过了,除了谢局早上给他打了三个电话, 没人找过他。   他懒洋洋按了回拨,又猫进了被窝里。   电话接通, 是一声明显不太爽的:“喂。”   “领导, 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顾添打着哈欠。   “怎么?现在给你打个电话还要看黄历?”谢悯十分不高兴, 大早上的兴奋劲,因为连拨三次都没接通冲得烟消云散。   “哪需要啊,这不累着了, 想多睡会嘛……”   虽然周一二三勉强算放了下假, 但是对于连轴转了一两个月的人来说, 是真的不太顶用。   谢悯一走, 也没人一起吃饭,回来也没人让他骚扰, 下了班去医院看看叶锐,回家就是犯困, 睡了好几天越睡越困。   这还没说两句话,顾添连打了三个哈欠。   “累, 可把你给累坏了……”谢悯嗤了一声。   顾添又打了个哈欠:“是啊, 伺候人挺累的, 体力活!”   “哟,上哪风流快活去了,这么累。顾队的私生活很丰富多彩啊。”谢悯语气阴阳怪气。   顾添翻了个白眼,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谢悯这么不稳重呢!   “对着你睡的位置,耸了一晚上……”   那头片刻安静后,谢悯斩钉截铁骂了一句流氓!   “谢老师,车准备好了,我们是现在走吗?”谢悯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听起来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顾添立刻警觉起来。   “你什么老师呢?爱情动作片里那种吗?谁和你说话,你们要去哪?”   “走吧。”谢悯说完,转头告诉顾添一会发消息就挂了电话。   顾添顿时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立刻回拨谢悯的电话,拨一次挂一次,到最后干脆响到自动挂断。   顾添正要再次重拨,消息来了,就两个字:“机场。”   “你去哪?你可只给我报备了去帝城,没说去别的地方。你这中途拐弯可不行,还有刚才那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添手指戳的屏幕啪啪啪。   如果谢悯站在跟前,那手指估计就戳谢悯脸上去了。   “逸林,你要不乐意,我就退票了。”   “乐意乐意,我马上去接你。”顾添一掀被子连蹦带跳下了床,早把那个男孩子是谁抛在了脑后。   顾添忙不迭洗澡换衣服,在衣帽间里蹦跶了半天,挑出来一身崭新,白色长裤,白色短袖T恤,配上一双白色帆布鞋。   白色的皮肤和一身白比起来,难分胜负。   “这样一看就是十八岁,多年轻。”顾添自信满满开着车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谢悯没给他说航班号。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他不急不躁拨通了黄玲玲的电话。   “查查你谢队坐在哪趟航班上。”   “谢队?”黄玲玲没反应过来。   “谢局吧!我不敢查,你这是要造反。”   “你才是要造反,我在机场接领导呢,领导公务繁忙忘记告诉我航班号了。赶紧的,接不到领导,我唯你是问!”   黄玲玲撇着嘴,翻着白眼查好了谢悯的航班号,没等顾添再问什么时候降落,果断挂掉了电话。   顾添坐在车里从天明等到了天黑,APP提醒关注的航班已经降落,他才悠哉哉走到了接机大厅。   几乎是他刚走到,谢悯就出来了,除了捏着个手机,什么都没带。   “你的行李呢?”顾添往后瞧了瞧,没看见年轻男孩子给他提包啊。   “没带,饿了,吃饭去。”谢悯推了顾添一下。   一天没吃过东西,就喝了一瓶水的顾添一说起来也饿了。   直到发动汽车,顾添才相信,谢悯是真的什么都没带回来的。   “你的衣服呢?不要啦?”   行李是顾添收拾的,装的全是他给谢悯买的,连牙刷牙膏剃须刀都是他周四中午跑出去商场采购的新的。   这人真不当别人的钱是钱啊!   “算了算了,我花的起,不要就不要了……”   “我看你是饿傻了吧,周一我还要回去,我带回来干嘛?”   顾添恍然大悟,谢悯说过这次出差至少要一周,所以这是中途周末跑回来的。   “嘿嘿嘿……”   顾添扶着方向盘,傻痴痴的笑了起来。   “专心开车,想想去吃什么,我大老远回来一趟,你不给我吃好点,我一会就走了……”   “好的,好的,肯定是好的。给你吃够!”顾添满脑子充斥了黄色画面,当然首要任务还是要先填饱肚子,要不没劲!   顾添开车到了海边一家大排档,塑料布金属架支起的棚子里人来人往。   谢悯瞧着招牌上比洗澡盆还大的三个字皱起了眉头。   “这玩意我能吃?不都是麻辣的吗?”   “能吃,这家品质好,做法不一样,放心吧。他家要没两把刷子,怎么会在不缺海鲜的逸林生意这么火爆呢?”   谢悯半信半疑跟着顾添入座,点单顾添包揽。   不一会先上来了几个味碟,芥末酱油,麻辣汁,麻辣五香粉。   顾添把芥末调散了一点点混在酱油里,沾湿筷子头抿了抿:“这个味道刚好,你一会试试。”   等菜的功夫,顾添追问起了那个男孩究竟是谁。   “学院安排的教学助理,平时帮忙整理下资料,收集下作业,毕竟我不是天天都在。”谢悯学着顾添拿筷子沾了点酱油。   入口只有鲜香没有咸,带着一点点青芥辣的香味,微辛不刺激,他忍不住又沾了一筷子。   “多大岁数,什么学历,哪人?”顾添追问。   “比你年轻,比你学历高,人是哪的还没问,等我这次回去问问。”   “不准问!”顾添立刻阻止。   “要是他有吸引力,我还能周末都跑回来?你可想得真多。”谢悯翻转筷子,轻轻敲了敲顾添的头顶。   “你现在是有权有势了,我危机感很重的。”   “没有的事。”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上菜,顾添就点了一种。   带着香气的竹蒸笼摆满了桌面,红通通的小龙虾整齐的码了一层。   随随便便一只都快赶上半个巴掌大。   “清蒸?”谢悯没吃过,也没听过见过。   顾添伸手抓过一只三下五除二剥了肉放在谢悯碗里。   “尝尝,肉质很好,清水养殖的,没有一点土腥味。”   既然是清蒸不带辣椒,谢悯放心的喂进嘴里,咬一口,肉质紧实带着微甜,确实和他以前吃过的麻辣小龙虾完全不一样。   顾添忍着肚子里的饥饿,一口气剥了两笼,白生生带着红的虾肉堆满了谢悯的碗。   愣是剥虾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谢悯吃虾的速度。   谢悯夹起一块主动喂给了顾添。   还没进嘴,顾添已经知道了虾肉很甜。   “你的车呢?”顾添嘴里吃着肉还没忘记他的远大抱负,要把谢悯的车开去扔海里!   “还回去啦。那车本来就属于赃物,之前我算是借出来的。”   “赃物?”顾添有点不信。   “反正退回去了,我是不会再用的。”谢悯强调。   之前起动那车的心思,本来就是为了让他的目标变大,更好的吸引吴氏兄弟的注意,否则怎么会连个车牌都不换,顶着到处晃悠?   “退回去好,以后你就坐我的车,要是想开车了,我给你买辆新的!”   “你是怎么样让吴宇昊觉得你身上有完整配方的?”顾添恨不得今天晚上把那些没明白的事都问清楚。   谢悯左右看了看,周围几桌,桌上地上摆满了空的啤酒瓶,划拳干杯不亦说乎,他压低了嗓门。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失去了配方,你没发现我开始说话都是故作神秘吗?因为我真的不确定,我猜可能跟配方或者原料,渠道有关,后来确定了,就吹呗……”   谢悯说完一耸肩,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妈的,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我爸都以为你背着我们搞到了完整配方,不过当时被我忽悠过去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的背着你们干坏事了呢。”谢悯偏着头,斜看顾添,一脸玩味。   “你要真那么凶,那天晚上怎么会被我压着做都不反抗呢……我的利用价值早没了,你何必还随便我掠夺你贞操呢!”   顾添信心十足。   “够了!那晚上只是个意外,有本事公平的来争!”   谢悯提起来就来气,他怕伤到顾添的伤处,没想到这个家伙喝点酒力气那么大,就这么稀里糊涂就……   “不用争,今晚上就换你在上面?”顾添色情的扬了扬眉。   “真的?”谢悯不信……   “真的,所以你要不要吃快点,早点回家呀。”顾添伸手在谢悯手背上摸了几下,手上沾着的小龙虾汁水全糊在了谢悯手背上。   谢悯举起筷子继续吃肉,不过明显提高了速度……   两个人吃完了一桌,五斤小龙虾,顾添还要叫,谢悯阻止了。   “太晚了,吃多了不好……”   回到家的两人,迅速跑进了浴室,本想提高效率,热水洒下来的瞬间,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亲吻,亲吻……   比任何一次都绵长,两个人纠缠着倒向床榻,谢悯再一次被压在下方,他还不忘记抗议。   “说好,今晚我在上面的!”   顾添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颤着声回答:“没错,等我先打好前战,换你在上面,自己动!”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篇番外就彻底完结了,准备端午假期三天,一天一章,中午12点发。谢谢大家的支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叶枫X宴笙.   凌晨的机场, 空旷而安静,大部分区域关闭了灯光。   黑色夜空中,红色的航行灯闪烁着在高空描摹出了一条快速倾斜下行的轨迹。   引擎的咆哮声越来越大, 在一声不仔细就会错过的闷响后逐渐减弱,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清晰。   云孜牧华国际机场最后一个国际航班, 终于在万籁俱寂的午夜平安抵达。   国际楼到达大厅,广播响起, 甜美的女声一遍遍播放着接机提醒,航班号, 起飞城市无一遗漏。   大厅里本来聚集在一起疲惫的工作人员们,迅速分开转了转脖子, 抖了抖肩膀, 强打起精神各就各位迎接最后一批旅人。   行李箱滚轮的哗哗声, 七嘴八舌的交谈声,再次运转的传送带的轰鸣声,打破了行李提取大厅的宁静。   行李转盘最前端, 远离人群的位置站着一位身体颀长的男人。   雪白的衬衣, 挺括的黑色西裤并没有因为长途飞行变得褶皱。   一丝不苟的发型, 干净白皙的面容没有一丝憔悴。   他站得笔直, 手轻扶着耳塞,笑容满面。   “表哥, 你还在加班?我到了。”   “这就到啦,挺快的。路上还顺利吧, 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欣喜。   “挺顺利的,行李不太多, 都带回来了。”   “手续都办好了吗?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吧?什么时候报道?”   “局里给我几天时间调整时差, 下周一报道。”   “嗯, 你也好好适应下国内的流程和模式,你曾经研究的那些运用到实际工作,应该会很棒。一年后,再看你想去哪里。到时候再说。”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一直语气温温和和,即使在理应睡觉的半夜,也没因为这通耽误睡眠的电话搅乱心情。   相反,他恨不得在这通电话里,把自己知道的,了解的一股脑的告诉打电话的人。   他的耐心温和,在身边躺着的人眼里,很快变成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躺在旁边的男人故意用劲翻来覆去几次,震得床垫都要七窍八拱了,可是电话还是没有停止,反而招来了一眼怒视。   他翘了几次嘴,瞟了好几眼床头的时钟,看着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干脆撑起身子凑近了麦克风。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等你这表弟电话?有啥重要的事,非要今天讲啊?”   “明天白天说不行吗?行行好吧!我都熬了好几宿了,你只记得担心他,你咋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啊!”   “我都困死了,能不能不说了啊!明天讲好不好,这不是还有大把时间吗?”   “不用非着急这一时吧?”   男人立刻把手机拿远,没曾想不小心碰到了免提,话筒里传来了揶揄的笑声。   “你跟祈雨还没分手呢……”   祈雨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想要抢手机怕挨骂,叉着腰,干脆提高音量,伸长脖子朝着话筒位置咆哮。   “艹,小混蛋你说什么呢,别以为我没听见!宴笙,小心我找你们领导告状去!”   宴笙一点不生气,笑容莞尔:“表哥,我行李到了,先挂了,回聊啊。”   “嗯,回去好好休息,倒倒时差。”   年丰挂了电话一个爆栗子敲在了祈雨额头上。   “这是我有血缘关系的表弟,你一天天的瞎说什么呢。谁的醋都吃!”   “表弟咋了,表弟就能不让我睡觉了?”祈雨往床上一摊,抱着被子愤愤不平。   “人家也没少帮过我们忙,这回来人生地不熟,别说是有血缘关系,就算没有,我也理应帮人家尽早适应工作生活。”年丰语气软了些,耐着性子跟祈雨好好讲道理。   祈雨拽了拽被子,还是觉得不平衡。   “哼,同性恋不用考虑传宗接代,有血缘又咋了。你那表弟,我可早就听说在国外这些年,男友不断呢……”   “我们是人,不是牲口,有起码的道德底线,你脑子里的东西该清理下了。睡觉,再废话,滚出去睡沙发……”   “好好好,睡觉睡觉……”   ——   宴笙走出机场,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靠在后座昏昏欲睡,对于窗外的街景一无所知,等到被叫醒,他揉着眼睛看了一眼门牌号,是局里给他安排的小区没错。   等到他拖着三个行李箱,费劲的走进电梯,再输入密码打开房门,一双眼早已经再次困得睁不开了。   他顾不得收拾,摸进我是躺在了并不太舒适的床垫上,盖着有些硬的被子彻底放空了意识。   宴笙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到再次睁眼,窗外已经是残阳将近。   他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热水立刻倾洒而下,让他对这个陌生的居所,有了第一个好感。   “热水充足。”   彻底洗去一身疲惫,饥肠辘辘的宴笙顾不得打量这处踏足不到二十个小时,即将暂住一年的新居,换了一身衣服拉开门匆匆走下楼。   还没消散的热气迎面而来,宴笙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环顾热闹的大街,对这个曾经几乎没有听过的城市,有了初步印象。   云孜牧华跟他曾经在A国待了十几年的州天气区别不大,除了人多点,气候一样的常年炎热。   大学出国,一路读到博士,又进修博士后,他若留在国外,事业前景可见的辉煌。   可是他却在刚过而立之年,选择了回来。   来云孜牧华是表哥年丰推荐的,说这里地处边境形势复杂,案情多样化,他的经验能够更好的派上用场。   当然还有一点私心,如果他能在云孜牧华协助破个什么大案要案,那么有超高学历傍身的他,以后大概想调动去哪里,都会容易一点……   “慢慢来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会。”   宴笙安慰着自己,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从出国开始,他内心就抱着强烈的学成归国的念头,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宴笙随便找了一家没排队的餐馆,点了两菜一汤。   在外多年,他和年丰最大的不同就是:完全不挑剔,什么都能吃,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再难吃只要不会毒死自己都能尽力填饱肚子。   所以这一顿饭,他没有吃出味道好坏,反正填饱了饿了一天的肚皮。   吃完饭,他没有回家,而是准备在附近走走,熟悉熟悉这片即将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在国外,除了开车去商业中心,很少有这种一个人在附近闲逛的机会。   主要是宴笙所在的研究中心位置偏僻人烟稀少,走出去半里地,除了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连条猫猫狗狗都看不见,更别说人……   一个运气不好遇上不怀好意的人,或者喝多了的司机,出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怕是尸体臭了都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种环境很难让人安心闲逛。   云孜牧华的一切都是久违又新奇,宴笙就这么走着,走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走过了几条街,来到了一条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的街区。   不太宽阔的道路两边熙来攘往,奇装异服层出不穷。   宴笙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飘洒雪茄香,酒香……   还有让人舒服和不舒服的香水味……   果然全世界的酒吧街都差不多……   今天睡了一个白天,虽然刚吃饱,不过这会回去肯定是睡不着的,不如找个酒吧喝几杯,半夜回去更好睡。   说不定时差就调过来了……   宴笙心里琢磨着,随便挑了一家推开了玻璃门。   门内灯光昏暗,音乐强劲,空气中香水味,香烟味混在一起让人有些上头。   这种味道是年丰非常不喜欢的,却是能够调动宴笙神经迅速兴奋的味道。   虽然是关系颇近的表兄弟,除了学术上的追求,两个人的生活习惯,爱好却是几乎没一个相同。   宴笙在吧台边挑了个靠近墙壁的位置坐下,抬手拿起酒水单,快速扫过,上面都是些很熟悉的名字。   他和调酒师确认做法后,点了三杯最烈的鸡尾酒。   调酒师一通眼花缭乱的炫技后,三个漂亮的玻璃杯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放在了桌上。   宴笙一一端起酒杯,凑近鼻子边闻了闻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是他最后的潇洒,正式报道后就要遵循禁酒令,这样的日子怕是难以再有。   他挑了一杯浅尝一口,虽然能明显喝出调配水平的差异,但是酒嘛,目的不就是为了醉吗?   一口酒迅速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端着杯子虚着眼,打量着周遭的男女。   都是年轻人,不过好像没一个长相让他觉得好看。   宴笙喝完三杯,又叫了两杯觉得味道不错的,端着杯子靠在吧台上。   酒吧里的人比起他进来那会更多了,站着的,坐着的挤满了人。   一个年轻的男孩抱着吉他坐上了舞台,他低头调试着琴弦,嘴唇翕动小声吟唱。   大概他就是酒吧午夜节目的演奏主力。   男孩生的白净,纤细,放在琴弦上的手指骨节分明,灯光一照,白的过分。   宴笙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瞟了一眼虎口的位置,再抬头,男孩已经开始正式的演唱。   宴笙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酒杯,乱七八糟的思绪涌上了脑海。   说起来也空窗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想想上一任分手时的纠缠不休,他不禁打了冷战。   恋爱,还是不要谈了……   既然回来了,就专注事业,弥补曾经的遗憾,以后不留遗憾,别的什么感情,男人不要也罢……   宴笙又喝了一口酒,轻轻砸了砸吧嘴,还是酒好……   忽然人群由外及里开始了不正常的骚动,挤在一起的人迅速往墙边散开。   宴笙抬头看向门口,十几个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子昂周挺胸走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如鹰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宴笙心中咯噔,一声「不好」还没说出口,场内的音乐已经停掉。   他预感到的坏消息得到了印证。   “警察临检,麻烦大家配合。”   宴笙放下酒杯,起身往后靠紧墙根,尽量让自己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处。   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未来的同事们见第一面。   宴笙屏住呼吸,想着一会以怎么样的理由,让自己接受检查时能尽量有点「面子」。   酒吧里的大部分客人大概见惯了这类大场面,许多人已经大大咧咧做好了接受检验的准备。   宴笙微微低下头,用手指抵住了额头。   “站墙边低着头的那位,你墨迹什么呢?”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宴笙行为被视为似有隐瞒的不配合,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我要求去卫生间。”宴笙依然低着头,声音不大,但是在现在堪称鸦雀无声的环境里很容易被人听见。   他的要求并没有遭到呵斥或者拒绝。   “小叶,你带他去厕所,看住了。”   一只白皙的手伸到面前,指了指右边:“你走前面。”   宴笙领路似的走进了卫生间,推开门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大的卫生间里,居然没别人。   “靠墙趴好,双腿分开,手趴在墙壁上,我要检查。”身后的警官听起来声音年轻,不过经验丰富。   宴笙作为重点关注对象,享受了一场仔细地搜身。   年轻警官公事公办的摸索,在五分钟之后伴着酒精的催化,让宴笙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的火,烧得自己有些难耐。   对此,年轻警官并没有察觉,他木着一张脸,反复确认宴笙身上确实没有违禁品后,掏出了了一个塑料杯递了过去。   宴笙接过去,刚要转身,肩膀立刻被压住。   “当着我面尿,别背着我,看不见!”   宴笙再次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认命的开始解皮带。   他一直不敢抬头,却一点无法回避对方灼热的视线。   年轻的警察一直注视着他的手,不放过他手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我又没嗑药,我怕什么?”   “早死早托生,反正我也没抬头,他们看不到我的脸!”   “再说,我的份量又不是见不得人,相反十分卓越,我有什么可自卑的?”   “就算回头被认出来了,我没违法乱纪,正常放松不算犯法吧?”   “我还没入职,也不算违反禁酒令……”   宴笙脑子里有的没的想了许多,无论哪一条的结果都让他有了当着未来同事脱裤子的底气。   虽然头不经意间埋得更低,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年轻的警官似乎怕他搞小动作,双目一错不错盯着他的手没有挪开半分。   漫长的时间以宴笙尿液检查合规为终点。   再次走出卫生间的宴笙,回头低着扫了一眼,刚好看清楚了警官挂在胸前的工作证。   “叶枫”   “以后如果遇到这个人,还是绕开一点比较好。”宴笙暗暗想。   宴笙走回大厅,继续把自己藏在了角落里。   外面的警官们没人再关注他,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等到所有人接受完毕检查,警官们离去,已经是深夜。   本是夜生活最肆意的时候,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检查搅乱了兴致,有的人离开了酒吧,有的人随着音乐响起再次摇摆。   宴笙叫了一杯烈酒一口饮尽,付完账走出酒吧,夜风一吹,脑袋变得沉重,四肢有些酸软,虚浮的脚步勉强还能稳住。   他半睁着眼,嘴里哼着悠扬的小调,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家走。   忽然脚下一滑,宴笙心中一晃,旋即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准备好迎接的摔倒和疼痛并没有来临,身后一双大手用力捏住他的双臂,撑住了他。   “喝多了就早点回家睡觉,别瞎逛,小心被打劫。”   身后响起的男声不算熟悉却并不陌生,那是刚才呵斥过他的声音。   宴笙站起身子,低下头看到了罪魁祸首:一只被抛弃的香蕉皮。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回头,说了句:“谢谢……”   警官两个字,他犹豫了下没出口。   身后久久无人回应,他忍不住回身,那个身影已经走进了距离最近的酒吧,只留了一条腿还在门外。   眨眼的功夫,那条腿收进了黑暗。   宴笙甩了甩头,低下头再看了一眼。   香蕉皮还在,他差点摔倒……   刚才的一切不是喝醉的幻觉……   宴笙埋着头走在喧嚣的大街上,今天的遭遇并没有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或者「不好」的征兆。   但是却不妨碍这个叫「叶枫」的警官,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记号。   再次躺上床闭眼前的一刻,宴笙把一个计划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入职后,查清楚系统里叫叶枫的警官是属于哪个部门。   以后,见到他,有多远躲多远……   作者有话说:   叶枫,宴笙下一本刑侦的主角:《追逐(刑侦)》   晏笙结束了海外多年的乏味科研生活,回国第一夜迫不及待去酒吧体验夜生活,遇上了临检。   实习期还没过的新警叶枫,提着他进了厕所,一错不错盯着他:尿检……   入职三年,晏笙升任法医中心主任,下班后去正规足疗放松,撞上了警方扫黄,刚调来的叶枫提起他的肩膀摁在了墙壁上。   次日,两人在办公楼走廊相遇。   叶枫:我们是不是见过?   晏笙:没有,从来没有……   你追逐痕迹,我追逐你;   老「流氓」法医 X 新警“小狼(nai)狗”   阅读提示:   1.全文架空,从地名到制度到职场设置,管理架构等全是作者瞎编乱造的,请勿参考现实来说作者设置的不对劲。   2.没有官场阴谋,所有警察叔叔公务人员,全部正面积极阳光正直!   3.攻受差九岁,宴笙受,以前有过感情经历,只做TO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顾添X谢悯.   谢悯升职后, 并没有如他以为的清闲,反而是更忙了,需要帝城逸林两头跑, 有时候还要去别的城市。   常常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 回逸林待不了两天又得接着走。   眼瞧着升职马上两个月了, 说起来,他在逸林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二十天。   顾添每天都在嚷嚷自己独守空房, 空虚寂寞冷……   谢悯开始还安慰两句,到后来吼得多了, 你叫唤你的,我干我的……   又是一个顾添独守空房的周末, 谢悯在外地忙得脚不沾地。   周五晚上, 连两人惯常的视频电话都没有接。   顾添连着拨了两次, 就收到一句话回复:“有点忙,等我空了联系你。”   这一空就直到星期六傍晚都没空下来。   自然文字信息也连带着消失了。   顾添气得一点不敢发脾气,只能抱着被子在家气呼呼翻来覆去睡了两天。   大概气饱了, 连饭都没吃两顿……   周一凌晨四点过, 顾添饿醒了, 看着窗外灰蒙蒙刚开始亮的天空,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次谢悯出差足足走了十天了,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中途两次打电话, 那头都是欢声笑语,没说两句就匆匆挂断。   这是乐不思逸林了吧?   要不是知道这次谢悯是和顾邵霖一起出差, 他都要怀疑谢悯在外地金屋藏娇了……   正因为有顾邵霖在,顾添只能忍气吞声继续等, 根本不敢主动多打电话。   生怕谢悯没惹毛, 他爹先隔空给他来一顿咆哮……   客厅韩佳佳女士两个月前拍下, 转头送进他家号称能保平安的古董座钟铛铛铛敲了六下。   清脆的银色极富穿透力越过走廊,穿透卧室门传到了顾添耳朵。   每次他听到准点报时,总觉得他妈妈被人忽悠了。   保平安哪有给人送钟的?   谐音不就是「送终」吗?   他怀疑,他亲妈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顾添撇着嘴翻身下床,洗漱收拾。   谢悯走了这么久,冰箱里早就空了,顾添都没有心存侥幸地拉开冰箱,食品柜看一眼,就穿着鞋出了家门。   虽然临近中秋,不过逸林的气温没有一点入秋的样子,这会才清晨六点过,温度却稳稳地飘过了25度……   顾添穿过只开了一条宽缝的市局铁门,门卫老大爷揉着眼探出头,高声呵斥。   “干嘛的!”   顾添一回头,大爷看清楚是谁,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哟,顾队,这么早,劳模啊!是又有麻烦的案子了?”   顾添一时不知道是该谢谢大爷夸奖,还是说大爷乌鸦嘴……   毫无意外,整栋市局大楼安静得楼顶上掉地上一颗石子,一栋楼都能听到的程度。   四楼也不例外……   顾添打开办公室门,并没有走去隔间,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黄玲玲的椅子上。   摸出手机调好闹钟,又拉过一把椅子放上去双脚,靠着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顾添也不算睡着,不过是闭目养神,混混沌沌直到闹钟响起,他睁眼伸了个懒腰,自觉比刚才精神好了些。   摸过手机摁掉孜孜不倦叫嚣的闹钟,看清楚时间,精神头更足了。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办公室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走廊尽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个干警一进门,瞧见坐在最靠近门口位置的顾添一愣。   呆了两三秒,才忙不迭问早。   顾添鼻子里嗯了一声,三个人摸去位置,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不约而同掏出手机,悄悄摸摸开始打字。   过了两分钟,走廊那头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陆斯气喘吁吁跑进门,先看了一眼捏在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上班点还有不到一分钟。   他轻吐一口气,认真叫了一声:“顾队早安。”   顾添嗯了一声,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起身,一屁股斜坐在了黄玲玲的办公桌上。   不急不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添绷着一张脸,听着熟悉的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一股气憋在了嗓子眼。   他瞪着眼盯着门口,卓一鸣的脸刚一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卓一鸣先发制人。   “顾队早啊,今早师父吃早饭时候呛到了……”   “嗯?呛到了,怎么回事?”顾添顿时把准备好的训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破壁机大概用得太多,刀头有点损耗,磨得不够细,有食物渣滓,所以……”卓一鸣说话速度比平时慢,不过顾添没察觉出来。   “那怎么行,我一会马上定一台送到医院。不一会了,我现在就定。”顾添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购物网站。   “你有推荐的型号吗?研磨更好,营养保存更好的。”   “有的,有的。”卓一鸣立刻站到顾添面前,把他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到顾添认真的在网站上寻找商品,卓一鸣松了一口气,为了兄弟们,只能让师父背个锅了……   虽然破壁机确实有点问题了,不过他每次都会多磨两遍,再用滤网过滤下,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叶锐都不会有被食物噎到呛到的风险。   前几天听人推荐了一个原装进口货,他上网研究了下,好像是挺不错,唯一缺点就有点贵,本来想等这个月发了工资给叶锐买,如今只能不要脸的「坑」顾添了……   在顾添和卓一鸣讨论破壁机,并且下单的过程中,从卓一鸣身后,悄悄溜过去了不少同事。   等到顾添输完付款密码,一回头,除了几个出差的同事,其他居然来得差不多了……   他皱着眉头回头低头瞧了眼黑漆漆的电脑屏幕。   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上班点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卓一鸣心里叫着救命:“姐姐,不是我不帮你,我尽力了……”   「叮铃铃」走廊上传来金属物相互碰撞产生的清脆声音。   顾添冷笑一声,抱着手臂盯着门口,卓一鸣憋着气放轻脚步走回了座位。   黄玲玲手指上套着钥匙扣转着圈,清脆的声音响了一路,她就这么溜溜达达走进了办公室门,对宛如门神一般的顾添没多看一眼,自然也没问候早安。   等到黄玲玲走到位置,顾添还没有挪步的意思,她才出手轻轻拨了顾添一把。   “头,怎么着?瞧上我这风水宝地了?要不咱两换换?”   “换换?怎么?你觉得当了支队长就可以肆无忌惮迟到,没人敢管你了是吧?”   顾添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面对黄玲玲这种迟到了还一点觉悟没有的行为十分气愤。   “诶诶诶,打住,我可不是迟到,我只是刚才在路上停车工作了一会会。”   “什么工作需要周一大清早做?还是我不知道的工作!”顾添声音更高了,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把他当傻子糊弄。   黄玲玲打开手机通话记录页面,在顾添眼前快速晃过。   “瞧见没,我这大早上接到谢局通知,说今天早班机回来,我这忙不迭的安排车去接谢局呢。”   顾添立刻皱起眉头,没有想过平时这种局长助理做的事,为什么这次轮到了黄玲玲。   “为什么,他不通知我?”   黄玲玲撇撇嘴:“大概不忍心打扰你睡觉吧,谁不知道……”   “闭嘴!我也不是天天迟到!也就偶尔,再说了……”   “不是,谢局今天早班机回来?这会上飞机了?”   顾添的思路被彻底带跑偏,黄玲玲一耸肩膀:“差不多吧,刚才出发前才通知我的,今天局长忙,助理姐姐也很忙,所以轮上我替谢局效劳了。”   顾添一挥手,大步走回了隔间,办公室里吐气声一片,纷纷冲着黄玲玲竖起了大拇指。   陆斯一脸纠结给黄玲玲发了一条信息。   “要是一会他发现谢局没回来,要怎么圆过去?说航班取消了?”   黄玲玲翻着白眼朝天吐了一口气,朝着陆斯招了招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啊!我想死啊,拿这个事情骗他,那肯定是真的要回来呀!”   黄玲玲路上接到消息,顾添犹如门神一般坐在办公室门口抓迟到,她就猜到多半是谢悯出差太久,顾添憋出毛病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谁知道顾添还有多少戏等着他们。   于是她立刻以关心的名义给谢悯打了电话,哪知道就这么巧,谢悯正在考虑是不是今天回来。   黄玲玲都来不及考虑什么领导出差,机票额度,怎么报销了。立刻跟谢悯说,来得及,她航空公司认识朋友,马上就能订最近一班有票的航班。   黄玲玲挂了电话,无缝变成了航空公司的朋友,也不管机票价格,火速给谢悯定好了赶得上的最快的回逸林的机票,连机场接送一并安排好了……   谢悯就这么急匆匆的坐上了开往机场的专车……   彻底解决了顾添抽风的隐患,黄玲玲这才信心十足的开着车到了市局。   顾添坐在隔间里,打开窗户,远远望着望海大道的那一头,就算知道谢悯刚上飞机,回来还要很久,他依然没有放弃等待。   因为顾添猫在隔间里宛如雕塑一动不动,大办公室里一片轻松和谐,早上领导抓迟到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临近中午,顾添依然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   顾添有些烦躁的一次次摁亮手机屏幕,心里反复算着时间。   怎么算,怎么觉得应该到了……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顾添激动的举起来立刻泄了气,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区大队长。   他兴致缺缺接起来,懒洋洋一声“喂。”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顾添坐直了身子,嘴角挂上了笑意,等到那头说完,他嗯了一声,语焉不详叮嘱了几句才挂掉了电话。   他脑袋左右摇晃一会画着8字,一会画着十字,眼睛也不在执着于窗外,甚至在外面招呼「吃午饭」的声音中,走出了隔间,抢先众人离开了办公室。   一会就要跟领导汇报工作了,他可得多吃点,才有力气「干」到领导满意啊!   顾添这一顿饭吃了不短时间,把周末饿了两天的量都补了回来,自然也就错过了谢悯回来。   等到他吃完悠哉哉端着鲜榨果汁走进办公室,面对的是黄玲玲的怒视。   那目光里的狠劲可比他早上强多了。   “怎么?看我不爽?”   “你出去干嘛了?领导回来,你就晾着?”黄玲玲以为刚才他走那么急,是谢悯回来了,结果压根不是……   不仅不是,她吃完饭回来撞见送谢悯的车才知道,顾添不知所踪……   男人靠不住,她只得上去关心谢悯吃了午餐没,还好她给定的头等舱,餐食丰富,谢悯也算填饱了肚子……   这看见顾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就生气。   “回来了?”顾添脚步一顿。   还没等到黄玲玲回答,他转身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原计划端午假期完结,因为这周上榜,榜单字数超过了预期,所以需要调整下剧情,结果就是:我还得多更新点,大概下周完结吧。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顾添X谢悯.   办公室里, 谢悯埋头整理着带回来的文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连眼皮子都没抬。   自然也没说这个人又不敲门……   一根吸管怼到了嘴边,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 吸管顺着嘴唇塞进了嘴里。   “鲜榨果汁, 常温的,甜的, 你尝尝。”   下了飞机后没喝水,这回来又是一阵忙, 谢悯一口气喝了好几口,彻底缓解了嗓子的干涸。   “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这几天都有好好吃饭。”顾添忙不迭的汇报。   “有别的事吗?”   “有啊!我这给领导汇报工作来的。”顾添语气无比正式, 一点没有玩笑的成分, 谢悯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了头。   “下面出了个有点复杂的案子,区大队希望我们能一起去看看……”   “我们一起?”谢悯重复道。   顾添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 他们邀请的。我听了他们汇报, 我觉得确实应该一起去看看。”   虽然顾添没说案子是什么, 不过谢悯瞧他的神情严峻, 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和我们之前的案子有关?”   顾添点了点头:“先走吧。”   谢悯把桌上的文件随便拢在了一起,锁进了文件柜, 跟着顾添急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顾添没有开车,而是带着谢悯步行走出了市局大门。   谢悯以为顾添怕自己的车目标太大, 要打车前往,没想到顾添却带着他一直步行出了市局, 左转走向了了一片他们都不算陌生的片区。   两个人顶着烈日走了十几分钟, 顾添沉默不语一直走在略前面带路。   路越走越窄, 房子越来越密,谢悯的眉头越皱越紧。   在市局附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究竟他们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这次的案子和之前究竟有怎么样的联系?   “咱们到了。”顾添停下了脚步,抬手指向前方。   谢悯抬头一愣,六层小楼,外墙贴着瓷砖,每一扇窗户上都装着统一款式规格的防盗网。   防盗网不是那种只图好看的样子货,粗壮的金属杆一看就是结实耐用。   虽然谢悯离开了大半年,当初住在这里也是每天匆忙进出,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是哪里。   他并没有因为认出而放松,眉心都快拧出了一朵花。   大门紧锁,入门处没有警戒带,楼周围看不见他们的同事。   谢悯敏锐察觉到了违和:“究竟是什么案子?”   “到都到了,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顾添拨通了门禁。   谢悯吞下了那句“不知道你又搞什么鬼。”   “谁啊!”   门禁接通,扬声器里传来房东阿姨熟悉的声音,语气不仅不悦,甚至有些不耐烦和凶巴巴。   “警察。”   咔哒门开了,谢悯进门前伸手摸了一下门禁,可对话远程遥控开门系统,比之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高级了不少。   他踏上楼梯,不自觉扭头又看了一眼,摄像头的插头穿过金属门顶端的花纹镂空,被震得一晃一晃。旁边的墙壁上的插座空空如也。   走上顶楼,谢悯看到了区大队的三位同事,大队长带着两位干警站在走廊口,房东阿姨提了把椅子坐在走廊上。   谢悯以前从没上来过,自然不知道顶楼的格局,之前因为案子他到过一些自建房,房东一般都住顶楼,格局豪华,装修富丽堂皇。   这里却和他去过的不太一样,格局居然和楼下出租房一模一样,装修也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房东一家并不住在这里,好像也说得过去。   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上面的人,几个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见了没开灯的楼道里拾级而上的两个人。   区大队长刚叫了一个「谢」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房东阿姨蹭地站了起来。   “小谢,你怎么来了?”   干警们听到称呼纷纷侧目,这不会是谢局的亲戚吧?   谢悯一点头:“阿姨好,我来看看。”   房东打量了一番顾添的脸,语露迟疑:“你是不是小谢的领导?那个挺早结婚的那个?”   这下连区大队长都愣了,顾队什么时候结婚了?顾队什么时候升职当局长了吗?   顾添立刻否认:“阿姨,我没结婚,他是我领导。”   房东阿姨伸手摁着顾添的肩膀想要把他拽到光亮处,顾添十分配合往窗边一站。   房东阿姨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番,笃定地说:“就是你,去年秋天,我们在那个很贵的会所门口见过。”   时间地点都有了,还是会所,区里几个干警纷纷侧目。   这么肯定,不可能是认错了吧?   顾添清了清嗓子:“阿姨,我们是见过。不过我没结婚,也不是他的领导。”   阿姨眼珠一转,反应过来:“你是警察?”   刚才也是这个人在门禁对话里说是警察,所以上一次见面,可能他是在执行什么神秘任务。   阿姨自己脑补把顾添随口撒的谎圆上了。   阿姨问完,猛地转头看向谢悯:“小谢,你不能也是警察吧?”   大队长立刻上前两步,正式介绍:“这是我们谢副局长。”   “啊?”房东阿姨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你不是工地上班的穷苦农民工吗?怎么就成警察局长了,你们警察就业门槛这么低??”   谢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虽然之前事出有因,但是他还是实打实的骗了房东阿姨。   “我之前是有特殊任务……我一直是警察。”   “哦——”房东阿姨释然,一直僵硬的表情,立刻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好了,好了,熟人好办事。我家这事,你亲自给我看看?”   “啊,对对对,谢局,我们给您汇报下情况。”   谢悯说着恩,转头瞪了顾添一眼,一路上神神秘秘,害得他白担心了好久。   房东阿姨之前出门去了大陆探望在外做生意的老公,去了一个星期,今天早上刚坐船回来,一到家就发现自己家被小偷洗劫一空。   她立刻从房间退了出来,提了把椅子坐门口,拨通了报警电话。   区大队接到出警记录,大队长一瞧,这地太熟了,不仅二次失窃,并且顾添还是副支队长时就亲自过问过。   看来这是个有点渊源的老地方,立刻把这事同时汇报给了顾添。   得到的答复果然是:“小心探查,仔细勘察,尽量不要惊动旁人。”   要小心,不惊动旁人,自然阵仗不能大,区大队长带着几名精兵强将,在案发现场开展地毯式的搜索,平时个把小时就能搞完的事,这次足足折腾了三个来小时才算完。   勘察的同事刚离开,谢悯他们就到了。   谢悯听完,转头瞪了顾添一眼,顾添舔着脸笑着说:“我怕弄错,特别请谢局过来把把脉。”   “指纹对比出来了吗?没有发现陌生人指纹?”   “还没有。不过初步勘察,屋里的指纹应该都是属于房东一家的。”   部分指纹陈旧缺损,重复性高,较新的指纹和房东阿姨一致。   “你老公最近一次回来什么时候?”谢悯问。   他之前了解过房东的家庭构成,老公常年在海对面的省份做海味干活生意,家里一儿一女,大女儿跟着父亲做生意,小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无所事事。   房东阿姨除了爱买点衣服,首饰,没事和姐妹们聚一起打打麻将,并没有太多奢靡的爱好。   她作为一个女人,很明白财不外露,所以虽然八卦碎嘴,但是从来不在外显富。   儿子去年因为合谋盗窃进去了,她现在独居在这里,肯定会更加谨慎才对。   他又瞧了一眼房东阿姨今天的打扮,普普通通的棉质连衣裙,除了手腕带着一个万把块钱的手表,平日里爱戴的翡翠戒指,珍珠耳环,珊瑚手链都没有了。   看样子,经历了被亲儿子算计一遭,房东阿姨更低调了。   “个把月前回来过,没待两天就走了。”房东阿姨眼睛一瞪。   “不能是……”   不能是他老公找人干的吧?不至于啊!   顾添眼见着房东阿姨想岔了,赶紧出声。   “不是不是,我们谢局就是了解线索,看看是不是因为你老公回来,吸引了嫌疑人的关注。”   “入户门锁没有损坏,屋子里的锁撬开的?”谢悯刚才进门时还摸了一下门禁,完好无损。   “是。撬得十分不讲究,简单粗暴。”   大队长刚回答完,另外两名干警忍不住赞叹。   “谢局,你神了喂,啥都没看就知道这么多,你是靠闻出来的吗?”   谢悯哑然……   “别打岔,领导沟通工作呢。”大队长拍了插话的干警一下。   “你什么时候换的门禁?租客怎么进出?还是凭门禁卡?你这楼上平时没人上来吧?”   谢悯之前租在这里的时候,谈租房的时候,房东阿姨就要求他有事打电话,别上去找她,她多半不在家每天都要在外面打麻将,逛街。   虽然他知道房东上午肯定在家睡懒觉,但是他也从来没上来过,他记得其他租客也不往楼上走。   “上次那事后,我加装了防护栏,然后门禁也换了,现在都是凭指纹进出。一有人搬走,我立刻删除指纹,生人没人带领进不来的。”   “摄像头谁拔的?”   “哎呀,之前有个租客搬进来,说摄像头采集他们数据,侵犯隐私,不让用,我插上就给我拔了。肯定是他们拔的,我这刚回来都还没顾得上。”   顾添立刻问区大队长,监控记录看得怎么样了?   大队长赶紧拨电话回队里询问。   监控视频,大家习惯都是从最近开始往前看。   虽然回去没多会,不过确定了摄像头是从房东走的次日断电的,最后录到的影像是一个男租客进门。   “把最后进门的那个男人样子发过来。”   房东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新到的像素不太好的照片,语气肯定。   “就是他,就是他。不会就是他偷了我家东西吧?难怪对我家摄像头意见那么大!”   “不是,他不会这么蠢,明目张胆给我们抓住把柄。”   顾添立刻否定,其实嫌疑人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是今天他是借这个事把谢悯拽出来的,他不能表现得太聪明,得让领导发挥。   “你家小儿子的事……”谢悯只说了半句。   “没人知道,之前那些租客有的当时就搬走了,有的第二个月搬走了。我中间也刻意空了一段时间,没往外房租。”   “现在这些租客都是新人了,最长的也就住了半年,不可能有人知道。”   “那小兔崽子还在里面待着呢……总不可能又是他安排谁来偷老娘吧。”   房东说到后面,语气变得犹豫,当初她也没想到,小儿子居然会勾结外人,打劫租户,害得她不仅丢了人,还退了租金赔了钱,白白损失了好几个月的租金……   “他那个同伙判了多久?”   区大队长闷着头一算,一拍脑门。   “他同伙受人指使,配合态度良好,还供出了主谋,退还了部分赃物。有悔过情节,好像没判多久,没准快出来了。”   谢悯扬了扬手:“多半出来了,查查,要是出来了就是他没跑了。这次重犯,屡教不改,配得上重判了。”   区大队长得了指令,立刻安排现场留守的民警分头去查,不到十分钟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人上个月放出来的,目前人还在逸林没有外出。   “行了,抓人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谢悯来了不到二十分钟,问了三五句话,就把一个案子破了。   区大队长嘴唇动了动,还想要挽留。   谢悯一挥手打断了他还没出口的话:“有事就给顾队汇报了,我这也是正巧路过来看看,走了。”   顾添自自然然接下了话头:“行,还有需要什么支援告诉我就行,我也先回去了,有结果了说一声。”   顾添跟着谢悯屁颠颠离开了案发现场,刚走上大马路,谢悯勾起脚尖不轻不重的踹在了顾添小腿肚上。   顾添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虽然不重,不过威慑力惊人。   “领导,我哪错了?”   “哪错了?你别告诉我,我出差不到半个月,你连吃饭都不会了,还要我喂,还要我教?”   “差不多吧,我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顾添抓住一切机会卖惨。   “你!”谢悯憋着一口气,闷了半晌。   “你就算饿死了,破案也是你的本能。别说几天没好好吃饭,你就是一星期不吃饭,只要你还有口气,你就会破案,这是你的使命和职责,你当支队长当着好玩呢?”   谢悯撂下这句话,脚下步伐更快,顾添瞪着双眼站在原地,连一点脾气都不敢有。   谢悯可比王局厉害多了……   顾添狠狠一跺脚,拔腿跟上,等到走到谢悯身边,还没来得及申辩两句,谢悯又说话了。   “今天这种事情,以后我不希望再有。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要把我推出去,这一次足够了。”   “多了,影响的是你,不要让下面人觉得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什么事都要找家长。”   “这么简单的事,我不相信你办不好。”   “非拉我出来走一遭,你的目的我不想知道,反正不要再有下次。”   顾添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还不是你定的规矩,没有公事不能在上班时间面见你。”   “那我只能找点公事咯……”   “再说,我是猜到了可能跟上一次失窃案有关,但是毕竟那是你住过的地方,我还不是怕……”   “好了,不说这个了,出差这么多天我也很累了,今天下午没重要的事别打扰我。”谢悯打断了顾添的辩解。   “诶!你可不能生我的气。”顾添急了,伸手拽住了谢悯的手腕。   最近谢悯好像很忙,三天两头出差,这回来说不定没两天又要走,要是被他惹生气了,几天不理他,不是玩完?   “我想早点下班回去休息。”谢悯说完了最后半句。   顾添眼珠子一转:“那我可以申请早点下班,回家陪领导休息吗?”   “那要看区大队破案效率了。”谢悯由着顾添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市局大门近在咫尺,两个人的手还连在一起,谢悯没说放,顾添就一直耍赖捏着。   眼看着就要进入门卫大爷的视野,顾添电话响起,他一看是区大队打的。   这可是决定了他今天能几点下班的重要电话!   他立刻按了接听,还没问情况如何,区大队长忙不迭地汇报了好消息:“入室盗窃案破了,正是上一次的从犯,只是这一次变成了主犯。”   “哦?这么快就审完了?都交待了?”顾添心想,这审讯效率也太高了吧。   “也不完全是审讯。”   区大队的干警找到嫌疑人住所,敲门不开,破门而入,嫌疑人看见警察进来,老老实实抱头原地蹲下。   房东阿姨报失窃的物品整整齐齐码在房间里,一件没少。   嫌疑人交待,觉得上一次被房东小儿子忽悠了,钱没捞着还进了局子,这刚出来寻思一定要给他家找点不痛快。   以他有限的能力来说,除了瞅准时机进去偷窃也没别的办法了。   经过前期细致的观察,他抓住了房东阿姨外出,监控断电的机会,随便按了一户对讲,以自己是房东儿子朋友的身份骗开了房门。   这一趟收获颇丰,可是搬回家了,他却一个都不敢卖。   他很清楚,上次自己能轻判的原因是因为退赔赃物。   他琢磨要不要干脆把这些东西还回去,搞点别的破坏算了,还没琢磨好,警察就上门了……   顾添挂了电话,立刻把情况向谢悯汇报了。   刚说完案情,两个人也走进了办公楼,顾添语气兴奋。   “领导,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下班了?”   “笨死了。”谢悯说了一声。   “嗯?我吗?”顾添问。   “贼笨,你也笨,我上去工作了,一个小时内别打扰我……”   谢悯走进电梯,毫不犹豫的按了关门键,独留顾添一个人站在门外琢磨。   “我笨在哪里了?”   “不是,怎么又不准我去了?还规定了时间?”   “他又看我哪不顺眼了?”   “这人怎么当了领导,毛病这么怪了?”   顾添碎碎念着走进了办公室,黄玲玲听到耳边嗡嗡嗡,一抬头居然是顾添。   “哎呦,我还以为蚊子军团杀到呢,合着是我们尊敬的领导啊,你嘀嘀咕咕干什么呢?念经啊?”   “哦,你谢局又把我给骂了一顿,还让我一小时以内别去烦他。”顾添觉得谢悯现在的心思和女人一样难猜,黄玲玲说不定能懂。   “你被领导骂不是正常的吗。哪天王局不骂你?换了谢局应该骂的更厉害才对。”黄玲玲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烦他?”   “你确实很烦人啊!而且谢局出差这么久,肯定很累也很忙,人家着急处理完工作好休息,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顾添一拍桌子,黄玲玲吓得立刻噤声,反思是不是自己尾巴装大了……   “果然还是你了解谢局!”   黄玲玲朝着顾添风一样的背景摇了摇头:“被美色冲昏头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顾添X谢悯.   周三早餐桌上, 谢悯夹起顾添大早上去买的早茶蒸点里的虾饺,刚咬了一口,忽然提起来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我这可能要请几天假……”   “什么?你才回来几天啊, 又要走?”满桌佳肴美味顿时失了颜色, 顾添歪着嘴瞪着谢悯。   “我准备回趟老家, 去给我父亲扫墓。好几年没回去了。去的不久,来回就三五天。之后也能再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差。”谢悯仔细解释。   “你不上课了?”顾添问。   “之前调了下上完了, 所以赶着假期多凑几天,明天下午走。”   顾添刚端起杯子, 又放了下去。   “什么?明天!你怎么才告诉我?你去几天。”   谢悯瞪了顾添一眼。   “好好上你的班,我就跟你说一声, 别搞得我还得向你请假一样。”   顾添「哦」了一声, 没再言语, 心里却琢磨开了。   两个人吃完早饭一起出门,电梯抵达四楼,顾添拜拜都懒得说, 闷头就走。   到了办公室, 黄玲玲愉快地叫了一声:“顾队, 早!”   顾添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轮黄玲玲, 点了点头:“跟我进来!”   黄玲玲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顾添弯下身子拉开柜子, 抽屉到处翻找,终于从角落里扒拉出来几份落灰的纸质文档。   他草草拍了拍吹了吹扔到桌上, 努了努嘴。   黄玲玲连忙翻开,看了两页合上再看封皮, 没看错。   里面的内容和封面的标题相当统一, 她狐疑地望着顾添。   “这是要做啥?”   “你拿着这几份东西, 上去找谢局,就说我安排你今年弄这个,你怕弄不好提前准备,想看看谢局有啥指示。”   “可是现在还有两个月啊起码!”   “废话,提前准备!临到头了还能叫提前准备吗?赶紧上去,别耽误时间,仔仔细细问清楚了……”   “你可是最了解谢局的人,安排你去领悟谢局的精神,最合适!”   黄玲玲眼珠一转:“你不是真的打算,今年要我来写这破玩意吧?”   “那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如果能够领悟精神到位,一切好说。赶紧去!”顾添又催促了一番。   黄玲玲耸了耸肩膀,神情放松抱着一摞东西晃晃悠悠出了办公室。   顾添坐卧不宁,不停看着时间,终于又熬过了十分钟,他蹭地站起来,一溜小跑进了电梯。   九楼电梯门开,外面安安静静,和楼下的吵嚷宛如两个世界。   王局办公室外,除了助理翻阅文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他轻声询问,得到里面没人的信息后敲响了办公室门。   推开门,王局看清楚那张脸,立刻下了逐客令:“有事,找谢局汇报,逐级汇报。”   顾添当作没听见,关上门并且落了锁。   “听不明白我说的?要造反?”   “你觉得我要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谢局处理不了……”顾添大咧咧往局长面前一坐。   “啥问题,谢局处理不了?谢局处理不了的,我也处理不了!”王局懒得理他,眼睛看着电脑屏幕。   “我要请假!”   王局一拍桌子:“就这点破事,你是瞧不起谢局,还是看不起我?找谢局去!”   “他肯定不批,所以我就省略这个过程了,直接找您。”   “您批不批吧,他不是也请了假吗?没请几天吧?”   “他请的时间不够,我干脆一起请了,你看看一起批了得了。”   王局一撩眼皮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这个假怕是不好批……”   “怎么就不好批了。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跟狗一样忙活大半个月,回来就给了我不到两小时休息,然后继续给我套上绳,后面几十个领导挥着鞭子催着我转磨。”   “我就是头骡子,我也快累死了。”   顾添越说越激动,一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公的待遇的模样。   王局吧唧了两下嘴:“年纪轻轻的,倒也不至于这么累吧?”   “我累死了,给我封个烈士咋的。还有啊,虽然吴宇昊他们表面看起来全军覆没了。”   “但是呢?万一呢?”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呢?那领导独自上路,很危险啊!”   顾添坐在王局跟前,一个姿势没变,光看两片嘴皮翻滚,语气音调千回百转,叭叭叭说了不短时间。   王局揉了揉太阳穴,又伸直小手指捅了捅耳朵。   “行了,不就批几天假嘛……你跟我扯半天,不如去烧点香,保佑逸林风平浪静。”   “否则,我批假条没用,你蹿上天了都得给你拿根竹竿子捅下来。”   “逸林市在王局的英明领导下,犯罪分子全部自首悔过自新,不可能有案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顾添一听请假有戏,顺着就开始拍王局的马屁。   王局烦躁地一挥手,都懒得问他想请多久,叫他赶紧去填请假单。   不到十分钟,王局看到系统里新增了需要审批的请假流程。   十五天……   王局深呼吸几个轮回,压下了打电话过去骂人的冲动。   他知道打了电话,估计也没啥用,顾添的理由一套一套的……   还不如批了省事,反正有事他就得立刻回来。   顾添盯着网页不断刷新,看到状态变成了「通过」,立刻起身再次上了九楼。   走到905,顾添连意思意思敲两下都来不及,一下推开了门。   不出所料,办公室里只有黄玲玲。谢悯抬眼皮瞧了他一眼,生生把「出去」两个字压了下去。   黄玲玲很有眼色的站起身:“我汇报完了,顾队你们继续聊。”   谢悯「嗯?」了一声,刚才明明都没说完,怎么就汇报完了?   他一看见顾添得意的笑,就知道了汇报工作只是幌子。   “我说呢,怎么这么早就要玲玲准备年终总结了。原来是有人没安好心啊。”   “说吧,叫玲玲占用我的时间,究竟要干嘛?”   顾添被识破一点不心慌:“你还没时间订票吧?没事了吧?我看你闲得很啊,既然这样就走吧……”   “走哪去?”谢悯皱着眉头。   “我请好假了,我们开车回你老家。我刚才查过了,咱们要是赶上两点钟的渡轮,今晚在对面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起来赶路,晚上就能到你家那边。”   顾添把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一点不给谢悯理由拒绝。   “我去超市买点吃的喝的,还有咱俩的午饭,你回去给我收拾衣服,时间刚刚好。”   顾添安排完行程,安排谢悯。   虽然两个人从办公室动身已经十点过,不过还是按照顾添的计划,赶上了两点钟的跨海渡轮。   这条路,两个人第三次走,第一次火车,第二次开车。   这次和前两次完全不同的是,并非公务,而是一次非常私人的出行。   一路匆匆忙忙,顾添生怕错过渡轮,打乱计划,精神高度紧张,一路上恨不得油门踩到底,谢悯在旁边数次要求他降速。   两个人开车的坐车的,真说不好谁更累……   一上了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抱着手肘靠在位置上闭上了眼睛。   汽车发动机关掉,空调停止了运作,玻璃窗隔绝了海浪声。   安静的车内本是极好的睡眠环境,如果没有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的火辣辣的阳光的话。   两个人没睡多久,纷纷被热醒。   顾添打开了天窗,玻璃窗,海上的风透了进来,虽然还是热至少没那么闷。   “算了,这会睡多了,晚上肯定不好睡,对付吃一口,晚上咱们去吃好吃的。”   顾添从后座捞过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打开来里面是两个密封的锡纸盒还有两包调料。   掀开盖子,白生生棱角分明的细棍状食物整整齐齐盘在盒子里。   顾添拿起两包料看了眼,挑出了不带辣椒的,撕开淋上去,用筷子轻轻拌匀递给了谢悯。   “尝尝,我觉得应该还行,咱们之前没吃过的。”   谢悯撩起一筷子喂进嘴里,大米的香气混着油润的口感,虽然是凉的却一点也不腻。   “这是米皮?”   “对,好多年前在大学时候吃过一次。这种东西带路上不怕糊,虽然是冷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还消化,咱么就混个嘴,下船就去吃好吃的。”   “我现在胃好了很多,之前那么折腾也没啥事。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谢悯唏哩呼噜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趁着顾添不注意,伸筷子撩了两根带辣椒的迅速塞进嘴里。   大概是吃得急,刚咽下去就剧烈咳嗽起来。   顾添手忙脚乱抽纸,拧矿泉水:“那帮畜生不讲究,你提要求反而容易惹麻烦,你只能忍着。跟我不一样,当然是要特别小心慢慢来。”   谢悯咳了几声喝了水止住了,清了清嗓子:“总要试试,没滋没味的日子过了那么多年,终归有点厌倦。”   ——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渡轮如期抵达。   顾添开着车驶出港口,瞟了一眼手机,一直无服务的状态终于变成了满格信号。   他放缓车速左右张望,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先查一下今晚的住宿。   谢悯掏出手机调好导航,放在了手机支架上。   “别看了,按你的要求定好酒店了,跟着开就成。”   顾添瞟了一眼酒店地址和名字,巧了,还真是他喜欢住的一家连锁五星级。   “诶,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人只有上次外出住过酒店,不过并没有住这家,谢悯是怎么知道的?顾添有点惊喜。   “盥洗室抽屉里,有这家的小包装剃须膏和一次性剃须刀,总不能是你网购的吧。”   肯定是住酒店攒下来的啊,那么大一堆,要住多少次才能攒下来?可见顾添的专一……   “嘿嘿嘿,他家这两个东西特别好用,我经常找服务员多要。这次你帮我要去……”   谢悯哑然,说起来就是后悔……   谢悯挑的酒店,身处闹市区,这会赶上城市下班高峰,两个人一路堵堵走走,抵达酒店已经接近七点。   不过这座以常年高温,遍地美食,夜生活丰富而闻名的城市来说,此刻才只是刚刚拉开了夜生活的帷幕。   进了房间顾添一点不着急,走进了浴室准备洗漱干净,等晚点夜幕降临,凉快点再出去找吃的。   谢悯提起电话拨通了服务台。   “你们那个剃须刀和剃须膏能买吗?多少钱?”   让谢悯去要,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剃须膏我们有正装售卖。剃须刀的话,您实在喜欢,我们可以送你点……”   “正装多大一瓶?”谢悯问。   大概是买这个东西的人不多,服务员花了一会时间才确定了一瓶容量80ML,而他们酒店的赠送品是20ML……   谢悯琢磨了一下,没多大,以顾添那么大手大脚的用法,估计没多久就折腾完了。   他干脆要了十瓶。   “是马上送到房间吗?先生刷卡还是记账?”   “刷卡吧。对了,多送我几个剃须刀吧。”花了钱了,谢悯也好意思开口要东西了。   那头答应的特别爽快,不一会门铃响起,谢悯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位彬彬有礼的服务生,一位手上托着一个银质托盘,另一位提着一个黑色印着金色花纹的无纺布袋。   托盘上十盒剃须膏摆成了一座塔,谢悯瞟了眼,不认识的牌子,外包装跟卫生间里放着的长得差不多。   他掏出银行卡刷卡,提着袋子的服务生贴心介绍了商品名称,用法,重复了订购内容,金额。   谢悯嗯嗯嗯,眼睛瞟着无纺布袋里露出的纸盒包装,满满一大袋都是剃须刀,少说也就五六十把!   他忍不住差点笑出声,花了钱就是好。   “先生,请签名。”   服务生递过来的单子上,直逼五位数的刷卡金额,让谢悯第一反应弄错了。   他沉着声问:“这个一般专柜多钱?”   “专柜没有这种容量的,专柜是100ML,价格还要贵一点,这是酒店特供。”   服务员贴心的报出专柜售价,谢悯深吸一口气忍着滴血的内心,确认了刷卡单……   顾添走出浴室,眼睛立刻被床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他三两步走过来拿起一看。   “我的爹……你是要的正装,还是买的??”   顾添盯着一脸面瘫的谢悯:“哥哥,你可别告诉我是买的啊,这玩意老贵了,我都舍不得啊!”   谢悯刚平复的内心,又痛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刚知道,确实挺贵的,你可得省着点用……”   顾添一把抱住谢悯,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在谢悯脸上到处嘬。   “行了行了,一脸口水,我洗澡去了。”   谢悯及时推开顾添,晚饭还没吃,任由顾添折腾下去,今晚可就又出钱又出人,还吃不上饭了!   两个人收拾利索走出酒店,华灯初上,大街上车来人往,路边的餐饮店一间连着一间,无论规模大小均是高朋满座,门口还有大排长龙等位的客人。   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等,于是就沿着路继续走,走了不短的时间,前面一片开阔地上一排露天的炉头个个火光冲天。   旁边是露天的坐位,几十张桌人头攒动。   顾添抻着脖子望了一眼,拉着谢悯疾跑几步,坐到了可能是全场唯一的空桌。   这家卖什么的,特色菜,什么好吃,一概不知……   一位男服务员走过来扔下一个小本子,一支笔,一张薄薄的揉的皱巴巴的塑封打印纸,一个字没多说转身就走了。   顾添冲着背影「诶」了一声,毫无作用。   谢悯拿过笔纸,把纸牌推到顾添面前:“你说,我写。”   简陋的纸牌上,只有黑色的打印字,什么照片都没有。   顾添皱着眉头:“这里面没啥奇奇怪怪的菜吧?”   “奇奇怪怪的菜的定义是什么?”谢悯问。   “比如牛鞭啊,牛欢喜啊,羊宝啊这类的。正常的什么肝脏,肠我都吃的。”   谢悯点了点头,指了指周围:“要不你先打探打探?”   顾添伸着脑袋,打望了一圈,每桌上的菜好像都很好吃,虽然他都叫不出名字,不过看起来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摸出手机,准备一个个搜索菜名,刚查完前面几道,不仅花了不少时间,脑子里还混成了一锅粥。   就摸清了一个规律,菜名上没带辣字的,应该就是不辣的。   他放心的写了几个菜名,装作很熟练的招手叫:“服务员,点菜。”   叫了一声,无人理会。   顾添左右看了看,估计自己声音太小,深吸一口气,刚张嘴被谢悯抢了先。   “靓仔,点菜。”   “诶”一声清脆利索的回应。   顾添瞪着谢悯:“这啥意思?”   “在这里应该叫靓仔靓女……”   一位长相并不算英俊的男服务员小跑过来,收过单子快速重复了菜名:“有没有忌口。”   “没有,我点的有辣菜吗?”   服务员指着其中两道:“配菜有青椒,吃不吃。”   谢悯一挥手:“没事,吃。麻烦快点。”   远处的炉头,火光冲天,掌勺的大厨,穿着大短裤,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麦色肌肤上亮晶晶一层汗水。   一手快速地颠锅,另一只手不断挥舞着锅铲。   看起来粗狂无比的场景,却让食客口腔中迅速分泌唾液。   伴随着滋滋声和焦香,第一道菜上桌。   铁板鱿鱼须,表层有些焦斑的大块洋葱青红椒和白生生略微卷曲的鱿鱼须混在一起,鲜香扑鼻。   顾添尝了一根,立刻给谢悯夹了一筷子:“不辣,挺好吃,快吃。”   一盘鱿鱼须吃了三分之一,一大碗汤汤水水又端了上来。   “我们没点汤啊?”   “白切粉肠。这是蘸碟。”   顾添端过小碗,用筷子拨了几下,又凑近鼻子边闻了闻。   “蒜泥,花生油,酱油,没有辣椒,你试试。”   白嫩的粉肠漂浮在汤碗里,除了几片姜再无别的配料,看起来无比简单。   谢悯夹了一根沾了点味放进嘴里一咬。   火候刚好,柔嫩不绵软,带着猪脂肪特有的香气,引得饥肠辘辘,恨不得大快朵颐。   紧接着黑色的砂锅端了上来,隔着盖子都能听到里面噗噗作响。   服务员揭开盖子,拿大勺子一刮一翻,受热弯曲盘成圆形切过花刀的肠状物从锅底翻了上来。   “哦,这玩意物如其名啊,叫什么啫啫花肠。是挺花的……”   谢悯抬眼皮看了顾添一下,顾添满眼专注盯着砂锅里的一朵朵大小不一的圆花,满脸雀跃。   谢悯忍了忍举起筷子夹了一个进嘴,入口爽脆,酱香浓郁。   那头顾添已经飞舞着筷子,连吃了好几个,边吃边说真好吃,啥玩意做的。肥肠吗?   谢悯咽了两口唾沫:“你还点了什么?”   “腊味煲仔饭,可能要等得久一点。一会我吃锅巴,你吃饭,别和我抢。”   谢悯瞪了顾添一眼,谁不知道锅巴最香,不过他这不争气的肠胃还是再忍忍吧。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愣是一个蔬菜没有。   除了配菜的彩椒,洋葱,香葱,香菜,他们一顿饭纯吃了肉。   “哎,又是高热量满足的一餐,人就是应该吃肉,可惜没酒。”顾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有点遗憾。   “走走再回去吧。”谢悯提议。   “好啊,这边水果也多,咱们看看有啥好吃的,带点回去吃,还有明天路上吃。”   两个人晃了半个多小时,想吃的东西不少,无奈肚子太撑,只能作罢。   这里的天气闷热而潮湿,两个人兜了一大圈回到酒店,胃里的食物消化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却再次湿透。   直到走出电梯,顾添还在回味啫啫花肠。   “诶,那是怎么做的,太好吃了,以后我们自己买来做怎么样?”   谢悯舔了舔嘴唇,在「你可能并不太想知道是什么做的」和「那个自己家不太做得好吃」之间犹豫了半天。   说了一个「嗯」。   花肠的原料在顾添认知里,应该归到「奇奇怪怪」一类……   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了……   回到房间,顾添推说自己收拾下衣服,把谢悯推进了浴室。   谢悯临关门前冲着顾添冷笑了一下,笑得顾添心里发毛……   等到他真的心不在焉按自己说的整理好了行李,起身面向浴室方向,却犹豫了……   谢悯那一笑让他心里没底,顾添抓了抓还有些湿润的头发。   不管了!这都又多少天了!   “不怕,你能征服他!”   顾添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走到浴室前,轻轻一摁门把手,咔哒一声居然开了。   谢悯没有反锁门,这个认知让顾添立刻兴奋起来。   他大大咧咧走过去,拿过花洒:“我给你搓背。”   一直背对着他的谢悯,一动不动,也没吭声。   滚烫的热水,双手接触到火热的肌肤,事情朝着顾添期盼的方向发展。   从心照不宣的沉默到压抑的闷哼,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   凌晨,街道上的喧嚣减弱,天上的繁星更加明亮。   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洒在了一深一浅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脊背上。   浅色的脊背随着急促的呼吸有节奏的摆动。   深色的手掌用力揪着身下的床单,握紧又缓缓放开,不到一会又再次揪起。   本来平整的床单抓出了无数褶皱……   ——   晨光初漏,气温缓缓爬升,顾添踩着油门,赶在城市早高峰来临以前上了高速。   谢悯脑袋靠在玻璃窗上,闭着眼睛假寐,顾添时不时看一眼,并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不适的神情。   顾添的视线太过热情,谢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撇了撇嘴。   “专心开车,刹车油门别踩错了。”   顾添不屑:“我腿又不软怎么可能踩错……”   谢悯哼了一声……   他当然不软,软的是他!   两个人一路不停,紧赶慢赶,晚上十点过下了高速。   电子屏上显示此刻窗外温度不过24度,顾添关上了空调,打开了车窗。   带着草腥味的凉气幽幽钻了进来,顾添满足地深吸几口气,踩下了油门。   呼吸间辛辣的味道越来越明显,远处灯火辉煌的是一排排环境简陋的夜宵大排档。   “诶?这个地方的人吃辣椒吗?”   空气里弥漫的辣味浓度可不低。   “对,几个最能吃辣的省份之一,你难道不知道?”谢悯就奇怪了,平时见他嚷嚷吃辣挺厉害,居然会不知道这里。   “哦,好像没来这里出过差。我得吃过的才能记住,这次得多吃点。”   “好几天呢,够你慢慢吃。我调一下导航,你跟着走……”   顾添扫了一眼导航,心生狐疑:“这不是你家吗?为什么住酒店?你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谢悯翻着白眼:“我几年没回来了?家里还能住?要住也要明天打扫干净再住。就定了一晚上酒店,麻烦您委屈委屈。”   “那得住到你家附近,明天一早就回家!”顾添态度坚决,仿佛谢悯还在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悯不得不在导航上指出了自己家具体的位置,以此证明他定的酒店,确实离家很近。   “好,那今晚我们随便吃点早点休息!”   顾添着急明天一早起来就去谢悯家,不仅拒绝了吃宵夜的建议,差点连酒店点餐都不想叫。   眼睛在房间里的方便面桶上转了好几圈,想着谢悯的肠胃,才打电话叫了两碗面条。   此刻已经临近十一点,厨师早已经下班,值班的服务员找出了当天残留的一点面条,做了两小碗送过来。   顾添也顾不上挑剔,端起就吃,三五口一碗面条吃完,肚子里还是有点饿,不过为了明天早起,他硬是灌了一瓶矿泉水充数。   收拾利索躺上床,顾添习惯性把谢悯圈在了怀里。   虽然肚子里还是有些饿,但是抵不过马不停蹄开一天车的疲惫,两个人很快陷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刑侦求个收藏。   《追逐(刑侦)》   晏笙结束了海外多年的乏味科研生活,回国第一夜迫不及待去酒吧体验夜生活,遇上了临检。   实习期还没过的新警叶枫,提着他进了厕所,一错不错盯着他:尿检……   入职三年,晏笙升任法医中心主任,下班后去正规足疗放松,撞上了警方扫黄,刚调来的叶枫提起他的肩膀摁在了墙壁上。   次日,两人在办公楼走廊相遇。   叶枫:我们是不是见过?   晏笙:没有,从来没有……   你追逐痕迹,我追逐你;   老「流氓」法医 X 新警“小狼(nai)狗”   阅读提示:   1.全文架空,从地名到制度到职场设置,管理架构等全是作者瞎编乱造的,请勿参考现实来说作者设置的不对劲。   2.没有官场阴谋,所有警察叔叔公务人员,全部正面积极阳光正直!   3.攻受差九岁,宴笙受,以前有过感情经历,只做TOP。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全文完   清晨手机闹钟突兀响起, 顾添闻声一跃而起,那精神头超过了今年任何一天。   顾添不光自己起来,还把谢悯生拉活扯拽了起来。   大概是想着离家近, 谢悯挣扎着想要再次躺下。   “慌什么, 走过去就十分钟, 开车两分钟。让我再睡会。”   几年没回家,闻着家乡的空气, 都能再睡几天。   “吃早饭,我饿死了, 昨晚都没睡好。回家打扫干净,收拾好了你继续睡!”   “我再睡会……”谢悯挣扎着扑向枕头。   “我都约好保洁了, 再过半小时人就到了。你看着办。”   顾添祭出杀手锏, 谢悯那么注意待人接物, 肯定不好意思让人家久等。   果然这句话一出,谢悯怪着他,怎么不说一声。说好自己打扫, 怎么又叫了保洁。   还是不情不愿闭着眼睛爬了起来。   “你家几年没住人了, 估计连扫把都烂了, 拿什么打扫?不如花钱叫人收拾利索……”   两个人匆匆忙忙吃过早餐, 赶回家,保洁刚好走到小区门口。   这是一处老式的居民小区, 灰色水泥外墙透露着质朴,匆匆上班的居民和两人擦肩而过……   谢悯的家在小区最里一栋楼的三楼。   谢悯从包里掏出几年没用过的钥匙, 捅了几次都没能插进锁孔。   “别激动。”   顾添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久无人居的霉味和灰味立刻飘了出来。   边缘衔接处明显掉皮的木地板上铺着厚厚一层灰, 白色墙面角落里挂着摇摇欲坠的网尘。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上蒙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薄膜本来应该是半透明, 却因为积灰太多变了颜色。   几个保洁阿姨率先进入, 不到一小时收拾干净了客厅,谢悯和顾添得以进入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接上电视电源,打开节目正常显示,播放的频道还停留在几年前。   电视机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边框有些陈旧的相框,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青涩稚气未脱的谢悯和另一个年长的男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   顾添狐疑的多看了两眼,谢悯立刻解释道。   “这是我高中时和父亲的合影。”   顾添点了点头,谢悯16岁参加高考,上高中年龄小,确实稚气未脱。   顾添顺手拿过遥控板,按了一圈,能收几十个频道。   “你这是每年都在交光纤费?”   “是,我想尽量保持着父亲走之前的样子。”谢悯声音小小。   他早已不用的座机电话也按月缴纳着月租,号码没有变,电话机坏掉了就按父亲的喜好换一部。   他偶尔也会拨打这个电话,幻想着有一天,电话那头有人接起来对他说。   “小悯啊,爸爸忙,最近没给你电话,想家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悯啊,好好工作,别担心我,我能动弹一天,我就不退休,咱们父子兵一起战斗。”   只是这永远只能是幻想了……   顾添捏住了谢悯的手,明明炎热的夏季,却是异常的冰冷。   保洁阿姨直到中午才收工,顾添拉着谢悯站了起来。   “不带我参观参观?”   进到这间屋子后话变得很少的谢悯,领着顾添站在了客厅左侧的卧室前。   “这是我的房间,这个房子就两室一厅,我和我爸一人一间。挺小哈。”   整套房子加起来比不上顾添滨海半岛一个客厅大。   “不小,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家能收留每一个人,不会小。”顾添伸手揪着谢悯脸颊,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要先去吃饭吗?”   “算了吧,收拾点东西,去扫完墓,下午再去吃,要不一会太阳更大了。”   谢悯并不太想现在吃饭……   “行,要收拾什么,我帮忙。”   “你去我房间找几个袋子,应该在书柜,衣柜里,你多翻翻,我去我爸房间收拾。”   顾添进了谢悯的房间,打开衣柜,除了几套不同尺寸配色的校服,剩下的就是大学时候的制服,普通常服几乎没有看见。   他没顾得上琢磨,按谢悯说的挨个拉开抽屉,柜门翻找,翻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叠成四方块的袋子。   他捏着走进隔壁,谢悯已经整理了不少东西,整齐摆放在床上。   顾添拨了一下:“都是衣服?”   谢悯接过袋子打开,把叠好的东西一摞摞装了进去。   “这些都是我爸生前穿过的衣物,用过的毯子什么的。听老人说,人过世时要给他多烧一些穿过的旧衣服,到了下面他才认得才有的穿。那时候我不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做。所以这些年,每次回来,我就会整理一些带到墓地烧给他。”   谢悯说着话,手里不停,很快收拾了三大袋。   “这次隔太久了,下一次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多烧点。”   顾添提着三大袋沉甸甸的衣物上了车,又在谢悯的指路下,去买祭拜的用品。   等到买好香烛,他回到车上,本来坐在车上的谢悯却不在,他心一慌,立刻摸出手机,刚要拨打。   谢悯提着塑料袋从旁边的小超市钻了出来。   “你去哪了?”顾添有些责备,这个人不声不响就跑了,害他吓一跳。   谢悯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我爸就爱这一口,以前上班时忍着,说等退休了天天喝……谁知道……”   “上车吧,太阳越来越大了,一会太热了,你太阳下待久了也受不了。”顾添打断了谢悯的后半句话。   谢悯父亲下葬的公墓距离市区并不远,开车二十多分钟远远看见一片面积很大的山坡。   山坡虽然坡度不大,但是连绵起伏形成了好几个小山头。   别的山坡有一个显著不同的特点,山坡上错落有致种着松柏。   车渐渐靠近,墓园灰色的矮墙渐渐完整显露。   “这是我们全省最大的公墓,其实价格挺贵,我爸因为追封的烈士,所以享受了很多福利待遇,其中包括低价购买这里的墓穴。”   “烈士?”顾添之前只知道谢悯的父亲是在执行任务时突发心脏病去世,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   “其实我爸心梗早已经有了先兆,但是当时他好不容易摸到了犯罪团伙在山林里的藏身之所,他不想因为自己前功尽弃,所以一直没吭声,等着增援。后来围捕过程中倒下了……”   顾添叹了一口气,谢悯的父亲如果及早就医可能不会死,但是也可能失去抓捕的机会。   这是一道两难的选择,如果换做他,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但是谢悯会怎么选已经无数次给了他答案,他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顾添提着所有东西跟在谢悯身后,谢悯手揣在裤兜里晃悠悠走前面带路。   两个人沿着步道走到了半山处,一转弯走向偏离中轴线的片区。   谢悯最后在一处边缘位置停下了脚步。   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苍劲有力的大字,抬头是慈父,落款是:孝子谢悯。   墓碑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蒙尘,相反光泽闪亮。   顾添瞟了周围的墓碑,谢悯父亲的墓碑是最干净的。   “墓园还专门给打扫?”   “不是,我爸爸有个好朋友经常过来打扫。”   谢悯点上香烛,摆上了白酒,把旁边空地上的树叶枯枝扫了下,提出一件薄的衬衣点燃。   “我爸喜欢清静,这个地方倒是选得符合他心意,既远离人群,又宽敞视野也好。”   顾添站旁边看了一圈,墓地旁边是一处斜面有点大的缓坡,不适合设计墓穴,所以谢悯父亲的墓穴成了一个坐拥一片小绿地的豪宅。   “这地不是你选的吧?”   顾添记得,谢悯父亲走的时候,他在执行任务,等到知道消息,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所以这墓地肯定不是谢悯选的。   “我爸的好朋友选的。”   第一件衣服就快要烧完,谢悯又扔进去了一条围巾。   “要我帮忙吗?”顾添问。   “不用,我自己烧就行,你帮我看着点火,挡着点风。”谢悯蹲在地上一件件提着衣服等着扔进火堆。   等上一件烧得差不多了,才又放一件,控制着火苗不要窜太高。   他嘴里念念有词,诸如什么:“我挺好的,别担心,工作都很顺利。”   “爸爸缺什么托梦给我,我给你买。”   “我来不了让叔买来捎给你。”   顾添琢磨,谢悯口里的「叔」估计就是谢悯父亲的好友。   几大包衣服烧了不短的时间,大概谢悯有些着急了,后面都是几件薄的混一块扔进火堆。   “诶,那是什么。”顾添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抓一把。   一堆深色的衣物里,夹杂着一条浅蓝色的织物,似乎还有红线绣的字。   谢悯一把撩开了顾添的手:“傻子,火里抓东西不怕被烧伤吗?”   “诶,那是什么?是不是弄错了?”就这么两句话间,那条浅蓝色的东西只剩下一个角。   “以前用过的毯子,凉被之类的吧,没细看,我看着能烧的都带过来了。”   顾添「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墓碑。   两个人在墓园待了两个多小时,谢悯终于完成了此行最重要的事宜,对着父亲的墓碑再次叩拜后和顾添走向出口。   “你饿了吗?”顾添掏出纸巾帮谢悯擦干额头上的汗水。   “有点,我带你去吃东西去。”   大概是事办完了,心里放下了,谢悯这会才觉得饿。   发动汽车,顾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在你家没有看到你妈妈的照片,墓碑上也没有看到你妈妈的名字?”   “我没有妈妈。”谢悯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顾添十分意外,都是妈妈生的,没有妈妈难不成还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其实,我父亲一生未婚,为了我也算自毁前程……”谢悯的语气很是内疚。   顾添不由的松开了脚下的油门,放缓了车速。   “我们其实以前不在这里居住,在我三岁前,我和父亲在距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另一个城市。因为我一切都改变了。我是我父亲出差时,在外地路边捡回来的弃婴。”   「弃婴」两个字,谢悯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谢悯的父亲捡到谢悯时,早已年过三旬,工作繁忙一直未婚,以他的说法看到谢悯一下觉得心都化了。   一个单身的刑警,不明不白带回了一个孩子,虽然他对外说是亲戚病故,托孤于他,但是闲言碎语依然不少。   谢悯三岁那年,父亲因为表现突出得到了晋升的机会,而他却放弃了,用晋升换来了调动的机会,带着谢悯来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   这里的刑警队对谢悯父亲的优秀早有耳闻,自然是热烈欢迎,按政策办理了收养,解决了谢悯的户口问题。   谢悯在这个完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开始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成长。   读书,考试,闯祸,挨打……   谢悯虽然也有顽皮的时候,不过读书一直没让父亲操过心,成绩名列前茅,生活规矩独立生活能力很强。   他的童年除了父亲经常出差,和其他孩子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太多不同。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那会我可能刚上初中?有天我爸突然就告诉我了,跟我说要好好读书,以后如果想找亲爹妈了,才能有能力去找。”   “你爸直接跟你说的?”顾添十分诧异。   “对,但是我说,我没有其他爹妈,就只有你这个爸爸。要给你养老送终,你活着我养你,你死了我埋你……”   虽然谢悯在成长中从来没有听到关于自己身世的非议,但是当他父亲跟他说时,他居然一点没有怀疑,他父亲是在开玩笑。   反而是不假思索,郑重其事地回答。   “然后呢?你爸有没有感动的掉眼泪?”   “没,他给了我一巴掌,说老子还年轻得很,什么养老送终。老子养你也不是为了图你养老送终,就你读书那费劲的样,以后别回来坑我就行……”   多年前的两父子就以如此轻松的对话,揭开了也许很沉重的一段过往。   顾添无从考究谢悯当时的心情,但是以现在来看,两父子和亲父子并无区别。   谢悯指挥着顾添,先把车开回小区里停好。   “这个小地方,一会下班了就该堵车了。整个县城也没多大,我们走路出去逛方便点。”   “吃什么?”顾添一合上车门先关心吃的,这一路爬山下坡,去的路上东西全是他提的,他早饿得不行了……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嫌弃路边那种小地摊吗?”   顾添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立刻表态。   “不嫌弃,不嫌弃,好吃就行。”   谢悯「呵」了一声,睨了顾添一眼。   “嫌弃也没办法,小地方,条件有限,五星级是没有的。只有路边摊,说不定吃了还拉肚子……”   顾添大咧咧一手勾上谢悯的肩膀。   “你吃啥,我吃啥,要拉一起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会距离下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晒得滚烫的大马路上空荡荡,树上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人和车都很少。   谢悯领着顾添走了几分钟,前面飘来若有似无的喧闹声,顾添眼睛一转。   “学校?”   “嗯,县初级中学就在前面。”   “嘿。”顾添眼睛顿时亮了,从小到大都知道,学校门口是好吃的最多的地方,不过卫生条件可能确实堪忧。   “到了。”谢悯抬手一指,距离校门大概二三十米处有一个摆在马路牙子上的大型食摊。   说它大,是因为占地面积确实不像单打独斗的流动小摊。   一排陈旧的小方桌拼成了一个简陋的货架,上面放着一个个搭着白色纱布的竹编圆簸箕。   纱布下遮盖着一把把的竹签,顶端串着花花绿绿的蔬菜,肉制品。   生的,熟的,油炸过的都有。   几口不大的锅盖着盖子,炉上也没有火苗。   乱七八糟摆放着的矮桌矮椅一看就是给半大的学生准备。   “这是吃什么的?”顾添没见过这种阵仗。   “反正肯定都是你爱吃的。”谢悯说着走到了摊边,放菜的桌子旁边有一张椅子,不过上面没有人。   顾添抬头四处张望,谢悯却轻车熟路揭开纱布开始挑菜。   谢悯挑了一大把捏在手里,还没见人影。   “咱们不是要自助吧?”顾添狐疑。   “你去把锅盖掀开。”谢悯埋着头还在挑菜。   “啊?”顾添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去了。   顾添四处张望着,手轻捏着锅钮一提,还没提多高一股反作用力往下一扯。   “哐哐哐。”   顾添吓得往后一跳:“啥玩意。”   说完才看清锅盖边缘打了一个小孔拴着一条棉线,锅盖这会挂在旁边一晃一晃。   “谁掀我家锅呢。”一声呵斥传来。   顾添木着脸僵在原地,不敢吭声。   「哗啦一声」食摊后面的一间小商铺拉了大半的卷帘门被提了起来,一位套着围裙胖胖的中年妇女从里走了出来。   店里被冰柜,消毒碗柜占去了大部分空间,剩下的空处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放着正在准备的菜品。   “火都没开呢,急啥,要吃可得等。”老板娘慢悠悠走过来,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添就像被人捉住的小偷,站在旁边看看谢悯,看看老板娘,大气不敢出。   “嘿,都五十好几了吧,脾气还这么大呢。”谢悯埋着头还在挑菜。   顾添缓缓转头瞪着谢悯,这是要挑事啊。   老板娘转头一看,操起旁边扇风的扇子狠狠拍了谢悯的手背。   “什么五十好几!老娘距离五十都还有两年呢!”   “我说哪来的小混蛋,敢掀我锅盖呢,合着是你这小屁孩!都多大了,还来偷偷掀我家锅盖。”   谢悯笑嘻嘻把手里的菜递给老板娘:“做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   老板娘打开火,接过菜分成两部分:“你这朋友不能吃辣?不太像……要吃啥,自己拿,饮料在里面。”   “算了,算了,你自便吧,反正这地你不能不熟……”   顾添松了一口气,原来谢悯认识,才叫他去「捣乱」。   “春卷还有吗?绿豆汤还有吗?”   “春卷皮在里面,你自己去拿出来,我给你包。绿豆汤刚熬好,丢了两大块冰下去,估计还没凉,你要喝自己拿碗盛……”   老板娘话还没说完,谢悯已经走到了店门口。   顾添嘟囔了一句:“原来真是自助啊……”   “嘿,就只有他有这待遇,就跟我半个儿子似的……”   锅里的汤料开了,散发着幽幽卤香,老板娘把手里的菜分批放进了锅里。   “阿姨,你在这做了好多年了吧。”   “别叫我阿姨,显老,他都叫我胖姐。”   “胖姐,你两很熟啊。”顾添立刻改口。   “熟,能不熟吗?他读小学时候,我在他们小学门口摆摊,他读初中,我就来了这里开店,那会日子苦啊。小谢他爸经常出差,他吃腻了他爸单位的食堂,放学就跑我摊上来解馋,还在我这写作业,晚上帮我收摊。你说这不是我儿子是什么……”   胖姐话还没说完,被谢悯打断。   “快干活,我们早上就没吃饭,饿死了。”   谢悯托着大号的不锈钢盘走过来,顾添赶紧伸手。   “你把绿豆汤放桌上,其他的不管。”   胖姐拌好了两盘菜,麻利的端上了桌,嘴里还不忘关心的谢悯的近况。   两盘菜有荤有素,红艳艳的辣椒油,白生生的蒜泥裹满了每一片食物,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小子,这是老娘我卖了二十几年的秘制配方,你尝尝,好吃得很。”   顾添忙不迭夹起一片土豆送进嘴里,爽脆可口,又辣又香。   他又在不辣的那盘里挑了一片莲藕,不容易浸味的莲藕除了辣,什么滋味都有,蒜香油香好像更重,很难说谁更好吃。   都是一样好吃!   顾添饿急了,筷子不断飞舞,早把自己刚才说过什么「拉肚子」的话抛在了脑后。   没一会胖姐又端着两大盘白生生的食物上桌。   薄薄的白色面皮里裹着各种不同的蔬菜,上面洒着花生芝麻碎,淋好了酱油,醋,糖。   同样一盘辣的,一盘不辣的。   “好吃吧,尝尝这个,这春卷皮是我自己弄的,他从小就爱吃。”   老板娘上完谢悯要吃的东西,提着椅子坐在了旁边,正准备开口,又来了客人。   “胖姐,今这么早就开火啦。”   谢悯听到声音,微微低了下头,老板娘还没回头就应着站起了身。   “你这是吃午饭还是晚饭呢?”   “嗨,天太热,中午忙也没吃啥,闻见味道就来了。你今怎么这么早呢……”   “回来了个老客人,所以提前做。”   听两人对话,来的也是熟客,老板娘都没问对方吃什么,麻利的开始搭配菜品;   “老客人?”来人一听往旁边桌上望了过来。   顾添抬头正好对上了他带着有些企盼的目光。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发际线明显推后,穿着一件洗变形了的圆领深色T恤,手揣在裤兜里。   五官说不上好看,难看,就是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模样。   他仔细打量着顾添,顾添也仔细打量着他,自然是他先收回了视线。   “我怎么看着面生啊。”   老板娘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谢悯巍然不动的背影:“可不面生嘛,小学在亲戚家借读了两年,初中就上大城市读书去了,这走亲戚才来的。”   “嘿嘿,胖姐你的手艺绝了啊,这么几十年人家都还记得,你搬地方了,人家闻着味都找到了。”   “那可不。”胖姐骄傲的敲了敲锅边。   顾添瞟了一眼谢悯,他一直低着头,小口咀嚼着食物。   对胖姐那边的交谈,刻意的表现出了漠不关心……   胖姐麻利的打包好食物递给对方,那人提过塑料袋转身之际,目光落在了谢悯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提着袋子离开了。   顾添端着绿豆汤望着男人远去的方向,他回头一次,他喝一口。   一碗绿豆汤喝到只剩下一个碗底,男人一转弯消失在了视野。   老板娘一屁股坐在了竹椅上,碰了碰谢悯胳膊:“你是不认识他了?”   “啊?”谢悯如梦初醒,停住嘴里的咀嚼囫囵咽下食物。   “网吧那个老板的儿子啊,你两也没差几岁吧,我记得,以前他爸看店,你总去他家上网啊。”胖姐提醒谢悯。   谢悯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经瞧不见人影的路面。   “哦?来过吗?没注意呢……”   “我估计你也没注意,要不然怎么也要打个招呼的吧?你两应该算得上熟识吧……”   “胖姐,刚才那人是谁啊?”顾添适时插话。   “他爸爸开了我们这里第一家网吧,规模挺大的,他毕业后在外面混了些年,可能觉得还是这里好。前两年回来子承父业,不过这两年网吧生意可没以前好做了……”老板娘叹了口气,说着别人,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   “你两很熟?”顾添明显不信谢悯刚才的托词。   谢悯抬头对上顾添的眼神,还没说话,先笑了。   “你不至于审犯人一样盯着我吧?”   “那要看你心里有没有鬼了……”   老板娘看看顾添又看看谢悯,选择了沉默不语,她也隐约觉得刚才谢悯的反应有些奇怪。   “以前我家有电脑,但是不方便联网,所以我要查个什么东西,都要去网吧。就这么和他认识了,后来他去外地读书,我们开始还联系,后来我社交账号丢了,就没联系了。”   “说起来,也就是一个曾经因缘际会相识的人而已……”   谢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就这么一小会,他反应过来了一个他多年前就应该察觉的事情。   胖姐口中的网吧,作为当初这里第一家网吧,很长一段时间是唯一的网吧,处于绝对的垄断地位。   谢悯有空的时间,大部分都是人满为患。   现在很多人只在餐厅门口见过取号排队,很少有人知道最初的网吧,在节假日晚间高峰也是需要排队侯位的。   谢悯经常去五次能上到两次就不错了,有时候他不得不把要查的资料拿个小本子记录下来,积攒在一起,然后挑个父亲出差的半夜或者周末早上点的时间去网吧。   谢悯去网吧是真的为了学习,为了查资料,在一众打游戏的网虫中,可谓画风清奇。   不到两个月,谢悯每次去上网,旁边空位上很快就会坐下来一个人和他闲聊。   这个人就是网吧老板的儿子。   而之后,他获得了一个VIP待遇,只要他提前告诉老板儿子他下一次想去的时间,一定会有一台空机在等着他。   他上网到深夜离开时,总会有一盒热牛奶。   白天上网,老板儿子总会到胖姐这里给他打包吃的。   然后就默默陪在他身边,看他查资料,偶尔也帮他解答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心里只有学习的谢悯,在青春期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把网吧老板儿子当一个大哥哥,即使对方去外地读大学,他们都还在网络上保持联系。   直到谢悯进入大学,开始执行特别任务,他渐渐断掉了和普通人的联系,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对方。   如果没有顾添这一茬,他其实不会品出当年的不同。   今天的重遇,曾经那些记忆浮现,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曾经对方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可能。   他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再次面对对方,只能默不作声……   “他孩子多大了?”顾添问老板娘。   “嗨,什么孩子啊。连对象都没有,他爹前几年还着急上火,这几年也随缘了。你们这些见过世面的,不都提倡什么单身贵族吗?我看挺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就行。诶你两也还没结婚吧?”   “没有,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谢悯回答。   “挺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养孩子就是责任,你们若是没准备好,千万别为了结婚生子而结婚生子。你现在工作还顺利不。”   “在外地生活习惯不?吃得咋样?”   “我看你可太瘦了……”   老板娘和谢悯有一搭无一搭拉起了家常。   “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刚才去看过你爸了吧?”   “嗯,挺忙的,以后可能能每年回来一次了。”谢悯筷子不停,除了饿,还有熟悉的童年的味道。   “你儿子呢?”   “我那小子,读书不好好读,不过也怪我为了生计顾不上他。这会在城里打工,自己攒了点钱,我给他添了点付了个首付,快结婚了。”   “不是挺好嘛。那以后你就可以去城里带孙子了,不摆摊了……”顾添笑。   老板娘立刻摆手:“不行不行,我可放不下这帮孩子。”   谢悯撇了撇嘴:“你是放不下挣钱吧,钱是挣不完的,身体重要,你也不小啦。以后我回来,你专门弄给我吃就成,我包场。琢磨琢磨休息吧,累了一辈子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等明年孩子们毕业了,我就收摊了。”   谢悯嗤了声:“这话几年前你就说过了,反正你悠着点,你这手艺我还想多吃几年。”   放学的铃声打响,远处的校门一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鱼贯而出,老板娘早已经站在锅炉前开始忙碌新一轮的生意。   桌上是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谢悯站起身说走。   “还没算钱呢。”顾添压低嗓门。   谢悯朝着老板娘椅子后面的一个破旧的铁质饼干盒努了努嘴:“放三百块钱进去。”   顾添跑过去刚掀开盖子,老板娘一回头:“不要钱。”   顾添扔进去三张大红钞票转身就跑,老板娘手里握着两大把竹签脱不开身,急得直跺脚。   “不要那么多,拿回去。”   谢悯理都没理他,牵着顾添摇摇晃晃往外走,挥了挥右手。   “你不着急走,每天过来吃啊。”老板娘只得嚷嚷一句。   摊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学生,点菜的声音,催促的声音逐渐盖住了老板娘的声音。   顾添回头看了两眼,心生疑惑:“她老公呢?”   “死了。她年纪轻轻大着肚子,老公得病突然死了。她没有办法,生了孩子,月子还没出就背着孩子在我们小学门口摆摊维持生计,不过也多亏她,让我在我爸出差的日子里,还能有个热闹的地方待一待。”   谢悯说着他和老板娘的过往,顾添忍不住又回了几次头,锅里的热气渐渐浓郁,遮住了老板娘饱经风霜的脸颊。   夕阳照出两个手牵在一起的影子长长的拖在马路上。   一起走过的日子,无论是今朝明日,都是洒满了阳光。   前路不再迷惘,余生皆是坦途。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下一本刑侦求个收藏。   《追逐(刑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